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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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家庭折磨

    公主轻哼,不理不睬,不退步。

    “此事,陛下有话,不许再提。”终究,卫青压了压眼底的顾虑,委婉劝道。

    公主黯然,失了傲气,不再言语。

    转了眼,慈爱地看着痛苦的去病,卫青缓缓出言阻止:“你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又温和地看看子瑜,发了话:“你们,回去吧。”

    去病动了动喉头,又吞口唾沫,抬眼看卫青,只见,卫青深邃爱惜的眼定定地看着他。

    卫青重重嘱咐:“好好当你的值,不要让陛下再为你操心。”

    “是!”去病握拳回话,抬眼,忍忍腹中憋屈,他又向公主施礼。忍了一腔火,他带着子瑜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里,子瑜的心堵得慌,一身都不畅。见暗沉的去病一路无话,她也闷闷地坐着没说话,其实,憋屈的她腹中话极多,却无法说出口,这些话令人郁闷,还寒心。

    公主如此冷嘲嘲讽,朝堂的人会如何?他会被口水淹死……他太孤独了……

    ……

    雪晴日,去病带着一家人去了陈府,拜见陈夫人。

    看见欢快的大小子,陈夫人看子瑜的勉强笑脸立时就堆满了真诚的笑。疼爱地唤了大小子到跟前坐下,搂搂他,陈夫人又笑融融地剥了红桔喂大小子吃。

    这祖孙两人的情感极浓烈,烈得子瑜无限羡慕,却也悲伤。

    陈夫人毫无遮拦地喜爱着这唯一的孙子,慈爱的她不停手地剥着橘瓣,不停地喂食,就喜大小子吃她手上的橘肉。

    看着陈夫人膝下,仰着胖乎乎脸的大小子一口一瓣地吃橘子,芷若的心很欢畅,脸色自然就灿如朝晖。她的脸笑如花,脸上的幸福浓得如蜜,浓浓的幸福就要掉地上了。

    羡慕的子瑜瞧着景,悲伤的她眼眶发热。为了不让泪掉下来,她赶紧悄悄地抬了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也还勉强陪了一张笑脸给一屋子的人看。

    笑咪咪地看着大小子吃红桔,刚喂了一瓣橘肉,陈夫人想起了去病,抬了头,看一眼去病,她放心道:“你身子恢复得很好,不错。”一转眼,她不爱的眼就看到了子瑜,瞬间,脸上生了厌。

    见子瑜勉强吃了一瓣红桔,她突兀地问道:“听说,你将去病向皇后请的葫芦小人给丢了?”

    去病一口就回了话:“回母亲,子瑜坠子的挂链断了,掉了许多珠子,因此就一直没戴,如今,我已找人配珠子去了,母亲放心,配好了就会戴着。”

    陈夫人脸上早没了笑,一双厉眼看子瑜,她气愤:“我还听说,你要将明珠嫁与你的弟弟?”

    眼见去病张嘴欲说话,她一口就堵去

    病的话,蛮横道:“不用你回答,她说!”话毕的她眼色俱狠,刺心的眼光看向子瑜。

    该来的终于来了,子瑜的眼微微动了动,今日,此事不说,看来不行。

    坦然看陈夫人,迎着她眼中的寒光,子瑜回了话:“莫纳喜明珠,子瑜想,他们会幸福。”

    “呸!”

    陈夫人一口唾沫唾过来,飞沫沾在了大小子的脸上,大小子擦了脸,眼底却也露了怕意,怯怯地看向子瑜,他小心地吃橘瓣。

    陈夫人搂搂大小子,依然气愤愤道:“你这正妻还真为去病着想!”已动气的她讥讽:“别人的正妻都替自己夫君选妾,好为夫家延绵子嗣,你倒好,唯恐去病儿女绕膝!”

    这讽刺的话还没听过来,恐慌的子瑜早低了头,忍耐的她等着暴风骤雨刮过来。

    看看去病,暗脸色的去病气色好。眼色变变,陈夫人吞了一口唾沫水儿,张嘴的她息了脸上的暴风雨,居然闭了嘴。

    没听到陈夫人排山倒海般的骂声,子瑜起了疑,却也继续低头认错不说话。

    转了眼眸,陈夫人看到了一直不语,还悠闲喝茶的芷若。搂搂大小子,她的眼底渐渐生怒和恨,止不住了。

    抚抚大小子胖胖的脸,她明知故问:“芷若,去病多久去你房?”声音明显高了调,气已经集在了话尖尖上。

    一唱一和?芷若抬眼,心里冷笑的她却也生了怨:实话实说呗!

    不再悠然自得地看子瑜的笑话,芷若脸上没了笑,眼底怨气聚结,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幽怨道:“他从不到芷若房就寝。”

    贱人终究是妒妇!陈夫人勃然大怒,单手一挥,指向子瑜的她终于爆发了:

    “呸!你这怨妇,妒妇!你自己不能生,还不求子,也不戴求子的符!还不许去病亲近芷若,也不许去病亲近明珠,唯一的侍妾还要再嫁他人,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人!”

    最后的话,她顿了顿,瞅一眼去病,看在子瑜照看去病的面子上,她终究隐了“贱”字,算给了子瑜一个面子。

    逮到往日,去病早说话了,今日,看看陈夫人,还有她膝下的大小子,去病忍了忍。口水哽在喉下,始终不畅,终究,去病不是憋闷的人,正待说话,陈夫人反怒喝他:

    “你也有毛病,她不让,你就不亲近其他女子?你还是将军?怎如此怕她?你还为她杀人!你如此不争气,可惜陛下为你掩饰,委你重任!”

    为自己杀人?这是啥话?子瑜更是苦痛无语,怎啥事到了陈夫人那里,都是自己的罪状……

    大小子惶恐了,躺在陈夫人怀里吃橘瓣的他瘪了嘴,仰着一张小脸,

    欲哭的他看陈夫人。

    大小子的紧张无辜样刺痛了陈夫人,搂着他,陈夫人大哭起来:“我才这么一个孙子,你让我如何想?哪家列侯如此?大小子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大小子太可怜……”

    她哭,大小子也哭了,祖孙俩人紧紧地搂在一起,场景也凄凉。

    抹一把泪,抬头的陈夫人恨气看去病,急愤愤道:“你子嗣如此稀薄,都是她的错!”眉眼一挑,看子瑜的她轻蔑道:“你看看你,打扮这么妖冶,干甚?还要迷惑人?”

    悲痛的子瑜看她自己。

    知道陈夫人不喜她,今天的子瑜脸上一点胭脂都没有,发丝也就挽了挽,发髻上斜插了一只普通的垂珠金簪子,身上也只穿了一身蓝色碎花宽袖裙,不细看,还以为是某个婢女坐在了这里,如此这样打扮,但在陈夫人眼里,还是成了子瑜的罪状。

    委屈的子瑜眼底泪花花一直转,抬眉,她看了看旁坐的芷若。

    只见,芷若脸上施了薄薄的粉黛,唇上也点了一口红,头上一只珍稀的珍珠步摇,显然比子瑜那只更贵重,穿的也是粉红大花宽袖衣裙,身上更是隐隐透着一股子蔷薇的花香。

    眼底水雾覆了景,泪花花的子瑜苦涩:芷若服侍远远超过贵为夫人的自己,可陈夫人根本看不见,更不会说她违制。

    不见芷若脸上闪过的一抹不安,陈夫人的怒气依然指向子瑜,本就苦痛的子瑜终于忍不住,泪花滴落,她掩面哭了起来。虽悲愤委屈,可她也不能敞开怀哭,否则,这也会成为她的一大罪状。

    冷着脸,去病说了话:“这不是子瑜的错,是我有誓言,我只喜她一人!”

    这个话不说还好,说了等于火上浇油,不仅芷若愤恨不平,差点哽喉的陈夫人火冒三丈!放了大小子,恨气的她走到了子瑜面前,怒喝:“你过来!”

    这句有分量的话让子瑜懵呆,恐慌的她慌忙停了哭声,挂着一脸的泪珠子,她怯怯地望向陈夫人,人也赶紧站了起来。

    心中一痛,去病正要开口说话,陈夫人怒发冲顶,手指压着去病额头就吼:“你给我坐好!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欲坚持的去病黯然,闭了嘴。

    只听,声音大的陈夫人唤人抬了祭祀桌,点了香烛,又喝令子瑜跪在了香案前,狠辣的眼看子瑜,她践踏说话:“你是妻,却为妻不尊,你这做派千夫恨!不是皇帝言,早该退婚!”

    指指去病,跺脚的她恨气:“妖媚害人!他被迷惑,不然,早休了你!”发了一通火,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发了话“你好好跪地,面对天上的神明,好好忏悔,改过自新!”

    子瑜已被骂的狗血淋头,懵懵懂懂的她唯有落泪听话挨批。

    “我要你,”陈夫人的话停了停,冷冷地吹了过来:“要你今日发重誓!”她的眼神极可怕,话更是不容回绝:“一,不许你再独霸去病,你隔日就应将他赶出去,让他去芷若房就寝!”

    天哪!这是啥话!?低头的子瑜惶惶,心中既苦涩又悲凉,她悲苦的心不断浮沉难受,却还必须继续听陈夫人的话语。

    “二,皇后已许诺,同意明珠嫁与你兄弟,我已不好阻拦。但是,你应该为去病再寻侍妾,让去病多添孩儿!”

    这个理由极正当,子瑜如何说话?

    眼见今日的母亲要逼迫恐慌无助的子瑜,不顾一切,去病断然阻止:“母亲,使不得,我在草原发了重誓,此生不娶妾!”

    “你的话不可信!哪个男人没发过誓,谁守了誓言?你不也认了他?”

    陈夫人如火如荼的眼看去病,眼里是如天的怨气和含恨的悲苦。

    去病吞了话,子瑜也掉泪。

    好好吞了一口唾沫,陈夫人咬牙切齿:“还有,你发了重誓不娶,但她可以为你娶,这样就不算违背誓言!”

    子瑜瞠目结舌,眼泪顺颊流。

    自己啥都可以答应,哪怕是不当这夫人,不进这侯府,自己都能忍受,唯独,不能和她人分爱!挂泪的子瑜抬头看陈夫人,她铁了心。

    苦痛不堪的子瑜稳稳她既脆弱也坚强的心,双手撑地,拖着麻木的病腿,她艰难地转了方向,面朝陈夫人,她一叩至地,狠狠心,决绝道:“母亲,请您原谅子瑜,我不能这样做!”

    “你……”轮到陈夫人瞠目结舌了,这说了半天,骂了人,也吼了道理,结果却不是她所期待的,天塌了下来,她有了无力的感觉。

    “母亲,我和去病都发了重誓,他不变心,我不悔,你如此做,会让我们食言,会让我们痛苦一辈子!我不能生,我有错,我请您原谅……”

    “呜……”

    一直忍着的子瑜终于伏地大哭起来,她不再管什么罪过不罪过,她无法忍受这家庭折磨,这生有罪,不能生也是错,既茫然也坚定的她没方向,唯有委屈的泪珠如芷若头上的珍珠般晶莹剔透沁出,一一滚落……

    看见子瑜拖着病腿跪在母亲面前,无错的她还乞求犯错的母亲原谅,去病的脸已经扭曲,他疼得不行,却也不能埋怨母亲。走过去,他欲扶子瑜起来,可子瑜推了他的手。

    拒绝了去病,子瑜抱住了去病腿,大哭:“呜……我……我这身体……不争气……不能……不能生下孩儿……我对不起你……”

    子瑜哭

    ,大小子又哭了起来,爬起来的他扑向了芷若,他被大人们的话给吓哭了。

    女子哭音,小子哭声交替缠绕,泣音绕耳,场景极悲凉,可芷若和陈夫人却又是另外的想法。

    哀怨的眼看地上的子瑜,还有痛苦不堪的去病,芷若的嘴角抽了抽,一抹冷挂在了脸上。回眸,她又看了看被婢女带出去的大小子。哭泣的大小子已不再哭,芷若已变慈爱的眼里又新添一丝怨毒。

    眼见去病跪伏地上,搂住了哭泣的子瑜,还不断轻言安抚她,陈夫人长叹一声:“唉……你是不吉之人,你会害死去病……”拖着沉重的步子,心坠落的她回到了她自己的位置上,落寞地坐了下来。

    大小子出了门,子瑜也渐渐地息了悲音,可屋内依然是悲痛不协调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来。

    陈夫人垂了头,坚强的她也掉了泪,挥挥手,她嘶哑声气儿苦涩说:“你们,回吧。”

    喊了大小子进屋,一家四口给了礼,鱼贯而出,默默上了自家马车。

    回去的车里,一家人坐在一起,没了来时的欢愉。

    芷若抱着惶恐的大小子,去病搂着依然悲伤的子瑜,一家人都没说话。大小子怯怯地琢磨人,至始至终都看着子瑜和去病;芷若却高傲地扬了头,挂着一副冷脸,不看两人。

    ……

    哀伤的子瑜憋了一肚子的悲在莫措处说了许久的话,她不明白,陈夫人为何啥事都揽到她的身上?为何所有的罪过都是她的?凝目思量许久,冷静下来的她问莫措又听到了啥风传。

    莫措叹气,也是老话,说蛮横的去病泄了愤,皇帝掩了事实,谣传也就那样。

    子瑜根本就不信,她想明白陈夫人的话究竟是啥意思。被子瑜逼得没办法,莫措给她讲了让她更忧的事。

    莫措说,多时过来,明面上,大家已知去病射杀李敢,也知皇帝的意思,可暗地里有许多的版本说此事。

    莫措说,长安谣传,李敢旧日收留过子瑜,也喜子瑜,子瑜进乐坊,他曾听过曲,可子瑜嫌弃他,欲高攀,因此,他没将子瑜娶回府,也还唾弃过子瑜。

    听到这里,子瑜气得噎气,莫措摆手,让她莫急。

    莫措说,春夏之际,李敢去了甘泉宫,见到了子瑜,就偷偷和子瑜来往,结果,被去病发现了,因此,去病杀了他。

    子瑜听得头晕,她惊问莫措,咋会有这样莫须有的传闻?

    莫措道,人人都知去病喜子瑜,皇帝送的侍妾,他退了;大臣们送的庶女也推了,他们说,去病无法忍受子瑜和其他男人往来,就杀了李敢。

    子瑜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些啥人,

    如此诽谤自己?难怪,他母亲如此说话!突然,她想起了王夫人的话,天哪!她的心蹦得老高:如果,他们知道了王夫人那句话,自己是不是万劫不复?又有了新的罪状?她焦愁,也惊恐。

    正纠结这些摇传,莫措又说了另一个版本的风传。

    莫措说,有人偷偷传言,将去病当着皇帝面杀李敢之事,说得活灵活现,传话的人说,去病太横,皇帝也太偏爱,如此下去,养虎为患,有朝一日,去病必然杀皇帝,因为,太子是他表亲,太子登基对去病,还有卫氏更好……

    这些话听得惊恐的子瑜心碎,她为这些人的不理解而心痛:去病如此敬仰皇帝,这些人为何胡说?就因为当着皇帝面杀了人?难道,他们想逼死去病?用无形的言传再杀人?

    听了这些风传,子瑜的心重如山,回去的她没办法睡觉,可也必须日日陪笑待客。

    去病养病期间来府中看望的人挺多,跟着去病,她不得不一一回访。

    仿佛,众人都有了默契,没人说狩猎之事,大家心照不宣说客套话,气氛也还融洽,就连仆多,还有不识都回避了狩猎之事,可子瑜觉得别扭,她一一打量这些人,揣摩:他们说的是真心话吗?他们真愿去病好?

    她摇头,也点头,拿不准。不过,她倒认为,仆多,还有不识他们,是真心祝去病完全康复。

    子瑜也欣慰,接受祝贺的去病回答仆多他们的话时,明显变了一个人,他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少了一份昔日的霸气和专横,子瑜心安。

    不过,心有小九九的子瑜一一算,她默默思量,只有军中的人,特别是匈奴人个个依然爱去病,不顾谣传,全然敬重他。

    子瑜感慨,也垂泪叹息,默默处,她多了一份泪后的沉思和忧伤。

    终于,该看望的人也拜访完了,回归正道的去病不再踏鞠,每日都勤勉当值。

    经历了如此家庭折磨和风传诋毁的子瑜没有一丝喜悦,她忧伤了好些时日,她常常望天看月,还看星空;阴沉天,她就看罗盘,暗暗垂泪,也冥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