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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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离别西去

    去病安然归府,子瑜夜夜焦灼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看着一脸蜡黄的去病睡在卧榻上,子瑜的心又有了新的不安。

    太子没登基,是武帝的一个小儿子当了皇帝。恐怖的子瑜暗自点头,太子肯定被杀了!去病在哪里?她越想越慌,越想越乱。

    长安住着太不踏实了,还是离开长安为好,可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如何开口?

    子瑜日日焦虑,而回府的去病却沉沉睡觉,好像,去了趟鼎湖,他在那边就没睡过觉一般。

    睡了多时,去病终于醒了。

    睁着倦意的眼,徐徐坐起来的他看子瑜,眼眸深邃如海底,“子瑜,我已向陛下请假,欲送你去酒泉,”话说到此,去病的眼神更深不可测了,“他同意了。”

    “真的?陛下同意了?”

    一直以来就胡思乱想的子瑜惊呼,差点就蹦了起来,这想啥就来啥,太好了!

    兴奋的她,眸中闪着抑制不住的光芒,一屁股就挨着去病坐了下来。双手过去,投怀送抱的她自个儿就抱住了去病脖子,再追问一句:“我们可以去酒泉了?”

    子瑜的脑袋晕了,这难道不是天上掉馅饼?她依然晃晃,无法相信。

    “明日,我让霍祁先送你去祁连,我把军中事安排好了就到祁连来找你。”去病的话有点慢,语气也微微有点急。

    幸福来得太快,欢喜的子瑜正舒服地靠在去病胸前,想都没有想,仰头就说道:“我和你一起走,等你把军中之事安排好了,我们就出发。”语气既轻松又自然,没有一丝不安。

    心中美妙似开了花,哼歌的子瑜站了起来,一个飞身旋转,粉红的裙裾下摆就飞成了一朵好看的花,再衬着她喜笑的秀脸,像极了盛开的夏日荷莲,高洁而美丽。

    这场景美,可去病眼神有些滞,不等子瑜眼眸看过来,滞已经不在了,他又恢复了平静,“你明日先走,如果你不走,难保陛下不改主意,到时候,我们都走不成。”

    一句话提醒了子瑜,这绝对是未知变数,而且变数极大!被高兴冲昏了头的她立时清醒过来,人呆了呆,裙福耷拉,高洁的荷花瞬间就谢了。

    撇嘴唇,她极委屈地说道:“我就想跟你一起走,我不想一个人走。”

    “你和霍祁、珠儿,还有霍衍他们一起走,这么多人跟着,你还怕?”

    “不是怕,”心里忐忑的子瑜低了已变苍白的脸,凝眸去病,她说实话,“我不习惯没你的日子。还有,我有事需要处理,怕来不及。”

    去病勉强笑起来:“你怕甚?我又不是不去,你有哪些事?说说,我来处置。”

    “我要

    告诉莫措,我去酒泉了;还有,要将兰儿许配给赵勇,将明珠许配给莫纳,让他们完婚;还要安排春儿和菊儿的夫家;也要和王夫人告别,还有,玉儿,李嫂子……”子瑜数着手指,一一说道,她的头大了,“事情还很多。”

    细细回想,她在长安居然有许多的朋友,这说走就走,她还真舍不得。

    此时,她也后悔,平日里,那么多的时间,为何没有及时安排这些事?事到临头,却要临时忙乱!

    看见兰儿红裙在外面闪了闪,子瑜慌了起来,自己为啥就一直留兰儿在身边,没将兰儿早点嫁给赵勇?还有,明珠的婚事也还没办,自己也没有问莫纳,他如今是否已经接纳了明珠……

    她正想着如何向亲朋好友辞行,去病嘴角动了动,笑了:“好了,这些事,我替你去办,你此刻就去安排你的物什,将你想带走的都带走。”说着,去病就又露了倦色,躺下了,“叫他们别打扰我,我睡会儿。”

    他今日咋如此瞌睡?子瑜虽问她自己,可立时要离开长安这是非地,她兴奋,也岔了她欲问问去病的心思。

    细细想想,她暗暗忖度:也对,日常让他请假,一问,就说天子不许;今天,天子答应了,又怕天子反悔,自己走远了,天子反悔,还是要去病来接自己,他自然就能脱身。

    如此自圆其说,她暗自点头:有道理。

    眼见去病又睡了,放心的子瑜出了屋,她找春儿清理她欲带走的物什去了。

    很快,激动的子瑜又叹息,极其不舍的她不能一一辞别亲人,这惹了她许多的泪流下来。

    不过,抹了泪,心里一衡量,她咬咬牙,心道:只能如此了。

    心不安的她去了珠儿院中,见珠儿院子一片忙碌,铺排事项的珠儿也收拾着物什,她的心有了安慰:能和珠儿一起走,也是好事……

    ……

    院中跪了一地的丫头,都哭泣着送别子瑜。抱着离别的子瑜,兰儿哭得稀里糊涂……

    去病只带了赵勇,将子瑜一行送出了长安。

    出府时,子瑜就哭得不行,脸上的泪水如河流。

    马车上,没在去病怀里,无限不舍的她哭泣,切切嘱咐:“你可要早点过来,我在祁连等你。”

    说完,担心去病的她也不放心其他的人,离了去病怀,她伸出脑袋看窗外。

    泪眼看赵勇,哽咽的她和去病说话:“你一定要好好将兰儿嫁出,可惜,我没见到兰儿出嫁……”回头,一双泪眼看去病,她忧虑:“莫纳为何不来……他会娶明珠吗?”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过来。”轻吻子瑜的唇,去病说道,话极其短促

    。

    就一口,去病放了子瑜,子瑜不忍放弃,可去病却搂住了她,回避了进一步的亲密动作。

    “呜……”

    子瑜大哭,这短暂的分离让她有了眷眷不舍,她不习惯和去病的分开。

    “莫纳的事不用操心,他会娶明珠。”搂着子瑜,去病轻声安慰哭泣的她。

    掀了车帘子,去病看赵勇,话都没说,赵勇大声回了话:“公子、夫人放心,勇一辈子对兰儿好,一心一意待兰儿!”

    这话说得子瑜的泪止都止不住,她实在是不舍兰儿,还有,她的朋友们……

    在长安郊外分别,很不情愿的子瑜看去病,几次都差点说“不走”的话,可一见去病坚毅的眼神,她又不敢说混话。

    晨光下,挂着满脸的泪水,远远而去的子瑜看着去病马上孤影被抛在了车后……

    ……

    西去的路比较好走,就是这样,霍祁也天天催促,早出发晚露宿,恨不得立时就驱车飞到祁连。

    原本想离开长安的子瑜,如今,天天都等去病,她根本就没了心思西去,不时,一个呆呆的傻坐就会让她伸出脑袋问窗外的霍祁:“看见去病了吗?”

    听到没看见的回答,子瑜整个人就又垮了,腹中就埋怨霍祁:为何走这么快!

    有一日,子瑜埋怨霍祁:“为何如此赶路?边走边等去病过来,不是更好吗?”

    霍祁却支支吾吾:“这个……”眼见子瑜有了疑心,他阚阚道:“公子吩咐去祁连等他,我只是执行公子令而已。”

    这回答等于不回答,子瑜瞪眼霍祁,却也无可奈何。

    渴望去病快点赶过来的她知道,问话没意义,霍祁他们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去病的命令,她根本无法改变这些。

    回头看看越来越远的长安方向,子瑜叹气:你只有跟着霍祁快快行,别再过问了吧!

    一个车棚里,西去的珠儿竟然比子瑜的泪都多,一路过来,搂着小连的她一直就掉泪。

    虽期盼去病快到,但心已变宽阔的子瑜倒宽心珠儿:“在长安生活久了,舍不得很正常,我也舍不得,可我必须走。”

    这话说不得,远眺雾霭层层的长安方向,子瑜喃喃,也抽泣:“你以后可以回来,我却难了……”说着,她也哭,哭得一塌糊涂……

    西去数日,车队到了大河边。

    河水茫茫去,离别之意更浓烈。

    河水中停泊的大渡船在微微晃,逶迤的马队也驻了蹄。

    子瑜才下马车,就听那边传来霍祁雄厚的话语,心急火燎的霍祁在催促霍衍他们搬物什上船。

    下来透气的子瑜算了算日子,已是多日

    ,为何不见去病身影?

    缓缓摇裙摆,子瑜踱步子,她有了犹豫:今天踏船过河,就去了新设的武威郡,巍峨的祁连就在远方等着自己,还有,霍连也在等自己,可去病怎还没到?

    渐渐的,她很不安:难道,军中之事很难办?被拖累了?皇帝变了卦?还有,自己坐的是马车,他应该乘的是快马,怎不见身影?

    流水声音既响亮,也低沉,眼神跟着河水动,子瑜的脚步渐渐乱。

    涛涛河水畅畅流,惶惶脚步乱乱走,不安,疑虑替了渴盼,期望,各种不祥纷沓而至:

    自己出门,从来都是去病安排,他却叫自己安排,为何?自从狩猎过来,他的言行挺奇怪,他不再逗笑自己,也不再听自己唠唠叨叨的话,他有秘密?

    突然,眼光一亮,子瑜的心速速下沉:他狩猎不快,真是为了一只猎物?

    细细回想蛛丝马迹,去病回府后蜡黄的脸闪在了子瑜面前,去病一直沉睡的模样也反复在她眼前流动。

    子瑜的心开始打吊桶,七上八下,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搅得她心不宁,急急走步子,她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呢喃嘀咕,却也自言自语:

    “对……不对,不对……对……”

    看着忙忙碌碌的霍祁,心已慌的子瑜脸色越来越重,越来越白,终于,她张了嘴,猛然高喊:

    “停下!”

    一不留神,霍祁的浓眉头就跳了一下。

    子瑜的话不听,说不过去,放下正搬的大箱子,霍祁的脸色已恢复平静。大步过来,稳重的他问道:“夫人有何事?”

    “霍祁,你说实话,为何已过去这么多天,去病还没来?”子瑜的脸上已是阴云密布,话也极冷,“你说,出了何事?”

    “公子吩咐,叫我们在祁连等他,祁不知其他的事。”一贯豪爽的霍祁依然顺畅地回了话,可已变细致的子瑜依然看到了他眼底的一抹躲闪。

    他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这里面有事儿!脑中一定调,盯看霍祁的子瑜不转眼眸。

    这眼神看过来,霍祁的眼只有招架之功,无还眼之力。

    渐渐的,一股怨气腹中升,去到子瑜眼底。怨气聚集,越来越浓,终于,怨气变怒火,怒火冲天的她质问:“去病他骗我!他不会跟我走,是不是?”

    “夫人不要乱想,公子今日没来肯定有公子的缘由,夫人应该相信公子。”霍祁的话极其苍白。

    放眼看,霍祁眼里有痛苦。瞬间,怒气云烟冲脑门,子瑜火了,一改府中柔弱样,她决断的话出了口:“你不说实话,我不走了!”

    不想,霍祁有准备,眼一横,他动

    步横跨了过来!

    “别过来!”

    子瑜的音调高高扬,字字如箭!霍祁怔在了原地。因为,退后的子瑜摸出了一柄匕首!

    手果断一挥,寒光四射的刀刃明晃晃地一亮,众人呆傻一愣间,再看时,白亮亮的刃口已经抵在了子瑜细长的脖颈上!

    白皙的肤色如透明的冰绡,一不小心,吹弹而过,殷红的血就会溢出!

    “他是不是又骗我?”子瑜的语气又冰又火,冰火相缠,却也心疼如绞,扶着绞痛的胸,怒气绕身的她痛心:去病又骗了自己!

    “他有啥隐情不能说?也不愿跟我走?你不说,我就死在这里,你回去向他报丧!”

    心寒如冰,脸上却烧如火,子瑜的心已经碎了,碎成了末,虽无法忍受,可她的泪依然为去病流:他说过,他不再食言……

    泪水滚滚落,心儿依依恋,眷恋去病的子瑜恨死了去病,无心留恋人世的她只想知道答案,可她也愤愤,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要……夫人,不要……”拍腿的珠儿哭了,她扑了过来,连连请求:“夫人,你收了刀吧!”

    “别过来!”

    子瑜的话冰冷,珠儿颤栗。

    恐慌心乱的珠儿停了脚,惶惶的她看子瑜。

    挂泪的子瑜全身都是寒冰之气,不容人亲近。

    “他不说,我就死在你们面前!”子瑜的话仿似地狱的风,颤人心。

    唉!夫人的傻脾气又犯了,他不说,夫人真会死……

    抹泪的珠儿腹中在鼓捣,看着霍祁,狠狠地跺了跺脚,她开骂:“你个死霍祁!你还不向夫人说实话?难道,难道,你真要逼死夫人……”

    眼泪汪汪的珠儿极度恐惧,怕霍祁,也怕子瑜,她这一路过来一直难受,早想知道缘由了。

    珠儿跺脚,子瑜拼命,这场景,一言不合,凶险就在后面,一切当前功尽弃。

    为难地看着横刀而立的子瑜,还有一直哭泣的珠儿,霍祁不得不犹豫。

    那边,卸货的霍衍他们早停了手中的活路,也都闷闷地看着霍祁,脸上也黯然无光,眼底也是不解之意。

    “唉……”仰天长叹一声,霍祁的声音也沧桑,“公子,不是祁不听你的,我也不想这样瞒着!”

    头颅一低,霍祁眼中泪花闪过,一忽儿又不见了,抬手,狠狠地摸了一把脸,他说道:

    “公子大漠受过重伤,一直就在医治,回来后,本以为好了,不料,冬日后又有复发迹象,夫人知道公子,他历来就不把这些当回事,自己硬扛着。狩猎时,公子遇卫伉,卫伉骂公子,说,公子部属李敢到府责难大将军,是

    公子所为,公子一怒之下,当着陛下面射杀了李敢!”

    “天哪!”

    倒吸一口凉气,子瑜惊呼,手没了力,刀滚落至地!

    他终于知道了,他终于还是发了火!聚合的精气神一散,子瑜的头已晕,又变柔弱的娇躯一晃,她差点倒地!

    眼一黑,乱晃手的她扶在了马车上,徐徐稳住了浑身颤栗的身子。

    他终于出事了!他还是杀了他……

    子瑜的脸已变哀怨,悔恨的泪水泗流:你去甘泉宫就是狩猎,为何就没跟着他射猎?如果,你在场,他肯定不会干傻事……

    憋闷多时的霍祁已经挑明了话,他不吐不快:

    “公子射杀李敢后,本请罪,陛下宽宥了公子,没处置,可公子一直自责,在鼎湖就犯了病,也不医治,强忍着回了府,还安排夫人回故乡。公子令祁务必把夫人送回酒泉,并要祁送夫人到家乡后才回归。”

    霍祁有了一丝哭丧调:“我们已走多日,祁怕,怕公子已经去了……”

    “啥?”

    巨大恐惧来袭,子瑜头晕目眩,问话也极弱,弱得如蚊蝇嗡。

    子瑜的心如刀割般疼。

    他的身上新添一箭伤,自己知道,心情好的那几日,还看了看,好好将息,应该没事。可后来,旧伤又复发,自己却没注意!他身上的伤那么多,都易复发……

    悲痛至底的子瑜开始责怪她自己:

    你为何就没有好好关心他?他伤病复发,如此大的事,你在他身边,居然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只知道贪玩,就爱沉溺在你那小心情中,没有真正关心他,你不是一合格的妻子……

    痛心自责的子瑜不再埋怨去病,却更伤心:

    呆子发生如此多的大事,他还是不告诉你,就像在草原,已经跪拜了天地,他也不对你说真话……他担忧你,他不放心你……可,自己怎么可能独一人走?他知道你不会走,他才骗了你……

    苦痛的子瑜头晃腿软,悔恨处,眼一闭,她娇弱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地上倒去……

    霍祁一个箭步跨过来,虚脱无力的子瑜被他稳稳扶好了。

    昏迷的子瑜闭眼无反应,霍祁摇摇头,看看一马队的物什,狠狠心,他将子瑜轻放在了地上,让子瑜靠着马车坐好,歇歇。

    “夫人,你可不能死呀!”心慌慌的珠儿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子瑜,她又哭又喊:“夫人,醒醒!夫人,醒醒……”

    一脸老成的小霍衍端了一碗水来,手忙脚乱的珠儿掰开子瑜惨白的唇,硬是灌了一小口。

    无人管束的小连,听着霍祁讲故事,他自个儿却一直在边上悄悄偷吃大红枣,

    见珠儿搂着晕厥的子瑜大哭,胆大的他也被吓着了。

    丢了手中的果子,颤颤微微的他跑了过来,哭喊:“姨娘夫人,醒醒,小连乖,不惹姨娘夫人生气……”

    他发音不准的童音听了让人掉泪,果然,边上的丫头们个个也哭泣。

    荡悠悠间,子瑜缓缓醒来。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哭泣落泪的珠儿,抬抬无力的手,摸摸她自己冰凉的额头,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刀,这刀让她继续落泪。手慢慢摸过去,动作极缓的她收好了匕首,抬手,她也抹了抹脸上哗哗淌的伤心泪水。

    此时,子瑜一脸的冷静,喊了霍祁过来:“你安排一下,我马上回长安……”气虽虚,话也短,但意思很明晰。

    “好,祁随夫人一起回去!”

    很快,霍祁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跟着子瑜立时启程回长安,霍胥带着珠儿马车回府,霍衍和霍居继续带着物资马队去祁连。

    一刻也不停留,不顾身子已虚,子瑜勉强她自己翻身上马,跟着霍祁向长安方向疾驰。

    子瑜恨不得飞到长安,一路上,身心欲焚的她根本就没一丝睡意。

    两人快马加鞭,星夜飞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