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缝和两个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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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危墙之下

    第八章危墙之下

    生活在这个时代里,几乎每个人对枪声都不陌生,好象支君义就是在枪声中长大的。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战争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鬼子被赶跑了,但是战争并没有结束。

    两年前,当国军打跑了日本鬼子进入同昌以后,西山罗胡子的游击队就一天都没有消停过。当年日本鬼子在的时候,就拿罗胡子的游击队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换成了国军,看样子还不如日本鬼子当年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习惯归习惯,再怎么习惯了枪声,也不能改变平头百姓对这种声音的恐惧。就在枪声响起之后,古胖子脸上如同变魔术一样,热汗全都变成了冷汗,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兄……兄弟,你这有背街的后门没有?”

    问完这句话,古胖子自己都觉得多余。他也不是头一次来这里了,总共巴掌大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后门?

    “砰……砰……”枪声更近了。连同那杂乱的脚步声,已经都到了街口。估计现在要是出门,非吃枪子不可。警察局那群二五眼的家伙,打共党打不着,打老百姓一枪一个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古老板,你先在这躲会儿吧,等他们过去了再说。”边说着话,支君义已经将半边门板支好,准支另一边了。门面本来就不大,两块门板,便能遮个严实。

    哪成想,话还没有说完,一条人影已经扑了进来,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让裁缝铺里的三个人,不由的窒息了一下。

    与此同时,随着枪响,一颗子弹正打在裁缝铺的招牌上,发出“当”的一声。随后就是古老板“妈呀”的一嗓子,到是与枪声不分高下,有得一比。

    支君义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大兰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后,虽说他现在也是心跳加速,但总还是要比古胖子强上一些。

    再怎么说咱也是炸过南大桥的爷们!事后支君义这样理解。

    不过看起来,到是屋里的三个人过于紧张了,因为冲进来的那个人影,根本就没有理会屋里的三个人,而是第一时间躲到门后,并且扬起手向外打了两枪。

    支君义将大兰子推到裁缝案的后面,才有时间仔细的打量一下冲进来的人影。

    那人大约看起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吧,一脸的胡子如同书中的张飞一般,如果不是满脸血污的话,应该是张极威猛的脸庞才对。只是此时,脸上的血污太重,尤其是左眉上有一条极深的口子,流出来的血将左眼都遮住了。

    身上原本应该是一件蓝布长衫才对,这对于支君义来说,一眼就能看出。尽管此时这蓝衫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但当初的手工与质地,应该还是不错的。做为一名裁缝,支君义甚至都能够想像得出,这人穿着蓝衫在街上行走的样子。或许象个教书先生

    一般,只是这张威猛的脸上,带的杀气太重。

    这就是共党?支君义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警察局前面的布告上说得明白,活捉一名共产,赏一根金条。

    不过支君义现在心里想的却不是金条,而是一个人,一个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人。

    自两年前炸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哥与三弟。但止少他知道了,大哥玉龙是西山游击队的共产党,而三弟武笠却是国军的人。当时支君义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在他的眼中,亲如兄弟的大哥与三弟,突然之间全都变成了陌生人,陌生到让他一点都不认识了。

    而在同昌光复以后,直到今天,都再也没有大可与三弟的消息了,就好象这两个人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三弟武笠并不是同昌本地人,突然消失似乎还有些理由。可大哥玉龙却是从小和支君义在同一个胡同里光着屁股长大的,怎么也说没就没了呢?

    两年的时间眨眼间过去了,本来支君义一直想淡忘这一切,可是却根本无法忘记。尤其是当这个浑身是血的共党突然闯入他的裁缝铺时,支君义竟有一种冲动,他真的很想过去问一句,可认识大哥玉龙?

    而此时,那浑身是血的人正半卧在门板的后面,一条腿紧蹬着地面稳住身体,另一条腿则用力的蜷缩回来收在身下,象是顶着腹部的创口,很显然他身上的伤不止一处。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支君义居然没有听到一丁点的呻吟声,反过来那人象是屏住呼吸一样,努力的侧耳听着门外。

    就在裁缝铺里一片惊乱的时候,警察已经将裁缝铺的门前封得严严实实,并且还有阵阵的皮靴声传来,看来不仅仅是警察,城防队的人似乎也过来了。就在这小小的裁缝铺门外,数十条黑洞洞的枪口压了过来。

    古胖子偷着向外看了一眼,吓得差点没死过去,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管是谁这时候敢出门的话,乱枪打死还是轻的,只怕连全尸都留不下。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共党,竟有这么多人来抓。

    “李大疤子,有种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听到门外的公鸭嗓子,支君义也愣了一下,想不到外面竟是警察局长王金水亲自带队。这个当年的皇协军司令在同昌光复以后,竟摇身一变,变成了警察局长,在这小小的同昌城里,仍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至于“李大疤子”这个名字,那对于同昌城里的人来说,就更是如雷贯耳了。

    日本人打过来之前,同昌城附近便流传着一句话:九山十三寨,牛马遍地来!

    前一句中的九山十三寨,指的就是当地最有名的十三寨的胡子。自满清以来,这关外同昌城就一直“盛产”强盗。

    凡是强盗,在犯案的时候,总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关里的强盗通常用

    块黑布把脸蒙上,而关外的强盗则是奇特一些。他们将苞米地里的苞米掰下来,将苞米须子粘在脸上,以掩面目,黑夜中看去,就象一个满脸胡须的黑大汉。这一来二去,东北的强盗就另有一个名字,被称为“胡子”。

    而同昌城这个地方,自古就是关外重镇,城外九山连绵,自成天险,更是往通关里的咽喉所在,往来客商繁多。因此上,从古至今,同昌的胡子也更是从没断过。百十年来传到今日,最出名的,就是九山十三寨。

    而除了九山十三寨之外,更有一个民间组织,被称做“牛马会”。原初是因为这里胡子太多,许多贩牛贩马的客商便要花重金请保镖,于是这些专门保护牛马贩子的保镖们自发成了一个组织,便称为“牛马会”。过往的牛马客商,只要交了一定的钱财,牛马会便保你在同昌地面上无事。

    于是在这同昌地面上,就出现了两大势力,一是九山十三寨,另一个就是牛马会。互相之间勾心斗角百十数年,却也一直分不出个上下高低来。

    等到日本鬼子突然杀进东北,荼毒我中华百姓的时候,也恰巧就在这牛马会里出了一个豪气云天的大掌柜,名叫梁丹。

    梁大当家的带着自己的牛马会,第一个加入了五虎将军杨靖宇的游击队,手下从者数千,曾经三次强攻同昌县城。在东北游击队里,有此实力与胆量的,无出其右。

    在梁丹之后,便是人称罗胡子的罗云汉。如今西山游击队的首领,据说就是这位罗胡子,警察局悬赏一千根金条要罗胡子的人头,只可惜到现在连根罗云汉的胡子都没有摸到。听说因为这事,警察局长王金水每天里都被上峰骂得狗血淋头。

    而眼前的这个“李大疤子”,便是罗胡子手下的一员干将。

    据说李大疤子原本是九山十三寨里凤岭山老刀会的小头目,后来听说老刀会的大当家赵老刀打算投靠日本人,李大疤子二话不说,抡起一把铡刀把赵老刀活活砍死,然后带着弟兄们加入了罗胡子的游击队。

    在西山游击队里,这李大疤子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他脸上的一道疤,便是杀鬼子时候留下的。

    一开始的时候,说是李大疤子独斗三个鬼子,一番打斗下来,三个鬼子见是阎王,而李大疤子则留下了这道疤。而后又有人说,是李大疤子空手入白刃,独斗九个鬼。再传下去,九个鬼子又变成了二十人,更有甚者说是李大疤子还生吞活剥了其中的两个鬼子,脸上这道疤是吃骨头的时候,划破的。

    反正这疤到底怎么来的,估且不说,李疤子却早就让人传为了“吃人魔王”。否则的话,今天也不至于来这么多人抓他一个!

    一提到李大疤子,支君义不由得又看了两眼。都说李大疤子脸上有一道招牌一样的

    大疤,只可惜此人满脸是血,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看看那人的样子,就算他不是李大疤子,也肯定是共党了。

    那他说不定就知道大哥玉龙的消息。支君义从衣案后面站起来,就想走过去,却被大兰子一把抓住。

    “哥,你不要命拉!”大兰子小声的在支君义的耳边嘀咕着。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从外面传来,两粒没头没脑的子弹在裁缝铺里乱窜,也不知打坏了什么。

    到是古胖子“嗷”的一嗓子,吓了众人一跳,支君义还以为他中枪了呢。

    裁缝铺的屋角本来有一个用来装破布头的竹筐,此刻古胖子将布头全都倒了出去,把自己扣在筐下,只是他又太胖了,只能扣住上半身,屁股却还露在外面。听到枪响,古胖子一头撞在墙上,要不是扣着竹筐,估计这一下子非撞晕了不何,连竹筐都走型了。

    门外的王金水听到声音,还以为打中了李大疤子,不由得兴奋起来:“李大疤子,再不滚出来,老子乱枪齐发把你打成肉酱!机枪准备!”

    “别呀!别呀!”古胖子杀猪一样的声音,从裁缝铺里传了出来,“王局长,枪下留人那,我在里边呢!”

    “啊?”门外的王金水这才听到来,裁缝铺里的说话的,明显不是李大疤子,“古……古老板??”

    “对呀,是我呀,王局长,别开枪呀!”古胖子都快哭了。在裁缝铺里边,古胖子不止一次的打量着浑身是血的李大疤子。他估计着如果现在他硬闯出去的话,那李大疤子是拦不住他的。可偏偏两条腿软得象面条一样,别说跑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一听是古胖子的声音,王金水也有点犹豫了。要是换成平成百姓的话,王金水到是可以不管他们的死活。但这东城当铺的古胖子,那也是同昌街面上有头有脑的人物,“县太爷有请”的常客,虽说王金水和古胖子一向不对付,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下令开枪,把古胖子打死了,回去以后还真不好交待。

    不过再想一想,西山游击队的二号头目李大疤子就在里面,王金水拍了拍自己的秃头,突然对着身边一个警察捅了捅:“你,带两个人,进去!”

    “啊?”那小警察立时象死了亲爹一样,白着脸看向王金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