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菩提迦耶
青蟒痴痴地看着那盘坐于海天之间，遮天蔽日的白衣法相，一时间目眩神迷，不能自己，心想哪怕风流如天人萧远卿，在此刻夫子面前，怕也是萤火皓月之别。这时只见法相长袖飘动，云海滚滚而退，现出墨蓝色的天空。突然，西方天边光芒大盛，遥遥可见数以万计的金光如流星雨一般朝无尽海急速飞来。
一道雄浑庄严的声音响彻天际，彷如洪钟大吕，震人心魂：
“圣人逾矩，可是因归期将近否？”
法相遥望西方，清朗笑声在天地间隆隆回荡：
“佛动杀心，却是未来将至耶？”
那声音猛地爆出一阵长笑，无尽海上顿时檀香飘摇，隐隐有梵音如海。
“过去佛不死，现在我不灭，未来佛不至，圣人若要颠倒，贫僧便在此静候。”
“好。”法相谈笑间风轻云淡，仿佛对弈闲谈，但话中内容杀气森森，直透西天七宝莲池。
“今日老账新债一剑了。先杀你圆觉如来，再斩佛教十万秃驴的脑袋，来为我儒家万世奠基！”
说罢，白衣法相周身光芒大盛，一道白色光柱连天接地直冲九霄，远方那密密麻麻的金光亦同时转向，直朝九天之上飞去，远远望去，仿佛铺起了一道流金瀑布。
此时，方圆莫大识海里响起夫子声音：
“去大昭和宫等我，不日便回。”
二人对视一眼，方圆闷声道：“老师脑子被驴踢了？自己刚刚才去西天要跟佛祖死磕，现在又让我们去大昭和宫？那帮秃驴不得借着龙众那伽的死把我们打得跟彩瓜似的？”
莫大回道：“佛慧静方禅师在那里等我们，应该不会有事。”
说罢拍了拍身下青蟒，蟒身流转，载着二人朝南方游走而去。
方圆担忧道：“那胖秃子佛心不定，哪回跟我论道不是被我堵得无话可说，这次去了肯定伺机报复。”
“你每回说不过就变着法骂人家，人家也没把你怎么着过。”
“那是老头在呢，他敢动我，老头非把他那木鱼脑袋掰下来不可。”
一直没说话的青蟒突然道：“既是圣人要二位小夫子前去，想必定会无事。”
方圆摇了摇头，叹道：“你是没见过他怎么坑我们的。”
青蟒淡淡道：“那想必也是圣人对小夫子的考验了。”
方圆一愣，看了看莫大，轻声问道：“老头什么时候给它洗的脑？”
莫大笑了笑，不说话。
青蟒突然道：“圣人对二位小夫子真好。”
莫大笑了笑，道：“确实是好。”
青蟒感慨道：“儒家自上古传世，在世间龋龋独行万载，从至圣先师到当今天下，有三百六十位圣人，各领风骚百年，但如朱圣这般大日悬空，承接儒家三千年文运的，儒家万年都不曾出现过。都说这百余年，是以极乐净土城城主方遥为首的野花盛开的时代，可今天见夫子神威，才知旭日与凡花之别。”
方圆调笑道：“以后得多跟你学学拍马屁的好。不过这些话你留着当面跟老头说去，跟我俩感叹什么劲儿呢。”
青蟒收声不再言语，载着二人快速向南方奔去。
蛇背上，方圆和莫大对视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来这世界已有十年，但或许是跟着朱秦这一路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过光怪陆离，以至于到了现在，依然还会有些不适应感。但归根结底，这种不适感，可能要在落在自家这老师身上。
毕竟要说这神鬼纵横的天下，有什么是最不可思议的，可能就是自家这凡人之身却能与道祖平起平坐的老师了。
青蟒刚才说的那个野花盛开的时代，离现在其实并不遥远。一百年前，号称天下杀伐第一、阴谋第一、流毒第一的“三一老人”方遥，才刚刚由墨转儒，在大稷学宫展露头角，还没想过要在北羲和州建立那座天下第一恶城，更没想过要给那座城池取了“极乐净土”这个冒佛教之大不韪的名字。君临城那位独占天下九斗风流的萧远卿，也才抛下酒壶不久，融汇三家学问，在神歌城三教之辩中大展头角，更无之后在昆仑龙庭一剑封万龙的惊世战绩
另外还有无涯海阁陈素，落剑山谢承运，逐鹿棋院李貉，嵩阳剑府元朕……
大秦神歌城帝宫内有座凌烟阁，本是秦太祖下令建立，用作记载大秦开国功臣画像之用。但成祖年间，秦帝为笼聚秦朝国运，下令组建凌烟策士团。播撒策士于天下八洲，一面收集天下情报，探测八洲地图，一面则为天下高手排名，绘制画像挂于凌烟阁中，三年一换。
八百年来，凌烟阁里的高手画像换了一茬又一茬，八洲地理也被绘制得越来越完善。就连巫法横行的北羲和州以及妖魔之地不周神国也被绘制了精准的地理图貌。
流水的世间高手，铁打的洞天福地。
当上一个百家争鸣结束，凌烟阁传下“八极皇庭，十二重楼”之说，意指以三一老人方遥为首的天下战力绝顶的二十人。野花竟春，相互绞杀，短短百年时间，这最后剩下的二十朵，堪称艳绝天下，各领风骚。
原本按照那个蜷缩于有熊原一隅，却依旧号称天下正统的周朝天子的说法，这天下是天下人的，但天下气运却当是那二十人的。可不曾想那一向专研事功，讲究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儒家却出了一个朱秦，
朱秦自出世行走便没有入过凌烟阁，前二十年是因为为人庸常，不过是个普通的儒家子弟，无甚科说道之处。而在后面的百来年，则是因为这位儒家圣人已经占到了道祖那个层面。
千万年来，那座屹立在北羲和州紫霄山山巅的道教祖庭常常会为百家修士中的大能者进行封禅，一方面是帮助其人上印天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巩固“诸子百家起源于道”的法统之名。
三十年前，道教祖庭传出要为朱秦进行封禅的消息，但却接到天外天道祖降旨，称朱秦为“不同道之友”，道教不可逾矩封禅。一时间天下哗然，朱秦这辈分也一跃于道教三位掌教之上，成了九天十地辈分第一的人物。
当一件事情走到极致，便会转化成一种巨大的力量，让人一见便心生怯意，不敢与之相提并论。辈分位序也是一样，当朱秦的位序从儒家一家之圣扩大到天下至圣的时候。那些曾经与他同时代且年龄相差不大的人便理所当然地失去了相提并论的资格。
所以朱秦后来行走天下的时候，绝少有动手的机会，而天下人往往猜测朱秦的真实实力，也觉得最多就是“八极皇庭”那般的水平。九天十地也只有那绝少数的一撮人才知道，这个“不过百岁”的圣人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曾孤身潜入弱水天洋，去那早已陆沉的中土神州寻幽探密，采集首山之铜铸就新轩辕剑，为周朝延续三百载国运。
也曾剑诛不周神国当代妖帝，迫使妖族签订城下之盟，封国八百载，非召不得出。
更曾一剑斩苍天，剑意如连天之壁，迫使释、儒、道三家气运泾渭分明，使得儒家气运不再受宗教所噬。
在大稷书院内院授课的时候，朱秦曾对门下弟子说过这么一段话：“战争是解决问题的终极手段，越往高处走，转圜的空间就越少，阴谋诡计也就越不管用。我儒家士子行于尘世的时候，要立德、立功、立言，以三不朽教化万民。行于天上的时候，就要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不服的就打服，打不服的就打死。打不过人家，就别提什么为万世开太平，那是拳头大的人才有资格的事。”
说到底，百年来儒家大显于天下，在底层是因为经世致用之学备受帝王青睐，才得以海纳百家，为儒所用。而在高层建筑上，其实就是朱秦带着儒家一众君子赤裸裸抄家伙打出来的。
世人感叹造物之神奇，在于有人可通过修炼万古不朽。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生命的质量的高度，可能会比生命存续的长度更为重要。毕竟有的人短短十年百年所做的事，有些人一万年都未必能够做得来。相比之下，后者活得越长，可能就越会有日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的憋闷感。这种感觉在百年来死在朱秦那柄“老子剑”下的神仙佛陀身上，可能会表现得更加明显深刻。
话说至此，回到当下。
腾蛇乘雾，日逾千里。莫大方圆骑着青蟒避开人间佛国，专挑人烟稀少的山路驰行，连行了半月有余，终于来到由大昭和宫遥领的普兰寺所辖地界。
二人一蛇从山林中蹿出，在山腰上遥望远处，只见一座巨大城池坐落在一座盆地之中，城中高楼耸立，大道如蛇，车马如龙，一派人间盛景的模样。
大昭和宫与雷音院是当今佛教显宗的两大祖庭，与地处菩部洲极西的雷音院不同，大昭和宫崇尚“渐悟”法门，入世意味极其浓厚。尤其是近三百年来，除了行脚僧人入世修行，大昭和宫还效仿儒家开办佛学院，入院修习者多为带发居士与佛教信徒，甚至还有许多只习佛家学问，不尊佛教信仰的教外之人。
如今菩部洲东部佛国多有佛学院存在，且不断向三方蔓延，隐隐有遍布全洲之势，而这普兰寺，就是东部三千佛学院的总院所在。
“小刘啊。”方圆举手眺望了一阵，扭头看着青蟒问道：“这是到蓝毗国了吧？”
青蟒点点头恭声道：“没错，那是蓝毗国国都菩提伽耶，相传是现在佛在人间修行时的道场。”
“走，瞅瞅去。”
两个孩子毕竟还是少年心性，自从从客栈出来，便一路在山林里穿行，连着月余不见活人，这回看见城市，竟有恍如隔世之感。话说间便蹦蹦跳跳的往山下跑去，方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招呼着青蟒，让她变换人形赶快跟上。
青蟒摇身一变，重新变回那身着碧绿宫装的女子模样，一边快步赶上，一边无不担忧的提醒道：“夫子去西天跟那位……论道了，我们如今这么闯入那位在人间的道场，会不会有风险？”
方圆摆摆手道：“老头打架的本事比教书高了去了，这会儿西天都不定乱成什么样了，那帮和尚要还有功夫往人间看上一眼，我把脑袋剁下来给那个佛祖当球踢，再说了。”方圆伸手朝莫大指了指，眉毛一挑，哼哼道：“别看我们小莫瘦得三根筋挑着一个头，打起架来那是深得老头真传。除非普兰寺那几个老秃驴不要脸，不然咱们今天就在菩提伽耶横躺了！”
青蟒扭头愕然看着莫大，走了这一路，居然不知道这个闷葫芦似的病秧子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莫大看着她笑了笑，说了句话，终于打消了她心中顾虑：“没有多少人知道老师还有我们这两个学生，去走动一下也无妨。”
青蟒“哦”了一声，这才大步跟着二人朝前行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终于上了宽阔的官道大路。道路尽头，那百丈高下的城墙绵绵耸立，人尚未走近，青灰色的城墙便已铺满视野，高耸巍峨，抬眼向上看去，经由悬崖斜立，天山将倾之感。
方圆不由叹道：“这么高的墙，爬一趟不得累死个屁的？”
(本章完)
一道雄浑庄严的声音响彻天际，彷如洪钟大吕，震人心魂：
“圣人逾矩，可是因归期将近否？”
法相遥望西方，清朗笑声在天地间隆隆回荡：
“佛动杀心，却是未来将至耶？”
那声音猛地爆出一阵长笑，无尽海上顿时檀香飘摇，隐隐有梵音如海。
“过去佛不死，现在我不灭，未来佛不至，圣人若要颠倒，贫僧便在此静候。”
“好。”法相谈笑间风轻云淡，仿佛对弈闲谈，但话中内容杀气森森，直透西天七宝莲池。
“今日老账新债一剑了。先杀你圆觉如来，再斩佛教十万秃驴的脑袋，来为我儒家万世奠基！”
说罢，白衣法相周身光芒大盛，一道白色光柱连天接地直冲九霄，远方那密密麻麻的金光亦同时转向，直朝九天之上飞去，远远望去，仿佛铺起了一道流金瀑布。
此时，方圆莫大识海里响起夫子声音：
“去大昭和宫等我，不日便回。”
二人对视一眼，方圆闷声道：“老师脑子被驴踢了？自己刚刚才去西天要跟佛祖死磕，现在又让我们去大昭和宫？那帮秃驴不得借着龙众那伽的死把我们打得跟彩瓜似的？”
莫大回道：“佛慧静方禅师在那里等我们，应该不会有事。”
说罢拍了拍身下青蟒，蟒身流转，载着二人朝南方游走而去。
方圆担忧道：“那胖秃子佛心不定，哪回跟我论道不是被我堵得无话可说，这次去了肯定伺机报复。”
“你每回说不过就变着法骂人家，人家也没把你怎么着过。”
“那是老头在呢，他敢动我，老头非把他那木鱼脑袋掰下来不可。”
一直没说话的青蟒突然道：“既是圣人要二位小夫子前去，想必定会无事。”
方圆摇了摇头，叹道：“你是没见过他怎么坑我们的。”
青蟒淡淡道：“那想必也是圣人对小夫子的考验了。”
方圆一愣，看了看莫大，轻声问道：“老头什么时候给它洗的脑？”
莫大笑了笑，不说话。
青蟒突然道：“圣人对二位小夫子真好。”
莫大笑了笑，道：“确实是好。”
青蟒感慨道：“儒家自上古传世，在世间龋龋独行万载，从至圣先师到当今天下，有三百六十位圣人，各领风骚百年，但如朱圣这般大日悬空，承接儒家三千年文运的，儒家万年都不曾出现过。都说这百余年，是以极乐净土城城主方遥为首的野花盛开的时代，可今天见夫子神威，才知旭日与凡花之别。”
方圆调笑道：“以后得多跟你学学拍马屁的好。不过这些话你留着当面跟老头说去，跟我俩感叹什么劲儿呢。”
青蟒收声不再言语，载着二人快速向南方奔去。
蛇背上，方圆和莫大对视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来这世界已有十年，但或许是跟着朱秦这一路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过光怪陆离，以至于到了现在，依然还会有些不适应感。但归根结底，这种不适感，可能要在落在自家这老师身上。
毕竟要说这神鬼纵横的天下，有什么是最不可思议的，可能就是自家这凡人之身却能与道祖平起平坐的老师了。
青蟒刚才说的那个野花盛开的时代，离现在其实并不遥远。一百年前，号称天下杀伐第一、阴谋第一、流毒第一的“三一老人”方遥，才刚刚由墨转儒，在大稷学宫展露头角，还没想过要在北羲和州建立那座天下第一恶城，更没想过要给那座城池取了“极乐净土”这个冒佛教之大不韪的名字。君临城那位独占天下九斗风流的萧远卿，也才抛下酒壶不久，融汇三家学问，在神歌城三教之辩中大展头角，更无之后在昆仑龙庭一剑封万龙的惊世战绩
另外还有无涯海阁陈素，落剑山谢承运，逐鹿棋院李貉，嵩阳剑府元朕……
大秦神歌城帝宫内有座凌烟阁，本是秦太祖下令建立，用作记载大秦开国功臣画像之用。但成祖年间，秦帝为笼聚秦朝国运，下令组建凌烟策士团。播撒策士于天下八洲，一面收集天下情报，探测八洲地图，一面则为天下高手排名，绘制画像挂于凌烟阁中，三年一换。
八百年来，凌烟阁里的高手画像换了一茬又一茬，八洲地理也被绘制得越来越完善。就连巫法横行的北羲和州以及妖魔之地不周神国也被绘制了精准的地理图貌。
流水的世间高手，铁打的洞天福地。
当上一个百家争鸣结束，凌烟阁传下“八极皇庭，十二重楼”之说，意指以三一老人方遥为首的天下战力绝顶的二十人。野花竟春，相互绞杀，短短百年时间，这最后剩下的二十朵，堪称艳绝天下，各领风骚。
原本按照那个蜷缩于有熊原一隅，却依旧号称天下正统的周朝天子的说法，这天下是天下人的，但天下气运却当是那二十人的。可不曾想那一向专研事功，讲究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儒家却出了一个朱秦，
朱秦自出世行走便没有入过凌烟阁，前二十年是因为为人庸常，不过是个普通的儒家子弟，无甚科说道之处。而在后面的百来年，则是因为这位儒家圣人已经占到了道祖那个层面。
千万年来，那座屹立在北羲和州紫霄山山巅的道教祖庭常常会为百家修士中的大能者进行封禅，一方面是帮助其人上印天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巩固“诸子百家起源于道”的法统之名。
三十年前，道教祖庭传出要为朱秦进行封禅的消息，但却接到天外天道祖降旨，称朱秦为“不同道之友”，道教不可逾矩封禅。一时间天下哗然，朱秦这辈分也一跃于道教三位掌教之上，成了九天十地辈分第一的人物。
当一件事情走到极致，便会转化成一种巨大的力量，让人一见便心生怯意，不敢与之相提并论。辈分位序也是一样，当朱秦的位序从儒家一家之圣扩大到天下至圣的时候。那些曾经与他同时代且年龄相差不大的人便理所当然地失去了相提并论的资格。
所以朱秦后来行走天下的时候，绝少有动手的机会，而天下人往往猜测朱秦的真实实力，也觉得最多就是“八极皇庭”那般的水平。九天十地也只有那绝少数的一撮人才知道，这个“不过百岁”的圣人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他曾孤身潜入弱水天洋，去那早已陆沉的中土神州寻幽探密，采集首山之铜铸就新轩辕剑，为周朝延续三百载国运。
也曾剑诛不周神国当代妖帝，迫使妖族签订城下之盟，封国八百载，非召不得出。
更曾一剑斩苍天，剑意如连天之壁，迫使释、儒、道三家气运泾渭分明，使得儒家气运不再受宗教所噬。
在大稷书院内院授课的时候，朱秦曾对门下弟子说过这么一段话：“战争是解决问题的终极手段，越往高处走，转圜的空间就越少，阴谋诡计也就越不管用。我儒家士子行于尘世的时候，要立德、立功、立言，以三不朽教化万民。行于天上的时候，就要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不服的就打服，打不服的就打死。打不过人家，就别提什么为万世开太平，那是拳头大的人才有资格的事。”
说到底，百年来儒家大显于天下，在底层是因为经世致用之学备受帝王青睐，才得以海纳百家，为儒所用。而在高层建筑上，其实就是朱秦带着儒家一众君子赤裸裸抄家伙打出来的。
世人感叹造物之神奇，在于有人可通过修炼万古不朽。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生命的质量的高度，可能会比生命存续的长度更为重要。毕竟有的人短短十年百年所做的事，有些人一万年都未必能够做得来。相比之下，后者活得越长，可能就越会有日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的憋闷感。这种感觉在百年来死在朱秦那柄“老子剑”下的神仙佛陀身上，可能会表现得更加明显深刻。
话说至此，回到当下。
腾蛇乘雾，日逾千里。莫大方圆骑着青蟒避开人间佛国，专挑人烟稀少的山路驰行，连行了半月有余，终于来到由大昭和宫遥领的普兰寺所辖地界。
二人一蛇从山林中蹿出，在山腰上遥望远处，只见一座巨大城池坐落在一座盆地之中，城中高楼耸立，大道如蛇，车马如龙，一派人间盛景的模样。
大昭和宫与雷音院是当今佛教显宗的两大祖庭，与地处菩部洲极西的雷音院不同，大昭和宫崇尚“渐悟”法门，入世意味极其浓厚。尤其是近三百年来，除了行脚僧人入世修行，大昭和宫还效仿儒家开办佛学院，入院修习者多为带发居士与佛教信徒，甚至还有许多只习佛家学问，不尊佛教信仰的教外之人。
如今菩部洲东部佛国多有佛学院存在，且不断向三方蔓延，隐隐有遍布全洲之势，而这普兰寺，就是东部三千佛学院的总院所在。
“小刘啊。”方圆举手眺望了一阵，扭头看着青蟒问道：“这是到蓝毗国了吧？”
青蟒点点头恭声道：“没错，那是蓝毗国国都菩提伽耶，相传是现在佛在人间修行时的道场。”
“走，瞅瞅去。”
两个孩子毕竟还是少年心性，自从从客栈出来，便一路在山林里穿行，连着月余不见活人，这回看见城市，竟有恍如隔世之感。话说间便蹦蹦跳跳的往山下跑去，方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招呼着青蟒，让她变换人形赶快跟上。
青蟒摇身一变，重新变回那身着碧绿宫装的女子模样，一边快步赶上，一边无不担忧的提醒道：“夫子去西天跟那位……论道了，我们如今这么闯入那位在人间的道场，会不会有风险？”
方圆摆摆手道：“老头打架的本事比教书高了去了，这会儿西天都不定乱成什么样了，那帮和尚要还有功夫往人间看上一眼，我把脑袋剁下来给那个佛祖当球踢，再说了。”方圆伸手朝莫大指了指，眉毛一挑，哼哼道：“别看我们小莫瘦得三根筋挑着一个头，打起架来那是深得老头真传。除非普兰寺那几个老秃驴不要脸，不然咱们今天就在菩提伽耶横躺了！”
青蟒扭头愕然看着莫大，走了这一路，居然不知道这个闷葫芦似的病秧子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莫大看着她笑了笑，说了句话，终于打消了她心中顾虑：“没有多少人知道老师还有我们这两个学生，去走动一下也无妨。”
青蟒“哦”了一声，这才大步跟着二人朝前行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终于上了宽阔的官道大路。道路尽头，那百丈高下的城墙绵绵耸立，人尚未走近，青灰色的城墙便已铺满视野，高耸巍峨，抬眼向上看去，经由悬崖斜立，天山将倾之感。
方圆不由叹道：“这么高的墙，爬一趟不得累死个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