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域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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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初入京城

    第一次来到长安的陈汤,在杨大的带领下,经长安安华门进城,来到昌明坊。

    长安城的建筑,有点类似现在的小区或者是单位大院。街道两旁,大多数都是围墙。陈汤有些奇怪地问杨大:“长安人都住在围墙里面,采买东西怎么办呀?”

    杨大说:“城里有市场呀!有两个大市场,一个东市,在东门附近,一个西市,在金光门附近。市场大得很,啥东西都有!得空我带你去转转,你就知道了!”

    陈汤又问:“为啥当街不开门呀?”

    杨大说:“朝廷有规定,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临街开门。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只能在坊里开门。”

    长安城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生活的人口接近百万。为了管理这座城市,朝廷出台了很多管理办法,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宵禁制度。

    陈汤对街市上的所有事物都赶到新奇。他不停地东张西望。他的马差一点迎面撞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夫骂道:“瓜皮!没长眼呀?!”

    杨大打马向前,一鞭子抽打在马车夫身上,骂道:“你才是个瓜皮!滚!”

    马车夫见杨大一脸凶相,没敢还嘴。他一抖缰绳,离开了。

    杨大有些歉意地说:“这个长安的人呀,觉得自己住在天子脚下,牛皮哄哄!瞧不起外地人!你不要怕他们!”

    陈汤笑道:“也难怪他们,我们外乡人进城,啥都觉得稀奇,肯定被人家瞧不起嘛!”

    杨大翻身下马,说:“街上车多人多,我们下马走走吧!反正也不太远了!”

    两个人牵着马,一前一后,向北而行。

    路上,陈汤见到十几匹骆驼组成的驼队,驮着满满的货物,逶迤而行。赶骆驼的人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他们头发焦黄,深目高鼻,皮肤灰白。陈汤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杨大告诉陈汤说:“他们是胡人,从西域来的!”

    陈汤“哦”了一声。

    杨大又说:“长安城里外国人很多,各种各样打扮的人都有,白的黑的黄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慢慢你都能见到!”

    陈汤惊讶地问道:“还有黑的?有多黑呀?”

    杨大不知是不是故意夸张。他说:“有多黑?这么跟你说吧,要是晚上没有月亮,你跟他迎面撞上,都不知道他是个人!黑的那叫一个黑,跟从灶膛里刚扒出来的芋头一样!”

    杨大的话把陈汤逗得大笑起来。陈汤以为杨大说笑话。他并没有当真。

    杨大的母亲见到儿子和陈汤,非常高兴。当天晚餐,老人家给他们俩做了满桌子的菜。陈汤很不好意思。杨大豪爽地拿出一坛酒,说:“兄弟!总算到家了!今晚你就安心地吃菜喝酒!要找人,大哥明天陪你去!”

    陈汤内心十分感动。他首先举杯敬道:“杨大哥!小弟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有幸

    遇到了你,让我有了回家的感觉!让小弟借花献佛,敬大哥一杯!”

    杨大呵呵大笑道:“你的文词还真多!以后你在长安就把这里当你家!咱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少你一口吃的!来,喝酒!”

    陈汤不知不觉中,喝得有点高了。俩人勾肩搭背,舌头发硬,各说各话。杨大母亲劝道:“杨大呀,客人喝得有点高!你就别让人家喝了,休息吧!”

    陈汤摇摇手,说:“伯母,没事!我们哥俩高兴!我还能喝!能喝!没事!”

    杨大的酒量比陈汤要大得多。他见陈汤真的喝高了,赶紧架着他的胳膊,把他送到床上。

    杨大帮助母亲收拾完桌面,自己也倒在陈汤身边睡着了。

    古时候的酒不比现代的白酒,度数比较低。当时还没有发明蒸馏法,都是过滤法酿造。陈汤睡了一会,酒劲就过去了。他被尿憋醒。

    睡在陈汤身边的杨大,鼾声震天,睡得那叫一个香。陈汤不知厕所在哪里,又不好意思喊醒杨大,只得自己起床,打开屋门,走了出去。陈汤憋着一泡尿,在昌明坊里四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茅厕所在。他又不好意思问人。他忽然看到坊墙角落有一个小门,位置僻静。他匆匆出门,正好离小门不远处,有一棵大槐树。陈汤急急忙忙跑到槐树下,开始方便。这时,不远处传来咚咚的鼓声。陈汤侧耳细听,不明白傍晚敲鼓的意义。其实,这是关闭坊门的信号。陈汤不知就里,他腾空了内存,觉得一身轻松。可等他回到坊门时,却发现坊门紧闭,他拍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陈汤打算转到大门,就顺着坊墙往正街走去。

    他从侧巷转到大街,忽然,一队荷枪的士兵在一个骑在马上的虞侯带领下,顺着大街走来。虞侯一眼看到了陈汤。他用马鞭一指陈汤方向,说:“抓住他!”

    士兵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陈汤扭住,很麻利地用绳子将陈汤绑上了。

    虞侯喝问道:“大胆蟊贼!胆敢犯夜?说,你在干啥勾当?”

    陈汤说:“我就住在昌明坊,刚才出来上了一个茅厕。”

    虞侯大笑道:“哈哈,编瞎话也不走点心!坊间里有的是茅厕,你用得着跑到外边来上茅厕呀?分明是图谋不轨!带走!”

    陈汤急眼了。他连声喊道:“大人!我冤枉呀!我就是刚刚出来上了个茅厕的!我没有说假话呀!”

    虞侯吩咐道:“掌嘴!”

    一个士兵不由分说,拿起一块木板,对着陈汤的嘴巴,噼里啪啦抽了四个大板子。陈汤满嘴是血,再也不敢喊叫了。

    杨大半夜醒来上茅厕,发现身边没有了陈汤。他起床见大门虚掩,估计陈汤到外边上茅厕去了。所以没有在意。等到天亮,母亲做好了早餐,来喊俩人起床,母子俩这才发现陈汤不见了。

    杨大急出一头

    的汗水。他到坊间四处呼喊,却没有陈汤的回音。杨大母亲提醒道:“杨大,你到城门司去看看,说不定他不下心犯夜,被城门司的人抓去了哦!”

    犯夜就是违反宵禁。每天晚上,城门司都会定时擂鼓,通知城门关闭和坊间门关闭,宵禁开始。第二天五更时分,再擂鼓通知解除宵禁。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大街上通行皆为犯夜。只有公事和急病等,需持有官方文牒,才能免责。如查明只是简单地犯夜者,则要打二十竹鞭。

    杨大来到城门司,查询了昨夜被抓的人口姓名,果然有陈汤的名字。有了杨大的证明担保,陈汤被打了二十竹鞭,交由杨大领回了家。

    陈汤趴在床上,屁股上的伤痕疼痛难耐。杨大找坊间的草医弄来了一些黑糊糊的药膏,给他涂抹在伤口上。药膏给热热的伤口带来了几丝凉意,陈汤感觉好受了一些。

    杨大母亲心疼地说道:“城门司的这帮家伙,心太狠了!看把孩子打成啥了?”

    杨大说:“怪我少说了几句话!没给兄弟介绍长安城里的宵禁。听到鼓声就得赶紧回家。闭门鼓敲了,就不能在街上行走的!开门鼓打过了,大家才能打开坊门,到街上办事。不管谁违反了,都少不了挨打的!唉,怪我少说了几句话!”

    陈汤说:“这是个教训!我以后就明白了!”

    陈汤没有办法下地。只能在杨大家待着养伤。

    差不多十天,陈汤终于可以出门了。杨大也打听清楚了富平侯张勃的府邸位置。

    这一天一大早,陈汤洗嗽毕,穿戴整齐,在杨大的引领下,来到张勃府邸。在门房填写好名刺内容,门房递了进去。等了大半个时辰,有人出来通知说:今天,侯爷没有时间见客。请明天下午再来侯见。

    杨大见陈汤有点闷闷不乐,说:“反正你急也没办法!我干脆陪你去逛逛东市吧!”

    俩人安步当车,途径巍峨雄伟的未央宫殿。

    陈汤站在宫殿对面,仰望着高耸的门楼,心里赞叹不已。忽然,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原来是一辆装饰豪华,带着顶棚的四匹马拉的马车经过他们身旁。马车两边,还有四个身穿甲胄的卫兵骑马保卫着。

    陈汤悄声问杨大:“这是谁坐的马车呀?”

    杨大看了看,说:“我也不知道。肯定是朝廷大官呀!至少是两千石的大官!”

    陈汤情不自禁地说道:“大丈夫当如是尔!”

    杨大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乡下来的年轻小伙。他在想:你才来长安几天呀?就开始说梦话了?

    不过,杨大碍于情面,没有当面说出一句让陈汤难为情的话。

    一直等到第五天下午。陈汤终于见到了富平侯张勃。张勃最近受到汉宣帝刘询的重用,被任命为太子少傅。

    张勃见到陈汤。上上下下打量了陈汤一番,

    笑道:“嗯,有乃父之风。你父亲身体可好?”

    陈汤说:“托侯爷的福,父亲身体尚好。只是他老人家多年戍边,想念家乡,很想回家看看。”

    张勃见陈汤应对得当,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听说你在兖州曾师从严彭祖严老先生学习过《五经》?”

    陈汤说:“是的,侄儿在老师家研学过六年。”

    张勃问:“哦?有过什么心得没有?”

    陈汤说:“侄儿跟随老师主要研习《谷梁春秋》。曾应老师要求,写过几篇文章。有两篇文章,老师做过点评。侄儿专门誊抄在此,请世伯斧正。”临来见张勃之前,陈汤预料到张勃应该会考查自己的学业水平。于是,他在逛东市的时候,买了笔墨竹简,凭着记忆,将以前所写的文章复写了两篇。

    张勃听说他还带来了自己写的文章,十分高兴。他将陈汤的文章铺在条案上,很快速地阅览了一遍。陈汤的文章一篇叫《尊王必攘夷论》,一篇叫《一统天下论》。张勃看了,十分高兴。对陈汤已经有了一点赏识的意思。张勃正打算和陈汤深聊,一个门人进来说:“侯爷,王公公来传陛下口谕,宣您现在进宫,说有要事相商。”

    陈汤只得与张勃辞行。

    再次来见张勃时,张勃已经将陈汤当做了自己的忘年交。两人畅谈对《谷梁春秋》的见解,越谈越觉得有缘。

    陈汤好奇地问:“世伯,除了《谷梁》,《左传》、《公羊》对《春秋》都有阐释,您为何只对《谷梁》兴趣浓厚呀?”

    陈汤的这个提问十分冒失。张勃假意咳嗽了一声,自找台阶地说:“这个,这个,我认为《公羊》与《谷梁》吧,多有相近似之处。《左传》吧,偏于史实,《公羊》是微言大义,《谷梁》则是以文释义。讲求贵义轻惠,信道弃邪。当今天子认为,推广《谷梁》可以教化民众,以德治国,弃恶扬善!贤侄既然研习过《谷梁》,就应该发扬光大,把自己研习心得贡献出来,为朝廷服务呀!”

    陈汤离座,弯腰拱手,对张勃朗声说道:“世伯在上,请受侄儿三拜!”陈汤说完,趴在地上,给张勃施了三个大礼。

    张勃赶紧离座相搀,说:“世侄何故行此大礼呀?”

    陈汤说:“小侄远离家乡,投奔世伯,就是希望得到世伯的提携!小侄才疏学浅,能得到世伯当面教诲,有如醍醐灌顶!希望世伯今后对小侄多加指点教诲,给小侄一个奉献自己才学的机会!”

    张勃哈哈大笑,道:“嗯!孺子可教也!最近,朝廷正在草拟诏书,准备面向全国,招揽人才。我已经把你列在推荐名单之中了!”

    朝廷再次离座,躬身下拜致谢道:“世伯提携之恩,小侄没齿不忘!”

    张勃说:“要感谢天子陛下,是陛下给了你们机会!贤侄如得到重用,一定要兢兢业业,把自己平生所学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陈汤诺诺答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