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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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汨罗识萧岑(上)

    见那三个黑衣人连滚带爬着逃了去,杨令源即忍不住想去抓捕,可是,这还未等其起步呢,却被杨秀伸手拦阻了道:“贤侄,穷寇莫追啊!”

    “族叔,您为何要将他们给放走呢?”因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杨令源便小声地追问道。

    “你随我来!”说的同时,杨秀当即对其使了一个眼色。

    ……

    重新回到房间里以后,杨令源方才迫不及待地同对方讨教道:“族叔,您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你且将房门先关上!”一边用手指了指,杨秀一边提醒跟着进来的杨令源。

    ……

    见关好了房门,杨秀遂把起初缴获的那把钢刀给放到了桌子上,接着,又轻轻地推到了对方的面前。

    “你看看,可认得?”

    拿起佩刀,杨令源借助油灯光这才仔细地瞅了起来。

    “瞧出什么来了吗?”杨秀于一旁提示道,“是否就是你们骁果军配发的制式刀具啊?”

    “是的,族叔!不过其与我们亲军卫队配置的有些不同。”杨令源非常肯定地回答道,“这应该是配发给骁果军里的中层军官所使用的才对。”

    “那就是了!”

    “族叔的意思难道是……”似乎明白了些的杨令源于是不寒而栗地试问道。

    “我也不敢完全肯定……”杨秀皱起眉头来说道,“老夫刚才故意让对方捉住,其目的乃是打算借此探查出他们的真实意图,可不想,却被你于半路之上给杀出来搅黄了。”

    “那为何您要阻止我去追捕他们呢?如果抓住了其中一个的话,则咱们不是就能够知道答案了吗?”

    “不!千万不能这么干!贤侄,你也不好好地想一想,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是在江都的城郊,天子脚下,又不是什么匪患出没之地,那三人竟都敢来劫持我这个钦犯。由此,便可以想见了,他们的后台该是有多么地强硬才对。”

    “族叔分析得是,晚辈差点儿就冒失了!”听了之后方才觉得事情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于是,杨令源遂赶紧向对方施礼表达了谢意。

    “贤侄,在宫中当差可得要多留几个心眼儿才行,否则,招了无妄之灾都还不一定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懂吗?”杨秀语重心长地教导道,“你族叔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令源当谨记族叔的教诲!”说的同时,杨令源不禁于脊背处开始了阵阵地发凉。

    “记住了!千万不可主动惹祸上身,令源,权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知道吗?”为保护对方,杨秀遂再一次叮嘱了他看好的这个杨氏一族的后起之秀,只因先前在经过深入交谈之后,他似已俨然视其为了自己眼中的栋梁之材。

    ……

    一日过后,杨令源押解着杨秀父子来到了江都城中。在办理交接手续时,他还特意拜托了天牢的差役需务必要好生对待他

    的这位族叔一家才行。

    临分别时,他又特意叮嘱了杨秀道:“族叔多多保重!如遇什么困难,则还请不要客气,一定记得托人来告诉我,到时,晚辈当自会尽心竭力地去替您解决的,好吗?”

    “贤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也应该多加小心才是呐!”

    ……

    就这样,在把杨秀送进了监牢之后,虽感疲惫不堪,但杨令源却还是只能强打了精神去宫中觐见已等候了其许久的皇帝陛下。

    为何杨广会如此急于想见到他杨令源呢?这个中原因嘛,其实很简单,即因锐意尽失,早已没有了雄心壮志的前者由是过上了越发荒淫昏乱的生活,而愈是这样,其内心也就愈发地空虚和恐惧,终日里,惶惶不安不说,还时而如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似的游走于活色生香的“脂粉”中,时而又像独守空闺的妇人一般顾影自怜,时而嗟叹良久,时而自怨自艾……总之,他是三魂丢了七魄,一切都不复往常了。

    ……

    跟随着小宦官的杨令源这还是头一次进到那富丽堂皇的江都宫中。而目之所及之处,其装潢、其陈设一点儿都不比洛阳宫差不说,比起大兴宫来还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除开那份少不了的巍峨壮观之外,多出的则更是难得的江南灵秀和巧慧。

    杨令源也算得见多识广了,不过,眼前的这座宫殿却还是让他震惊不已,只因无论用何种词汇来形容它的豪华和奢侈都不为过。正所谓“唯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当这句看似悖论的话放到此处时,不想竟又会显示出了那样地恰如其分。

    “我大隋有今日怕亦属咎由自取才对……”杨令源于心中默默地念道,“黎庶们不造反还真就是没天理了……”

    ……

    不知不觉即走到了皇帝所居住的寝宫,可接下来,当一幕场景映入眼帘时,杨令源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也不曾想到过眼前的杨广竟会有如此怪异的表现,于是,让他于顷刻间便觉得对方与以前似乎已经是判若两人的了……

    到底是怎样的行为能让杨令源产生这样的错觉呢?总不至于会是他自己的双眼花了吧?我在此想告诉大家的是,还真不是那样,由于就在当时,一向傲视天下的杨广居然不但拿着一面铜镜正顾盼生姿,且更是自言自语地不知道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

    正欲下跪山呼万岁,不料对方竟摸着后脖颈突然来了那么一句,由是,这赓即可就把杨令源给吓得呆立在了当场……

    “好头颈,谁当斫之?”

    杨广的这句话虽说未冲向杨令源,但其镜中的倒影却已分明包含了对方在内才对,故而,便不得不让后者紧张了万分不说,还不知道那个中的原委为何了。

    “难道皇上这是在旧事重提吗?还是……”此刻

    猛然想起了之前杨秀说过的那些话,杨令源于是赶忙在自己的头脑当中飞快地分析了开……

    而就在他还未理出任何的头绪之际,一个人的适时出现却当即便让这个“围”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给消解掉了。

    “陛下如何又讲此语呢?听起来都觉得怪瘆人的!”说这话的正是在后宫中一言九鼎的萧皇后。只是在当下的语境里,她竟也有些表达吃力,倒不是嘴唇、牙齿和舌头不能好好地加以配合了,而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均太费思量,因为即便是聪明如萧后这般的贤妻都已经开始难以揣摩准夫君的心思了,哪怕你觉得曾经了解对方就好像是了解你自己一样……

    听了萧皇后的说法,乃明白皇上这不是在针对自己的杨令源方才骤然放松了下来。请安过后,便例行汇报了近一段时间以来的所见及所闻,只是,中间却故意省略掉了去兰陵谷的那件事,当然,也不能一点儿都不予以说明,于是,在简单思考了一下之后,他就说其仅是去五台山专为老师卢太翼的扫墓之行。

    提起卢太翼,自然也就触动了杨广的一些心事,但听得长叹一声的他竟欣然当众慨叹道:“要是卢公尚在的话就好了,因为他若在,则定是能为朕指点一番迷津的才对,由是,便也用不着朕每日里这般惶惑了啊……”

    “伯真,你这也是好久没在陛下的左右了呀!”萧皇后趁机接过话头道,“自从住进了江都宫,陛下他就有些食不甘味、夜不成寐了啊!而且,如同刚才那样,还时不时地便说出了些吓人的话来。”

    “朕的皇后娘娘,咱俩这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吧?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会不知?朕不过即是说着玩儿的罢了。再说,就算回不去北方,侬也不失为长城公,汝也不失为沈后嘛!”

    长城公何许人也?长城公即是那个以亡国而声名在外的“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陈后主——陈叔宝,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位柳太后的儿子了。

    而杨广本人便是那段历史的亲历者之一,再加上过去曾跟随着卢太翼学过那么几天的占卜和相面,由是,在经过对星象的几次观测之后就死死地认定了待在江南会更安全一些,因为即使是以后丢失了北方,自己不照样也能够稳坐在这江都城中拥有并享受那富庶的南方半壁江山么?偏安一方的例子又不是没有过,当年的东晋小朝廷不也过得挺滋润的吗?

    “外间有不少人算计侬,但他们也不想想看,侬是什么人?侬的观天之能乃为卢公亲传,又岂是他一般术士可以相提并论的?”爱说吴侬软语的杨广常常在半夜摆酒看星象时这样有意无意地问萧皇后,同时也问自己。

    ……

    退出宫来的杨令源感觉很不是滋味,摇头叹息之际,遂心中默念道:“

    看来为了大隋的江山,我这个杨氏后人还真是不能轻易便离开啊!否则,到了国将不国的那一日时,连带着成为不肖子孙的怕就少不得有我了呀!”

    ……

    数月之后的那个春节,亦即初五这天,趁着闲暇,萧皇后遂将杨令源给召到了宫里。甫一见面,她便让宫人拿出了一份厚礼来赐予对方,且还不待后者推辞即抢先下懿旨道:“伯真,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里面全都是赐给你家人的礼物,你就权且收下谢恩吧,好吗?”

    听皇后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由是,杨令源便仅剩下了磕头的份儿。

    “伯真,不必多礼!”萧皇后将手往上轻轻一抬的同时,旋即又说道,“本宫尚有一事需拜托你去做呢!”

    “皇后娘娘请尽管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而为之!”

    “此事说来也不难,就是要你前往江陵一趟,做什么呢?即是替本宫去为萧氏的先人们扫墓祭祀一番,懂了吗?”

    “请皇后娘娘务必放心,微臣定然是会将此事给办得妥帖的。”

    “伯真,你愿去本宫也就放心了。毕竟,你的身体里也是流淌着咱们兰陵萧氏血脉的,对吧?”

    “微臣惶恐!皇后娘娘既已如此说,那微臣便更是只能当仁不让了。”

    “不过,在此之前,你尚需去找一个人,之后方才可以成行啊!”

    “娘娘请讲!”

    “你要先到罗县去寻一个叫做萧铣的人,他乃系本宫的一位远房侄儿,现正担任着当地的县令。”

    “娘娘,您这是要他带微臣去江陵吗?”

    “本宫让他去乃为主祭一事,而你的任务呢,则是负责护送祭品和进行陪祀,知道吗?”

    “是!微臣记下了。娘娘此议甚妥,的确是应该请一位萧氏的后人来主持祭祀才对。”

    “此外,伯真,你尚需多留心一下骁果军里的动向才行呐!”

    “娘娘是听说了什么吗?”

    “年前曾有一位宫女告诉本宫说‘外面的卫士都想造反’,本宫听了就赶紧让她去报告给陛下。但是,陛下却不以为然,不仅不在意,而且很生气地认为这不是一个宫女该过问的事。你说不赏也就罢了吧,可陛下竟还杀了她,唉……以后怕是没人敢讲真话了呀!”

    “陛下这是不相信会有那种事发生吗?”

    “你是说造反么?”

    “正是!”

    “天下局面到了今日这步田地,想来陛下应该是清楚的才对,只是,他却有意不愿面对罢了……”

    “难不成就对其听之任之?”

    “非也!这毕竟关乎着社稷安危,不是吗?所以……本宫方才要你多留心些骁果军内部的事情。不然,真要到了大祸临头的那一天,则你我这些皇族中人怕都将会难以全身而退吧?”

    “微臣也曾听到过一些风声,说是……说是……”

    “有话就直言吧,伯真,本宫恕尔无罪

    。”

    “说是下面的关中藉士兵成天抱怨不能北返归家,由是……就有那么一部分人打算着要逃走……”

    “逃走?”

    “对,逃走!”

    “若单想要逃走倒也不怕。”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的萧皇后于是说道,“只要不造反就成,不造反就成啊……”

    “娘娘忧心了!”

    “怎能不忧心呐?”萧皇后满面愁云道,“数日前,就是刚过年的那会儿,陛下竟又拿起镜子照来着,而且,他还忽然回过头来同本宫再次说出了上回的那句话。”

    “娘娘,是哪一句话呀?”

    “就是你刚来时,当着你的面也曾讲过的那句。”因怕对方听不明白,所以萧皇后还特意用手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啊……陛下如何能在这年节间说出此不吉之语呢?”

    “本宫也是这么问来着,可是,不料陛下却笑着回答说‘贵贱苦乐循环更替,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而今想来,怕是陛下已经预感到什么了吧?”萧皇后说罢,竟忍不住就抹起了眼泪。

    杨令源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对方才好,因为毕竟关乎到宫闱秘事,所以就算像他这样的近臣都似乎应该做到尽量少地知道甚至是不知道,亦或是知道了也要装着不知道方才最为稳妥。于是,除了保证会全力以赴地继续维护好皇室的安全之外,他亦好像是找不到更佳的安慰之语的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