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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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斗法遣隋使(下)

    一阵交头接耳过后,一位异国打扮的人士走到大殿中央向杨广施礼道:“陛下,外臣有事上奏,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广定睛一看,说话的原是日本国遣隋使,名字叫做了“高向玄理”的。说起这“高向玄理”,当也算是一位有些来历的人物吧,于大业四年随日本国遣隋大使“小野妹子”来到中土之后便一直留在此间学习中华文化和各种典章制度。据说,他的祖上乃是从中原迁往日本国的归化人,且还一直都自称为魏武帝曹操的后裔。由是,此人不但汉文功底深厚、学识渊博,还精通儒家经典,并谙熟兵法韬略,说其算得文武全才一个应是毫不为过才对。而也正是因为此,所以深得日本高层赏识的他便被派到了隋国来出任常驻外交使节。

    “高向爱卿,但说无妨!”杨广右手举杯,接着左手一挥道,“朕已讲过了,在场众人皆可各抒己见,其中,自然也是包括了你们这些友邦之臣的,懂吗?”

    “多谢陛下的厚爱!”高向玄理直起身来拱手回奏道,“外臣是要问问这位宇文大人,不知他想用何种战法来对阵东突厥的凶悍骑兵?”

    宇文化及此刻正洋洋得意于皇上对他的表扬,却不想竟有这么一位外邦的,于其看来乃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跳出来为难于他,本想着只出来露那么一小脸儿,因此,也就没做什么心理准备。原以为朝廷上下的大小官员们看在其已到“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份儿上的父亲——宇文述的面子上是绝不敢不识时务地设障碍于他的,可……可是,就有如此一个不属于大隋官场圈子里的人不但站了出来,还实实在在地搅了局。

    不过,宇文化及的“奸猾”也非浪得虚名。只见将眼珠一转的同时,他即不慌不忙地说道:“高向大人,您从友邦远道而至,既然是客,那在下便让您来先说。”

    高向玄理想必是有备而来,因为明知对方有意推脱竟也不计较,于直接向皇帝讨要了一副围棋之后,立马就在棋盘上摆出了一个行军打仗的阵形来。紧接着,他更是胸有成竹地向杨广禀奏道:“陛下,若在战场上使用此阵法,则横扫东突厥骑兵当如碾压齑粉一般!”

    杨广一听顿觉眼前一亮,于是,急不可耐地便问道:“高向爱卿,你的此一阵法叫做什么名字啊?”

    “陛下,外臣正想同大隋的精英们讨论一下战阵兵法,所以,借今日宴会之机,大家就不妨来好好地交流一下,如何?”

    “很好!你的这一做法可谓是抛砖引玉,众大臣们也正好集思广益为打败东突厥的那帮忘恩负义的恶贼而开动脑筋,献计献策。”

    见皇上肯定了高向玄理的提议,由是,一干重臣们遂纷纷聚拢上前观看起了那摆放在经纬二线所构成的棋坪

    上的由黑白两子组成的阵图来。

    ……

    可是,看了老半天,在场诸人除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之外,却没有哪个能够说出此阵法的名字。这一幕让站在高处的杨广于见到之后竟忍不住焦躁起来,至于个中的原因嘛,其实很简单,即起初只是想着让众人给出主意,到时好找始毕可汗报仇雪耻,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蕞尔小国的外臣所布下的阵法竟一时难倒了一帮大隋的饱学之士。

    眼前的一幕场景着实让杨广感到了尴尬无比,心想:“这群酒囊饭袋平时只知溜须拍马,关键时刻却丢我大隋的脸面,原以为本朝就宇文化及一个不学无术之徒,而今看来嘛,哼哼……未必啊!”

    ……

    站在外围的杨汪此时也心中着急,由是,忍不住便悄声叹息道:“难不成我大隋……真就无人了吗?”

    “叔父,您何出此言呐?”

    猛然闻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虽心中不免一惊,但紧接着却又是一喜,只因他已听出了来人为谁。

    扭头看时,果不出其所料,活生生的杨令源竟完好无损地站在了面前,尽管先前听说了一些关于侄儿“雁门救驾”的事情,但那毕竟都是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就像对方最初逃去高句丽之后所传回的那些以讹传讹的消息一样,到后来竟都说成了杨伯真已死,且被枭首示众,完全便如同是亲眼所见似的。

    ……

    “令源,你终于回来了!叔父……叔父不是在做梦吧?”一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才好的杨汪一边拉住对方仔仔细细地反复上下打量起来,一边说道,“你可是想死我和你婶娘了啊!”

    “叔父见谅,只因护驾事大,回到东都之后这也没有几天,所以……”

    “叔父知道!叔父知道!国事为重,家事可以先缓一缓,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咱们杨家最大的幸事,这比什么都要紧,你就不必再解释了!”

    “好的!”因甲胄在身也不便行跪拜大礼,所以,杨令源即只得抱拳致歉道,“侄儿让家里的亲人们担忧了,实在是有愧于心啊!”

    “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握住对方的手,杨汪当即提醒道,“忙完今日赶紧回家去看看你家的志谦。”

    “志谦?”

    “哎呀!看来叔父也是老了,都忘记你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字了。”

    “‘志谦’是兰幽为我所生之子的名字吗?”

    “对对对!”杨汪忙不迭地回答道,“这‘志谦’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也没来得及征求你的意见。”

    “叔父乃系长辈,能让您给取名那是我家大小子的福气,更何况‘志谦’二字很好,有‘志在谦让’之意于其中,不是吗?”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呀!看来你我叔侄心意相通,甚慰!甚慰啊!”杨汪笑中有泪且异常知足地说道。

    “叔父

    ,侄儿尚在值守,就不多留了!”杨令源施完礼跟着便要离开。

    “令源,你看到那棋盘之上的阵图了么?”叫住对方的杨汪旋即问道,“可知道叫什么名吗?”

    “叔父,您刚就在叹息这个么?”

    见对方点了点头,杨令源便又说道:“那侄儿便过去看看吧!”

    “记住!而今事关我大隋之国威,一切需当仁不让,切不可因担心被嘲笑而错失了良机,若是知道一二的话,则就大胆地说出来吧。”同对方嘱咐之际,杨汪于心中禁不住暗骂自己道:“杨汪啊!杨汪!枉称博学多闻,今日却当起了睁眼瞎。只恨当初不听大哥所言,如之前跟着他多读些兵书于今日不就排上用场了吗?”

    ……

    与此同时,丹陛之上的杨广也愈发地焦躁不安起来,因为就在才将那一瞬,他竟止不住地又想起了大业三年所发生之事。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遣隋使小野妹子于那一年到达大隋之后,曾向其递交了一封日本天皇的国书。起首位置的一句“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云云”的话曾让他产生出了极大的不快,由是,当即就对负责外交事务的鸿胪卿下旨道:“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令杨广如此地不悦,其实,当中的关键便在“日没处天子”这几个字上。“日没处天子”这个称谓乍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妥,但仔细玩味过后,你却会体察出一丝浅浅的异样来,而正是这一丝的异样让我们敏感的大隋天子——杨广也更容易品味出一种嘲讽的意味。当然,至于这“嘲讽”是否就是写信人的初衷,我们便不得而知了,再说,这也不是他杨广所想要关心的。由是,从一开始,他便对日本方面的诚意产生了怀疑,因为就在之后一系列内政外交的展示中,对方均表现出了与大隋的分庭抗礼来。尤其是在针对朝鲜半岛的行动上,日本不但采取了积极的紧随其后的步伐,而且在节奏上更是掌握得异乎寻常地到位,完全可说是在踩着大隋的脚后跟前进。只不过,在采取措施的目标上它比较明智地选择了离自己更近的,也更加弱小的,并且是对自己更有利的,更有可能掌控住的国家——新罗罢了。既然这里已提到了“新罗”,那我们就不妨先来看看它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再说吧。

    “新罗”地处朝鲜半岛的东南一隅,地狭民弱不说,还强国环伺,北有高句丽虎视眈眈于前,西有百济蠢蠢欲动在后,南边更有对其垂涎已久的日本隔海相望,如此险恶的环境可说是让这个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国随时都有覆亡的危险。面对如此的重重危机,新罗一会儿连横,一会儿合纵,不但曾与高句丽结盟对抗过日本和百济,反过来也曾在利益的驱动下

    与日本联姻,且当高句丽北迁国都至平壤之后,它又开始转头与百济结成联盟以对抗前者突如其来采取的南扩政策。而高句丽又为何会在此时调头南下呢?这便不得不提到其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了,即它已无法亦无力再向中国方向蚕食。于是,在撞上南墙之后,只能选取反向突进之法的它便打起了以前的小兄弟——新罗的主意。在此种情况下,一向视新罗为囊中之物的日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由此,加快向朝鲜半岛渗透的速度便成为了此国的首选。而想要实现这一目标,其前提,也系最大的障碍却是亟需得到一个地区最强势力的首肯。故而,在这一方针的指导下,“遣隋使”这个历史的必然产物也就应运而生并逐渐成为了中日两国之间沟通的桥梁。为什么此处不用“友好”二字呢?这是因为在日本高层的心目当中,与隋国的往来不过就是谋取朝鲜半岛利益的权宜之计而已,即像他们的推古天皇自己对“友好”所下的定义那样:我们最佳的做法就是不要去过度地刺激隋国人,以免引起他们的警惕和愤怒。

    这一定义的潜台词在明眼人看来应是再清晰不过的了,说的无非即是要保持自身的克制,尽量在中国人的面前表现出文明和谦恭,从而于其身上学到更多的知识与文化以提高日本的综合国力和日本人的综合素质。可即便是如此,以圣德太子为核心的一帮人却仍不忘在国书中来这么一句“日没处天子”的话,当然,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失误,而是有着深刻用意的,其用意就是:借机试探大隋天子的态度,进而了解其对日本国的容忍程度。

    果然,当看到国书里的那几个字时,杨广显露出了相当地不满,因为依其之见,这个表面上看似指代方位和地点的词汇——“日没处”,分明是隐含着对大隋国运江河日下的暗喻的。只是当时,他却不得不因为正准备着的对高句丽的战争而隐忍下来,继而在派出使臣裴世清并顺利地在小野妹子的陪同下成功回访了日本之后于两国之间建立起了比较稳固的外交关系。

    由是,时至今日,当再次看到遣隋使出现在“聚光灯”下成为全场的焦点并难倒了大隋朝廷上下几乎所有的臣子们时,杨广便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这件让他颇为不快的前事,且从中愈发品味出了更加苦涩的味道。毕竟,隋朝的确已经元气大伤,出现“日薄西山”之兆则更是不争的事实,而至于这“雁门郡”脱险之事是否就是“回光返照”的症状嘛?在此,我们先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高向玄理正在得意之际,却见一位身着骁果军中级将领甲胄的年轻人挤进了人群,起初还不怎么在意,可当其听到对方说出“六合八荒”这四个字来时,禁不住

    于心中为之一大震。原来,那棋盘上摆出的正是俗名称做了“乌龟阵”的《六合八荒阵》。

    为何会叫“乌龟阵”呢?这其中的原因嘛,自然是名如其形了。大家想想乌龟是什么样子啊?不就是一个龟壳外加四肢和龟头、龟尾吗?对!这个所谓的《六合八荒阵》实际上也就是由一个状似龟壳的“八荒阵”和一个由分别代表着四肢和头尾这六个方向的纵队所组成的“六合阵”叠加套嵌在一起而构成的一个复合阵式。

    此阵型可谓攻防兼备,且主要是以抵御骑兵进攻为主,防守时,“六合阵”收缩在“八荒阵”之内;反击时呢,“六合阵”则又像乌龟伸出四肢和头尾一样,从六个不同的方向突出到“八荒阵”之外去对敌人实施出其不意的攻击。

    “陛下,末将知道此阵的名称和出处!”站在人群中举手示意的同时,杨令源大声地说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