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缝和两个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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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各有打算

    第三十三章各有打算

    东北有句谚语: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秋日刚至,早晚稍凉,午时又热,秋蝉声声,催人入睡。城防队的大操场里,徐全直着脖子在喊口令,只是那些城防兵们却个个打不起精神来,站得松松跨跨、东倒西歪。

    其实就是徐全自己也在拼命的打着呵欠,被这午后的艳阳一照,肚子里的烟虫又犯了。看看手表上的指针走得比蜗牛还慢,要在往年这时候正是躺在春在楼里抽大烟泡的好时候,偏偏这北平来的武长官非得搞什么训练,真是见了鬼了。

    更要命的是,叔叔徐自鸣一门心思的跟在武笠屁股后面,连武长官放的屁都是香的。可就苦了自己和这班弟兄了,这热死人的天里,还得在大操场上站着。

    徐全就是想不通,虽说这武长官是从北平来的,说到底也就是个上尉连长的军衔,芝麻绿豆个官,叔叔怕他干啥?军统有啥了不起的?到了同昌城这一亩三分地,不还是咱自家的天下?真要是惹毛了老子,一枪崩了他。就说是共党干的,谁爱查谁查去。

    可是想归想,叔叔不发话,徐全也没有那个炸尸的胆量,只好一肚子气冲着眼前的丘八们发:“那个谁谁谁,你个驴日的,又他娘的站歪了,你那两条罗锅腿快拧成麻花了。两天不抽你又皮子痒痒了吧?”

    徐全喊得到响,下边那群城防兵就跟没听见似的,谁知道“谁谁谁”是谁呀?尤其是几个烟瘾比徐全还重的老兵油子,站在原地划圈,就差直接趴地上睡觉了。

    徐全用眼睛瞟了瞟西院正房的房门,这要是武笠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又得板上那张冷冰冰的脸。徐全暗地里琢磨了好几回,人的脸咋就能变成那样呢?就是这死热的天里让武笠瞅上一眼,很容易让人直接感冒。可惜琢磨了好久,也没琢磨明白。

    其实徐全猜得没错,在西院正房里武笠的确阴着脸,手中的军报都快让武笠捏出水来了,里面的内容他看了不下十遍,却怎么想不明白,为什么时局会变成这样?

    自驱走日寇以后,一直蛰伏在东北的共党林彪匪部,突然从黑龙江一线出击。自黑龙江自长春一路,大小市县望风披靡,各路国军闻迅而逃。三十万共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兵锋所指直逼长春!

    这怎么可能呢?武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年前内线还得到情况,只说共党兵力不足五万,驻守长春的罗腾春部还曾向委员长发出电服,寻问是否可以主动出击消灭东北共党,彻底光复黑龙江。

    怎么这才一转眼,半年多点的功夫,共党的兵力骤然增加到三十万。这正规兵力又不是山坡上的野草说长就长出来了,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都长年在哈尔滨伏有眼线,五万还是三十万看不出来吗?

    武笠的耳边又响起了当年在河神庙上周玉龙向他大吼着:“你们的情报员,都是吃屎长大的?”

    到如今还不等国军光复黑龙江,人家共党先开始杀将出来了。这一次摆明了是要打掉长春,如果长春有失,那就等于失掉了整个吉林。若吉林再失守的话,那下一步呢?

    武笠猛的站起来,将手中的军报狠狠的拍到桌子上,一张红木方桌在武笠的手底“吱吱”作响,仿佛桌子里藏了许多耗子。

    武笠现在真的不太相信那些情报员。当初把三十万共军看成五万,那现在报上来的三十万还准确吗?莫不是共军其实早就有了五十万,七十万或更多……

    看到武笠一脸愤怒的情子,一边的徐自鸣吓了一大跳。这一个多月来徐自鸣也在暗中摸索着武笠的脾气,他知道这个小祖宗平常不显山不露水,要是真有什么事能让他生气的话,那估计就是天塌下来了。

    “武,武长官……,您这是?”徐自鸣还一直没看到军报上的内容。军报实际上是军方内部的报纸,普通百姓是看不到的。所以在这上面,一般发表的都是战势的实情。要是换成普通民报的话,上面全是国军大胜、大捷的消息,根本找不到一寸失守的土地。

    “饭桶,全是饭桶。”武笠喃喃的说道,“前方的国土大块大块的丢失,老子留在这里剿灭再多的游击队又有何用?”

    从武笠的口中,自称“老子”的时候不多。徐自鸣忙拿起军报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心惊肉跳的想着,难不成共党的正规军已经打到锦州城下了?

    哪知看过之后,徐自鸣却暗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暗笑,这武长官到底还是年轻啊,想那长春距离咱同昌还有千里防线,共党是那么容易就打过来的?再说了,守不住长春和咱同昌守军有个屁关系?再咋掉脑袋也轮不着咱那。

    不过徐自鸣看着武笠的表情,却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好笑道:“武长官多虑了,这军报也不尽不实,共军哪有三十万?有十万还不撑死了?我估计着,吉林的国军弟兄也就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缓过神来,早晚把这帮穷棒子赶回去。”

    武笠狠不能过来一脚把徐自鸣踢出去,但终于还是强压下心头的这股火气,脸上的愤怒也转眼消失了:“徐团长说的是,东北共匪,不过癣芥之患,翻不起多大风浪。眼下咱还是抓紧对付西山的罗胡子,保证道路畅通,才是正务。”

    “对,对,武长官说的在理。”徐自鸣陪笑着,转了转眼睛又说道,“这再有个把月就是中秋了,不知道武长官的高堂是不是还在关里?照说也应该回去看看。要不然依老哥哥我的意思,不如就把老太爷接到咱同昌来,咱同昌虽小……”

    “多谢徐团长好意,武笠自小失了双亲

    。”武笠的脸上显出一丝少有的寂寥,“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中秋佳节。”

    “哎哟,看我这张嘴。”徐自鸣忙说道,“那要是武长官不嫌弃,不如就到我家里过节吧?我家里呀有个川菜厨子,口味相当地道。”

    “到时再说吧。”武笠摆了摆手,说罢向门外走去。

    “这有啥好客气的?要不咱在春在楼开个堂会,那可就更热闹了……”徐自鸣话还没说完,武笠已经走了出去,徐自鸣后半段话也就停了。

    看着武笠的背影,徐自鸣撇了撇嘴,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罢,没了这冷冰冰的家伙,自己过节更痛快。徐自鸣搓了搓手掌,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还真不错,到时候把整个春在楼都包下来,把自己的亲信都带去,好好乐一乐。他娘的,同昌这个破地方,也实在找不着啥别的乐子。

    正想着,徐全缩头探脑的溜了进来:“叔,啥事啊?我刚才在外头,听那小子又拍桌子了?真他娘的不好伺候。”

    “哼,闲吃萝卜烂操心呗。”徐自鸣又坐回太师椅上,看了看桌子上的军报,“长春那边打起来了,看他那样,长春守备司令都没他忙啊。”

    “就是。”徐全又用力的打了一个呵欠,“长春打起来了,咱天天跟着练啥兵?大热天的也不替咱下边的弟兄着想。叔,要再这么练下去,那些兄弟们我可有点压不住了啊。这是干啥呀?当初咱在庞师长手底下的时候,也没这么练过兵啊,不照样把日本鬼子打跑了?”

    一说到“庞师长”,徐自鸣好象突然想起了一点什么。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听说庞师长现在带着部队回关里了吧?”

    “是有这么一说。”徐全不明白叔叔为啥突然把话题转到庞师长那边去了,只好答道,“听以前的弟兄说,庞师长好象是去了天津那边了。”

    “还能联系上吗?”徐自鸣追问道。

    “这个……难说。”徐全挠了挠脑袋,“当初在部队的时候啊,我和庞师长师部警卫连的连长到是认识,就是那个赵大毛子,您还记得吧?哎呀,这一晃好年了,也没咋联系过呀,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连长了?叔你问这事干啥?”

    “庞师长可是我的老长官了,”徐自鸣半是激动半是感慨的说道,又拍了拍自己的瘸腿,“要不是这条腿的话,我现在肯定跟着他老人家在天津城吃香的喝辣的,哪能在这破地方受苦啊。”

    “就是,就是。”徐全有一声没一声的答应着,想不明白叔叔为啥这时候突然想这些事?

    “想想办法,要是能联系上就最好了。”徐自鸣很那种鼓励的眼神看着徐全,“看能不能把咱调到庞师长那去。”

    其实要说从徐全的心里来讲,就算在天津城吃香的喝辣的,也不如在同昌城里当土皇上过瘾。再咋说这

    地方是自己的天下,没人说没人管那。到了天津的话,也未必有这里舒服。因此上,徐自鸣眼神中的鼓励到是并没有鼓起徐全太多的兴趣来。

    看到侄子还是一副榆木脑袋,徐自鸣不由叹了口气,只好更加直白的说道:“不刚和你说了吗?吉林那边打起来了。”

    “那又能咋的?”徐全还是不明白。

    “你这混小子,就抽大烟的时候有精神。”徐自鸣骂了一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咱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等调令下来了,捏在咱自己手里。要是共党打到辽宁这边了,咱立刻拿着调令走人。要是打不到这边,在长春那头被打回去了,那就说我腿脚不方便,暂时还走不了。回头再给庞师长送点礼,这事就过去了。懂不?”

    徐全这才恍然大悟:“厉害,叔,你说这事我咋就想不到呢。”

    “屁,你要能想到,你就当叔了。”徐自鸣对着徐全虚踢了一脚,“滚吧,抽完烟泡记得把这事办办,别忘了。”

    “放心吧。”徐全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又直着脖子对操场上的城防兵喊了一嗓子,“解散!”

    操场上的官兵立刻作鸟兽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