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缝和两个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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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狼桥夜话

    第十五章狼桥夜话

    几乎这一顿饭里,支君义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武笠。

    以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阅历很难理解,在武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怎么可以是这样的呢?如果说没有经历过下午那一幕的话,现在的支君义肯定热泪盈眶、激动不已。甚至可以说,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他就算是破例喝上点酒,爷爷也肯定不会反对。

    可现在支君义没有那样的心思,他就象是头一次认识武笠一样,甚至是有点怪异的在打量武笠。

    “二哥,不如出去走走,咱们聊聊天。”吃过饭,武笠亲热的拍着支君义的肩头,之后笑道,“二哥,你咋还这么瘦啊?”

    看到爷爷点了点头,武笠向老爷子又鞠了一躬,这才与支君义往外面走去。大兰子心中不安,想要跟出来,却被支母拉住:“爷们的事,你跟着干啥?你爷爷刚喝了点酒,侍候他躺一会儿,别着了凉。”

    大兰子再想说什么,支君义与武笠已经走出院门了,只得做罢。

    白天热了一天,到了晚上却还没有风,远远的天边似飘过来几朵雨云,不仅没有给人带来凉爽,反到比白天更加气闷了一些,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走出胡同口的时候,支君义惊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胡同口居然多了一辆带挎斗摩托车。自己回家的时候,分明没有见到。看到武笠很自然的骑到了摩托车上,看来是事先就安排好的。

    这反到让支君义长出了一口气,还好,眼前的武笠与午间的武笠的确是同一个人,真是从“北平来的大官”。

    “上车。”武笠拍了拍摩托车的车斗。

    支君义没有说什么,便坐了上去。难道说,刚刚这一顿家宴,就是兄弟间的绝情饭了?武笠要把自己带到警察局去吗?也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想到这里,支君义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怎么说,看今天晚上饭桌上看武笠的样子,他应该是不会为难爷爷的。

    “眼熟吗?”武笠的话却让支君义有些意外,武笠一边发动摩托车,一边笑道,“两年前,周玉龙就是骑着这个样式的摩托车去救的你呀。我本想把当年那辆车找到,可是估计已经随着当年的南大桥一样,永远消失了吧。”

    “消失的,不仅仅是一辆摩托车吧?”支君义淡淡的说道,脸上却没有笑意。

    武笠驾驶着摩托车载着支君义穿行于同昌城内,他的驾驶技术显然要比当年的周玉龙强得多,而支君义却是头一次坐这东西,下意识的抓着前面的护手,但脸色却非常平静,在他想来,摩托车载他去的地方,可要比坐摩托车惊险得多。

    直到武笠载着支君义飞快的经过警察局,并且一路向南城开去,支君义的脸上才露出一些疑惑。

    虽然武笠白天在城里露了脸,可是说到底

    同昌城里认识武笠的人并不多,但认识小裁缝的人可就不在少数了。看到小裁缝居然坐在了城防宪兵队才有的摩托车,人们不禁在一边指指点点,却也不敢高声。

    因为这两年西山罗胡子的游击队闹得太厉害,所以同昌城在晚上是实行宵禁的,天才一擦黑,路上的行人就不多了。所以武笠的车开得很快,不大功夫已经到了南城门。城门前的那些城防队的宪兵们,虽然也同样不是个个都认识武笠,但看到那辆摩托车便立刻放行了,连问都没问。

    支君义不说话,武笠也不说话,尤其是在出城之后摩托车越开越快,只片刻的功夫,南大桥已经远远在望。

    虽然当年三兄弟将南大桥炸毁,但在国军光复同昌之后,便立刻将南大桥修复。同昌这座小城之所以能被称为军事重镇、咽喉所在,就是因为这南大桥是唯一联通关里关外的要道,无论是北上沈阳还是南下山海关,如果不走同昌的话,那就算是机动部队,也要多走将近一个月的路程。

    如今的南大桥与以前相比,甚至还要更宽阔一些,在桥面上已经丝毫找不出当年爆炸过的痕迹了。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与当年相似的地方的话,那就是桥的两边,也全都修有桥头堡,南大桥仍然还是军事重地。当年的日本鬼与现在的国军,谁都不敢对南大桥掉以轻心,要是被游击队再炸一次南大桥的话,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就如同出城门时一样,武笠的摩托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向南大桥,守桥的城防小队长,似乎还向武笠敬了个军礼。

    过了引桥之后,摩托车渐渐放慢的速度,并最终停在桥头之上。

    武笠翻身下了车:“二哥,现如今不用再往桥上送成衣了吧?”

    哪知却半晌没有听到支君义回话,武笠回头看看,支君义仍然紧张的抓着摩托车的护手,尽管车已经停下,但看起来支君义似乎继续处于高速前行的状态之下。武笠的脸上露出一丝让人不意查觉的笑意。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支君义从摩托车上扶下来。支君义在脚踏实地之后,仍然用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才止住了发抖的双腿。

    没办法,对于支君义来讲,他这辈子就从没体验过这种速度上的奔驰,除了当年从南大桥上跃下来那一瞬间之外。

    有两名桥头的城防队宪兵一溜小跑的过来,看样子是打算扶一扶支君义,却被武笠一眼瞪了回去。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一出来,就算支君义都深吸了一口气,午间的武笠又回来了。

    武笠扶着支君义慢慢的走到桥栏边,天色已经全黑了,只有桥头堡的探照灯时尔从这里照过。白狼河水从桥下静静的流过,依如当年!

    在确认支君义已经能够站稳之后,武笠才将身体依在桥栏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洋

    烟,抽出一只点上:“这是我两年来,吃得最痛快的一顿饭。”

    “怎么?国军里象你这样的军官,供应的伙食很差吗?”支君义的面色总算是恢复过来,“我看那些警察们看见你,就象看见活祖宗一样,他们就没给你接风吗?”

    听着支君义不冷不热的话,武笠的脸上却没有一丁点不高兴的样子,他甚至还笑了,尽管那笑容非常短暂。之后,武笠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的说道:“不回来这里,我都快忘了怎么笑了。原来,我还会笑啊。二哥,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哥。”

    尽管天色已经很黑了,但支君义还是看得出武笠脸上的真诚。以他对武笠的了解,他觉得武笠肯定没有说谎。可是这种感觉又让他非常奇怪,武笠的地位他无法想象,就看今天王秃子兄弟对武笠毕恭毕敬的样子,武笠的地位再怎么说应该不低于这同昌县城的县长吧?站在这种地位之上,他怎么会不高兴,不开心呢?

    “其实,我想去的地方是战场。”武笠的话总是那么让人意外,摸不清数路,没人知道他下一句会突然说些什么,“却阴差阳错的加入了军统。二哥,你以为我现在是多大的官了吧?其实,我只是个上尉,相当于战场上的一个连长。”

    “当年炸毁南大桥那么大的功劳,怎么你还只是个连长?”支君义的确有些意外,看今天王秃子的样子,武笠说自己是个团长,估计支君义也会相信。

    武笠没心思向支君义解释军统的连长为什么会这么让人惧怕,那说起来太麻烦了,而支君义又不一定能懂。

    “南大桥……”武笠喃喃的说着,就象支君义一样,武笠这两年来又何曾忘记过这里?“二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以本来应该你得到的东西,却全都没有得到。”

    “你是说黑鱼帮的大洋吗?”支君义的面色更加冷淡,“的确,黑鱼帮什么都没有给我。我如今开铺子的钱,是爷爷当年准备当棺材本的钱。小武……”说到“小武”的时候,义君义明显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称武笠为“武上尉”或“武连长”。要知道有一些人对自己的官称是非常在意的,哪怕是在亲人面前。

    而武笠听到“小武”这两个字从支君义的嘴里说出来,竟显得很激动:“二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这份兄弟情义。其实二哥你应该得到的东西,会更多。别去管黑鱼帮了,他们的本事再大,也搞不来遥控炸弹。”

    “这两年我也一直在想,在这件事里,其实就没有黑鱼帮什么事,对不对?”

    “不要管当年了,我要补偿的是你的现在。”武笠的口气有些加重,“我来之前已经向上峰请示过,只要二哥点头,同昌县的县长,就是你的。”

    看到支君义明显的愣在那里,武笠继续说道:“那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没有你,同昌就不可能光复。甚至可以说,没有你的话,抗战说不定还要再多打两年。一个小小的县长,对于二哥来说,多少有些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