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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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杨玄感反隋(下)

    趁着夜色仓皇撤离之际,隋军不但丢弃了军资、器械、攻具、营垒、帐幕和案牍无数,而且由于众心汹惧,更是使得已混乱成毫无章法可言的队伍呈现出了溃逃之势。但同样有些出人意料的是,高句丽守军也因疑惧对手有诈而不敢贸然追击,由是,直至次日天光放亮之时,乙支武德方才委派了斥候出去四面侦察。

    但是,仍旧高度怀疑隋军乃属假意撤围以引诱其出击,进而设伏兵聚歼之的乙支武德一直等到了两天之后才又派出了数千兵力尾随追歼。可由于隋军实在太多,因此,高句丽军队也就不敢太过于靠近,只能保持了八九十里的距离而远远地跟着。待到对方的御营完全渡过了辽水,直至这时,高句丽军队方才放开了胆子攻击起隋军的后殿来。而此刻,隋军的后卫部队依然有众数万,所以,一路跟踪抄击过来的高句丽军到后来时仅杀掉羸弱的数千人便赶紧返回了。只是此役过后,杨广和他的隋军却不得不再次吞下了一败涂地的苦果。

    同一时期,唐袆先是逃到了河内,接着,又跑去洛阳报告了杨玄感的谋反情状。越王杨侗和民部尚书樊子盖于听了后都很害怕,由是,除了立即调兵加强东都的防御之外,还令修武县的普通百姓也帮着官军防守临清关。

    因无法通过关隘,所以,杨玄感军便只得绕道汲郡来南渡黄河。而幸运的是,过河之后的他们竟一路均未遇到什么抵抗。

    顺利到达了目的地,杨玄感即立刻命令其弟杨积善率兵三千沿偃师南之洛水西进,杨玄挺从白司马坂越过邙山于南面向东都发起进攻,而他本人呢,则自领着三千余人马紧随在后。

    ……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东都方面便当即派了河南令达奚善意率精兵五千去抵挡杨积善,又遣将作监及河南赞治裴弘策引八千人马去迎战杨玄挺。

    当时,杨玄感军的士卒多为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民夫。可是,在与装备精良的隋军士兵遭遇之后,虽只手执单刀柳盾,也没有弓箭铠甲,但其高昂的士气却成为了击败对手的利器。士气低落的达奚善意军不战自溃,裴部更是五战连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到了最后时,裴弘策是仅带着十余骑逃回到洛阳城中去的。

    六月十四日,进展神速的反隋大军就将东都城给包围了。而仅仅又是区区的数天过去,屯兵于上春门的杨玄感不但收编了大量的隋军降众,还于每日里招募到平民数千,且更有甚者,如观王杨雄子杨恭道和韩擒虎子韩世谔等达官显贵的子弟也都来投奔于他。

    随后,就在东都附近的老百姓竞相送来牛酒慰劳的那个当口,驻扎在尚书省的杨玄感即借势当众宣告道:“身为上柱国,家里藏金巨万,到了既富且贵地步的在下一无所求

    。而今冒着破家灭族的危险义无反顾地做此替天行道之事却是为何?难道是为了自己的妻儿吗?非也!如果真是为了他们,则在下就不应犯此大逆不道且会祸及家人的重罪了……”

    顿了顿,并于环视了一圈那些对其投来或崇拜、或感激、或不解、或羡慕目光的人之后,他随即慷慨激昂地说道:“现今九州疲弊,官吏既有旦夕之祸,黎民更具倒悬之急,某不才,愿领此头以推翻暴君、安定四方,为大家,也为在此和不在此之人的妻儿们争得一个天下清平的世界!”

    于是,听了此番言论的众人尽皆欢呼雀跃、兴奋异常起来。

    ……

    由于洛阳城坚难破,因此,杨玄感就又给樊子盖写信,除了陈说利害关系之外,还劝其归顺反隋大业。当然,深知文武之道、软硬兼施一样都不可少的他肯定不能让“另一只手”闲着,于是,便又分兵五千占据慈硐道,五千把守伊阙道,并派开国元勋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萼率三千人去包围荥阳,同时,遣顾觉领五千人去攻取虎牢关。

    不久,刑部尚书卫玄受镇守长安的代王杨侑委派,引众四万自关中出击,经崤、渑到达洛阳城北,目的即是试图解除反隋军对东都的围困。

    而当卫玄遣步骑两万渡过鏶水和涧水来挑战时,杨玄感则采取了诱敌深入之计,先是佯装败退,待敌方前军钻进包围圈之后,又令起初安排好的伏兵一拥而上,接着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尽数地歼灭掉。

    经此一败,卫玄知道了杨玄感的厉害。可这还没消停几天呢,上峰强大的压力就让他不得不再次向其强大的对手发起了挑战。

    ……

    排好阵势也不多话,两军很快便厮杀在了一起。这时,杨玄感突然悄悄命人混入到敌阵中大喊官军已经捉住自己了。果然,听了此假消息的卫玄军不出意料地松懈了下来。于是乎,趁着这个机会,杨玄感便亲率数千骑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捣向了对方的战阵。

    卫玄部本就士气不高,因此当下哪里还经得住这股生力军的冲击呢?由此,顷刻间便被杀得来是七零八落、人仰马翻了。眼见大势已去,卫玄遂只好带了剩下的八千人落荒而走,且直至逃到金谷时方才再次扎住了阵脚。接下来,双方不但迅速形成了对峙之势,还又陆续交战了数次,自然,其结果是不难想象的,即每每皆以官军的败北并损失惨重而告结束。

    “大人啊,不能如此去拼呐,再这样消耗兵力下去的话,则咱们可就全完了呀!”手下的一名将领进言道。

    “好吧!”沉默了半晌,强打起精神来的卫玄不得不说道,“本帅也觉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于是,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的他遂孤注一掷布阵于邙山之南,即妄图以决战之式来与对手

    做个快速的了结。

    ……

    当日之内,双方接战了差不多有十余次,眼看着卫玄军这就将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恰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流箭却当场把杨玄挺给射死了。因见前锋大将阵亡,所以,反隋军的士气便随之而瓦解。而同样也因为此,杨玄感遂不得不做出了暂时退却的决定,以期能够在部队休整待机之过程中补充到足够多的兵源。

    ……

    与此同时,率领着隋军主力从辽东回师的杨广一面派遣虎贲郎将陈棱进攻据守黎阳的元务本;一面命令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和右候卫将军屈突通驰援东都。另外,在东莱的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也停止了进攻高句丽,即行还师西进之后,很快便与其他的几路大军一起形成了对包围洛阳的反隋军的反包围态势。

    由于情势的急转直下,故而,在面对四方受敌的压力时,业已感到力不从心的杨玄感便只得再一次请计于前民部尚书李子雄。

    被找来以后,先前即反对攻打洛阳的李子雄倒不计较,因为情况紧急,所以就直言不讳地建议道:“屈突通晓习军事,一旦让他渡过河水,那咱们也就危险了。现不如分兵拒守渡口,使其无法过得河来救援樊子盖和卫玄,如此一来,则胜券尚在您我的手中。”

    杨玄感认为可行,于是旋即便要分兵拒防。谁知洛阳城里的樊子盖看破了他的计策,竟几次采取主动进攻反隋军大营的方式来牵制其行动。由是,屈突通得以顺利渡过河水,并驻军在了破陵。不得已,杨玄感遂只好同时派出了两支人马分东西两面去抵抗屈突通和卫玄。而此时,瞅到了机会的樊子盖却趁机派出了兵马来挑战。

    由于军队频频落败,因此,杨玄感这日就又请来了李子雄商议,正说话间,不想李密竟突然闯进来建言道:“楚公,我军已处于非常不利的局面,如今再不放弃攻打洛阳,则只怕到时便几无脱身的可能了呀!”

    “对啊,楚公!”李子雄也趁势进言道,“这洛阳本属四战之地,先前在下就认为攻打此处乃系下下之策。”

    “谁说不是呢?”杨玄感叹了一口气道,“后悔当初不听二位之言呐!”

    “楚公,尚且为时不晚,咱们当下撤围还来得及!”李密从旁急言道。

    “好吧!”沉思了片刻,杨玄感即当场咬牙吐出了这两个字,就像是其下了好大决心似的。可是,旋即他又有些茫然地问道:“二位贤兄,只……只是咱们那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啊?”

    “上策虽不可行,但中策或许还可以用,不是吗?”李密拱手反问道。

    李子雄也赓即附和道:“洛阳的援军已到,我军又屡败,兵法云:坚城之下不可久留!依在下看,咱们不如趁虚直入潼关占据京城,然后开永丰仓赈济穷困,如此

    一来,则三辅必然指日可定。待占据了关中再东向争夺天下,咱们不也是能同样成就一番王霸之业的吗?”

    “好好好!贤兄们的一席话使在下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杨玄感一扫满脸的愁容,接着自我激励道,“就依照二位的主张办吧!”

    恰在此时,华阴的杨氏宗亲又主动派来代表以求充当反隋军的向导。于是,他便故意对外宣称道:“我已击破东都,现要去夺取关西了!”

    ……

    接下来,就在到达弘农宫的时候,他却被当地的父老给拦下进言道:“楚公啊,此地兵力空虚,又多粮食,打下即进可绝敌之资,退可占取宜阳,实属一举两得之事呐,您不觉得吗?”

    杨玄感觉得有理,遂不顾李密等人的反对而执意留下进攻。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这竟是弘谷太守杨智积为其设下的迟滞之套。由是,耽误了三天宝贵时间的反隋军便不但未能打下弘农宫来,还让宇文述等人率领的追兵给赶上了。

    万般无奈之下,杨玄感便只得挥军往西到了阌乡上盘豆,接着,于布下连绵五十里的一字长蛇阵之后,与官军且战且走。尽管已连续三次战败,但八月初一日这天,在皇天原摆下战阵的他还是下决心要与敌人拼出个鱼死网破来,毕竟,始终被对方死死咬住也不是什么有利的局面和好的办法。

    ……

    决战伊始,催动诸军全力进攻的宇文述恨不得一口即吞下早已被其给视为了眼中钉和肉中刺的对方。可是,身处绝境的杨玄感却仍不失血性,凭着自身的骁勇力大,竟亲自挥舞了长矛上阵,就如同那楚霸王再世一般,身先士卒、呼叫叱咤、驱驰奔突、来回冲杀,直吓得官军上下是莫不惶骇震怖。再加上平常善抚部队,手下将士均乐意为其拚死效命,因此,到了此时此刻,反隋军在他的带领下竟依然有一定的战斗力可堪一用。

    但终究天不遂人愿,因官军主力的过于强大,所以反隋军的阵线到最后还是土崩瓦解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大败之余,率十余骑奔入树林的杨玄感遂往上洛的方向逃了去。

    ……

    之后,眼见后面的追兵就要赶上来,突然,他回马挺枪大喝了一声道,由是,霎那间便将敌人吓作了鸟兽散。

    ……

    逃至葭芦戍时,即只剩下了杨积善与之步行,由于自知难免一死,故而,于窘迫之际,他遂从容谓对方道:“贤弟,事情已然失败,因为兄绝不能让人屠戮侮辱,所以……你还是当下就杀了我吧!”

    万般无奈,且情非得已的杨积善为了能让兄长死得有尊严,于是不得不痛哭着抽出佩刀来当场砍死了对方。可是,在紧跟着自刎的时候,他却因一时的心慌意乱而自杀未遂。

    ……

    随后,杨玄感的首级被追兵送到了行在献捷,

    尸身则运至洛阳被大卸成了八块,暴街示众三日不说,接着还被切成小块投入到火中烧掉。不久,由于杨玄感的反叛直接导致了再征高句丽的失败,因此,恨之入骨的杨广遂做出了严惩其余党的决定。

    ……

    大业九年八月,在让大理寺卿郑善果、御史大夫裴蕴、刑部侍郎骨仪和留守樊子盖共同追查“杨党”的同时,杨广恼怒异常地对裴蕴说道:“杨玄感振臂一呼即有十数万人跟着他造反,由此便更加说明了天下之人不能太多,多了就会聚在一起为盗为匪,今日若不把这些人全杀掉,则后来者必将不会引以为戒,不是吗?”于是,得到了“最高指示”的裴蕴等人即开始严刑峻法穷治相关人等,并因此而前后总共杀掉了三万多“叛贼”,且这些人还全都被抄家没产,其中,又有多半是枉死了的。除此以外,遭流放的六千余人尚不包括在这之中。例如,杨玄感围困洛阳时曾进行开仓赈济,到现在,但凡领取过粮食的百姓便皆被坑杀在了都城之南,其牵连之广也可说是世所罕见了。

    杨玄感的诸弟,包括杨玄纵、杨玄奖、杨万硕、杨民行和那个没有杀死自己而被活捉了的杨积善,以及光禄大夫赵元淑等官员均被处死。如此这般还不解恨,杨广又同意了公卿们把杨玄感出籍,并改为“枭”姓的请求。

    可怜杨素一族自此几乎灭门,想来他这个不可一世的枭雄若泉下有知的话,则怕是也要对当初的选择后悔不已了吧?

    不过,杨玄感的这一次反戈一击倒是提前敲响了大隋帝国覆亡的丧钟。不久之后,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和统治阶级的加速分裂便不但要了他杨广的命,同样还要了其身后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王朝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