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缝和两个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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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义字当头

    第十章义字当头

    两年来,支君义一直不敢让自己有这样的念头,可是此刻却不由得他不这么想了。难道都是假的?当年在公主坟结义,信誓旦旦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骗自己?

    说起来,支君义与周玉龙的交情,非止一日。

    从小支君义就身单体薄常受人欺负,并且虽然家里贫穷,但却是诗书传家,爷爷从小家教极严,决不许支君义象邻里粗汉那样与人打架斗殴。若是生了事,不问清白,先打支君义一顿戒尺。

    慢说支君义不敢和爷爷顶嘴,就算是眼中流露出半点委屈来,爷爷便先要给他讲一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道理。

    所以,自小到大,支君义就是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大的。

    时至今日,支君义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是在哪一次受人欺负的时候,被周玉龙救了下来,并且从那里,周玉龙处处便象大哥一样护着他,替他出头,打抱不平。周玉龙自小身高体健、高人一头,打起架来更是发狠玩命,小小年龄就已经成了同昌四城的小霸王。若不是周玉龙护着,支君义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熬到今天。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不单是周玉龙象亲哥哥一样的护着支君义,而支君义也教给周玉龙识文断字。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学,要是没有支君义的话,周玉龙长大了也和眼前这李大疤子一样,两眼一抹黑,大字不认识一萝筐。

    因此上,这许多年来,支君义根本无法相信,大哥玉龙还会骗他。现在从李大疤子的口中得知,大哥玉龙一直就在西山游击队,却从不肯进城见一见自己,支君义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若是连大哥玉龙都不能相信了,这世上还有能相信的人吗?

    “兄弟,你这咋的了?”支君义的样子,到让李大疤子吃了一惊,“没啥好怕的,哥哥死前能认识你这个兄弟,那也不算晚。大老爷们儿,哭啥呀?”

    一边的大兰子却知道支君义为啥这样伤心,小声的安慰道:“说不定这两年玉龙哥有事,来不了城里呢。哥,你别多心。”

    李大疤子这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地方,不由笑了一下:“我当啥事呢。兄弟,你是不知道,这两年大周不在山上,他去……”

    话音没落的时候,外面又是一声枪响,一颗子弹飞了进来,象是打中了哪个坛子,“哗拉”的一声。

    “嚎!”第一个发出声音的,还是古胖子。本来这一阵子,古胖子念叨的声音已经小了,不想被这枪声一吓,又喊了起来:“别开枪,别开枪……我还在里边呢,我还在里边呢……疤爷饶命,疤爷饶命……”

    “李大疤子!”门外王金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想咋样了?是条汉子的,你把古老板放了,咱哥们手底下见真章。”

    “操!”李大疤子也顾不得与支君义说话

    了,“疤爷还没死呢。不是疤爷不放人,是这死狗扶不墙上。你等着,我让这裁缝把古胖子拖出去,咱哥们儿再分个高低。”李大疤子却明白,王金山之所以放这一枪,是因为半天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以为李大疤子已经失血过多,死了呢,想进来捡便宜。

    只是这两句话,听起来力道不弱,却又似伤了李大疤子原本就不多的气力,让李大疤子脸上又是一阵惨白。

    李大疤子将快抽完的烟头在地上摁灭,左手再抓了一块碎布,狠命的堵在腹部的伤口上,才低声对支君义说道:“兄弟,咱哥们缘份就算是尽了,下辈子再见吧。”

    “李大哥……”支君义到真是为眼前这硬汉动容。换成自己,血流成这样,只怕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等死的份了。

    “听我说,哥哥的血流得差不多了,再担误下去,一会儿连枪都勾不动了,那就麻烦了。”李大疤子拦住支君义的话头,看样子真的到了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了,“兄弟,你架着那个胖子出去,你放心有古胖子在手里,王秃子不敢开枪。出去以后,王秃子要问的话,你就说我已经晕过去了,动不了了。”

    支君义一时没明白李大疤子的意思,但心中却激动起来。说不上为什么,让他扔下李大疤子一人逃出去,他真是不肯,尤其是在听到大哥玉龙的消息以后。但是一直留在这里,大兰子又有危险,一时间让支君义进退两难。

    “嘿嘿,你李大哥这辈子,杀过鬼子,杀过土匪,杀过白狗子,手里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真他娘的值了……”李大疤子继续说道,“临死要是能再拉上王秃子垫背的话,那就更够本了。”

    边说着,李大疤子吃力的抬起了腰,用左手在腰后摸了摸,一个黑黑的东西出现在手里。

    手榴弹?这东西支君义到是认识。而且看形状,还是当年日本鬼子用的瓜型手雷。给鬼子送衣服的时候,鬼子的武器装备到是让支君义看了个够,因此上几乎都能看见样子,叫出名字。

    李大疤子一只大手将手雷完全的握在手里,再加上透出的血污,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手里有东西。

    “拿着。”李大疤子将手中的二十响塞到支君义手里,“拿着这个出去给王秃子看,他就肯定信你说的了。到时候,他敢进来,哥哥就送他上西头。”

    李大疤子说得轻瞄淡写,支君义却听得心惊肉跳。

    可仔细想一想,似乎目前的情况,就只有按李大疤子说的去做了。支君义不由得在想,如果这情势换成大哥玉龙的话,他也会这么做吧?由此推想下去,大哥玉龙这两年来,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就是因为这些,所以他一直没来看自己吗?

    “快点。”李大疤子再次摆了摆手,“兄弟你要再不出去

    ,等一会儿哥哥可连拉弦的劲都没有了。咱哥两投缘,日后要是想哥哥了,每年的今天,给哥烧两刀纸,也算咱没白认识一回。”

    说着,李大疤子象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说,大周这两年其实一直……”

    话说到一半,支君义正想往下听着,李大疤子却停了。他看到李大疤子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瞪大了向他的身后看去,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支君义连忙向后看去,却觉得手中一紧,估计是李大疤子正飞快的夺回刚刚塞在他手里的手枪。

    “娘的!”李大疤子大喝一声,抬枪要射,只是身受重伤之下,动作难免慢上半分。

    便只在支君义回过头的一瞬间,一条人影已经冲了过来,飞起一脚将李大疤子手中的手枪踢飞。那满是血污的手枪,竟被踢出了门外,可想这一脚力量之大。

    踢飞手枪之后,对方的脚却没有停,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转回来时,又踢飞了李大疤子另一只手里的手雷。这一脚才一落地,另一只脚顺势再起,飞踢李大疤子的面门。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李大疤子将头向一边偏了过去,只是那一脚踢太快,虽躲开了致命处,还是被扫飞了刚刚由支君义包上的布条,眉头的鲜血又涌了出来,只比刚刚更甚。饶是李大疤子这样的硬汉,也疼得“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这一串的动作,说起来连汤带水,作起来却只在眨眼之间。

    等到支君义转过头,还没看清来人到底是谁的功夫,李大疤子已经被对方踢晕过去。眉间涌出来的鲜血,竟溅到支君义的身上。

    “李大哥,李大哥……”支君义顾不得看向来人,只是轻摇着李大疤子。李大疤子身上的伤有多重,他最是清楚不过,生怕这一脚下去,当真要了李大疤子的性命。

    片刻,支君义看到李大疤子胸口微微起伏,这才确定李大疤子只是晕了过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虽然刚刚认识,支君义却分明觉得从李大疤子的身上,嗅到了大哥玉龙的气味,说什么他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李大疤子就这么死在自己的裁缝铺里。

    支君义并没有抬头去看到底是谁打晕了李大疤子,而是第一时间撕下一块布条,将李大疤子眉头上的伤口再一次包了起来。只是那一脚踢得太狠了,伤口裂开许多,让支君义包了许久,以至于双手上尽是鲜血。

    到是一旁的大兰子半晌没有说话,若不是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支君义的手臂,支君义差点以为大兰子也出事了。

    而出乎支君义意料的是,那个打晕李大疤子的人,竟没有阻止支君义做这一切,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虽然支君义没有抬头去看,但心里明白,既然这人打晕了李大疤子,那就肯定是警察局的人。自己这一翻动作被他

    看在眼里,止少也是个“通匪”的罪名。但事已至此,支君义不但没有后悔,反倒是包好李大疤子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其实说起来,警察局里的道道,支君义也并非一点不懂。“通匪”这罪名,可大可小。说大,足以掉了脑袋,说小,只要使够了银钱,关上两天,便放出来了。只是自己一家人全靠自己小小的裁缝铺吃饭,这一次只怕要卖掉铺子才能救自己出来了。同昌县里谁不知道,门外那个警察局长王金水,是出了名的“无底洞”。

    算了,不多想了。此时支君义一颗心到是平静了下来,在他眼中,只觉得现在要救的,已经不仅仅是李大疤子,更象是大哥玉龙。就算是在枪口之下,铡刀之前,要是能救大哥玉龙的话,支君义也仍然毫不犹豫。

    “支者,知也。君者,君子也。义者,礼也。我华夏千年礼教,只盼你能发扬光大。牢记,牢记。”

    这是在支君义懂事的时候,爷爷为他解释名字时说过的话。

    当年公主坟前,在鬼子的枪口下与大哥玉龙三弟武笠结义,为的就是这个“义”字。两年前只身闯上南大桥,也是因为义字兄弟就在身后。此时,犯着通匪的罪名,为李大疤子包伤口,更是只为这个“义”字。

    关于斜佬大大提出的问题:其实在炸桥的时候,周玉龙与武笠都不是连长,而是因为炸桥的军功,他们两个才分别被国共两党晋升为连长。这一点,后文会有所交待。

    另:您猜的没错,抗日战争只是这本书的一个引子,解放战争才是重头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