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最后之战_第十章 万般痴情
其实太子殿下脾气并没与这么坏。刚刚在楚皓那里受了气的九尾狐侍卫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太子殿下只是碰巧今天心情不好罢了。
但是为什么不好呢？
侍卫苦苦想着，却猜不出到底是哪个大胆的，竟然敢惹他们狐族堂堂的太子殿下。
楚皓还坐在森林边缘某棵树的枝桠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头顶仅能露出屡屡阳光的枝叶。这里离森林边缘极近，但高大的树木枝叶茂密，还是遮蔽了整片天空。他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缕缕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射下来的灿烂阳光。
暖暖的光线，宛如某个女子笑起来的时候……晃了晃头，楚皓才从这个联想里清醒——他大概是被气昏了头，才会想到那个可恶的吸血鬼！
一大早，楚皓就听说薇娜或许是水土不服，病倒在**。本来族中事情很多，最近又发生了几起九尾狐叛逃事件，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看看她，她却爱理不理的。楚皓让侍女给薇娜做了饭菜，她一口都不肯吃，即使楚皓发了火，她还是挑着眉毛，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想来就气闷！好歹自己也是个太子，低声下气地恳求她，她居然还说什么，什么——不敢高攀，怕辱没了太子尊贵的身份！
一拳头打在自己所坐着的枝桠上，树枝固然粗壮，却也经受不住他这么有力的一击，很快地卡啦一声，从中折断。幸而楚皓身手敏捷，当即纵身跳到了另一根树枝上，重新坐了下来。
看着一截粗粗的树枝跌落在地，楚皓火气这才减了几分，但是随即又多了几分惆怅。
是太子又如何？他也没摆出太子的架子啊。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前几天还好好的，生病之后本该气势弱一点儿，她却浑身长了刺儿一般……当时被她的话气到，一声不响丢下饭菜就出了房门，现在想想，应该用读心术……
蓦然，两条好看的眉纠结在一起。楚皓对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耻——读心术在狐族中能领会者不多，他也不曾对谁用过，除了以前跟妹妹玩闹时偶尔用上一两次。和妹妹亲密无间，她也不会介意，但对于旁人就不同了，更何况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容忍内心的隐私被窥破。
楚皓啊楚皓，你何时变得这样……本来想暗地里责骂自己，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儿来。沉郁着一张脸坐在那儿，根本不想再去理会狐族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如果不是狐族的太子，如果不是九尾狐……如果也是她身边的吸血鬼，她就不会这么排斥自己了吧？看她平时在伽罗身边妩媚而笑的模样，当真是再自然不过，也美得炫目夺神。初见她一袭长裙拖地，长发盘起，袅袅婷婷的模样，一颗心就再也不受控制了。
出神之时，一个白色的身影轻轻飞旋，眨眼间从树下跃到了他的身边。
来的是楚饮香。楚饮香腰肢一弯，就在楚皓身边坐下了，轻盈地像一只蝴蝶，落在树枝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难怪乎楚皓看到她坐在自己身边，吓了一跳。
“你几时来的？”
楚饮香只觉得一阵无语。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失去了沉稳和冷静，还傻傻的！
“找我有什么事情？”楚皓已经不关心楚饮香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了，听语气也不在乎她有什么事情会跑到这儿。
楚饮香白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没事情就不许找你啊！我很无聊，找不到谁陪我玩——所以想在你身边打发时间。”
“我很忙。”扯着嘴角，素日里疼爱妹妹的哥哥神情竟然有点儿不耐烦，“去找洛洛玩。”
楚饮香看得出来他心情不怎么样，不跟他计较那么多，只是忍不住抱着他的脖子撒娇：“洛洛在陪薇娜啦！薇娜她刚刚——”说到这儿住了口，因为她发现楚皓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而此刻他正看着自己，似乎要问什么问题。
果然，有问题。
“她怎么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忧虑。
楚饮香看得直摇头，楚皓却以为这摇头有别的意思，更加着急了，拉着妹妹的胳臂急忙再问：“病情很严重吗？婆婆有没有去看过她？她有没有吃饭？……”
过了好大会儿，楚饮香才故意板着脸，对他说道：“你抓痛我了。”
尴尬地放开手，楚皓说了声抱歉，没注意到身侧的妹妹露出了个得逞的笑容。她有意无意地撅着嘴，向楚皓抱怨：“哥哥你真偏心，不关心我倒关心起薇娜来了！”
“我没有……你不是好好的，有什么要关心的？”
“我不开心！”
“……”
“你陪我聊天！”
“……”
那副不情愿的样子，让楚饮香也有些恼火和委屈——哼，还说是最好的哥哥呢，才几天的时间心就跑了，把相依为命的妹妹丢到了脑后……楚皓你真是见色忘妹！
“谁见色忘
妹了？！”高傲的狐族太子仰着脸，气恼地瞪着身边的妹妹。
楚饮香气结：“就是你！”说完，啊的一声，要不是楚皓按着她，她都忘记自己坐在树枝上要蹦起来指着楚皓骂：“你你你又用读心术！”
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经意间就用上了读心术，而且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饮香用。要读心的话，也该去读那个躺在病**的……哎，被她的病情弄得心烦意乱，意识都不受自己掌控了。
看着哥哥这样忧郁，楚饮香也不好继续发脾气，更加不好意思去耍他了。兄妹情深不是么，哥哥这样忧虑，她也忍不住跟着替他难过。
“其实薇娜没事儿啦！”饮香撇撇嘴，道，“我只是想起来她刚才太饿了饮鹿血的样子，觉得有点儿不舒服罢了。”再偷偷瞧楚皓的脸，他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眉宇间凝聚着无奈，这让饮香更加同情起哥哥来——明明就是喜欢她的么，而且薇娜似乎也很喜欢哥哥，怎么他们总是不能好好说几句话？
“……以后要怎么办？她大概并不想长留在这里，更别说做狐族的太子妃了。难道我要娶别的女子吗？我可不想娶一个不爱的女子……真想丢开这一切，身份，责任，隔阂……带着你离开……”
楚饮香瞪大了眼睛，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她真的只是太好奇，想知道哥哥心里想什么而已，但是听到的却是……
“我支持你们！”莫名地竟然兴奋起来，楚饮香都忘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抱着楚皓的肩膀大声喊着，“别急着离开，至少先对她说出你的心意啊！”
呆了呆，楚皓的脸色霎时铁青、惨白、绯红……交杂在一起，几番变化。一双明眸带着怒意和尴尬，紧跟着就把楚饮香从肩膀上抓起来，用力推到一旁：“楚饮香！你这是故意的！”
呃……
明白过来，罪魁祸首笑呵呵地挠了挠脑袋，然后身影一转跳下了树枝，飞一般逃之夭夭了！
“哥哥对不起啦！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皇兄……千万别生气！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你真的不去表白吗……啊啊别丢我我这就走！”
小树枝咔砸在地面上的大树枝上，原本停留在树下仰头对着楚皓喊的楚饮香身影一转，幻影移形了。
离地面数丈高的树枝上，楚皓余怒未消，却骂不出来。苦笑了一声，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表白……被拒绝的话，还会附送我一顿奚落吧？”
心里真是一点儿谱都没有。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狐族太子，要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竟然如此艰难，一张嘴开了合合了开，连排练这一关都过不去！
相比之下，另一位似乎要更凄惨。
楚皓不过是跟自己过不去，而他呢，是对一个死去的情敌耿耿于怀。准确一点儿来说，是那个躺在坟墓里的家伙让他心里不痛快！
黑暗森林深处，树木参天，枝叶浓密遮住了所有的光线，若不是习惯了夜间游荡，视力较好，他伽罗早就在藤萝和近一人高的荒草之间跌倒了无数次。
其实他是跟踪着星辰来到这儿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起先是他知道星辰向楚皓借了草席和工具，后来又去借了香烛之类，跟着她来到这里，亲眼看着她为殷罗挖好了墓穴，将他埋葬，然后祭拜，又找了点儿食物带在身边，一直陪伴着殷罗的坟墓。
九尾狐死后原本是要葬人沉月湖底的地宫，但是自从沉月湖冰封又冰解，死去的九尾狐就不被允许葬入水底地宫了，据说是因为那里靠近楚苍云被囚禁的地方。好在这些年，黑暗森林中死去的九尾狐并不多，零零散散地葬在森林的某处，这些树木之下才不至于突兀地现出一座墓来。
现在，离伽罗不远的地方，就是殷罗的坟墓。坟墓前星辰坐着，偶尔伸手使出法术，设下小小结界让来往经过的小动物不去打扰殷罗。
还是那样痴情啊！伽罗心里一阵难过，也颇为气恼。
难道玉树临风天下无双的风流公子哥儿，而且还是迷倒人类万千女性的大明星，就比不上一个死去的家伙？！
悉悉索索……什么声音？伽罗警觉地竖着耳朵听，下一秒就忍不住惊叫出声——星辰的背后，出现了一只独角的白狼一样的怪物！
“快起来！”还没等星辰反应过来，伽罗就已经冲了上去，一把将星辰抓到身边，拖到了身后。
“怎么了？”他一惊一乍的，星辰也有些惊慌。
被拖着转过身，先是看到他紧张兮兮的表情和掏出来的黄金枪，然后看到了慢慢走过来的那只独角怪兽。
星辰浅浅一笑，将准备开枪的伽罗推开了：“没事。这是夜灵兽，吃素不吃荤。”
说完还向那只毛色雪白的独角怪物招了招手。体型颇为庞大的独角怪物居然温顺地走过来，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星辰的手掌，用脑袋蹭了蹭星辰的手，然后慢悠悠地走开了。
在一旁看呆了的伽罗，忽然想变成一只夜灵兽，也用舌头……浑身一个冷战，他庆幸星辰不会读心术。
“哈哈，哈哈……森林里黑漆漆的！我还当这是头野狼呢！”替自己辩解完毕，他还忍不住拉着星辰的胳膊，明知故问，“你不要紧吧？”
没伤到，没被吓到，有什么打紧的？星辰抬头正要说话，就迎上了伽罗炽烈的眼神。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每每看着星辰的时候，他的眼神都藏不住任何感情，对这个美丽女子的眷恋，就像大坝溃毁，倾泻而出。
再一次将伽罗甩开，动作有点儿突然，她自己都觉得太过无礼。
伽罗自然是受伤的神情。他并没有想怎么样，只是单纯地害怕她受到伤害，看到她难过就觉得心痛，不愿意她每天都一语不发地坐在殷罗的墓前……她的心死了吗？即使早就知道自己躲在不远处看着，也不愿意跟自己说话？
星辰的确早就知道伽罗跟踪她。但是她沉浸在悲伤里，一心都想着陪伴殷罗，之后也清楚这样度过余生太痛苦了，她应该离开，却迷茫无措，不知该去哪里。
她没有想到伽罗这样执着，一次次地跟来，陪伴着她到深夜，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今日竟然为了救她，挺身而出，完全不去想要面对的危险——如果来的不是夜灵兽而是别的凶猛野兽，他恐怕很难不受伤。
四目相对，都是哑口无言。
伽罗以为星辰这样落寞的眼神又是因为想起了死去的殷罗，不由得心情恶劣起来，*近了星辰后追问：“你还是忘不了他？”说罢，不理会星辰诧异的眼神，坚定地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星辰，我爱你，你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能忘了他，接受我？！”
呆愣了许久，仿佛被他的表白吓到，星辰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伽罗对她的喜欢已经到了“爱”的程度。
但是瞬间他就失落万分，嘴角挤出一丝难堪的笑意，退后许多：“原来你都看不到啊……”笑着笑着，他忽然变成了以往那个风流的吸血鬼，“嘿嘿，小狐狸，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了啊！我们吸血鬼一族中那么多美女，我才不会舍近求远呢！”
用手指扫过薄而好看的嘴唇，他一双眼睛里都是不正经，甚至还想用手指摸星辰的脸颊：“虽然是最美的……不过本帅哥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美女不要太难过，你这么美，喜欢你的大把抓呢！”
潇洒地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消——失败了，失败了……还败得这么惨！原来她根本就不曾在乎过自己的感觉，她的心被那个死去的家伙带进了坟墓，跟着一起死去了……
星辰，星辰……我真是愚蠢！早知道就忍下心中的那点儿不甘，否则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失望而归，以后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了——自己把话都说绝了，还有什么理由缠着她不放？
身后，星辰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俊美的吸血鬼男子浑身散发着悲伤的气息……他，那番话是不是口是心非？
回去之后，沉月湖上空阳光灿烂，让他想起方才所在的森林里不是黑夜，而是白天。接着就想起自己被拒绝了，没希望了……以后连见都见不到了。
身下的小船晃晃悠悠，似乎越晃越厉害。伽罗终于察觉到异常，赶紧放眼看向湖面——糟糕！湖面什么时候有了水浪？！湖水不该是平静如镜的吗？
他心情不好，见到湖面风景不错，就拉了一条停在岸上的小船去湖中心划船，根本没想到这沉月湖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波澜不起。它这波浪竟然大得跟风中的海浪一般！
最可恶的是，他不是个划船高手！
所以在一群看到湖面上的异常而赶过来的九尾狐还有吸血鬼伙伴面前，他站起来的身子摇摆了两下，最终狼狈地跌进了湖里！
惨了，一世英名毁于斯……
还好，抢在前面的一个男子以法术将他从水中拉起来，拖着他踩着湖水飘到了湖岸，惊魂未定的伽罗目光瞟了瞟，看到了慎的脸。
慎也来了？
的确是慎赶到了。但他似乎急着见到某个人，没工夫跟伽罗说话。目光在来的一群九尾狐当中搜来搜去，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瞥见楚皓就在自己身后，慎立即面对着他问道：“怎么不见饮香？”
楚皓怔了片刻，道：“方才阿萝找她，饮香跟她一起去玩了——阿萝是叔叔的……”
“什么？！”慎顿时愣住了。
他这样吃惊的表情，令楚皓也呆住，很快意识到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否则慎也不会吃惊到举止失措的地步——慎一把抓起楚皓的衣襟，冲着他怒吼起来：“你怎能让她跟楚阿萝出去？！你知不知道——”
慎忽然住了口，满脸的不安和惊慌：“不，不会有事的……她要杀的是我，不是饮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