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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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巴陵认舅父(下)

    下到了山洼里,一个不算高大的墓碑即赫然呈现在了二人的面前。取出引火之物来照了照,杨令源这才看清其上原刻着两行不怎么起眼的小字——“故先考柳公盼之墓”和“故先妣柳陈氏之墓”。

    “这不是我外祖父母的百年归葬之处么?不想竟会是在这里啊……”杨令源心中一惊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令源,你当知道我是谁了吧?”同样跪到了墓前的那人随即问道。

    “您是我的舅父柳……风?”

    “正是!”甫一说完,那人便将脸转了过来。

    “怎会是您?”借助手中火光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之后,杨令源忽惊讶无比地小声叫道。

    ……

    原来,跪在一旁并自称为其舅父“柳风”的这人居然就是先前争着要上巴陵城楼和卖鱼给萧铣他们的那个中年“渔民”了。

    “我如今化名叫做‘沈柳生’。”

    “舅父,您改名字是为了隐藏身份么?”

    “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的柳风当即就领着杨令源祭拜起了祖坟。接着,待来到一僻静处并坐下之后,其又将自己多年的经历给对方讲了一遍。

    其大致过程如下:当年装死不久,肩负着姐姐柳敬言所交代的重任,柳盼带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柳风便来到了人烟稀少的鄱阳湖畔。为何非要选择在鄱阳湖一带藏宝不可呢?咱们不妨就长话短说吧,只因柳敬言和柳盼姐弟的父亲,即那个取了“萧梁”长城公主的柳偃曾不仅当过鄱阳郡的太守,且后来还病死在了任上,于是,从小便对鄱阳附近比较熟悉的柳敬言遂在通盘考虑之下选择了将这里做为藏宝的秘密基地。当然,柳盼对那一带也是非常熟悉的才对,由是,建立好了藏宝库并向其姐——当时的陈国太后柳敬言作了秘密汇报之后,对方非但不让他奉上藏宝图,还令之代为保管以待后世之人来开启,而这一切均乃是由于当年的陈国已然危机四伏,且时刻都有着覆亡危险的缘故。

    得到了柳太后的回复,知悉对方担心所在的柳盼就来了个“混淆视听”之计,即故意转向洞庭湖一带——这一足以与鄱阳湖相提并论的地方躲藏起来。不过,这样选择的用意于暗里当还有另外的一个,便是巴陵一地存在着地缘上的优势——紧连“江陵”此一西梁萧氏的国都,如若一旦有事的话,则尚可逃亡至彼处去暂避一时了。

    ……

    找到了合适的隐居地,柳盼就给柳敬言绘制了一张图,即刻画在那两个玉佩之上的一幅地图。而至于这样做的目的,其中当应是包含着如下的两层意思在里面的才对,即一来为藏宝地多加上了一道保险;二来,即或是柳盼不幸身故的话,那以后前去联络的人亦能据此而找到藏宝图并重新启动复国计划。

    ……

    果不出柳盼

    之所料,就在前些年,实在等不到其姐柳敬言派人来的他竟带着无限的忠诚和遗憾撒手于了人寰,而他的夫人,即那个陈国的富阳公主则早已在许久之前便辞世了。于是,身为独子的柳风遂将父母给合葬在了这洞庭湖畔,以期有人能携带开启宝藏的指令再次前来秘密接头。

    其实,很早的时候,柳风就曾悄悄地潜入过大兴城,这其一是为了去探视姑母柳敬言;其二则是为了去看望自己的妹妹——柳絮。可说来也巧了,就在他去的前不久才刚巧出生了杨令源。不过,小令源的降生带给柳风的却并非喜悦,而是痛苦万分,为何?只缘妹妹柳絮已因难产而死,于柳家人来说,此当不啻是为一巨大的不幸了,不是吗?

    惊闻噩耗的柳风在打探清楚了状况之后便没有去见自己的妹夫和外甥,因为于他看来,见了亦属无益,徒增伤悲不说,还有可能暴露了自己的一家人。由是,带着一腔悲情的他遂直接回转了巴陵,并于见到父亲之际也没有说出妹妹的死讯,只说是远远地看到一切都好,且妹妹生的儿子被取名为了“令源”。他缘何要这样做?因为他是真的怕了!怕为了复国大业已牺牲了太多的老人会因经受不起此等的打击而轰然就倒下了。

    ……

    于是,这一晃便又一个二十多年过去,直至今日竟意外地发现了杨令源的真实身份。之前,柳风曾离开过巴陵一段时间,这是因为北方愈演愈烈的变乱已让他看到了复国的希望所在。由是,在返回到其妻沈氏的家乡颍川之后,他即召集来了过去参与过藏宝的柳氏族人及当地的一些不满朝廷的普通百姓一道开了一番动员大会。不负他之所望,大家居然当场就一致同意了在这隋末的动乱之中风风火火地大干一回的提议。

    既然已决定要干大事,那他现在又回到巴陵来做什么呢?其原因当有如下三点吧,即一是趁清明节回来祭祖,同时也向父亲柳盼“隔空”汇报一下自己的近况;二是想法拿到那份藏宝图,然后伺机揭竿而起,毕竟,干事情是需要资金的,尤其是准备干这种将会建立政权的大事业;三呢?则是以前他就知道罗县现有一个叫做“萧铣”的县令,不仅明理知礼,并且宽仁果毅具备梁武帝萧衍之遗风。而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这个萧铣的祖父萧岩还曾在西梁亡国之后直接投奔过陈国,最后更是因为此而丢掉了性命,所以在萧、陈两族不分彼此的情况下,把这个萧铣当作为“中兴之主”来考察似乎应该不失为一个上佳的选择才对。

    为了此行顺利,柳风即以其妻的姓——“沈”当成了自己的姓,同时,又因自己身为柳氏的后人,故而便化名唤做了“沈柳生”,以期能混入已经戒严了的巴陵地界来实现自

    己暂时潜伏的目的。

    待秘密进到巴陵城中之后,他先是打算上巴陵城楼去查看一番那幅耳闻已久的画在屏风上的《洞庭山水图》以便让自己能对当地的山川形貌有一个梗概地了解。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其竟能在异地与萧铣一行人不期而遇,这就有点儿令之大喜过望了。于是紧跟着,他即通过卖鱼的方式确认了对方所乘的那艘官船,并一路跟踪观察着直至返回到了巴陵城下。而更为凑巧的是,在好不容易等来的搜查官船的过程之中,他竟于无意间发现了杨令源的真实身份——那是大隋朝廷下发的一封通关文书上所记载着的相关内容。故而,接下来的事情则想必无需再由我多行赘述之言,大家也都是该清楚和了解的了吧?

    ……

    “舅父,是不是我手上的这两个玉佩均已没有什么用了?”杨令源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对玉佩来询问道。

    “此俩玉佩怎会都在你这儿呢?”柳风异常惊讶地反问道,因为他全没料到柳太后居然会放心地把其后事交代给自己的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

    “外姑祖母临终之前把它们都交给了我,说一定让我来寻你们,并告之:‘可以开始行动了!’”

    “你这次是专程来找我们的吗?”

    “外甥此次是借助为萧氏的先祖们扫墓的机会过来的。”

    “难怪你会同萧县令他们在一起啊?”

    “此次能见到舅父大人真可说是太好了呀!这是因为答应外姑祖母的事总算能有一个圆满的交代了,只不过……那俩玉佩该……”

    “这两个玉佩关乎着藏宝图的秘密,关系当可说是非常地重大!所以,你此次能与我不期而遇也真算得为老天爷的绝佳安排了,不是吗?兴许……这便是所谓的祖宗显灵吧?”柳风说罢,兴奋而激动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难道……外祖父都没有告诉过您有关于藏宝图的所在吗?”

    “我过去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具体位置则还需比对地图方才可行呐!”

    “原来如此……外祖父的心思可谓是相当缜密呀!”

    “你外祖父即是那种‘大智如愚’之人,恐怕也唯有他的姐姐柳太后方才能够真正地了解他吧……”柳风感慨道。

    “舅父,那外甥当下就把此二玉佩交还给您,可好?”杨令源一边取下玉佩,一边试问道。

    “你不想同舅父一道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么?”

    “外甥我……我……”

    “你怎么了?”

    “我有诏令在身,再说……”

    “都已到如今这种关口了,还管它诏令干什么?”

    “不!常言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外甥不能言而无信,更何况此为皇后所命之事,且还是跟咱们有着重大关系的萧氏家族的事,所以……”

    “那好吧!舅父知你系大隋皇族,谁人反也不能让你去反

    祖宗,对吗?”

    “外甥我……”其实,之前杨令源的心里就曾有过矛盾,只因一方是自己的母族,一方又是自己的父族。但一路忐忑下来之后,一是念及柳太后的信任和嘱托;二是对与岑文本他们进行有关于时局看法的交流所引起的反思;三是,即最重要的一点是忆起了杨广于近段时间之内的言行,故而,他便不得不坚定下要将两个玉佩给交出去的最初想法了。

    “不必再解释了!舅父当能理解你的难处。”

    ……

    在和柳风分手之后,杨令源回到巴陵城中时已是天亮光景。而这边呢,思考了大半夜的萧铣也最终做出了以至于会影响到大半个江东数载形势的选择,那便是“响应董景珍的起兵,以恢复起大梁国在南方的统治”。

    接下来,下定了决心的萧铣即立刻给董景珍回信道:吾先君侍奉隋朝职贡毫无缺失,而隋人竟贪我土地、灭我宗社,故吾因此而痛心疾首欲洗雪掉前耻。如今,既然上天都已诱导各位降心从事、续梁统治,以求福佑于先帝,那在下又怎敢不纠集勉励士众们以随公之后呢?

    ……

    不久,前来取信之人见萧铣同意了董景珍的请求,遂满心欢喜地走了。

    ……

    送走了来人之后,萧铣便仰面一头瘫倒在了床上,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却并未放松许多。只因为经过了一夜的思前想后,此刻的他的心中应是万分清楚的才对,即一来,参与叛乱的信一经递出,那自己便再无退路可言了;二来,董景珍之流拥戴自己做领袖,其间到底是真心可鉴,抑或是包藏着什么祸心,则到目前为止,都还是恁谁都说不明白的。

    “姑且如此吧!”萧铣于心中暗自思忖道,“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哟!”

    ……

    在和杨令源见面之后,经过商议,双方便决定就此作别、分道扬镳,即前者乘船顺江东下以返回扬州去复命,后者则偕同了岑文本回到罗县。

    ……

    到达罗县以后,不久的一天,趁着饮酒之机,萧铣便向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世交的岑文本试探着拿出了董景珍的信来看。因为他实在是心中没底,所以就急于想把这个有王佐之才的青年俊杰引为身边的“智囊”型人物以襄助自己即将举行的起事活动了。

    但让萧铣有些没有料到的是,对方在看了董景珍的那封信之后,竟不仅未露出震惊之色,还反而沉着冷静地问道:“萧兄,您答应了他没有?”

    “你觉得呢?”萧铣明明已经答应了,却还故意模棱两可地反问道。

    “小弟觉得您应该答应他!”岑文本异常肯定地回道。

    “这是为何?”

    “那其中的原因嘛,有三!一是当今天下已乱,在人人都想揭竿而起的情况下,这亦就有了天时;二是江东现已富庶非常,且

    有江水作为天堑以与北方划而治之,这便是有了地利;三是当年梁朝的统治尚算清明,要不是遇上侯景之乱,则统治到如今怕也未必呀!就说当年您祖父萧公吧,于亡国之际振臂一呼即有十万之众随他投奔于陈国,纵观历史,怕还只有蜀汉的昭烈帝刘备能做到这一点儿,不是吗?因此,只要是您以萧梁后裔的贵胄身份起事,则我敢保证,此两湖一带必是群雄归附、百姓顿首,而这也就有了最为重要的那一项条件——人和!”

    “哎呀呀!君所言立使为兄茅塞顿开,心中如拨云见日般地通彻透亮了啊!”萧铣当即高兴地握住岑文本的手说道。

    “萧兄可别忘了!您已知道了董景珍等人的秘密……”岑文本的脸上并未因对方的表扬而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得意之色,反之,他却是异常冷峻且严肃地提醒道,“您若不答应他们的话,则怕立时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吧?”

    “对……贤弟说得极是!为兄这不也是因为弄不明白对方到底系真情,还是假意吗?”听了岑文本的话,萧铣的脸色便立时如同天气变化一般,赓即就阴郁了起来。

    ……

    “这也正是小弟的担心所在啊!”岑文本面色凝重地答道。

    “景仁,那该如何是好呢?”

    思考了些许时间的岑文本随即让萧铣附耳过来,接着,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且直说得是对方频频点头。

    临了,萧铣还不忘奉承其一句道:“景仁,你还真是为兄的诸葛孔明转世呐!”

    说起来大家可能有疑问吧?这岑文本为何会如此热心于造反之事呢?难道他真的就是一心为了帮助萧铣这个老大哥成就大业吗?要我说:“是!但不全是。”

    为何要这样说呢?这一来是因为二人的关系确属非同一般,且岑文本的祖父岑善方还曾仕于西梁国,并官至吏部尚书;这二来是由于岑文本本人也想借此机会建立功业,甚至是做一个大梁国的“中兴之臣”也并非没有可能,故而,他便积极地投身到其间,以准备着在那乱世的洪流当中击水戏浪,一显身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