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去留决定（四）
此刻夜深人静，唯有曹操的居住处还有蜡灯在燃烧，在一片漆黑黑的夜色里显得尤为明亮。郭嘉眼尖，透过窗户隐隐看到一个人影跪坐在书案前，他心中有些明目，轻呼一口气，感激地看一眼荀彧，荀彧的眼中透出一股笑容，拱手向他告别。郭嘉回拜，然后理了理衣物，从容地走过去，推开门，踏进屋，随后把门关上。
沉稳的声音肯定道：“你便是郭嘉？”
郭嘉愣了愣，寻声望去，只见书案前跪坐一个中年人，中年人一身白色儒丝衣，头发还未散开，用一只银钗束起。郭嘉顿了顿，向前走几步，终于看到那个中年人的样貌：中年人并不大英俊，身材也不高大，他有一张国字型脸，麦色皮肤。此时，他眉头皱锁，嘴唇紧抿，双眼锐利地看向自己，目光略过一股探究。
乍一看来，中年人并未有甚么出奇之处。
郭嘉却心中一跳，拱手朗声道：“学生郭嘉，字奉孝，见过曹公。”
他的态度出奇地彬彬有礼，丝毫看不出他还有一副浪子的性子。曹操盯住郭嘉，只觉这个书生太年轻：这个书生大概比自己要小上十多岁，书生身材消瘦而修长，一袭青龙衣袍，头戴青冠，面容儒雅秀气，一双眸子十分明亮。他面含微笑，落落大方，举止十分得体。曹操看着他片刻，终于吐出几个字来：
“你就是郭嘉，文若的同乡？”
郭嘉回道：“是的，学生也是颍川人，和荀先生是同乡，少时学生和他同读一所学院。学生自小家贫，若没有荀先生的救济，学生怕是没法子站在这里。”
曹操闻言觉得颇为有趣，真是想不到这个书生才和自己见面不久，便道出他的贫寒家境。曹操转了转珠子，忽然冷笑道：“自古颍川多奇士，然而在老夫眼里却未必如此！你这贪婪之人，难道只是因为文若接济过你，你才来此谋事的么？”
他这是在故意地刁难自己！郭嘉拱手，不慌不忙道：“非也！学生并非贪图曹公的富贵才来此谋事！不瞒曹公，学生曾经在冀州物袁公那里谋事一段时日，可是如今学生却站在这里！曹公与袁公相比，比之如何？若非学生是那贪婪之人，又岂非不顾袁公，而站在曹公您的面前？”
曹操低喝道：“你这轻狂书生，果真大胆！难道就不怕曹某杀了你么！”
郭嘉看到曹操一脸阴沉的表情，坦然地笑道：“学生相信曹公并不是那类人！”
“哦？不是哪类人？”曹操扬了扬眉。
郭嘉笑道：“自然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哦？”曹操等着下文。
郭嘉淡淡地道：“黄巾起义，天下初乱；灵帝驾崩，天下大乱！前有西凉刺史董卓进京，先废少帝，后立新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后有董卓死后，其旧部驻军于长安，继续挟持天子把守朝政！诸侯崛起，天下纷乱，然而至今未敢有称帝者，乃是惧怕自己被冠上反叛之名，害怕自己被诸侯群起讨伐！皇室衰落，却仍有所约束，观董卓，看其旧部，可以得之：奉天子者可以号令诸侯！学生得知皇帝陛下南移，冀州牧帐下的谋士沮授曾经建议袁公迎接天子，却因为其他谋士的反对，使得袁公错过这次的机会！”
曹操听得入神，郭嘉想了想，解释道：“当时沮授是这般建议的：‘主公生于四世三公，以忠义匡济天下，如今陛下流离失所，宗庙受到毁坏，而其他诸侯却以兴义兵为名，行兼并之实，没有一人愿意保卫天子，抚宁百姓！现在主公已经粗定州城，应该早迎大驾！在邺城建都，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兵马以讨不臣！那时，还有谁能抵御？’学生以为他的建议是极好的，只是却有其他谋士反对地道：‘汉室衰微已然很久，今天要重新振兴谈何容易！况且当前英雄各据州郡，拥有士兵数万人，这就是所谓的：秦失其鹿，先得者王！若是我等把天子迎到自己的身边，那么动不动都得上表请示，服从命令就会失去权力，不服从命令就有抗拒诏命的罪名，这可不是一个好办法。’双方争执不休，袁公犹豫，这才使得袁公错机良机！”
郭嘉歪了歪头，眨了眨眼道：“看曹公迎接天子，便可得知曹公身怀大志之才，想要重振大汉！既然曹公是一个怀有鸿鹄之志的人，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学生！”
郭嘉的一席话中，既有他对天下大事的了如指掌，还有他对曹操难得的顽皮之话。曹操深呼一口气，失笑地道：“颍川多奇才！曹某果真是见识到了！”郭嘉一笑，又听曹操厚脸道：“既然郭先生知晓曹某的志向，可否为曹某指明一二？”
“敢不从命。”郭嘉拱手，心下一片雪亮，侃侃地说，“如今天下，群雄四起，有能者终会统一战乱！曹公，您所在的兖州，享誉‘九省通衢，齐鲁咽喉’的美名！它地处中原，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兖州北连冀州，南接荆州，西边是司州，东面则是徐州！纵观当前局势，北方冀州的袁公势力最大，然而他却与更北的幽州牧公孙将军敌对；西边司州的繁盛被董卓旧部所破坏，现在民不聊生；南方的荆州是皇室宗族刘表殿下，他与曹公您并无恶交，可以考虑联盟；至于东面的徐州，想必曹公比学生更为清楚！曹公，若您想壮大自己的势力，趁着北边的冀州牧与幽州牧火拼之时，首先平定东面的徐州，这样不仅能让您提升实力，而且还可以避免以后您与袁公交战时，徐州会从侧翼威胁您！”
曹操听罢连连点头，打量神采亦亦的郭嘉，忍不住继续地考他道：“郭先生不愧为颍川奇士！分析得极为精妙！观先生之大才，乃属于一流谋士！曹某且再问你：作为谋士，最关键的应该是甚么？”
郭嘉道：“战争如下棋，没有一场战争是事先部署好的，熟读兵法只是入门，军师的优劣在于临场应变。”
……
这一夜，曹操百般刁难郭嘉，郭嘉从容应付曹操，二人似乎忘却一切，只觉越谈越投入，郭嘉的分析明晰透彻，曹操听罢眼眸愈亮，似乎瞧见了在郭嘉的部署下，那向他招手的美妙未来。
不知深谈多久，只见东方既白，曹操满意地看着郭嘉，郭嘉亦回笑地望着曹操。郭嘉起身道：“曹公，学生先且退下！您还是多多休息罢！”
曹操眯了眯眼，痛惜时光短暂，他虽然意犹未尽，还是听从郭嘉的嘱咐，二人起身，相互拱手，恋恋不舍地拜别。
看着郭嘉离去的背影，曹操感慨地心想：若是能招募此人入府，则使老夫成大事者，必此人也。
沉稳的声音肯定道：“你便是郭嘉？”
郭嘉愣了愣，寻声望去，只见书案前跪坐一个中年人，中年人一身白色儒丝衣，头发还未散开，用一只银钗束起。郭嘉顿了顿，向前走几步，终于看到那个中年人的样貌：中年人并不大英俊，身材也不高大，他有一张国字型脸，麦色皮肤。此时，他眉头皱锁，嘴唇紧抿，双眼锐利地看向自己，目光略过一股探究。
乍一看来，中年人并未有甚么出奇之处。
郭嘉却心中一跳，拱手朗声道：“学生郭嘉，字奉孝，见过曹公。”
他的态度出奇地彬彬有礼，丝毫看不出他还有一副浪子的性子。曹操盯住郭嘉，只觉这个书生太年轻：这个书生大概比自己要小上十多岁，书生身材消瘦而修长，一袭青龙衣袍，头戴青冠，面容儒雅秀气，一双眸子十分明亮。他面含微笑，落落大方，举止十分得体。曹操看着他片刻，终于吐出几个字来：
“你就是郭嘉，文若的同乡？”
郭嘉回道：“是的，学生也是颍川人，和荀先生是同乡，少时学生和他同读一所学院。学生自小家贫，若没有荀先生的救济，学生怕是没法子站在这里。”
曹操闻言觉得颇为有趣，真是想不到这个书生才和自己见面不久，便道出他的贫寒家境。曹操转了转珠子，忽然冷笑道：“自古颍川多奇士，然而在老夫眼里却未必如此！你这贪婪之人，难道只是因为文若接济过你，你才来此谋事的么？”
他这是在故意地刁难自己！郭嘉拱手，不慌不忙道：“非也！学生并非贪图曹公的富贵才来此谋事！不瞒曹公，学生曾经在冀州物袁公那里谋事一段时日，可是如今学生却站在这里！曹公与袁公相比，比之如何？若非学生是那贪婪之人，又岂非不顾袁公，而站在曹公您的面前？”
曹操低喝道：“你这轻狂书生，果真大胆！难道就不怕曹某杀了你么！”
郭嘉看到曹操一脸阴沉的表情，坦然地笑道：“学生相信曹公并不是那类人！”
“哦？不是哪类人？”曹操扬了扬眉。
郭嘉笑道：“自然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哦？”曹操等着下文。
郭嘉淡淡地道：“黄巾起义，天下初乱；灵帝驾崩，天下大乱！前有西凉刺史董卓进京，先废少帝，后立新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后有董卓死后，其旧部驻军于长安，继续挟持天子把守朝政！诸侯崛起，天下纷乱，然而至今未敢有称帝者，乃是惧怕自己被冠上反叛之名，害怕自己被诸侯群起讨伐！皇室衰落，却仍有所约束，观董卓，看其旧部，可以得之：奉天子者可以号令诸侯！学生得知皇帝陛下南移，冀州牧帐下的谋士沮授曾经建议袁公迎接天子，却因为其他谋士的反对，使得袁公错过这次的机会！”
曹操听得入神，郭嘉想了想，解释道：“当时沮授是这般建议的：‘主公生于四世三公，以忠义匡济天下，如今陛下流离失所，宗庙受到毁坏，而其他诸侯却以兴义兵为名，行兼并之实，没有一人愿意保卫天子，抚宁百姓！现在主公已经粗定州城，应该早迎大驾！在邺城建都，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兵马以讨不臣！那时，还有谁能抵御？’学生以为他的建议是极好的，只是却有其他谋士反对地道：‘汉室衰微已然很久，今天要重新振兴谈何容易！况且当前英雄各据州郡，拥有士兵数万人，这就是所谓的：秦失其鹿，先得者王！若是我等把天子迎到自己的身边，那么动不动都得上表请示，服从命令就会失去权力，不服从命令就有抗拒诏命的罪名，这可不是一个好办法。’双方争执不休，袁公犹豫，这才使得袁公错机良机！”
郭嘉歪了歪头，眨了眨眼道：“看曹公迎接天子，便可得知曹公身怀大志之才，想要重振大汉！既然曹公是一个怀有鸿鹄之志的人，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学生！”
郭嘉的一席话中，既有他对天下大事的了如指掌，还有他对曹操难得的顽皮之话。曹操深呼一口气，失笑地道：“颍川多奇才！曹某果真是见识到了！”郭嘉一笑，又听曹操厚脸道：“既然郭先生知晓曹某的志向，可否为曹某指明一二？”
“敢不从命。”郭嘉拱手，心下一片雪亮，侃侃地说，“如今天下，群雄四起，有能者终会统一战乱！曹公，您所在的兖州，享誉‘九省通衢，齐鲁咽喉’的美名！它地处中原，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兖州北连冀州，南接荆州，西边是司州，东面则是徐州！纵观当前局势，北方冀州的袁公势力最大，然而他却与更北的幽州牧公孙将军敌对；西边司州的繁盛被董卓旧部所破坏，现在民不聊生；南方的荆州是皇室宗族刘表殿下，他与曹公您并无恶交，可以考虑联盟；至于东面的徐州，想必曹公比学生更为清楚！曹公，若您想壮大自己的势力，趁着北边的冀州牧与幽州牧火拼之时，首先平定东面的徐州，这样不仅能让您提升实力，而且还可以避免以后您与袁公交战时，徐州会从侧翼威胁您！”
曹操听罢连连点头，打量神采亦亦的郭嘉，忍不住继续地考他道：“郭先生不愧为颍川奇士！分析得极为精妙！观先生之大才，乃属于一流谋士！曹某且再问你：作为谋士，最关键的应该是甚么？”
郭嘉道：“战争如下棋，没有一场战争是事先部署好的，熟读兵法只是入门，军师的优劣在于临场应变。”
……
这一夜，曹操百般刁难郭嘉，郭嘉从容应付曹操，二人似乎忘却一切，只觉越谈越投入，郭嘉的分析明晰透彻，曹操听罢眼眸愈亮，似乎瞧见了在郭嘉的部署下，那向他招手的美妙未来。
不知深谈多久，只见东方既白，曹操满意地看着郭嘉，郭嘉亦回笑地望着曹操。郭嘉起身道：“曹公，学生先且退下！您还是多多休息罢！”
曹操眯了眯眼，痛惜时光短暂，他虽然意犹未尽，还是听从郭嘉的嘱咐，二人起身，相互拱手，恋恋不舍地拜别。
看着郭嘉离去的背影，曹操感慨地心想：若是能招募此人入府，则使老夫成大事者，必此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