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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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愚蠢至极

    跪地的卫伉伏地求卫青,哭诉道:“伉也就说了说实话,没干别的……”

    卫青盛怒:“老子说过,此事不许告诉去病,你为何要说?”身子一转,他怒吼:“你这蠢货!来人,打,给老子狠狠打!老子的话他敢违抗,不打奈何?”

    管家进了屋,样子挺急,忧愁的眼看了看公主,也瞧了瞧怒火冒的卫青。

    体察仔细的公主出了屋,很快,急急的她又进了屋,说道:“你别急,打听的人回来了,说,去病跟着陛下进殿了,那边,关于狩猎之事全一个话,说,鹿群冲撞了陛下,伤了人,说李敢救驾,已成重伤,太医正医治……”

    挥手过来,怒气集在了指尖上,指点卫伉的卫青火更大:“都是你这蠢材惹的祸!”瞅瞅卫伉后悔狠毒绞织的脸,他无力垂了手,仰天一叹:“唉,李家!一年两命!罪过!”

    转了眼,卫青呵斥管家:“家法何在?”

    低头的管家微微抬了头,看向公主。

    公主慌忙说话:“你好好问问,兴许,卫伉听了什么话,受了委屈,才一时没忍住惹了此事。”说毕,低了腰身,她问卫伉:“你好好说,为何今日要激去病?”

    她使个眼色,管家退了出去,屋内就余她三人。

    卫伉抬了头,一张惨白的脸上全是泪水,抹抹脸上的水,他哭诉:“父亲,饶恕伉,伉悔过……”

    卫青的火又被激发,他喷喷:“你悔过?呸!你如何悔过?人命关天!还当着陛下面!你一句悔过就完了?”

    一句话点醒公主,眼里恐惧漫过脸,她急得跺脚,“伉儿,你快说说,你为何要如此作为?说说,让你父亲听听!让你父亲救你!”

    卫伉闪了闪眼皮子,挪腿过去,抱住了公主的裙摆:“母亲救伉……”

    公主赶紧低头,附耳说话:“母亲肯定救,不过,先让你父亲赞成才行!否则,陛下不惩治你,他也会打死你!”

    一股子深深的怕意冒上来,身抖的卫伉打了一个寒噤。

    公主拍拍他的肩,低低催促:“快说!”

    抬袖抹了泪,腹中再吞一口气,叩首的卫伉咬咬唇,悲愤道:“自父亲被李敢辱没,伉深感屈辱,寝食难安,不能忍受!”

    说到屈辱,虽面临死,卫伉有了激愤:“父亲想想,您是皇后亲弟,还是大司马领大将军,是朝堂列侯,也还有母亲陪伴,如此尊贵身份,居然被一校尉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伉难受!”

    卫青的脸上也有了屈辱意,怒火被隐忍,慈爱绕了眉。

    “呜……”

    遮脸擦泪的卫伉大哭起来,甚悲痛:“父亲,您被辱,儿子当

    报仇,以命护尊严!伉这所为,相信天下皆可晾,无人会厚非!”

    此话极悲壮,卫伉的眼里有了狠毒之意。

    瞅一瞅卫青,收了脸上的狠毒和悲哀,卫伉无可奈何:

    “可您不许提此事!更不许儿子报仇!您说他替父寻理,情有可原,可卫伉不服!父亲是大将军,按兵法,阵前调换将军是职责,没越矩,他凭何就敢质问?他难道不知,因为他父亲自刎之事,父亲这次大胜居然无寸功!”

    他极度气愤:“难道,陛下也认定父亲有错?敖伯父本指着这次复爵,也没了望!父亲,您说,朝堂如此作为,这不是给全朝一个暗示,父亲有错?伉就不明白,父亲您这大将军动个将军不行?就一摆设?”

    卫青复杂的眼看卫伉,默不出声;公主却流泪,缓缓抬袖抽绢试泪水,“伉儿,你不能这样说话。”

    瞧一眼公主,卫伉又流泪:“这朝内大人谁不这样认为?伉只是说了实话。”

    转眼眸,他仰视卫青,“既然有了暗示,父亲就有了错,他李敢就该辱没父亲?”

    极度不平的他甚气愤:“难道,他李家,如此看我卫家?”

    停了停话头,压了压腹中气,他抬手挥泪:

    “当日,父亲您说,他是酒后寻事,一旦酒醒,当清楚一切。您一句话,敖伯父,还有大姑父都忍了,伉也没办法,忍气吞声过日子。伉日日喝酒,心里烦,却也一直憋闷。此事过去大半年,他得了侯位,也被陛下器重,他的酒早醒了,为何不见他来请罪?”

    咬咬牙齿,他恨恨:“如果,没有父亲当日的阻挡,他早入了狱,何来封侯拜将一说?他不知尊卑!目中无人!一个德行!”

    摸了一把脸,脸颊依然疼,他咬牙切齿:“您如此宽宏大量,宽恕了他,也就是救了他一命,他却不来致歉!他骨子里瞧不起您!瞧不起咱卫家,以为咱卫家好欺辱!”

    卫青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脸色暗了下来,微微叹了一口气。

    卫伉来了劲,愤愤道:“您说,当初,他李敢就一校尉,凭何就敢上咱府来质问您,还伤了您?”

    不见了日常的胆怯,他的怨气比天大:“他不就凭的是表哥的地位吗?”

    说到去病,摸脸颊的他依然急愤:“表哥凭何和父亲同秩?他不帮家里人,却帮外人!敖伯父,他不帮着说话;掌姑父,他也不管不顾;可他独独帮李敢说话!”

    看一看卫青,他故意:“为何?父亲知道吗?”

    卫伉一连串的质问话让卫青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幻间,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袭猜测。

    “李敢是他鞠友,他还救

    过乐伎!”卫伉的话越来越愤怒。

    卫青咬牙,“谁告诉你的?”

    “掌姑父!”卫伉截然道,“那日,表哥庭上为李敢争功请封侯,伉气愤,遇到掌姑父,伉就说了李敢伤父亲之事和朝堂之事,掌姑父极气愤,可他依然劝了伉,要伉听您的话。后来,没过几日,伉去见皇后,遇到了掌姑父,掌姑父就说了昔日李敢救乐伎之事!”

    “唉!”卫青叹息,眼底的复杂艰难之色也浓。

    卫青黯然样激发了卫伉一直隐忍的恨,他开始发泄:“表哥本就傲慢,从来就狠毒!谁惹了他,谁倒霉!可去了趟匈奴,他这人就变了!整个人就被乐伎迷住了,为了乐伎,他甚都不顾!”

    瞅瞅公主,公主也仔细听,他的话更涛涛:

    “明明姑姑喜芷若姐姐,皇后也挑明了,可他不娶;不顾姑姑的反对,偏将咒他的乐伎娶回了府!乐伎也不是甚好货,她从来心重!敢大白天下地羞辱表哥,她何事不敢做?知道我们不喜她,她恨我们,辱了姑姑不说,她还使了计,得了夫人之位!”

    说到这里,公主也撇嘴摇头,卫伉明白,也是不喜子瑜的意思,他继续胡诌:

    “乐伎使了手段,让芷若姐姐受了极大委屈,伉都替芷若姐姐报不平!乐伎音美人美,表哥被乐伎迷了魂儿,宠乐伎宠得没了章法,奢侈出行不说,还带着从军!而乐伎恨姑姑,被她教唆,表哥渐渐疏离了我们。”

    喷了一嘴的唾沫水儿,歇气的他说实话:“伉去看姑姑,姑姑就经常哭,说表哥变了,顾乐伎,不顾她这娘。”

    见卫青摇头不说话,卫伉微微动了动跪酸的腿,话继续:“难道不是?为了那刀,他抢伉,伉后来才知,那刀,他送了乐伎!”

    说到刀,卫伉鼻子都气歪了,接下来的火也大了起来:

    “他不给敖伯父说情,却向陛下请旨,给乐伎正名!不顾掌姑父的心愿,他替李敢请封;不顾姑姑悲痛,他认了他那遗弃他的父亲!还将他父亲的儿子推荐去了御史府!明明知道皇后忧心,他偏让乐伎和王夫人好!我们卫家对他如此,他却至始至终帮外人!他寡恩薄义,难怪,不和朝中大人来往!”

    卫伉停不下喷去病的嘴:“昔日,乐伎流落长安郊外,李敢救了她,他就对李敢感恩,明明知道,上次,李广因张骞张大人之事而记恨父亲,他却选了李敢为偏将,他如此作为不就是因为乐伎吗?”

    恶毒之意脸上蹿,他放言:“乐伎乃毒蛇,害芷若姐姐,也害我们卫氏!表哥更是好歹不分,贪功趋利;寡情寡义,不讲人情!”

    恶毒地骂了子瑜和去病一阵子,他

    的话停不下来:“昨夜,伉无聊,就到处走了走,不想,伉听到了李敢的话。”

    “甚话?”卫青有了深沉意,话也苍白,摇头的他腹中已有了答案。

    “因为表哥的缘由,他李敢被皇帝喜,封了侯不说,还袭了他父亲原来的官职,领了郎中令,”极度认真的他仰视卫青,决然道:“重要的是,他如今日日伴君侧!”

    担忧之意接踵至,卫伉说道:

    “伉进宫就常见皇后不喜,细想想,当然是虑太子之位。朝中之人都知道,陛下喜王夫人,也爱公子闳,今,知道皇后不喜,乐伎就和王夫人好,时时入宫和王夫人说话,朝中之人都看在眼里。

    “表哥认了父亲,带回了霍光,他这不是有心疏远卫家吗?皇后安心?如今,再来一个和父亲有过节的李敢,咱们卫氏会怎样?他们霍家不全取代了?皇后当然焦心,而李敢也露了他的本性!”

    “他说了甚?”卫青叹息之音甚重。

    “他昨夜和人论酒,说,同样是带兵,他跟着表哥,居然封了侯;他父亲跟着父亲您,却遭遇不公,说,父亲您将他父亲前军变后军,生生被父亲您改了命运!说父亲您徇私,想让敖伯父复位,因此,才薄待他父亲!”

    气恨的眼光看过来,他极端恨:“他放话说,老天不遂人愿,敖伯父终究没成!说,他李家和我卫家乃不共戴天之仇!说,他父亲死了,他叔父也死了,说我们卫家害人,他心里有数!”

    “他叔父的死和你有关?”卫青厉色,问道。

    “这个,伉不知!”卫伉轻蔑道,“李蔡侵地,死罪!死有余辜!”

    “唉!”看看一直听音的公主,卫青叹息。

    接了卫青的眼神,公主却也不出声。

    “听了李敢的话,伉一夜没睡,今晨,本上山消火,却遇到了表哥,伉一时没忍住,就……就将什么都说了。”卫伉后面的话有了吞吐。

    “就那么巧,你和去病走了同一个道?”卫青厉声质问。

    看一眼公主,卫伉道:“一早,伉问了敖伯父,他说,他见表哥走了那条道。”

    “你又如何知道陛下会过来?”

    张张嘴,卫伉哑了声。

    “说!”卫青低吼。

    “是……是大姑父说的。”

    “唉!”卫青长长一叹,甚悲哀。

    卫伉伏地,哭诉道:“伉错怪了表哥,伉没想到表哥竟然如此在乎父亲……”他呜呜哭,甚悲痛,可眼里依然是嫉恨。

    仔细打量卫伉,卫伉浮肿的脸上,泪也醒目;再看看一直没啃声的公主,明白的卫青知道了大概。

    眼底之火渐渐聚,他反

    问卫伉:“你没杀李敢,可你表哥替你杀了,这下子,仇报了,你心安了?”

    眼一梭,他甚心疼,寒心道:“唉!人心隔肚皮,谣言说多了,不得不让人信呀!不是变成了是,是却变成了不是!”

    回眼眸,他洞悉的眼看公主,还有卫伉,“你们,你们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好呀!”一句好,卫青也有了愤怒调:“你们还想一石二鸟,或许是一石三鸟吧!”

    瞅一眼公主,卫伉捣葱般磕头,惶恐道:“父亲……伉没这些想法……”

    “呵!没有?”卫青呵斥,“去病杀了李敢,皇帝一个盛怒,侍卫射杀去病,这计谋划得极好!去病死,说不定,去病之弟霍光也会牵连,好一个谋划!”

    冷冷一笑,他徐徐问,音调极寒寒:“当着皇帝面,射杀大臣,皇帝一个多心,盛怒之下,可灭九族!你就不怕陛下灭了你?”

    重重摇了摇身子,卫伉恐惧,也磕牙:“没……”

    “呵呵呵!”卫青冷笑,“你呀!不学无术,蠢才!愚蠢至极!”

    急急踱步,卫青看公主,“去病功高,和我同秩,你们个个看不顺眼,就是李敢,你们也胡乱猜测!你们不是军人,如何知道军人之想法?”

    从来稳重的他也激动:“李敢夺旗鼓,匈奴就没了号令!如何进攻?如何定方向?这一个功劳,少死多少人?虽没人头,却是大功一件!按常例,他不该封侯,可去病为他力争,肯定也是因为李敢不畏死!岂是你这没上过阵之人能体会?”

    卫青凌厉眼色扫过来,卫伉埋了头。

    只听,卫青涛涛说话:

    “去病选人,还有行军布阵,他从不被人情亲情左右,他怎么可能因为子瑜而变了性情?他的眼里只有强者!他的兵士,只有胜者才有奖赏,败者,他会惩罚!他这人,从不为无功受禄之人求恩典!

    “他守诺子瑜乃是他男人本色,你这纨绔如何体会?他虽官位极高,可他不结党,不营私,他就奔他的大志而去,虽奢侈行事,却有他个人想法,如此办事不为过!

    “恰恰是你们,因为没按你们的意思办,你们就怨他!他府中之事,我们外人如何知晓?又如何评判?因为不喜去病和子瑜,不问青红皂白,你们连他俩的所做所为都中伤!”

    恨恨的眼看卫伉,卫青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意:

    “去病主动认父,归宗认祖,此乃好事,说明他旧日伤痛已好,况且,他地位高,只能他去认父,难道让他父亲来巴结他?拚弃前嫌,父子相认,乃去病大度,是人伦之乐,你没经历过幼时的无父之痛,能体会吗?”

    看看公主,还有卫

    伉,卫青长叹:“你们,还有哪些人想去病死?”

    公主不说话,卫伉也哑然。

    “你们的想法太简单,愚笨至极!以为,皇帝一怒之下,会杀了去病,即使后悔也来不及!可惜,咱们陛下,天资聪颖,不被你们左右!他拨乱定神,替去病说了慌,也让你们躲了灾祸,陛下不仅仅救了去病,也救了咱们卫家!”

    “怎会?”公主终于插了一句话。

    “皇帝一旦多心,来个彻查此事,遇到张汤、汲黯这样的大人,卫伉能抗多久?不是有人狱中自杀吗?李蔡不就这样?难道,他能熬下去?到时候,你们还会害了皇后和太子!”

    公主也打一冷颤,乱了阵脚,话更慌:“陛下隐瞒了此事,去病……去病会不会说出卫伉?”

    “陛下真要知道此事,谁隐瞒都无济于事!就是去病不说,他也会知道,唉!”叹口气,卫青极伤心,“去病不会说,他会自己扛下去!”

    “你们呀,甚都不知!”卫青重重摇头,“你们只知道,子瑜和王夫人好,却不知,她解了皇后的难。”

    “皇后的难?”公主梦寐不知,问道。

    “此事,皇后不让说,今日,我就说说。”寒厉般的眼看卫伉,还有公主,他说道:“唉!我乃马奴出身,皇后亦是歌女,如今,我是高位人臣,皇后也成了后宫之主,难免酒后,这些就会被提及。”

    卫青的话甚慢,却也沧桑:

    “咱们陛下喜音,非一般的人可比,王夫人美,音也极好,他爱王夫人,写了赋不说,还给她取了一堪比皇后的字,唉!有一日,陛下听了王夫人的音,就忆起了皇后的歌,当然,皇后的歌极美,唉!皇后被请了过去,当听到陛下要皇后和音王夫人,继续高歌之时,皇后异常悲痛。”

    卫青黯然:“皇后已是国母,她怎能如夫人般高歌?还当着姬妾之面?晚辈之面?可陛下旨意,她不能不遵,这为难时候,子瑜解了难。”

    “她?”公主惊呼,甚不信。

    “是呀!你们都认为她和王夫人好乃是甚阴计,可她大胆出面,替皇后高歌了一曲,还婉转地说了陛下。”

    公主和卫伉面面相觑,不啃声。

    “没想到她的歌也极美,陛下听了歌,也听了她的建言,居然给皇后赔了礼,说,他不该让皇后再高歌,是他有错,请皇后不要多心,他还下了旨,此事不许外传。今日,你们听了此事,皇后已违制,我也违了诺言。”

    寒厉般的眼光扫过去,他嘱咐:“这些话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卫伉和公主赶紧诺诺应声。

    转眼,卫青看卫伉,“你这不孝子,你会害了去病!”喊了管家进屋,他说毒辣的话:“抬家法,给我狠狠打!”

    卫伉呼救:“母亲,救救伉……”

    “闭嘴,想救自己不死,就让他们狠狠打!”暗脸的卫青一句话就堵了卫伉和公主欲说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