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走
京口位于长江下游，山清水秀，名胜众多，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古运河与长江的交汇之地，三面环山，北面靠水，向来也是兵家要地。
西津古渡位于京口西边的云台山下，历来是重要的水陆枢纽。现代仍有历代修建的路阶残留，片片青砖错落有致，程章便从这里登上了岸。
宋军大营便驻扎在离此处东边不远之处，由于前方战事不利，撤退至此的败军规模颇具数量，倒也有了不小的声势。
接待程章的是一名副尉，听程章说明来意之后，脸色很是古怪。
“那个梁家小娘子么？你要是想接走她简直太好了，手续？不需要什么手续！我就可以做主啦，虽然她发配充军，年限也没到，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也没什么关系。”
副尉答应得太过爽快，倒让程章很是意外。朱勔的名气虽大，也不至于这样吧？
“只是……”那名副尉从上到下打量了程章一翻，又摇头道：“我怕她不肯跟你走，你也带不走她。”
这是什么意思？
……
程章很快就明白那名副尉的意思了。
发落军营的姑娘家在一般人的认知中本该生活凄惨，虽然宋代像这样的女子有的基本的人权，不过和之前的高门大户还是会有很大的落差。
然而等程章到了那儿才知道，其实是他想多了。
这位梁家小娘子，真不愧是梁红玉。
军营中有块地方修建得比其他地方优雅许多，房宇宽敞，有亭有院，虽还比不上市井的勾栏，但是总比别处别致许多。
然而在这块别致的庭院里，却围着好大一圈的军士，好像在进行什么决斗。
叫好声此起彼伏，不时有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军汉被人抬了出来。
这里本该是军中谈风论月的地方，此时却和校场无异。
陪着程章那名副尉解释道：
“这位梁家小娘子与常人不同，别家娘子平时在家都是好好修身养性，要么学习琴棋书画，次一点的也是绣花之类的家事，总之都是性情婉约的姑娘。”
“可是她完全不一样，这位学的是十八般武艺，谁也打不过她。因为她爹……本来我们也不会为难她，可她却要主动为难我们。”
说道这里，副尉脸色更是泛青：“她一来就找我们打架，打赢了就哈哈大笑，还极尽嘲讽之能，本来我们这边吃了败仗，士气低落，但是被她这么一整，现在个个都摩拳擦掌，寻思着怎么先把她给驯服了再说。”
“这不是挺好的么？”程章很是不解。
“问题是没人打得过她呀，儿郎们又不服气被一个小娘子嘲笑，每天都去找她挑战，结果就是损兵折将，最轻都是骨折。我看再过个把月，我手下就没一个能用的兵士了。”
程章目瞪口呆。
“所以你说要能把她赎走，这可是大功一件，我非但不会要你的银子，还得备齐酒菜好好谢谢你！”
……
“小山楼”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名店，唐代有诗人张祜便写有一首《题金陵津渡》，其中就有句：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时至今日，小山楼虽然历经变动，但是人气却是愈加高涨。
程章在这家名店设宴，款待的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梁家小娘子。
菜肴尽是些河豚刀鱼之类的江鲜，烹饪得色味俱佳，确实不负百年名店的名声。
然而用膳者的吃相就没这么高雅了。
梁红玉吃得满嘴油腻，鱼刺吐了一桌子，嘴里还不停地嚷着：“好吃！自从来到这京口大营，快有一个月没吃到这样的鱼了，对了这是什么鱼？刺儿多了些。”
一边伺候的姑娘也被她这一翻吃相给吓到了，结结巴巴的答道：“这是刀，刀鱼。”
“名气大，吃起来也不怎么样。”梁红玉又鄙夷地瞧了她一样，随口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乐器？”
“琵，琵琶！”
“琵琶？好乐器啊！当年我就想学来着，可是爹死活不让，说是将官之家，我又没有兄长，不如先学学统兵之道，将来如果有了弟弟，教他的时候就省得走了弯路。”
梁红玉又朝那拿琵琶的姑娘把手一勾：“你给我来一段，不要那种婆婆妈妈的。说这就来气，爹说是要教我统兵之道，可我哪知道这玩意是在行伍里面学的呀？结果就跟着爹爹跑到军营里成天跟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瞎玩，你说这领兵打仗我学来干嘛？”
程章结结巴巴赞道：“姑，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啥玩意？蝈蝈？”
“呃……”
……
饕餮之后，梁红玉打着饱嗝：“这次多谢你啦，还请我吃鱼，不过我恐怕得让你失望了，那天我是在爹的屋子里不假，不过当时满脑子都在研究着怎么打仗，至于谁暗地里要害谁的事情就没注意听，现在是一点也记不住了……”
程章摆手：“这个倒是不碍事，是梁总管求我把你给赎出来，说是他不忍心看你在这里……”
“老梁？这有什么不忍心的？我从小不就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么？又有这般身手，谁能欺负得了我？”
这话说得是满不在乎，不过程章观察到她还是皱了一块眉头。
“可是梁总管说得也对，这里终不是久留之地……”
“我不走！”梁红玉决然道：
“爹贻误战机，折损了许多兵士，丢了性命，也败了咱们梁家的名头，可我总觉得他不会是这样的人，这里面的问题我得调查清楚，还有那个方腊，我也得找他报仇……”
“要是离开了军营，这些事情，你说我还怎么去做？”
程章哑口无言，梁红玉也沉默了一会，忽然又对他拱手行了一个礼。
“你们朱家的恩德我感怀在心，只是此事恕难从命。另外还请带个话给老梁，我在这里好得很，没人欺负得了我，让他不必忧心。”
“还有更要请他放心，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只要我还在军中，不管做什么，我们梁家，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西津古渡位于京口西边的云台山下，历来是重要的水陆枢纽。现代仍有历代修建的路阶残留，片片青砖错落有致，程章便从这里登上了岸。
宋军大营便驻扎在离此处东边不远之处，由于前方战事不利，撤退至此的败军规模颇具数量，倒也有了不小的声势。
接待程章的是一名副尉，听程章说明来意之后，脸色很是古怪。
“那个梁家小娘子么？你要是想接走她简直太好了，手续？不需要什么手续！我就可以做主啦，虽然她发配充军，年限也没到，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也没什么关系。”
副尉答应得太过爽快，倒让程章很是意外。朱勔的名气虽大，也不至于这样吧？
“只是……”那名副尉从上到下打量了程章一翻，又摇头道：“我怕她不肯跟你走，你也带不走她。”
这是什么意思？
……
程章很快就明白那名副尉的意思了。
发落军营的姑娘家在一般人的认知中本该生活凄惨，虽然宋代像这样的女子有的基本的人权，不过和之前的高门大户还是会有很大的落差。
然而等程章到了那儿才知道，其实是他想多了。
这位梁家小娘子，真不愧是梁红玉。
军营中有块地方修建得比其他地方优雅许多，房宇宽敞，有亭有院，虽还比不上市井的勾栏，但是总比别处别致许多。
然而在这块别致的庭院里，却围着好大一圈的军士，好像在进行什么决斗。
叫好声此起彼伏，不时有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军汉被人抬了出来。
这里本该是军中谈风论月的地方，此时却和校场无异。
陪着程章那名副尉解释道：
“这位梁家小娘子与常人不同，别家娘子平时在家都是好好修身养性，要么学习琴棋书画，次一点的也是绣花之类的家事，总之都是性情婉约的姑娘。”
“可是她完全不一样，这位学的是十八般武艺，谁也打不过她。因为她爹……本来我们也不会为难她，可她却要主动为难我们。”
说道这里，副尉脸色更是泛青：“她一来就找我们打架，打赢了就哈哈大笑，还极尽嘲讽之能，本来我们这边吃了败仗，士气低落，但是被她这么一整，现在个个都摩拳擦掌，寻思着怎么先把她给驯服了再说。”
“这不是挺好的么？”程章很是不解。
“问题是没人打得过她呀，儿郎们又不服气被一个小娘子嘲笑，每天都去找她挑战，结果就是损兵折将，最轻都是骨折。我看再过个把月，我手下就没一个能用的兵士了。”
程章目瞪口呆。
“所以你说要能把她赎走，这可是大功一件，我非但不会要你的银子，还得备齐酒菜好好谢谢你！”
……
“小山楼”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名店，唐代有诗人张祜便写有一首《题金陵津渡》，其中就有句：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时至今日，小山楼虽然历经变动，但是人气却是愈加高涨。
程章在这家名店设宴，款待的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梁家小娘子。
菜肴尽是些河豚刀鱼之类的江鲜，烹饪得色味俱佳，确实不负百年名店的名声。
然而用膳者的吃相就没这么高雅了。
梁红玉吃得满嘴油腻，鱼刺吐了一桌子，嘴里还不停地嚷着：“好吃！自从来到这京口大营，快有一个月没吃到这样的鱼了，对了这是什么鱼？刺儿多了些。”
一边伺候的姑娘也被她这一翻吃相给吓到了，结结巴巴的答道：“这是刀，刀鱼。”
“名气大，吃起来也不怎么样。”梁红玉又鄙夷地瞧了她一样，随口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乐器？”
“琵，琵琶！”
“琵琶？好乐器啊！当年我就想学来着，可是爹死活不让，说是将官之家，我又没有兄长，不如先学学统兵之道，将来如果有了弟弟，教他的时候就省得走了弯路。”
梁红玉又朝那拿琵琶的姑娘把手一勾：“你给我来一段，不要那种婆婆妈妈的。说这就来气，爹说是要教我统兵之道，可我哪知道这玩意是在行伍里面学的呀？结果就跟着爹爹跑到军营里成天跟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瞎玩，你说这领兵打仗我学来干嘛？”
程章结结巴巴赞道：“姑，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啥玩意？蝈蝈？”
“呃……”
……
饕餮之后，梁红玉打着饱嗝：“这次多谢你啦，还请我吃鱼，不过我恐怕得让你失望了，那天我是在爹的屋子里不假，不过当时满脑子都在研究着怎么打仗，至于谁暗地里要害谁的事情就没注意听，现在是一点也记不住了……”
程章摆手：“这个倒是不碍事，是梁总管求我把你给赎出来，说是他不忍心看你在这里……”
“老梁？这有什么不忍心的？我从小不就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么？又有这般身手，谁能欺负得了我？”
这话说得是满不在乎，不过程章观察到她还是皱了一块眉头。
“可是梁总管说得也对，这里终不是久留之地……”
“我不走！”梁红玉决然道：
“爹贻误战机，折损了许多兵士，丢了性命，也败了咱们梁家的名头，可我总觉得他不会是这样的人，这里面的问题我得调查清楚，还有那个方腊，我也得找他报仇……”
“要是离开了军营，这些事情，你说我还怎么去做？”
程章哑口无言，梁红玉也沉默了一会，忽然又对他拱手行了一个礼。
“你们朱家的恩德我感怀在心，只是此事恕难从命。另外还请带个话给老梁，我在这里好得很，没人欺负得了我，让他不必忧心。”
“还有更要请他放心，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只要我还在军中，不管做什么，我们梁家，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