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缝和两个连长
字体: 16 + -

第二章 义兄义弟

    第二章义兄义弟

    “杂种!”周玉龙大声的骂着,以至于河神庙钟楼上那些三三两两的游客们,不由得向这边看了过来。

    不过当他们看到周玉龙那将近一米九的厚重背影时,立刻又都将目光转向了其他方向。虽然看起来周玉龙穿得就象一名普通的小市民,但这个时代里,可不是每个小市民都能弄到望远镜这种玩意。

    除了人高马大的周玉龙之外,更让人心惊的,则是他身后站着的矮个子。没办法,尽管武笠的身高也在一米七五以上,可惜无论谁站在周玉龙的身边,都没法变得“高大”起来。

    与周玉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的是,武笠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是在周玉龙喊叫之后,他立刻放下望远镜,将目光将钟楼内的闲人一一扫去。

    在这么热的天里,武笠也仍然穿着一件蓝布长衫,这使得他看上去就象一名教书先生。象他这种人,与周玉龙站在一起,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让人奇怪的事情。而他的目光,就更不象教书先生那么简单了。

    如果说真的可以把一个人的目光与刀子相比拟的话,那这个人无疑就是武笠了。武笠的眼睛并不大,尤其是他在看人的时候,习惯性的将头微微低下,继而将双眼如虎那样吊起来。

    哪怕是他很随意的看向你的时候,你也会突然有一种非常揪心的感觉。好象他那么随随便便一看,就已经立刻看穿了你的五脏六腑,将你整个人都看得通透无比。你所有藏在心里的秘密,只在他的一眼当中,就已经全部大白于天下了。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那些好奇的游客们已经第一时间的扭过脸去,却仍然能够非常真切的感受到武笠的目光象小锥子一样,从他们的背后一一刺过。

    本来人就不多的钟楼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仿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做着见不得人的事,而武笠就是专门来抓他们的。一些胆小的,不由自动的想向楼下走去,但又怕这做太过明显,一时间彷徨在那里,一副进退不得的样子。

    不过武笠并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当大哥周玉龙准备转身下楼的时候,武笠已经一把抓住周玉龙的肩头。

    那么轻轻的一伸手,看上去象是很随便的拦住了周玉龙,但这只手却有意无意的抓在了周玉龙的左肩胛骨上,立时让周玉龙半条手臂失去了力气,身体也停了下来。

    “你!”如果楼顶不结实的话,周玉龙这一嗓子,足以让钟楼做好开天窗的准备了。

    还好,周玉龙也立刻反应到此时此刻,不是大声叫嚷的时候,才立刻压低了声音:“你看不见吗?”只不过,象他这种天生大嗓门的人,就算是故意将声音压低,也很容易就传出了老远。

    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最后两名游客,也快步的越走越远,就连

    守在吊钟旁边的一名道士也假装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匆走下楼去。

    就这么短短的功夫里,整座钟楼的顶层,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天生就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没人想知道那两个拿着望远镜的人是干什么的,更没人想知道接下来他们会说些什么。也许有的时候,只是非常无意的听到一些什么话,转眼脑袋就会搬家。

    没人想死,尽管天天都有人死去。

    “咱们现在帮不了他。”武笠的声音不高,有的时候如果不仔细听的话,甚至让人都听不清武笠在说什么,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但若仔细听到的话,却又没来由的觉得,武笠的声音非常刺耳。

    不仅仅是他的目光,就连他的声音也同样象一把小锥子一样,听了之后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周玉龙知道武笠说得没错,就算他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河神庙,之后又在桥头机枪的封锁下神奇的闯到南大桥上,也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说不定,就只在他下楼的时候,西城二兵卫的枪已经响了。

    在这之前,一切的一切,他们几乎都计划好了,但西城二兵卫的举动,真的非常出乎他们的意料。谁也想不到,五年来都能成功送衣服的支君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危险。

    但是说,如果就这么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支君义被日本兵开枪打死,周玉龙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件事情的所有人中,只有支君义才是无辜的,只有支君义才是最不应该死掉的人。

    “如果换成是你在桥上,那你是不是希望我现在也冲过去救你?”武笠的声音几乎没什么变化,但他的眼睛却没有去看周玉龙,而是死死的盯着桥头的西城二兵卫。

    此时支君义已经又向前走了大约五十米。

    “当然不用!”周玉龙用力的甩了甩膀子,把武笠的手甩开,“就是死,我也要炸掉这座桥。”

    看着武笠冷酷的表情,周玉龙却显得有些焦急:“但是……那是小义啊,他不应该死。让我去,我不怕死!”

    “谁都不应该死。”周玉龙越是焦急,武笠就变得越是冷漠,“可是做大事,总得有人死。你现在冲出去了,整个计划都砸了,二哥也肯定活不了。”

    “你他妈的骨头是不是冰做的?”周玉龙的唾沫都溅到了武笠的脸上,“你们这群国民党反动派,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武笠只是皱了皱眉,他甚至都没抬起手擦一擦脸上的口水,表情也并没有因此变得激动:“现在是国共合作,说话要注意。你真的以为,我就那么愿意和你们共党并肩作战?别好象你自己高尚得象天主。哼!你不是和我一样?要不是为了炸桥,你能当成二哥的结义大哥?等有一天二哥明白了这些事,在他眼里,咱两都不是什

    么好东西。”

    “你……”周玉龙为之语结,虽然他非常不喜欢武笠说得这些话,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事实。

    “我事前已上报上峰,并且得到上峰许可。事成之后,将破格将二哥支君义提升为中尉连长,光复同昌之后,就在同昌县政府谋职。”武笠不紧不慢的说着,好象天塌下来,他都不会变一样,“如果他有什么不幸的话,将追认为国民烈士,其家属待遇等同于少校家属。”

    “那有个屁用?”周玉龙仍然忿忿的说着,“他才十八,才十八啊。哼,我知道,他要是成了中尉的话,那你呢?你的上峰在你来之前就给你封官许愿了吧?哼,张嘴闭嘴的叫二哥,其实他就是脚下的一块石头,你就光想踩着他升官发财,你们国民党全是这个德性。”

    “怎么?你们共党,能给他更多的待遇吗?”武笠冷冰冰的目光看向周玉龙,“我告诉你周玉龙,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但在我眼里支君义永远是我二哥。我武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不会踩着自己兄弟的骨头爬到高位上去。但今天的事情谁都没法改变,无论二哥是死是活,我们的任务必须完成。你这个游击队长,肯定没忘了你的上级给你的命令,是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协助我将大桥炸掉吧?你们共党也同样明白,如果不炸掉这座桥,就这么让鬼子的军火与兵车源源不断的送到北方去,这场战争的结果永远都是个未知数。”

    看着眼前这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国民党军官,侃侃而谈的样子,周玉龙的确没有太多可辩驳的地方。

    无论是与武笠比起来,还是与支君义比起来,周玉龙都是个粗人。在他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大道理可讲。或者他现在也同样觉得,武笠的话是对的。换成自己在桥上的话,他肯定不希望武笠或别人冲过去救自己,哪怕自己真的死在鬼子枪下。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让他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被鬼子打死,周玉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平心静气。

    他真的希望,现在在桥上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支君义。周玉龙讲不出武笠的那些话,但他却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的确是把支君义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看待。

    突然,武笠的目光变得严峻起来,他用更重的语气问道:“周队长,你总不会愚蠢的告诉了二哥,那枚铜扣里装的是炸弹吧?”

    “我没你想得那么笨。”周玉龙气愤的回答。

    “我想也是。”武笠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在外人眼里,他的那张脸就象变色龙一样,说变就变,“二哥要是知道了那东西的威力,他还真没有胆量把东西送到桥上去。”说着,武笠那冰山一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看,那鬼子不是把枪放下了吗?”

    周玉龙连忙拿起

    望远镜,果然他很清楚的看到,支君义已经马上就要走到桥中央的鬼子指挥车了,从那里到桥头的西城二兵卫,几乎已经超过了三八枪的精准射程极限。

    而就在他与武笠说话的时间里,原本举着枪的西城二兵卫早已经将手中的枪,交还给了身边的吉田。并且另一边的铃木,也已经放下了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周玉龙从望远镜中看到西城二兵卫的时候,西城二兵卫正从桥头的岗楼里,放下电话走出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