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医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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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尘埃落定(五)

    天亮了,一如往常的闷热。

    热,真热,还真热,可是,再如何热也抵不上鄄城县所有人心中的热情。鄄城县的城门被巡逻县兵们放了下来,曹操率领众位武将士兵原路回归,他们虽然一身血迹,狼狈不堪,可是却受到鄄城县所有人的欢迎,因为他们抵挡住吕军的侵袭。

    鄄城县的平民们纷纷出现在街道两边,欢呼地道:“吕军撤退了!吕军撤退了!吕军撤退了!……”

    曹操策马挥手,一身的狼藉挡不住他满脸兴奋的神色,他大声地宣布道:“诸位百姓,吕军已经败走南下,我军胜利!吕军不会再来偷袭鄄城!”

    “曹州牧大人英明!”鄄城县的平民们赞叹。

    这一天注定是所有鄄城县人的狂欢,尽管还是大旱,吕布没有完全离开兖州,但是听闻他逃向山阳一带,而那里地处偏僻荒地,相信要不了多久,吕布会有所新的举动。

    吕布将会南下,退往徐州,那已是后来的事情。这事,与鄄城无关,完全同鄄城县县民无关,和鄄城县军营的粮草兵无关,尤其是和华佗再无关系。

    华佗这几日多次询问阮瑀,何时才可以离开,毕竟鄄城的战事告一段落。

    阮瑀心中苦笑,劝他耐心等待。这几日的宴会,让他觉得该是时候向曹洪许诺当初的约定,请求放走粮草兵们离开归乡。

    “只要好好驻军于鄄城县,抓紧备粮,要不了多久,吕军定会因为缺粮而离去,到时他不能继续留在兖州,肯定会去往——徐州。”

    依旧是酒宴,已经过去几日了?曹操与他的武将谋士们在鄄城县府中惬意地享受这无与伦比的胜利带来的那份愉快。

    多番饮酒后,曹操放下酒盅,跪坐在席上,看向众人,突然地道:“如今徐州牧陶谦已死,刘备新上任还不长,曹某打算趁机夺取徐州,再回军消灭吕布。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武将们纷纷地表明道:“愿跟随主公!”

    在场的几名谋士听罢,面露不同之意。

    荀彧起身,拱手,劝阻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昔日汉高祖保守关中,汉光武帝据占河内,都采用‘深根固本,打好基础’的办法来平定天下,进攻时可以战胜敌人,退却时可以坚持防守,因而,他们虽然有困难和失败却最终完成了大业!主公您本来凭借兖州首先起事,平定山东的祸乱,百姓这才对您心悦诚服!当今黄河、济水一带是天下重要的地方,现在虽然遭到摧残破坏,但还是容易据以自保,这也是主公您的关中、河内!不可以不首先平定!还望主公三思!”

    大厅一片寂静,罢荀彧这段长长的话,令曹操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拍案笑道:“文若果然是当今‘王佐之才’!吾之子房!先生的话令曹某茅塞顿开!”曹操起身,忙对荀彧鞠躬,荀彧起身,连忙还礼,再跪坐下来。曹操向众人恳求地道:“请诸位把握好战机,从今日起,下令全城的农夫收割熟麦,再想办法播种粮草,我等要储存粮食,积蓄实力,再战吕布!”

    “是!”众人领命。

    曹操再战吕布,乃是年后之事。

    这场大战,虽然未将吕布完全驱走,但明眼人都该看得清楚,曹操是稳坐胜利的一方。不管以后如何,此次为这场曹吕大战做出贡献的人都相应地得到提拔。

    曹洪皱眉,想到一件事情,那件事情令他很不痛快,于是,他抱拳地道:“主公,子廉想起一件事来:襄邑县县令玩忽职守,动用私权坑骗百姓,还请您能明查!”

    曹操听罢,脸色有些怒气,淡淡道:“子廉,派人探查此事,若是真如你所说,曹某定然不会轻饶他!”

    “是!子廉回去便派人去细查此事!”曹洪心中禀告完后,心中觉得十分解气,他眉飞色舞,痛快地饮酒。

    众人相互敬酒。

    曹操多次饮酒,忽然道:“是谁开出那‘疾病’的药方?若不是那药方,恐怕这城中有大半人要丢其性命。”他绝口不提“伤寒”,免得动乱人心。

    阮瑀上前,拱手道:“此药方是陈留的张神医开出的。”

    阮瑀也不提“华佗”,免得想走的华佗却像他一样走不成。

    曹操眯了眯眼睛,说道:“重赏!”他派人去往陈留,不计较医师的低微身份,决定召收那位张神医为侍医。李典听罢,面色微红,垂头不语。

    酒宴之后,众人纷纷离开。阮瑀抓住机会,立即请曹洪到一旁商量一件事。阮瑀低声地道:“曹将军,如今已没有战事,可否放粮草兵们归乡?”

    “这便放罢。”曹洪挥了挥手,“现在粮草虽然够用,但要支撑到冬季还是有些困难,不如把一群不中用的粮草兵遣回乡去,也能省下口粮。”

    阮瑀听罢,一脸的苦笑。他还没开口,曹洪又道:“对了,曹七和曹八还在罢?”

    阮瑀微微点头,回道:“是的。”

    曹洪沉吟片刻,才道:“当然,他们是要留下来的,还得回来子廉这里!这事,你告诉他们罢。”

    “是。下官先替他们多谢曹将军的厚爱。”阮瑀鞠躬,突然地开口,“曹将军,那可否容在下回乡?”

    曹洪瞪大眼睛,不知是醉酒还是清醒,拒绝道:“把他们全放走,子廉可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不过他们走可以,先生可不能走!先生要是走了,是何道理?不说子廉,便是主公知道先生要走,也是不会放行的!华医师他们要走,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主公本人,若是主公知道此人,定然也会放不得的。”

    阮瑀听罢这等胡搅双关的话,轻轻地垂头,笑容尽逝。

    曹洪冷声道:“先生,还是安心住下罢。”

    阮瑀拱手,本想再提“人脯”的事,然而拂袖作罢。

    阮瑀不信主公这般聪明的人,竟然会查觉不到此事,那人定是不想追究下去。

    叹声一声,阮瑀无声地告退。

    华佗接到阮瑀的通知,是在三日后。

    那三日里,华佗依然默默地为受伤的士兵医治,早去晚归,比鄄城县的任何医师还要仔细、认真、勤快!

    华佗的高超医术得到所有医师们的认同,虽然这件事很不起眼,但却私下在鄄城的军营中传开——所有的鄄城县兵们不再用鄙夷的态度看待地位不高的华神医,他们纷纷用感激的神色对待这名神医,只为这一名神医而有所改观,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呢!

    华佗等人终是选择离开。

    华佗他们来时一百余人,回时人数奇迹地没减少,这不得不让阮瑀佩服。

    阮瑀看着华佗等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地想起阮介,他的神色一黯,突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转身离去。

    渡过黄河,又从来时的官道往回去,众人的心情一路舒畅。经过陈留县的时候,华佗本想再见一次张机,可他却忍住没有见面。一行人搭船而走,看着悠悠的濉水河,华佗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忍不住地一笑。

    小童大胆地伸出小手,在水里划动几下,惊呼地道:“师傅,师傅,快看,这里!有鱼!鱼被吓跑了!”

    “你安份些,可别掉进水里。”华佗一脸的好笑。

    兖州,陈留县。

    “什么?张神医不在陈留县?”一个差役诧异的声音响起。

    “是,请问官大哥找张师傅有何要事?”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医师问。

    那差役闻言苦了一张脸,叹道:“在下奉曹州牧大人之命,特来请张神医去鄄城,为其效力的——唉,如今他不在,这该如何是好?”

    中年书生听罢,自荐道:“让小医去罢,小医是张神医的徒弟。”

    “你?”那差役上上下下打量中年书生数眼,眼中满是犹豫不信的神色。

    中年书生道:“张师傅已不在陈留县,他和他的朋友去往荆州!小医自认为医术不错,若是能帮得上忙的定然帮忙,实在不行,小医会书信一封,请他回来。”

    “这——”差役事实上根本不想跑这趟远门,他仔细打理那名中年书生,只见他的想,这医师也便就一是个医师,找不着张神医本人,找到他徒弟也可以的罢?看长眉入鬓,长有一双凤眼,鼻梁挺直,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不像个郎中,倒像个儒生。差役心中想:观那张神医的徒弟模样,看似倒很有学问,曹州牧大人最欣赏有学问的人,把他带回去,总比空手要好。

    想到这里,差役笑了笑,笑道:“那好,这就有劳……”他顿了顿,这才恍然明白,他根本不认得那名中年书生,委实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小医秦潜,字叔达,宁乡村人氏。”

    秦潜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满怀惊喜,即将为如愿以偿的事而感觉高兴。他有信心,他一定能得到那位曹州牧大人的常识。他的眼中闪过一道誓在必得的决心,绝对不能白白浪费这次机遇,他一定要改变世人对医师的观念。

    秦潜与差役一同前往鄄城县。

    豫州,谯县。

    “快到家了罢?快到家了罢?”不知怎么的,仿佛像是在梦中,这种归乡的感觉完全不真实。眼看真的要回到谯县时,华佗等人的心开始不平静地跳动,他们似乎害怕,又隐隐欢喜。

    “师傅,徒儿要和黄叔叔一起回家啦,等徒儿告诉父亲大人那些事后,徒儿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小童一脸的信誓旦旦。

    华佗欣慰地抚摸小童的脑袋,感慨他这小小年纪独自出门在外这般久,也不见他总是哭泣。平日里这个小家伙绝不提“恋家、想家人”这些字眼,如今怕是心头上真是急坏了罢。华佗笑道:“嗯,为师会等你来。”

    “华神医,多亏有您啊,我等才能平安归来啊!”踏上谯县土壤的那一刻,众人真的差点要尖叫出来,他们眼中闪出激动的神色,颤抖地向华佗告别,奔向自己最思念的地方。

    “还说甚么见外的话,都是同乡,多多照顾倒是应该的。”华佗这般看着那群粮草兵们一一离开。

    再抬头,已是黄昏。

    故乡的黄昏果真美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师……傅……,美……丽……”华云开心地喊。

    “是啊,果然美丽。”搂着华云,华佗的心中温暖极了,他感慨,终于回家啦。

    是哪,回来了。

    家啊,便在不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