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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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欺骗天下

    甘泉宫,武帝寝殿,殿内就武帝和去病俩人。殿外宮人全禁言,个个具是颤抖色,就连从来笑眯眯的赵总管也沉郁了脸,忧虑重重。

    殿内,跪地的去病伏地上,不见一丝面相,气愤愤的武帝大步踱脚,裙福急急荡。

    大汉两员重要将领,毫无征兆就莫名重伤一人,挑事儿的另一人也还是武帝最喜的去病,他能不火大吗?

    从野地到寝殿,武帝的脑子已转了多个弯,极诧异的他怒火大,可他更想知道缘由。

    野地人多口杂,他以他帝王至尊的身份极冷静地控制了局面,也隐忍了他的一腔愤怒之火。此刻,殿内就他二人,他不再需要掩饰,也不再需要隐瞒,腹中压制的火终于蹿上了头,满脑钻,让他欲发泄。

    “为何?”武帝咆哮的音怒怒上,直上殿顶!怒火盈天的他眼里闪着火苗子,欲烧去病身。

    这当着天子面杀人,哪个皇帝不愤怒?这帝王至尊颜面何在?可面对他喜的去病,他的情感变复杂了,爱,恨,怒,怨,都有!全身怒火缠的他有常人的心态,可作为一代大帝的他也有不寻常的做法。

    当今天下,除了女人,武帝最喜的就是去病,可今日,去病当着他的面射杀人,武帝这口气实在难咽下,而被他吼的去病从野地过来就一句话:冒犯天子,请死谢罪!这已伤一人,还有一人面临极刑,武帝虽怒,可他极其难过。

    为何如此?是什么让去病超出常规干事?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人?

    看去病的武帝腹中有火,可他转了多个弯的心从野地回来后更冷静,他明白,这一切需要理头绪,问清楚。

    位极人臣,伴君左右,要杀人何须自己动刀箭?这是人臣俱知的大道理,哪个不知晓?谁会冒被杀头的罪去如此干?武帝气得吹胡须,可看看去病,他晃头。

    火气燎原的眼看去病,伏地的他不语,武帝眼里的火蹿了蹿。

    大步来回跨,想知道真相,又不愿真相被扩散的他爱恨交织,却也把握着分寸。

    “你,你,你,你如今是大司马领骠骑将军,位列三公,再大的火也该忍下来!”武帝疾步走,还扶了扶因愤怒而倾斜的头冠,“究竟何事?嗯?”

    一个“嗯”字让武帝的怒气弥漫空中,殿内气氛甚粗重。

    地下的去病依然伏地,成了闷声人,既不抬头,也不说话,惜言如金。

    殿内响起武帝桀桀的脚步声,怪吓人的音递着他无法忍耐的气,冒火的眼打量去病,他才忍下来的火又燎原,怒怒烧:“你这罪过不小!”

    来回动步子,他又吼:“朕如是始皇帝的性子,今日当开一杀戒!”咽了

    口上冒的唾沫,他爆发:“你这一箭射了一人,可你知不知道,这后来的风暴会如何?”

    地上的去病不啃声,依然没抬头。

    没人搭腔,武帝的怒火殿内窜,该死的臭小子!他腹中狠狠骂。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武帝依然围着去病动步子,荡裙福,气恨恨的他耐不下这口气!为李敢,也为去病!何人所为?欲乱天下?他的鼻子气歪了!

    火没消,武帝却驻了步,空空荡荡的脚步声消失殆尽,极静的殿内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会血流成河!”他咆哮。

    武帝的口水如高高的火苗子喷向去病:“当着皇帝的面动刀箭,你找死!当万箭穿心!”

    抻抻手,手横了腰,他也弯了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怒喝道:“你还是太子表亲,朕一个疑心就会认为你谋害朕,想太子提前承位!”

    地上的去病终于动了动伏地的身子,可他的头依然叩地,阚阚请罪:“此事与他人无关,乃去病杀了人,臣愿偿命!”

    “呸!你偿命?你如何偿命?死?!”武帝气得差点吐血,吐口唾沫,他恨恨:“便宜了你!”

    地上的去病不再出声,继续伏地不见武帝。

    去病这硬汉子模样刺痛了武帝的眼,他眼底的火又蹿了蹿,裙福一荡,他高吼:

    “今日,不是朕清醒,你这一箭下来,会死多少人?啊?你就没想想?!这事说出去,全朝不震惊?你让皇后如何抬头?还有,卫青如何上殿?”

    “去病没想这么多!去病伏法!”伏地的去病又是“咚咚咚”地重重叩首,请死!

    武帝气得甩宽袖,嘴角已扭歪,“你,你,你,呸!亏得皇后喜你,日日关怀你;也亏得朕喜你,你倒辜负了朕和皇后的爱!一味我行我素,不闻他言就莽撞干事!”

    这一句莽撞言,让武帝眼里的火矮了矮,殿内瞬间如谧夜。

    何人挑唆?他腹中再问!探究深沉的眼看去病,武帝越来越肯定。

    没了一丝音,愁绪来袭,看看宽宽的寝殿,殿内不落俗套的皇家摆设让人心消气平,武帝垂了袖。

    “唉!亏得朕知道你的脾性!不然……”话意犹未尽,意思却艰难还险峻。

    叹一声,武帝居然也后怕:“不然,这场面还真不知如何收场!”

    来回动步子,地上的去病默不出声,武帝的气又跳了跳,抬了一双深邃的眼,他的话平稳下来:“李敢是你部属,你早不杀迟不杀,为何今日杀他?

    伏地的去病抬了头,终于,他愤愤答:“他辱舅父,该死!”

    荡然间,武帝

    停了步子,极惊讶:“你不知?”他震惊的脸色差点落地下。

    “去病今日才知!”咬着牙齿,沉脸的去病恨恨答。

    “此事过去已大半年,你俩一直就好,你就一点都不知?李敢也没说过?”武帝的话过了殿,却低了调,极惊讶的他细细打量去病,“难怪,朕听说了此事,一直奇怪,卫青隐瞒得如此好?长安竟然风平浪静?朕还欣慰,以为你变了,原来,你竟不知!”

    去病咬牙切齿:“怪去病瞎了眼,认错了人!”转眼,他却痛悔连连:“连陛下都知此事,去病却被蒙在鼓里!”

    “听谁说的?”

    不再低头的去病盯看武帝,又哑言。

    “你不说,朕就不知?”武帝的气腹中窜,反问道。

    殿内依然清净,去病还是闷声不出口。

    “来人!”武帝吼,腹中之火瞬间冒。

    悉悉索索间,诺大的殿内想起了极轻微的脚步声,躬身弯腰的赵总管走了进来。

    “陛下!”赵总管细细颤音礼敬道,字字清晰响耳畔。

    “去,传张汤!”

    “是,陛下。”赵总管小心翼翼应了声,瞅一眼武帝,他欲言又止。

    武帝的眼看了过来。

    “陛下,大将军在外已经侯着了。”赵总管又弯了腰,小声道。

    “不见!”武帝怒呵斥,音高了八度,转眸,他的眼落在了去病身上。

    这让人问去病行踪,不妥,消息毕竟会荡开了去,可去病不开腔,自己问不出话来,武帝心里也思虑,去病不开腔,卫青却来了,仅仅是替去病求情?他有了一点明白意。

    见赵总管转身,大手一挥,武帝摆了五指,话猛然出了口:“慢!你问他,他是不是知道,今日谁遇见了去病?”

    看到赵总管毫不经意间看了看去病,去病依然稳稳跪,武帝腹中火又蹿,臭小子!腹中再度骂人的他差点破口骂去病!

    殿内无音,武帝挥挥手,赵总管急急退了出去。

    这里,遇到一个闷葫芦,武帝无奈踱步子。

    威猛的去病直直跪,他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摆明了一个态度,领死!压了腹中火,武帝有了为难之意。

    野地过了一难关,此刻,也还有难关需要过。徐徐踱步子,他缓缓摇头。

    很快,赵总管就回了话:“陛下,大将军说,今晨,大将军府上的宜春侯遇见了骠骑将军,大将军说,他在外领旨请罪。”

    “此事与舅父无关,请陛下责罚去病!”去病张口就喊话,不再沉默不语。

    武帝的眼斜睨了过来,看去病!

    “陛下,还……”赵总管嗫嚅,询问,

    “还传张大人吗?”

    武帝又跨步踱步幅,去病脸色极痛苦,可傲气不见矮!

    武帝又恨又爱又怒又火,“罢了!”随着这一句消气的话出了口,抬首望天的他明白了,“让卫青回去,传朕话,有关今晨狩猎之事不许提!”

    憋气的赵总管总算出了一口极大的粗粗气,抬袖抹汗间,抬眼的他偷偷瞧了瞧去病,只见,去病的脸青红交替,甚火辣,显然,隐忍着巨大的火。

    “你呀!卫伉说两句,你就不管不顾了?”武帝继续审去病,言辞既关爱,也责怪,“你看看你,你这舅父就懂你,请罪!他忍辱负重,却请罪!”最后的话里竟然有了愧疚之意。

    眼底有了一抹痛,去病不说话。

    “唉!你心中,卫青如父,别人不知,但朕知道,你从来视他如父,虽然,你已经认了自己的父亲。”

    平息下来的武帝自言自语感叹:“朕也知道,你不为亲属争利,公孙敖是一例,你继父也是一例。你那继父就想复爵,而你却从未求朕一回,倒是,对李敢,你为他争了这个侯位。”

    “李敢夺旗鼓,让匈奴人没了斗志,我汉军少死许多的人,汉军因此占了利,他的功劳值!可去病瞎了眼,替他说了话,去病上年如听说此事,去病绝不会让他活过今春!”

    “唉!你舅父都宽宏大量,隐忍了此事,你为何就不能放下它?”

    “正因为舅父宽宏,因此,朝中就有人欺舅父,汲黯就常常讽喻舅父,不过,他也就动动嘴皮子!可李敢不同,他辱舅父时,乃是去病手下一大校偏将,舅父是大将军,因战事变化当然可以变动兵力部署,他父亲死与舅父何干!他凭何如此所为!”去病咬牙切齿,“他该死,死有余辜!”

    武帝来了气,高高吼:“住嘴!”挥手指去病,他气得哽喉:“你……”

    不见去病低头,武帝自个儿却叹气,还低了调:“唉!你虽是卫青带大,可你不知卫青,卫青的长处一点都没有!”

    这下子,去病微微低了头,紧闭嘴唇不说话。

    “他是你的大校,你杀他也容易,随便找个由头,像他父亲旧日那样就可奈何了他。可如今,他是关内侯,还领郎中令!乃一朝大人!大人呐!”眼见地上的去病依然气愤愤,一副横模样,武帝又气又怒地说话。

    大步走走,武帝的气散了散,有谋略的他甚感慨:“今日,幸喜你当朕面放的箭,朕撒了弥天大谎护了你,如果,在他处,连朕都护不了你!”

    “陛下,去病伏法,去病无怨言!”

    “呸!朕已经说了话,难道,你让史官再记上一笔?说,天子出谎言

    ,不顾德行,为你欺骗天下?”

    去病叩首,不语。

    “你呀!已和卫青一样的地位,为何就不能稳重些?学学卫青?改改你那火爆脾气?”

    才蹿出的火遇到叩首的去病,武帝的怒火就矮了一大截,他叹息:“昔日,你鞭助的儿子,朕不觉得怎样,如今看来,是朕偏爱了你。”

    一句偏爱让武帝痛心,也无奈,缓缓道:

    “朕虽贵为天子,也不能事事如意。朕想免了助之罪,御史汤就极力反对;朕要处置长安令,右内史黯大义凛然,欲顶罪。”

    看看傲然的去病,他交心:

    “你本就不和朝中之人往来,从来独行独往,也还踏鞠享受,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你?你当然不知,也不管,你的心在你的大志上,就连你严酷操练兵士也是一罪状!你大酒大肉,而失败的兵士饿肚子!唉,你这闷头闷脑的言行,连你草原之妻都不知你真名,他们如何理会你的想法?

    “你这事大白天下,会有多少人想你死?你虽功高,可律制也摆在那,朕想赦免你都不行!他们定当说你功高盖主,恣意妄为,天子面前动刀箭!想谋害朕,让太子登位!”

    眼见去病脸上的横模样暗了暗,武帝也感慨:

    “一个疏忽,就是满朝风雨,岂是你一人能担责?唉,这一个风暴过来,不知会有多少人受牵连,就连卫青都有事!说不定,还会动摇太子根基。你呀你,为何如此鲁莽?为何就不能多虑虑朝中事?要知道,这朝中事不比你战匈奴易!”

    “去病就一踏鞠之人,就喜出塞战匈奴,其他事,没想过!”去病的话依然硬邦邦,说得武帝又看他。

    “哎!朕就喜你这脾性,朝中之人都如你般,想法简单一点就好了。”武帝摇头,他明白,此乃痴心梦想。

    殿内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过来。瞬间,武帝抬了头,一脸的恼怒。

    “陛下,太医令过来欲禀事。”一见武帝愤怒的脸,赵总管深深躬身,禀道。

    “传!”气恨一飞,武帝发了话。

    去病也抬眼,只见,老成的太医令走近武帝,跪了下来。

    “陛下,郎中令去了。”

    “去了?”武帝失望之音瞬间就过了殿,空空而去。

    “骠骑……将军护驾的箭力道太大,郎中令失血过多,臣等救治无力,请陛下责罚。”说这话,甚叹息的太医令看了看去病。

    “此事就此打住,朕说过的话不再说了,你知道如何办。”武帝的话既苍白,也冷寒,字字颤心。

    “是,臣知道。”太医令深沉道,“只是,郎中令走之前,说了一些话,让臣转告骠骑

    将军。”

    看一眼去病,武帝摆手,问道:“他是不是说,他佩服去病,不恨他?”

    沉痛的太医令看去病,他眼底的可惜不解之意甚重,回道:“是,陛下。”

    去病一怔,羞愧浸眼底,他的傲气终于荡然无存。

    腹中叹口气,武帝挥手,嘱咐两声,太医令下去了。

    “李敢倒欣赏你,至死都不怪你,你却杀了他,哎!”

    “他既然如此认为,为何不向舅父赔礼?他赔了礼,去病肯定不会做此事!”去病也有了懊悔意,话也后悔。

    “男人做了错事,有几人会赔礼?何况,他认为卫青徇私,他父亲因卫青的私心而死。”武帝的话突然有了异样,果然,他徐徐道:“唉!其实,这一切都是朕造成,他们是因朕而死,而你也差点被朕害死。”

    极度震撼过了目,凝眸武帝,去病极诧异。

    “朕这决断,一环接一环,环环均相扣,比兵法还准!唉!如果,李敢知道是朕造成他父亲死,也许,他就不会怪卫青,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武帝叹息重,悔意也浓。

    地上的去病在凝视,渐渐的,他的脸上有了一抹明白意。

    “你说你舅父出塞,何时改过朝堂定下的策略?朕定的领军之人,他会阵前改动?卫青绝对不会!”歪了歪头冠,看去病的武帝决然道,“倒是你,从来我行我素,定会适时改动朝中令!出了公孙敖那事,朕怕将军们掣肘你,朕就让你独断,不受任何将军的牵制。”

    去病已然明白,继续仰视武帝。

    “李广是好将军,他守右北平,匈奴人畏惧,从不犯边,实属功劳大,可这军功以人头记,他当然不能封侯,而他出征就没了运,命运不济,细数下来,他胜战几乎就没有!哎!他是守城之将,而非出征之胜利将军!他出塞,逞匹夫之勇,不讲谋略,败绩多呀!居然,还被匈奴人捉住过!差点死在匈奴!”

    看一眼去病,去病仔细听音让武帝的话滔滔:

    “就说你,有些人就甚不服气,认为你运气好,可谁知道你做的功夫,哪人及?他们不明白,可朕知晓。就是你舅父行军过远,也犹豫,他当然不同,他需要顾及皇后的位置,一旦战败,会影响据儿,他比你虑得更多,而你就没这么多的顾及,草原就是你的天下,那些归顺的匈奴人,谁不赞你?唉!朕不得不喜你呀!”

    赞叹一声,武帝的音陡然直下:“没朕之言,你认为你舅父会变动将军领兵军令?”

    去病闷声,眼里是明白意,一切皆明晰。

    “出塞前,卫青进宫面朕,朕让他将李广前军变后军!朕不认为这有错,

    你舅父也不这样认为,这行军布阵随时变化,李广一将军有何怨言?李敢一大校更不该质问大将军!一旦送官府,李敢也是死罪!

    “你舅父最是和气之人,李广自杀,他有些自责,心也不安,回来就领罪。哎!他这次远去茏城,逃了单于一骑,此功劳也大,可因为老将军,朕思虑多回,却不能奖赏你舅父,连带皇后知晓了此事,也闷闷不乐。这李广气量小,本一个好好的大捷搞得不阴不阳,不痛不痒,朕都替卫青憋屈!可朕是皇帝,必须虑事更周全,只能委屈你舅父。

    “朕怜惜老将军的报国心,也还怜惜李敢,你又在朝堂上力争,朕破例让李敢得了关内侯,也让他袭了他父亲的官职。你舅父最明白朕的心,他气量大,隐瞒了此事,不然,朕不会让他封侯,更不会让他袭郎中令。唉!命运吧!”

    上下打量去病,武帝深深叹息:“你俩个性倒相似,难怪,一个不畏权贵,袭大将军;一个不管不顾,杀朝臣!朕如此好的将军,可惜了!”

    武帝一句叹息,去病一脸的悔恨,低了头。

    “此事就此结束,你回吧!”武帝灰心,说道,“你以后把你这急躁的毛病改改,遇事冷冷,多想想。此事已过去,你也无需自责,大汉大败匈奴,可匈奴毕竟没臣服,他们很坚韧,你舅父虑的事情太多,你今后多虑虑边境之事吧!”

    武帝挥挥手,去病叩首,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