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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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隋炀帝之死(上)

    见又要被带回去,顿时感觉不大妙的杨广于是当即环顾左右道:“虞世基在哪儿啊?他为何都不来见朕呢?”

    这时,乱党中一位名叫“马文举”的头目于一旁回答道:“已把他枭首了!”

    “那裴蕴呢?”因胯下的马已走了过去,而缰绳又不在自己的手中,所以,杨广遂只好扭转了身子冲对方继续追问道。

    “也枭首了!”

    “啊……”杨广心中吃惊不小,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也随之而袭上了心头。

    原来,就在司马德戡偷袭皇宫之际,宇文化及同样也没有闲着,率领了一彪人马于当时在外围就开展起了清除异己的行动。何为异己?其实质上即是那些所谓的朝廷中的“南方派”了。这些人大都来自于过去的南面小朝廷,而当中又以现任官职最高,且是属于处在权力核心的“七贵”集团里的成员——内史侍郎虞世基和御史大夫裴蕴两人为代表。

    所以说,虽同为佞臣或奸臣,但因分属于不同的派别体系和主张的观点有所不同而一样会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形,并且,还丝毫不留情面和不加手软。说来,这也算是从一个侧面印证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吧。

    而宇文化及之所以首先想到要杀掉虞世基和裴蕴二人,乃一是因为他认为这俩人乃是怂恿皇帝一直滞留在江都的罪魁祸首,没有之一;二是由于他认定了此二人即是造成自己长期不能复出的幕后黑手。不过,前一情况发生的主要责任实际应算在杨广的头上才对,而不能全怪虞世基和裴蕴的“不作为”或“乱作为”。后一情况的产生则更多地是他宇文化及的主观臆测,亦或说直白了点儿乃是他的嫉妒心在作祟。当然,杀人的人自有杀人的借口,而被杀的人呢,则肯定也有着被杀的因由,故而,与其说虞世基和裴蕴的死是因他们个人站错了队而咎由自取的话,倒不如说是由于其生不逢时而未遇明君所带来的悲剧似乎还更准确一些。

    为什么我要这样说呢?第一,此俩人很有能力就不必摊开来讲了;第二,看了两个发生在虞世基身上的小故事,兴许大家也就能明白一二了吧。

    ……

    当时,宇文化及直接便把刀架到了虞世基的脖子上。而虞世基的弟弟,亦即后世大名鼎鼎的唐代书法家虞世南呢,则匍匐于地爬过去号泣着请求替兄受死。不过,前者不知是出于爱才之心,还是本就只想要虞世基的命,总之吧,他愣是死活都没有予以同意。

    另外,虞世基的几个亲生儿子也同样不甘落于人后。他们一个个地从容面对乱兵不说,还争相抢着死在自己的兄弟和父亲的前面。

    由此可见,虞世基的家庭也还算是个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温馨所在了。而做为一家之主的虞世基能得到这些品德高尚之人

    的尊重和爱戴,便可知其平常的为人当属不会太差才对,至少,那些最了解他的身边亲人应该是作此想的吧?

    既然讨论了虞世基,那我们再来讲一讲裴蕴的情况便也无妨了。之前,我们不是提到裴蕴曾派人去通知了虞世基吗?可是,却左等等不来对方的回复,右等也等不来对方的回复,直至等来了乱兵,自知将死的后者方才心有不甘地仰天长叹了一声道:“谋划说给姓虞的这种人听,其结果只会是耽误了大事!”

    ……

    在被重新带回到寝殿之后,见裴虔通和司马德戡不但跟了进来,还拔刀在手侍立于两旁,因知道对方这样做多半不会是在保护自己,故而,杨广便只好哀叹着问身边的几个乱党道:“朕有何罪该当如此?”

    依然是刚才那个马文举,于“呵呵”两声干笑过后,“义正辞严”地指责其“旧主子”道:“陛下抛下宗庙社稷远走,且不停地巡游各地和兴起赋役不说,对外的频繁征战和对内的极尽奢淫更是致使壮男死于刀兵之下,妇弱死于沟壑之中!可由此而带来的民不聊生和盗贼蜂起却非但没能让你反省,还进一步地坚定了你一味任用奸佞的决心。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臣在此就不妨明确地替你说了吧。你这无非是想用他们来帮着你文过饰非、协助你掩耳盗铃而已!拒不纳谏现似乎已成为汝之理所当然了,难道你还敢说你是无罪的?”

    听了对方一通振聋发聩的“谏言”,虽是羞愧难当,但杨广却仍旧报着一丝侥幸问道:“朕确实对不起黎民百姓,可让朕不明白的是,像你们这些荣华富贵已极的人却为何也起来反对朕呢?朕想在此多问一句,今日发生的事究竟谁才是主谋啊?”

    司马德戡于一旁听了,当即便蔑视道:“陛下一夜未曾阖眼,是不是尚未完全清醒啊?如今已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天下都在怨恨您,因此,知道哪个是主谋还有必要吗?”

    而当杨广欲继续争辩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不速之客所干的事情竟于转瞬之间就让他倍感了气愤。原来,经过了大殿上一番讨论并拿到了结果的宇文化及随即便派了封德彝来宣布皇帝的一系列罪状。

    待压住怒火听取了当中的一大部分,尤其是听到那些一贯自认为是非常自豪的事,譬如修长城和开运河等所谓的“大功绩”于到了对方的嘴巴里居然被说成了是“罪大恶极”时,杨广便再也按捺不住了,于是,极其愤怒地大声斥责对方道:“你可是士人呐!怎么能够也裹挟进来掺和这种事呢?”

    听了过后,霎时羞红了脸的封德彝遂只好赶忙躬身退了出去。

    而就在此时,杨广的爱子——十二岁的赵王杨杲竟忽然“不识时务”地于一旁嚎啕了起来不说,还长哭不止。

    “

    反正迟早是要杀了这小东西的!既然当下便哭得叫人心烦……那爷也就只能提前送你上路了!”恼羞成怒的裴虔通心中甫一想定,接着,二话不说即抡起刀来砍死了此一还有些懵懂无知的小男孩儿。

    被鲜血溅了一身的杨广刹那间便懵了,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而当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并两眼空洞地盯着倒在血泊当中的幼子时,他却又没有了任何的反应,哪怕是一丁点儿的……

    老半天都未回过神来,就这么直愣愣地坐在原处,直至下面那些已把噬血当成了狂欢的叛军们叫嚣着要连皇帝一块除掉之际,方才明白过来并紧闭上了双眼的他紧接着幽幽地说道:“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加斧钺于其身的,因为诸侯之血洒落于地时尚且要赤地千里,更何况天子乎?朕此生再无恩惠加于黎庶,临了了自然也不想让百姓们继续跟着遭受大旱三年的无妄之灾,因此,若要让朕速死的话,则就取鸩酒来吧!”那声音听起来即如同是在给其自身下达死亡判决一般了。

    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自知大限将至的此位帝王平时不但常用罍罂装了毒酒带在身边,还时不时地提醒自己宠幸的美人们道:“如果贼人来了,则尔等要先喝,然后朕再喝!”其仿佛是因为不放心身边人和自己而在同对方反复地交代着后事一样。只是,事物的发展却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等祸事真的到了时,不但左右均作了鸟兽散,而且就是连毒酒也找不到了。

    “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意图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死竟也不成?”或许在那一刻,杨广方才算是彻底地心灰意冷了,只因临了、临了,自己的命居然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不仅可说是人生的最大悲哀,更可说是对于做君王之人的一种莫大讽刺——过去常常把别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上,现在却也让自己陷入到了此种尴尬的境地之中。“天理昭彰,天道循环,一报当还一报”,这大概就是冥冥间的安排吧?亦或许是整个宇宙的基本运行规律……

    总之,到了最后竟无人愿意再次搭理他的“发号施令”,由是,愤怒至极的杨广遂于王座之上发出了身为“王者”的最后一次怒吼:“狗奴才!死哪儿去了啊?不给朕把药酒赶紧送过来,这是在等什么呢?”

    可是,他依旧没能得到任何的哪怕是丝毫的回应,唯有自己的声音尚留在空旷的大殿梁柱之间来回地巡荡。

    ……

    原来,那被长期称作为“狗奴才”的张顺早就已经跟着魏氏跑了,故而,哪儿还有可能会照拂得上他的这位“旧主子”呢?

    “赶紧逃得远远的”,如此便是常年陪伴在杨广这个不知何时就会发怒吃人的“老虎”身

    边的人的最真实想法。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已成为真正“孤家寡人”的杨广此刻的心境当属令人难以揣度的才是。也不知在了解到了“树倒猢狲散”的穷途末路之后,他的心情会是怎样的一种悲戚和绝望。

    ……

    而赵王,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孩子在已经跟着其父承受了一次人生的大劫难之后却没有如俗话中说的那般迎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幸运的情况下,当他的父亲看着其依旧不幸惨死在自己脚下的时候,那种场景所带来的冲击力和震撼力应会令人难以想象,怕也唯有亲身经历过的方能从中体会得到才对吧?

    足以摄人心魄的此一幕终于掐断了杨广那一根早已绷紧了的脆弱神经,就像是被最后一节稻草给压垮了的骆驼一般,尽管它以前是如此地强大,至少……也许吧……他杨广是有可能这么认为的……

    可实际上呢,越是表面上自负的人内心其实越脆弱,这或许是源于“用一张狼皮来伪装一只绵羊,从而吓走普通人”之类的幼稚想法吧。反正,我们所看到的杨广的一生即是如此,处在顺境的时候就锐意进取,处于逆境的时候便自暴自弃,甚至是采用一种“鸵鸟策略”来自欺和欺人。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那句话用在他的身上可谓“实至名归”。无休止地耗费民力,无节制地透支国力,这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他杨广得不到好的下场。无怪乎后世会给他奉上一个“炀”的谥号了,所谓“炀”者,好内远礼、去礼远众、逆天虐民、好大殆政、薄情寡义、离德荒国也……

    “哪里还有什么鸩酒给你?将就着用别的方法吧,能与你留个全尸都已算是不错的了,若再强求的话,则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马文举等人怕杨广拖延时间,遂拒绝了他的要求。

    一旁的令狐行达听闻,当即大步流星地便走了过来,接着,按照司马德戡等人的指示即一把将刚才站起来发怒的杨广给硬生生地摁回到了座位上去。

    ……

    此刻反倒是冷静了许多,没有进行任何多余的反抗,在配合着坐下之际,杨广缓缓地就解下了自己的练巾并随之交与对方,接着,更是用平和的语气说道:“缢死朕务必痛快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