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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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卢协昭告变(下)

    回过头来看,我们发现卢太翼得到的信上所写的内容的确与上述事件密切相关,只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兰陵谷主提出的要求竟并非让其配合杨玄感的行动,而与之恰恰相反的却是,要他立即就向皇帝揭发此次即将到来的军事政变。这可能有点儿出乎大家的预料了吧?不过不要急,我们当慢慢往下看,到时便自会拨开迷雾见分晓了。

    对于卢太翼来说,兰陵谷主提出的要求的确有些棘手,因为如此突兀地、平白无故地去皇帝那儿告发一位朝廷重臣谋反,姑且不论上面信与不信,就此种行为本身而言,其实都是触犯大忌的,只因如此一来,必然导致前线军心不稳不说,若一旦士气瓦解、东征失败,则最大可能还会危及到圣驾的安全,此外,当更别说被告发的对象现尚在担负着后方的督粮重责,不是吗?

    “万一举报不实,自己诬陷忠良被反坐事小,若因军粮断绝而引起了全军的动摇,进而影响到东征大业,则事可就大了呀!”考虑到这层利害关系的卢太翼有些犹豫不决了,“可兰陵谷主的威胁就明摆在那里,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则令源随时都有可能要面对性命之虞……”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的他遂决心冒险试上一试。只是,在用什么方法来“告变”的问题上却始终有些举棋不定,这是因为如此大案必然口说无凭,而非但要使皇帝相信,还要留下一定转圜余地的做法对于一个像他这样游走在统治核心边缘的人来说确实可谓是一件颇费思量的事情。

    不过,“生姜还是老的辣”,正当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感到灵光一现的他竟差点儿就叫起来了,“对啊!如何最初都没想到呢?真真是老而无用了吗?”

    于是,会心一笑的同时,卢太翼这便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么办了!”

    ……

    是夜,在营帐中摆下一个七星大阵的卢太翼于像模像样地打了一晚黑的“醮”之后,天明时分就急冲冲地赶往了杨广所在的御营寝帐。

    ……

    “站住!你是何人?”

    刚到大帐门口,因一副做法事的打扮,所以,卢太翼当即便被执勤的众侍卫给拦了下来。

    “快快与本国师通报陛下,就说老臣有急事要上奏!”显得“焦虑万分”的卢太翼赶忙回答道。

    “不行!”卫兵以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陛下尚未起身,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老臣确有要事需禀报陛下,还望侍官予以通融才好啊!”卢太翼施礼请求道。

    ……

    “这不是卢老大人么?怎打扮成如此模样了啊?”远处的一名军官走过来拱手问道。

    见对方像是杨令源过去的同僚,于是,卢太翼就又说了一遍要见皇帝的话。

    “卢老大人,得罪了!”可能是知道对方同杨令源的关系,

    因此,于拉其到一旁之后,那军官随即小声点拨道,“张总管已然有言在先,说皇上这几天因战事不顺而常常失眠,且才又递出话来,说先前刚睡下,务必要我等把好了关口以防止任何人进去扰了清梦,知道吗?”

    “行吧……”假意思考了一番的卢太翼于是说道,“那就烦请将军替老朽转告一声,说卢某人来过了,让张总管到时一经陛下醒了便赶紧派人过来通知我,好吗?”说罢,他转身就欲离开。

    ……

    “卢……卢老大人请慢行一步了!”

    刚走出去便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于赶忙回身去看时,又因天色尚未大亮而没看清,待走近了之后,已然有些老眼昏花且熬了一整夜的卢太翼这才发现站在高处招呼的原是张顺本人。

    “张公公,唤老朽何事啊?”卢太翼连忙走上前去施礼道。

    “卢国师,还是您老人家的面子大啊!”张顺笑嘻嘻地答道,“陛下在里面听到您的声音,说大老远的又冷,让奴才我赶紧叫您回来呢!”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听了对方的话,卢太翼于是恭敬地问道,“是想立刻召见老臣吗?”

    “对!”张顺点了点头道,“陛下说莫让卢大人跑二趟了,故特恩准您此时就随同进去见驾。走吧,我的国师大人,别愣这儿了,外面怪冷的。回头要是着了凉,奴才可担待不起呀!”

    ……

    进帐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见到呵欠连连的杨广于宫人的搀扶下从后面走了出来。接着,未等其坐下,卢太翼这便跪拜于地禀报道:“启奏陛下,老臣这儿可有紧急大事要上告啊!”

    见一向沉稳的对方竟出现了如此急迫的表现,刹那间,杨广竟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说还未完全睡清醒,但一向脑瓜儿转得极快的他却立马就回想起了过往文帝去仁寿宫前的那一幕景象。

    “这是……对了!当年他卢协昭以死谏阻先皇去仁寿宫时的情形不就是这样的吗?”一想到此,顿觉心慌的杨广遂赶紧吩咐了张顺道:“狗奴才!为何还不扶卢大人起来啊?”

    “卢爱卿免礼!快请起!快请起!”杨广又冲卢太翼示意道。

    ……

    待对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杨广即当场亟不可待地问道:“卢爱卿,何事令你如此地惊慌啊?”

    往周遭看了看,卢太翼方才故弄玄虚道:“老臣能与陛下单独一叙吗?”

    杨广当然会意,于是立马打发了帐中的闲杂人等出去。

    ……

    “卢爱卿,当下可以说了吗?”

    “陛下,老臣之言事关大隋的国运,因此,如有违逆之处,则还请先恕臣之罪。”卢太翼离席拜伏于地道。

    “爱卿平身,朕恕你无罪便是。”见对方如此慎重,本就爱猜忌的杨广遂更是急得不行了。

    “到底是何事能让爱卿如此啊?”杨广

    看似平和的问话下面其实隐藏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只因一想到先皇驾崩时的情状就止不住地紧张起来。

    “昨晚夜观天象时,老臣发现不但主星黯淡无光,且一明亮客星还呈现出了侵犯紫微垣的势头……”

    “你是想说有人要对朕不利?”未等对方把话说完,杨广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是何人胆敢如此?难道爱卿就没替朕课上一卦吗?”

    “陛下,既已天象示警,那便不可怠慢!”于张顺的帮扶下,重新站立起来的卢太翼赓即答道,“老臣随后就布下七星大阵来算了一卦。”

    “快说!你占卜的结果为何?”

    “恕老臣直言。”深施一礼的卢太翼低头回奏道,“老臣测得黎阳方向已有兵气出现!”

    “兵气?‘兵气’是什么意思?”杨广进一步追问道,“难……难道是有人意欲造反吗?”

    没有正面回答,卢太翼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本就没有睡好,心慌意乱不说,还数度胸闷气短,并总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脑际,且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让人烦躁而不安,现在又突然听到这么一说,立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杨广于是当场就晕眩了。

    ……

    “陛下!陛下!”又是抹胸,又是捶背,与卢太翼合力忙乱了好一会儿的张顺这才总算是把主子给救了转来。

    “爱卿,是何贼子要……要害朕啊?”抓住正为其把脉的卢太翼的手,杨广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你这已经算出来了吗?”

    听其如此问,卢太翼遂赶忙拜倒于地道:“回陛下,恕老臣无能,仅凭臣之功力尚无法知晓这一层的天机啊……”

    其实,卢太翼在这里是有意打了个埋伏。他不能直接说出“杨玄感”这三个字来,因为一旦说出了这三个字,则不仅相当于是给对方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同时,也让自己失去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总不能依照兰陵谷主的一面之词就给杨大人扣上个谋反的帽子吧?”卢太翼跪在那里反复琢磨道,“万一他是无辜的呢?倘若那样的话,则我不就变成陷害忠良的帮凶了吗?”

    “查,派人给朕去查!”杨广咬牙切齿地下旨道,“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造朕的反?”

    看到皇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卢太翼于是马上试探着问道:“陛下,老臣有一言,只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你快给朕讲!”

    “老臣以为不可派人去明察,需先找出个借口来暗访一下才好。”卢太翼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爱卿此话是何意思?”

    “陛下,如果大张旗鼓地去查谋反之事,乱了前线的军心不说,还有可能让后方的臣子们人人自危,徒生变乱而坏了东征大业。”卢太翼再次顿首回奏道,“故而老臣才有此一议,伏望陛下明察!”

    杨广听后深以为然,于是点头首肯道:“爱卿言之有理,就依你之所奏行事吧。”

    ……

    退出御营寝帐时天已大亮,望着东方一轮朝阳缓缓吐出一口气的卢太翼却并未因此而体会到任何的轻松,相反,其感受到的竟是来自于内心的巨大压力。至于个中的道理,则当然不是刚才的那口气吐得不顺,而是这违心之事让人做起来的确倍感不爽。在这一场政治斗争中,唯一让他有一丝安慰的便是其尚且留下了一片余地,即既未让皇帝直接去查杨玄感,又没有让杨玄感在明面上认为皇帝是在刻意针对他。

    ……

    可大大出乎卢太翼意料的是,十日之后,杨广名义上派去黎阳催粮的,而实际上却是刺探消息的使者于回来之后便立马禀报道:“陛下,杨大人拒绝发运粮草。”

    “他说什么原因没有?”杨广隐隐感到了杨玄感有些不对劲儿,遂当即问道,“他为何不按时转运军资啊?”

    “杨大人扬言说水路有很多反贼劫道,所以便不能准时发运了……”使者答复道。

    “你还打听出什么情况了吗?”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将使者叫到面前的同时,杨广随即小声问道。

    “陛下,微臣觉得杨大人这是在推诿,他肯定是有意想要敷衍咱们。”

    “你如此判断有何依据?”杨广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稍一碰触皇帝的目光,就像觉得有芒刺在背一般的使者这便感到了浑身的不自在,但此时话已出口,遂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了,可转瞬间,一层细密的汗珠即布满了其额头。

    “微……微臣去的时候走的是旱路,而回来之际却是专门绕走了水路的。”使者战战兢兢地答道,“诚如……诚如杨大人所说,水路有很多的反贼……”

    “既然真有反贼存在,那你还怀疑个什么呢?”杨广上半身往前一倾,接着厉声问道。

    “这是因……因为微臣发现,沿途的反贼在见到官军的大型战船时都不敢靠近,也……也就更别说什么打劫了!”使者哆哆嗦嗦地这才好不容易把话给说全了,当可说是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即被吓晕死了过去。

    杨广原本以为自己的不祥预感乃跟辽东前线的战事不顺有关,却不想竟是后院将要起火。听了使者的叙述,除了惊异于卢太翼的神机妙算之外,他感受更多的则还是对现实当中的进退两难而头痛不已。

    “朕该如何办?该如何办呐?”杨广于心中怒吼道,“是继续挥师东进剪除外患?还……还是立即回军去消弭内忧于无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