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捉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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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勾栏

    江宁府的梁宅内,“程章”舌灿莲花,妙语连珠,对于“宣抚制置使”童贯咄咄逼人的提问对答如流,把边上的人都看得呆了。

    童贯也是讶异,这个程管事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话音调细声细语,但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让他一点毛病挑不出来。

    震惊之余,他也情不自禁地赞道:“好一副伶牙俐齿!”

    “程章”淡然道:“若无一副好牙口,怎敢来见贵客?”

    童贯放声大笑:“朱府有你这个能人在,可堪无虞了。”

    躲在一边的朱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事了。不过心中又很是稀奇,到底这个“程章”是哪里冒出来的呢?

    ……

    “你不用担心,毕倚那边传来信说,确实有个宣抚制置使过来,但是他都帮你应付好了。”木櫆盘腿坐在程章的肩头,一阵掐诀,和在江宁的毕倚联络之后就说出了这么一条消息。

    程章很奇怪:“他是怎么帮我应付的?”

    木櫆收了功,缓缓道:“他写了几个锦囊说是你留下的,让朱慧扮作你的样子去见那个大兵头,那锦囊里把宣抚制置使可能会问的问题都写进去了,结果一切都不出他的意料之外。”

    程章哭笑不得,想不到毕倚还有这个本事。“童贯可不是什么大兵头,不过他能这么趟过去也算不错了。”

    “避役这一类向来最善长这种场合,要他来应付简直是易如反掌。而且,他还把之后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保证那位宣抚制置使心满意足。”

    “之后还有什么事情?”程章闻言一惊:“他可别画蛇添足啊。”

    毕倚被他的反应也唬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不能吧?你知道的,这类人来咱们这大多是带着任务来的,为难未必是真为难,可总得打打秋风什么的,所以毕倚就安排他去了……那个……”

    见木櫆脸色怪异还吐字不清,程章心中一悸:“到底去了哪里?”

    “勾,勾栏……”

    程章捶胸顿足:“完了,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我就知道他会坏事!”

    这边木櫆还在莫名其妙:“怎么就坏事了?勾栏瓦舍不是军汉兵头们一向喜欢的地方么?”

    “你们不都是本地人么竟然会不知道?”程章痛心疾首:“这位宣抚制置使,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童贯,是个内官,是太监!带着内官去勾栏,你这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啊?竟有这种事?!”木櫆目瞪口呆。

    ……

    童贯和朱慧两人俱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醉艳棚”的牌匾发呆。

    这就是程章留下的锦囊里所安排的地方?

    细细想来也没错,勾栏瓦舍嘛,向来是这种五大三粗的军汉最喜欢的地方。

    找些莺莺燕燕的姑娘陪着,吃吃酒,看看演出,最后再赠与一点银两,这几乎是安排这些行伍之人例行的步骤了。

    至于那些门脸上挂着栀子灯的酒家,向来是文化人吃酒斗诗的地方,那地方太有文化,过于文雅,这种地方军汉们是向来不喜欢的,他们去了也是浑身不自在。

    然而朱慧是个姑娘家,让她出入这种地方,还要让其他的姑娘陪着看戏,这就很是尴尬了。

    不过想想这都是为了朱家,她暗暗一跺脚:“忍了,只要能打发走这些大神,就这么着吧!”

    于是朱慧友好地对童贯一伸手:“制置使,请吧!”

    童贯一张方脸扭得快成了麻花。

    他心中明白“程章”的这个安排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出入勾栏瓦舍确实是军中的风气,这个年代,你要说到了繁华之地不去寻欢作乐一翻,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可问题是他是内官啊,到勾栏去……这不是难堪吗?

    童贯吞吞吐吐地拒绝:“我们军中,纪律严明……而且也有严令不可以出入……”

    朱慧硬着头皮装得很是热情:

    “嗨……这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要真是那种挂着栀子灯的酒楼,我们都知道规矩,那是万万不敢安排的,这里不过是听听戏,看看野呵,放松一下,犯不上什么军规的。”

    这话说得童贯无可反驳,他也明白大概这位程管事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他知道了是定然不敢这么干的。

    不过这身份他要是主动说出来……那岂不是更尴尬?

    朱慧见童贯不说话,还以为他在矜持,于是又继续热情邀请道:

    “这勾栏之内上可看千年兴亡,下能观苍生辛愁,向来英雄最喜出入,制置使何不入内一观?”

    这话说得更好,要是不肯进去那就不是英雄了。

    童贯见他的手下都在咬紧牙关浑身发抖,显然是个个憋着一口笑,当下就把心一横。

    进!不就是个勾栏吗?无非是找几个姑娘陪着看看戏,爷们战场都去过了,这种地方怕他做什么?进去就进去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他把眼睛一闭,用一种上刑场的表情跨进了勾栏的门。

    朱慧见他进去了,心中也是万念俱灰的走了进去。那表情也不比童贯强上多少。

    进了勾栏之后果然就马上有莺燕围了上来,吵吵嚷嚷地纷乱不休。

    童贯如临大敌,使出十二般手段将她们推开十丈之外,好像生怕这些姑娘玷污了自己的纯洁。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功夫自然是有一点,要隔开这些姑娘也是不难。

    游刃有余之外,他还撇了一眼周围,结果就让他发现一件令他大意外的事情。

    “程章”竟然也在拒绝这些姑娘的好意,不过他的功夫就差得多了,眼瞧着就快坚持不住了。

    童贯当下大起知己之感,他三步并作两步就挤了过去,把围在“程章”周边的姑娘们给推开。

    “干什么?干什么?爷们不需要,走走走,请你们放尊重一点!”

    朱慧大感意外,她没想到这勾栏里的摸样会是这样的,更没想到的是,到头来竟会是这位“宣抚制置使”帮她解了围。

    童贯一路护送朱慧进到里面,找了位置坐下,朱慧连连向童贯道谢,童贯却对她憨憨一笑:

    “原来你也不喜欢这些女子,刚才不是还说不出入勾栏就不是英雄吗?”

    我要当什么英雄?朱慧老大不服气:

    “那都是市井流传的成话,我是不以为然的,谁说英雄就非得是个粗鲁的汉子?英雄是什么,建功立业才算是英雄!”

    “建功立业才是英雄。”这可算说到了童贯的心坎里,他对于自己的缺陷一直很是自卑,觉得无论如何拼命,就因为那一点,最终还是比不过别人。

    然而朱慧的这话又给了他自信,对啊,建功立业才算是英雄,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什么能耐?最终还不是要雌伏在自己的脚下?

    于是他把手一拍,对朱慧竖起拇指赞道:“说得好!程总管能说出这席话,真可谓是我生平知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