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缝和两个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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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公主坟前

    第三十四章、公主坟前

    烈日炎炎似火烧,店前马强半枯焦。

    看着铺子门前坐在那里晕晕欲睡的马强子,支君义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来,心中不由得觉得好笑。

    虽然手头还有点活计,到也不算太急,几个小伙计虽然也在勉强支撑着眼睛在对仗尺寸,却也只怕一阵风过来就能吹倒了。支君义挥了挥手:“都歇会儿吧。”

    正说着有人踏进店来,门口的马强子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大爷您做成衣吗?咱这可是四城有名……”话才说了半句,这才看清楚来人,不由笑道,“武长官来拉。”

    武笠只轻轻点了下头,并没有理会马强子,而是对着支君义说道:“二哥,出去走走?”

    自从月前武笠刚来的时候,带着支君义去了一次南大桥外,到还一直没有和支君义出去过。支君义看了看外头的太阳,只是这种天气却不是什么出游的好时机。心中想想,却又点点头:“不是出去抓共党吧?”

    “共党要是那么好抓,我就不用来了。”武笠笑了笑,只有在这里他才会露出这种笑容。

    支君义嘱咐大兰子看好铺子,便与武笠信步走了出来。只是才一出门,被大太阳狠晒了一下,不由眯起了眼睛:“去哪?”

    “公主坟。”武笠淡淡的说道。铺子前还是停着那辆摩托车,看来武笠对汽车到是不感兴趣,专爱开这摩托。

    支君义到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武笠居然会想去公主坟。那个地方对于支君义与武笠而言,却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当然这其中也周玉龙。因为兄弟三人,当初便是在公主坟前梵香结义的。

    武笠带着支君义自东街出来,一路西行,出了西城门。

    在这种秋日的午后,县城里面的人都躲在屋里不想出来,到了城外却是不然。眼看到了收秋的时候,庄稼地里满是农民挥汗如雨的在干着农活。有道是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当了农户人家,万万没有偷懒的可能。

    只辛苦一年下来打的粮食,却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会落入自家的米缸。尤其是这国民政府光复同昌以后,这米价一年贵似一年,却没见过哪里的庄户人家真的富了起来。

    那公主坟位于同昌西面,不足二十里的路程,到也不算太远。

    说起来这公主坟也不知是何时何人建造,更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公主埋葬于此。因为年久失修,风雨侵蚀之下,连坟前的石碑上的字迹也变得模模糊糊。需仔细辨认,才能隐约看到“景阳公主”几个篆字,而后面的年月日部分,却都缺失了。

    若是按地理来看,这辽西地区曾被辽、金、蒙古、满清所有过,更是大清朝的龙兴之地。在此处如果安葬哪位公主的话,估计也跑不出这几个朝代。可难就难在,这墓碑上偏偏写着梅花篆字,这可真真

    的是汉人才用的字体。

    但如果真的是一位汉公主的话,又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被埋在这里?如果是满公主的话,那么墓碑上在写了汉字之后,必会再带上一排满文才对。

    所以也曾有考古人士仔细研究过,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哪位公主的墓地。而且这公主坟建筑面积又小,看起来这公主似乎生前也不是什么得宠的主子,这样一来这公主坟的研究意义就打了折扣。

    这个年代,那些有权势的人若是找人研究什么古迹,泰半是为了里面的钱财、古玩。自从当年孙传芳挖了慈禧的墓,狂发了一笔横财之后,这偷坟掘墓的事早就成了不公开的秘密。如今同昌城外这公主坟依然矗立着,多半的原因就是在这个坟头上,实在找不到什么油水。

    不过依本城风水先生来看,这公主坟虽说没什么太大的价值,但从这公主坟的位置上来看,风水却是不错。因此上,城中许多大户都将阴宅立于此。多年以来,这公主坟的周围到是慢慢的林立而起许多豪门大墓。有些人家的墓地,比这公主坟还要气派几分。

    每到清明时节,这公主坟好不热闹,乡绅富户们象是攀比似的在这里祭奠先祖。一来二去,这公主坟所在的地方,竟成了同昌富户的公墓。

    不过此时眼见中秋将至,公主坟前到是人影稀落,等到武笠与支君义来到的时候,只听到山风清啸,四野廖廖,到也没人打扰。只要是和支君义在一起,武笠总是将那两个跟班赶走,兄弟间终是讨厌有外人在一旁,就算不说话也觉得耳根不清静。

    似乎是为了让这没落公主能给自家带来几分福气,那些大户们扫墓之时,也顺手稍带着把公主坟打扫一番。当武笠与支君义踏着碎石路,走到公主坟前的时候,到也是绿树掩映,花红草翠,一扫心中的闷热,连心情都开朗了三分。

    兄弟二人站于墓前,相对无语,许多纷乱涌上心头,一时间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一人高的石碑之上只写着“景阳公主”四字,连个立墓人的字号也没有,也不知这景阳公主是立墓人的“爱女”还是“爱妃”,到也引来无数猜想。

    “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半晌,支君义喃喃说道,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武笠听的。他也知道,这时武笠可不想听到“大哥”这个词,可是支君义又哪里忍得住?在他心中,怎么说也是三兄弟在这里结拜。

    难得的是,武笠居然没有出言讥讽周玉龙,反倒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可惜……可惜……”

    支君义知道,武笠口中的“可惜”,是可惜周玉龙没有与他一道加入国军。心中暗想,在大哥的心里,是不是也会对于象武笠这样有勇有谋之人居然加入了国军而感到

    可惜呢?

    其实有些时候,支君义也曾想过劝导武笠,可是这话又不知从何开口。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小裁缝,既不是国军也不是共党。于支君义而言,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足矣,为啥非得加入这个党那个派的?可惜这一番话,无论是武笠还是周玉龙,只怕都不会听在耳里。

    兄弟三人三条路,好象总也不会走到一起了。

    站了片刻,武笠突然一笑,走到公主坟的一侧说道:“还得吗?当时那个西城二兵卫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咱们三个结拜的?”

    支君义当然不会忘,也笑道:“当时,我真的一身都是汗,生怕被那鬼子兵看出什么破绽来。唉,你和大哥也真是胆大,我记得当时那颗人头就在大哥的怀里吧?”

    想到当时的紧张,武笠也历历在目,时至今日他也真是佩服那周玉龙的胆量。孤身一人就敢去杀了那鬼子间谍,不但夺回了地图,还要了鬼子的性命。也正是这一幕,让武笠第一次改变了对共党的看法,心中暗惊,这共党之中果然藏龙卧虎。也是在那时候开始,武笠决心把周玉龙拉入国军的队伍。

    可惜呀……可惜……武笠又一次叹息着。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武笠轻拍着公主坟的石碑,到象是在和墓中的公主说话一样。

    “大哥要是听到了,只怕会把这句原封不动的再送还给你。”支君义却知道武笠话中所指。

    “二哥,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想到今天都没有明白。”武笠又说道,“当初你为什么在这里?从头到尾,你都不是共党啊。”

    “可玉龙是我大哥。”支君义笑道,“我当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大哥叫我在这里等他,我就来了。”

    “就这么简单?”武笠有点想不通。

    “就这么简单。”支君义用力的点点头,“小武,如果你现在说,让我在这里等你,发生天大的事,我都会等在这里,你信吗?”

    “我信。”武笠对支君义的这句话毫不怀疑。

    “我是不是挺笨?”支君义自嘲了说道。

    “你只是不应该活在这个时代。”武笠叹了口气,“你这样的仁义君子,应该活在盛唐一朝,李太白必能与你成为至交。”

    武笠的话到是让支君义低头想了好久。爷爷的话又从他耳边响起“支者,知也。君者,君子也。义者,礼也……”

    “玄德公说,大下大乱,源于道德伦丧。小武,我觉得这句话,到是很适合今时今世。”支君义知道这话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自己止少要被扣上“政治犯”的罪名,也只有在武笠面前,他才敢有什么说什么。

    “所以,一定要消灭共匪,统一华夏,到了天下大治的时候……”武笠立刻侃侃而谈。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又被支君义打断了。

    “消灭了共党,就真的天

    下大治了吗?”支君义说道,“徐自鸣不是共党,王秃子也不是共党,娄县长更不是共党。你觉得,象这样的人统治百姓,天下就会大治吗?”

    “我和你说过,等到了消灭共匪之后,这样的人早晚也要掉脑袋。”武笠分辩道。

    “杀得完吗?”支君义追问着。

    “……”

    被支君义这样一问,武笠也愣在那里。

    杀得完吗?就象徐自鸣这样的军阀,王秃子这样的无赖,娄县长那样的贪官,杀得完吗?或者更准确的讲,杀得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