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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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洛阳城面圣(下)

    晚饭前准时回到宅邸的杨汪于见到侄儿时即郑重宣布道:“令源,七月初七日需随我进宫面圣,知道吗?”

    “所有应诏的杨氏子弟都要进宫去吗?”杨令源好奇而兴奋地问道。

    “对!”杨汪答道,“我已打听清楚了,到时应诏的杨氏子弟都会由皇上亲自来面试的。”

    听到这么一说,忍不住想要摩拳擦掌并跃跃欲试的杨令源因不愿让对方有所觉察而不得不立即转移了话题道:“叔父,那匹‘赤焰追日’您是如何得到的啊?”

    “哦?你看到了吗?”

    “对,那可真是一匹好马呀!”杨令源答道,“听说是皇上赐给您的?”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不值得一提啊!”

    “叔父,您就讲讲嘛!”杨令源央求道。只因现在的他正期待着有朝一日也能得到皇上的嘉奖和恩赐,当然,这些都无关乎金钱,而只在于荣誉感。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杨汪轻描淡写地讲道,“就在你离开家的第二年,叔父被皇上任命为了国子祭酒。因怀疑我的才学不能担此大任,所以太学里的那帮老学究们就专门组织了一场辩论来考察我。可出乎其意料的是,竟恁谁来都无法将我给难倒……”

    于此处顿了顿,露出一丝不经意傲气之色的杨汪这才继续了道:“听了御史的报告,皇上高兴非常不说,还认为这是给皇族争了光,于是,便赐了这匹良驹给我以示奖励。”

    “叔父的经文功底我是知道的,确非常人所能及啊!”杨令源竖起大拇指来赞扬道。

    “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来证明我自己!”被对方一席话触动的杨令源当即在心中默默起了个誓。

    ……

    七月初七日寅时,望着静静流过的洛水,跟随叔父杨汪来到天津桥头的杨令源于感慨之余竟不由自主地吟诵起了曹植的名篇——《洛神赋》。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

    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遝,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就在背诵这篇旷世绝唱的同时,于不知不觉间,杨令源随着车马人流就来到了皇城的正门——龙光门外。再向前行进了一段路程,当雄伟高大的紫微宫正门——应天门呈现在眼前时,其似乎于瞬间便感受到了正向他迎面扑来的大隋王朝权力核心方才具有的那股浓厚气息。

    现在,不妨就让我们来看一看这大隋王朝新的统治中心——东都紫微宫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吧。

    紫微宫——顾名思义即知是与天上星象相对应的,其位于东都洛阳城的西北角,皇城的北部,东西宽四里又一百八十步,南北长二里又八十五步,周回十三里又二百四十

    一步,其主要分为三大部分:中部为大内,东部为东宫,西部为西隔城。

    宫城除了南面有皇城和洛河,北面有圆璧城与曜仪城之外,东面还有东城,如此布局,其最大好处便是有利于构建起城市的防御体系。

    紫微宫的南面设置了三座城门,中间正门为应天门,其东有兴教门,其西则是光政门。作为紫微宫正南门的应天门还是朝廷举行重大国事庆典和开展外交活动的地方。此门系由门楼、垛楼和东西阕楼及相互之间的廊庑组成的“门”字形巨大建筑群,其阕高有一百二十尺,且每侧为三出,“天子三出阙”即是古代都城宫门的最高形制了。

    应天门内为乾阳门,乾阳门内为皇宫三大殿,依次是:乾阳殿、大业殿、徽猷殿。其中乾阳殿的规模最大,从地面至鸱尾的高度竟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一百七十尺。它不仅是上朝之殿,还是帝国每年元日大朝会和新皇登基大典的举办之地。

    大内则分为了朝区和寝区两部分,乃是一个有着与大兴宫一样之“前朝后寝”布局的区域。朝区主殿乾阳殿的南大门——乾阳门正对着应天门,乾阳殿的东西二门之外还有东西向街,东门街北建文成殿,西门街北建武安殿,此二者当是与乾阳殿并排而立的殿堂才对。

    东西门街的南侧设有官署,东为门下省,西为中书省。在乾阳、文成和武安三殿之北即是宫中的第一条横街,因其东西两端分别通入了东西隔城,所以,它便自然成为了朝、寝两区的主分界线。毫无疑问,此街的北面就是寝区了,寝区的主殿——大业殿被做为了皇帝日常召见群臣的听政处所在。其左右建的与之并列的若干殿堂同样也是独立的宫院建筑群。

    再往北则可见到宫中的第二条横街,此街之北即是后妃们居住的寝宫,而寝宫中轴线上的主殿——徽猷殿便是那三大殿中的最后一重了。大内之西,靠近西隔墙的北部尚筑有九洲池一座,也就是苑囿区,池北为皇子们的住所,池南则有用于举办大型宴会的由五座殿宇聚合而成的巨大楼阁。除此之外,皇城和宫城的西面还设有与之相配套的大型皇家园林——西苑。

    ……

    下马跟着杨汪走进应天门的杨令源立即为紫微宫的磅礴气势所震撼,巍峨高耸的门楼,鳞次栉比的宫殿都让他有些目不暇接,外加眼花缭乱了。直至进到乾阳门里,那座于传说中代表了权力之巅的建筑——乾阳殿方才让他的目光又有了重新聚拢的焦点处。

    这时,乾阳殿前的广场上已聚集起了一批衣着鲜亮的年轻人,他们或随着自己的长辈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杨汪同样概莫能外,带着杨令源融入进人群的同时,也开始向一些熟识的宗亲们

    打起了招呼……

    卯时刚过,于点完花名册之际,执事官即当场宣布道:“陛下口谕,所有应诏的宗亲子弟每十人一组,按照之前的点名顺序随后逐一进到大殿中去面见圣上,被选中的当留下听候差遣,没有选中的则可领赏回府了。”

    “吾皇圣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一片山呼过后,于执事官的监督下,杨氏宗族的一众子弟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陛下有旨,宣待诏宗亲子弟们进殿咯!”片刻不到,一个小宦官便走出来宣旨道。

    ……

    约摸一个时辰之间,前后就已有八组共八十人进去参加了面试,粗略数了一下,杨令源发现被淘汰掉的大概有三分之二左右。

    “看来皇上这次是真要组建一支令他信任的精英卫队了。”排在杨令源后面的那一位嘀嘀咕咕道。

    他说对了!杨广的确是想建立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亲兵队伍,且这支队伍将来还会做为基干力量以培养出一批军官来参与掌控骁果卫。因为自从在朝堂上大开杀戒之后,杨广的疑心便愈发地重了。他越来越担心危险就潜伏在身边,且这种不安感还如毒液一般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心灵,令他坐卧不宁并寝食难安。他应该是得了现代人常见的那种焦虑症,只是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却又不得不面对无药可医的窘境。为了止住内心这种无法与人言语的恐慌,于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即是在比较信任的一群人中挑选出相对最信任的一群人来。基于此目的,这就有了今日的宗亲遴选大会。

    望了望身后的杨汪,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之后,终于排上了轮次的杨令源于自信满满的状态下即随着第十组队伍走向了乾阳殿。虽说衣着看上去相对普通,但早已今非昔比的他却因为内外兼修的文武之功而变得是越发地底气十足了。

    ……

    鱼贯而入大殿时,按照杨汪讲的规矩,低头垂手的他缓步来到御座前方约有十步开外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依领队宦官的要求一字排开之后,这一干人便向高高在上的天子行了三跪九叩的觐见礼。

    随着一声“礼毕”的响起,依旧跪在地上的众人没有一个敢提前抬头的。这也应该是杨令源的第一次面圣,真要说不紧张,那一定是在撒谎无疑了。

    “众卿平身吧!”御座上的那人终于发话了,但明显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带有些许的疲惫感。

    “或许是因为面试我们这些宗亲子弟累了吧?”想到这里,杨令源于是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

    “大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从侧上方传来,虽口气严厉,但着实也有点儿让人想发笑。

    赶紧拜伏在地,杨令源随即叩头道:“请陛下恕罪!”

    “狗奴才!不要吓着孩儿们了!”御座上的那人斥责道。

    “奴才该死!奴才知错

    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答道。

    “看来皇上还是蛮仁慈蛮亲切的嘛,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暴虐啊?”听到上述的一骂一答之后,杨令源竟像是突然感到有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一样。

    其实,他说得也对也不对,因为人都是有着两面性的,更何况是身为一个偌大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杨广呢?把“仁”与“暴”演绎得更加极致即是他于有意无意间表现出来的真实状态了。

    “你们都抬头平身吧!”杨广接着发话道。

    “遵旨!谢陛下隆恩!”

    就在众人纷纷起身之际,杨令源却由于尚陷在回想当中而慢了一步,因此,他便又把自己给“不小心”地凸显出来了。

    “你是哪家府上的子弟啊?”

    见御座下的人皆懵懵懂懂地不知所措,于是,杨广遂干脆直接指向了杨令源道:“朕问的就是你!”

    经过卢太翼多年悉心教导的杨令源此时已然沉稳了许多,只见他不卑不亢地上奏道:“回陛下,小臣乃平乡县伯府上的长男,姓杨,名令源,字伯真的是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