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捉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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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学究

    朱勔是搞园林的,他的宅邸那是峻宇雕墙、桂殿兰宫,宛如神霄绛阙。正是一步一景,匠心独韵,令人惊叹不已。

    现在的苏州,还有一个地方叫做“朱家园”,传说便还只是当时朱勔的一个花园。既能留存千年,可以想见那时的盛况。

    程章踱步在这人间仙境之中,心中却是着实烦躁很。一个拇指大的小人还躲在程章的圆领内口中喋喋不止。

    “我说你也不必太过惆怅了,我修炼的是正道功法,只要我们能够多多行善积德,那修为就窜起来老快了。”

    “而且你不是说,马上就会有那个什么靖康之耻,你如果肯指点我消弥了这个灾祸,积了这个弥天大德,很快我就能恢复修为送你回家了。”

    程章撇撇嘴:“我怎么感觉你净在说瞎话?”

    木櫆正声道:“以你的机智我骗得了你吗?”

    哪知程章听后,猛然向木櫆拍了一掌。不过木櫆却灵活地一缩,躲过了这一击。

    程章怒道:“我先前就是轻信了你这个妖道,如今还想来忽悠我,那靖康之耻是多大的劫难,就凭我指点你两句就想消弥?再说我要是帮你改变了历史,那我还回得去吗?”

    这两个问题把木櫆问得愣了半天,最终只得无奈道:“我就说吧,你比黄鼠狼还要精,谁能骗得了你啊?”

    程章恨得牙痒痒,对着木櫆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掌:“你个妖道说话从来就没靠谱过!”

    恰好路过的几个朱府的女使见此一幕面面相觑:“自己打自己,还这么用力,这人脑子肯定被撞坏了,没跑的。”

    然而此时,一个声音却陡然响起:

    “你们在这嚼什么舌根呢?”

    女使们闻言悚然扭头,来者却是朱府的总管毕倚。

    毕倚甚得朱勔信任,又管着朱府的人事,见到是他,女使们也是不敢怠慢。

    一名年纪稍长的女使连忙对毕倚施礼,回答道:

    “毕总管,你看那程章,竟然在自己打自己,打的不亦乐乎,我们都是害怕他撞坏了脑子,万一在府上时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

    毕倚瞧了一眼正在发癫中的程章,点头道:“不必担心,主君马上就要把他打发走了,只是今天京师来了位内使,现在正在前堂招呼,稍微有些耽搁。”

    说到这里,女使们皆点头赞同道:“主君还是清楚的,这种人要是长留在府上简直不堪设想。”

    ……

    慧姑娘既说先让程章在府上静养,程章也确实是为救人才受的伤。于情于理他都算得上是朱府的客人,所以在园子里溜达也不妨事。

    只是朱府能给他乱窜的地方却也只有一个园子,别处路口皆有人把守。

    此时程章边走边和木櫆斗嘴,渐渐也接受了被困在这个时代的事实。

    木櫆仍就一直不断地唠叨,希望程章能以天下苍生为念,拿出无所畏惧的舍身精神,利用知晓的历史知识拯救大宋于危难。

    但程章却另有想法:靖康之耻他肯定是不想管,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能躲就躲吧。

    印象中南方好像没有被这场劫难波及,听木櫆所说,这平江府好像正是在长江以南,安全的很。

    只是不知道木櫆需要多久才能恢复修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要想在这北宋末年生存下去,还不想活的太糟糕,那还得需要弄到钱才行,越多越好。

    只是能有什么手段赚钱比较快呢?程章一边苦苦思索,一边和木櫆斗嘴,脚下生风却是浑然不觉。

    瞎撞了几处之后,程章忽然来到一处庭落里,此地栈道流水,空竹迎风,令人顿起一股清新悠然,典雅脱俗之感。

    隐隐还有阵阵读书声从屋传来。

    程章听到这读书声却觉得好奇,再走近一看果真是一个学堂。

    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几副楹联挂在墙上,有一名学究正摇头晃脑,学生如何却是看不见。

    程章驻足想了半天,忽然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俯身拾起一个树枝在地上比划,不时抬头看看屋子里的楹联。

    木櫆见得奇怪:“你这又是作甚?”

    程章答道:“我寻思吧,在你们这个时代,只要会写字,也就能算是个人才了,至少饿不死了。但我那个时代的字可不大一样,不过论起差别倒也不大,只要对着能看到的字稍加练习应该就可以掌握。”

    木櫆哂笑道:“小子,你也不想想我都活了上千年了,什么样的字我不会写。这种事直接问我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学么?”

    “嗯?有道理,那你说说这个字在你们这时候该怎么写?”

    ……

    朱慧的心情很不美丽,她被摁在学堂里学习《女戒》。里面净是些“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之类的话。

    学堂学究据说是进过太学,也没学出什么名堂来,老了之后就跑这来捞点棺材本。此时正在讲台上摇头晃脑,晃得也是无精打采。

    一对无聊师徒相互伤害,其原因是朱慧忤逆了朱勔。

    “早知道就不跟父亲说了,我自己掏银子便是。九牛一毛的事,用得着么?欺负了别人还说别人其心可疑!”

    朱慧想得生气,不禁捶了一下桌子,把个学究吓了一跳。

    “这什么学生?我好歹也进过太学,这朱府把我当什么了?挣你几个臭钱,抓我来教《女戒》?”

    学究也想得生气。气鼓鼓地把头别向一边。

    然而这一别,却给他发现了不一样的风景。

    一个少年正在地上用树枝认真地一笔一画写字。

    “这是?偷学写字呢?”

    学究的眼睛逐渐明亮了起来。

    “竟有如此向学之心,这是谁家的后生?我又岂可不闻不问?”

    于是越想,学究的眼睛就越加炯炯发光。

    随后他把书一扔,疾步跑出了门外。

    这举动把朱慧也吓了一跳。“学究这是被我气着了?”

    她赶忙离席,想赔个罪唤回学究得了。

    然而学究却并未走远。

    朱慧这一离席,也给她看到了不得了的画面。

    学堂学究面目慈祥,好似一个大和尚,那手在不停地抚摸着程章的头顶。而程章则显示出一脸懵圈的表情。

    “这位小郎,你可是在偷学写字?”

    “这……”程章眨眨眼睛,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心道“这人是谁啊?”

    “算是吧?”想起大户人家也许古怪的规矩多,程章又拱拱手说道:“可是犯了忌讳?我这便离开。”

    然而学究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不必,不必,你有这向学之心,那确是好事,怎会赶你离开呢?”

    “不赶我走啊?那我也该走了。”

    程章因为有了木櫆这个“老师”,觉得既然在屋子里也能学写字,老在泥巴上写也没什么意思。

    学究却似没有听到,继续说个不停:

    “人之出身,无法选择,但这向学之心,却是后天成就的关键,有的人出身富贵,却无上进之心,有的人就似你这般,分明出身平凡,却……”

    “您这罗圈话说得太有道理了,好了我该走了。”程章又拱了拱手。

    然而此时学究已经被他自己的话感动到不可名状:“你不必走,也不能走。我辈教书育人,岂可坐视向学之人委屈不得就学焉?”

    “不是,我不过只是……”

    程章还想解释,那学究却死死地把他拽住了。

    “你不必心虚,我钻研学问大半辈子,学得便是这先贤的道理,养得一身浩然正气,今日既然叫我撞见,那便定然不会放过。你就随我去学堂进学。朱勔那边由我去说,他若不许……”

    说到这里,那老学究乍然“哼哼”冷笑了起来,把程章惊得寒毛倒竖。

    只听那老学究又说道:“我便辞了这学究,不挣那几个臭钱,即使在寒庐之中,也要将你培育成才!”

    “不是,大爷,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不了,快随我进学堂来……”

    庭院之内,程章挣扎解释,却仍免不了被坚定的学究一步一步拽进学堂之内。

    而学堂之内,在门后窥视到这一切的朱慧,噗嗤一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