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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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幸福一家

    节日一完,心情不好的子瑜打起精神来进了宫,见了王夫人。

    心细的王夫人体察到了她的不乐,百般宽慰她,子瑜可不敢说他话,就说她想回居延去看看,王夫人默默摇头,说,这个不好办。

    闷闷不乐的她回来后,就去了莫措那里,和莫措说了说话。

    结果,嘴快的莫措一个不留神,就说了让她更忧心的话,莫措说,昔日,大将军门客多如牛毛,如今,大将军的门客只剩一人了。

    这下子,子瑜切切实实担忧,她记得去病好像说过,舅父家门厅罗雀,自个儿家人来人往……

    难怪他忙,难怪他的亲人个个不待见自己和他,在他的那些亲人眼里,他是不是已经尾巴翘上了天?他们,他们会如何记恨此事……

    本就不乐的她更忧心,自己如此艰难,也还失孩,他们会不会……这家人兄弟一旦结仇,仇恨比外人还狠,他们会如何?

    胆颤心惊过日子,痛苦担忧日日浸脑,无法息忧的子瑜也去前院看过多回,都见去病很忙。夜里,想劝劝去病,可等了多时,却不见人影;而早上,等子瑜醒了,他又早走了……

    等终于逮到机会,和他缠缠绵绵之际,子瑜又不愿说煞风景的话。

    如此这般,忧心的子瑜居然有了郁结,一会儿是亲人们冷酸的脸色,一会儿是她们眼底的恨意,一会儿又有赵勇的话在耳旁刮旋风……

    子瑜日日不得安宁。

    玉儿带着女儿过府拜见她,看见小瑜,子瑜就伤怀。

    自己的孩儿如果在,也怕满月了吧,是个女儿,也像小瑜那样乖,多好,扎根大汉也有个念想,他也高兴,可,她却被最亲近的人害了……

    想着想着,子瑜眼底就有了迷雾般的水濛濛。

    小瑜极乖巧,敏感的小姑娘看到了子瑜眼底的水雾,她就主动和子瑜亲热,这一个甜甜的亲吻印过来,子瑜满眼眶都是泪意。

    正抹眼泪,却听玉儿说,她又有了身孕,这下子,子瑜神色开始恍惚,泪水儿更多了。

    忍了悲痛,强打起精神来的她继续爱恋小瑜,可小瑜终究要回家。

    送走了玉儿和小瑜,子瑜和身躺下了,她游走的思绪彻底翻腾,层层旧事被剥开,想不回忆都不行。

    皇后,皇后礼数周到,但看自己的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幽怨;一会儿爱抚,一会儿也厌弃,自己一点都不懂。终究,她还是吐了怨气话,埋怨自己,妒意盛,不让去病纳妾,还要将明珠嫁出去,虽没明说,其实,她紧蹙的眉眼一直叹息,叹息去病怎娶了自己这么一位不识礼数的外域女子。

    母亲,母亲的言

    语极冷,不仅仅是不喜,好像,好像也有其他的意思。

    舅父好,没啥架子,可公主,还有卫伉,她们恨意十足,难怪……

    拜见去病大姨家,人家也是不咸不淡,显然替舅父报不平,看来,本就不喜自己的他们也知道门客之事。

    子瑜打寒噤,也一一琢磨:算过来,算过去,去病的母家竟然无人喜欢自己!如今,还新添了一袭恨意。

    想着想着,她就掉泪,孩儿……

    腹中唤一声孩儿,她的泪如泉涌,如此冷漠之地,有必要再呆下去吗?可……他毫无去意,咋办?没办法……

    心中一急,她的哭声更大。

    在大汉扎根就要面对他的这些亲友,他需要面对,你也需要直面,如何讨得她们的欢心?子瑜摇头,无论如何努力,她们都不认可自己。

    子瑜无助,孩儿去了,能有吗?摸腹部的她没信心。

    她们恨自己也就罢了,如今,他功高,盖过舅父,好像,她们连他也恨上了……

    子瑜的心很疼,疼得泣哭不止……

    一旁的春儿急得不得了,这元宵过来,她就见子瑜精神不济,日日忧愁,此刻,听到子瑜久违的哭声递过来,不知缘由的她没了主张,慌了手脚。

    看看屋门口,一贯自由爱笑的兰儿出门去了李嫂子家,还未归,春儿忧愁,无人劝解夫人……

    子瑜不住声的泣哭让春儿急慌慌,给春儿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告知前院待客的去病,怕去病责难她,春儿也愁眉。还是菊儿提醒了一句,春儿一个醒悟,就派人请了珠儿过来。

    等到珠儿过来,劝解了好久,哭累的子瑜才渐渐睡了。

    到了晚上,子瑜就有些咳嗽,第二日起床,她就有些头晕,只有卧着瞧太医。

    去病问了春儿缘由,知道子瑜心中郁结又起,没办法,只有让她在府中慢慢养病。

    见去病过问,春儿可是紧张了好一阵子,好在,去病估计子瑜心病缘由,乃是节日之事,他没有怪罪春儿,春儿才舒了一口气。

    心中一旦有了郁结,子瑜这病就时好时坏,而去病也更忙,无暇顾及她。

    倒床的子瑜不断祈愿,他如此勤勉,日日忙政事,那些谣传,还有亲人们的怨气但愿会消去,也望皇帝不要为难他……

    既忧心,也心疼,子瑜只有自己慢慢调理身子,好好养病,不愿去病自责忧心。

    ……

    日子晃眼过,东园已是春花烂熳时,珠儿带了小连过来请安,见子瑜仍颓废,珠儿也忧虑。春儿见此,干脆就撺掇珠儿,好说歹说,邀了子瑜一起游园。

    慢悠悠踏步行,一行女子穿

    过了荒芜的踏鞠场,子瑜想起了从前。

    旧日鞠场的热闹让她很感慨,难怪,他不闻流言,否则,赵勇的话他怕早就知晓了……她也庆幸,幸亏他蹴鞠没了时日,否则,这后果不知啥样了。

    感慨之余,子瑜一行穿过月门,进了园子。

    极目处,春天之美映眼帘。

    石径旁就是一树树的海棠,红艳艳,鲜得刺目;而旁边,还残留少许的春梅,静香幽幽,一鼻头过来,淡淡的香就沁入肺底;洁白的玉兰也羞答答地张了玉唇,亭亭而立,俏立枝头;浅浅嫣红的玉兰更是大大方方地盛开,傲立料峭的春风尖。

    拾级而去,一树树的桃枝上也缀满了含苞待放的粉红骨朵,含笑看着这一群女子;过了流水小桥,去年残败的荷塘,本萧杀失了景致,却不料,万千绿丝柳条垂湖面,倒让湖水静谧温润,抚出丝丝暖暖春意来。

    满园春意盎然,子瑜却伤感春时。

    自己的孩儿就像这花儿般,早早谢了……

    忧伤的她又倒腾旧事:孩儿,质问,伤人,七星,还有,去病的话……情绪低落的子瑜实在高兴不起来,懒懒拖步走的她根本就看不见靓丽的春景。

    春儿很担心,看看珠儿,珠儿会心地点了点头,意思明白,她知道如何做。

    “连连,前面是水塘塘,小心!”瞅一眼子瑜,跟着颤微微乱跑的小连,珠儿已踏步上了小桥。

    看见小桥流水,珠儿就心慌,快步上前,她拉住了已跑得一头汗、一脸红的小连。

    慈爱的她抽出了手绢轻轻擦拭儿子的汗,“这里有栏杆,可不能翻过去,掉下去了就见不到娘亲了,知道吗?”

    似懂非懂的小连直点头,可,他的黑眼珠子滴溜溜转,极好奇,果然,乘珠儿抬眼看水,他用他肉坨坨的小手极快速地摸了摸栏杆。

    “天哪!我的小祖宗,你又想翻?”回眸的珠儿一眼就瞧见了,急了,惊慌的她朝身后喊:“霍衍,你过来看着他,让他去园中逛逛,不要让他在水边玩儿!”

    “好嘞!”答话的是一位十多岁的稚嫩男孩。

    见霍衍牵着小连走了,珠儿转身就上了草亭,撵上子瑜的她也坐了下来。

    “他是霍衍?我怎没见过?”坐草亭上的子瑜看脚下的霍衍,惊讶问。

    珠儿脸色凝重,“他是公子从大漠带回来的,一共有五人,三名小子,两名丫头。小子,公子已取了名,他唤霍衍,还有霍胥和霍居,他们均是父母俱亡的匈奴孤儿,现小子交由霍祁管,丫头交我管教。”

    瞧一眼子瑜,珠儿声音挺慢:“公子说,调教好了,以后好服侍夫人,现都住我

    们院中。霍胥懂些药理,公子令其跟着太医学习去了。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就没过来拜见,当然不知道他们。”

    “唉!他带了他们回来,可我却不能生一个!”子瑜开始钻牛角尖,情绪又开始低落,“我就知道,他很伤心。”

    疼人的珠儿挪了挪腿,扶了子瑜臂膀,疼惜地看着她,“夫人不要自责,上次滑胎不是夫人的错,事情已经过去了,夫人还是保重身子好些,好好养养,夫人还可以再生。”

    这一个“生”字听过来,子瑜终于发泄:“我听小连喊你娘亲,我就羡慕,我这身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却被人害了。”

    她哭哭啼啼起来:

    “我不敢说,怕影响去病母子的感情;我恨芷若,可又不愿大小子没娘亲,我左右为难。去年冬日,好不容易淡忘此事,正月里,去给她们拜年,皇后怪我不让去病纳妾,让去病子嗣稀疏;母亲一口一个芷若、大小子,听得我掉泪,还不能露出来,忍着痛,我陪笑。”

    泪水顺顺流,她悲怆:“唉!好像,他和芷若、大小子才是一家,我就一外人,看着和睦的一家,我……我苦……”

    抱着珠儿,哭泣的她彻底崩溃:

    “呜……这次,他本来是大胜而归,可家中却如此模样!他挺伤心,我这心思,我根本就不敢告诉他,我心中苦得很,我不愿他烦心。你们现在都成了家,都有孩儿,不能时时来看我,我也不好在你们面前哭,我只有闷在家里,自己纠缠这些苦事。今日,你不要怪我……”

    爱怜地拍拍子瑜背,珠儿也抹眼,“夫人就是心太慈,为别人考虑太多,对自己关心太少,夫人哭出来就好了。”

    珠儿体贴的劝话递过来,子瑜如河的泪水彻底泄了洪。良久,洪水过后,她的哭声矮了下来。

    慢慢放了抱珠儿的手,掉泪的子瑜息了哭声,坐正了身子,她抽出巾帕试泪水。

    山脚下,侧耳的春儿正细辨风中远去的哭声,不料,山石背后,冷不丁就窜出了人。

    春儿一见,带着丫头就施礼,“拜见公子,夫人和珠儿姐姐在草亭上。”

    点点头,大步的去病拾级走了上去。

    去病身后的霍祁一听春儿说小连过了桥,瞅瞅去病背影子,跨步过去,他就追儿子去了。

    草亭上,珠儿眼尖,早看见去病身影,赶紧席上施礼见他。

    “你俩聊甚?”去病一脸的笑走进了草亭,扯扯下摆,他就挨着子瑜坐下了。俯身一瞰,春日美景尽在眼前,他的心情极舒畅。

    珠儿勉强笑起来:“夫人心情不好,珠儿陪着说话,替夫人解闷。”

    子瑜偷偷

    地藏了帕子,眼瞧着面前的景没有搭话,场景一时有些冷落。

    珠儿悄悄看了看子瑜,子瑜黯然的脸正瞧远方,没一丝高兴劲。看看去病已隐的笑,珠儿施礼说话:“难得公子今日有空,就好好陪陪夫人,珠儿正好去看看小连,珠儿告辞。”

    珠儿才退下去,去病就发了话:“子瑜,这里风大,我陪你下去走走。”说罢,不管子瑜是否情愿,去病就拉她站了起来。

    由许去病摆布,子瑜默默跟随。

    走下草亭,沿小桥而去的俩人漫步在了池塘边。

    沿着池塘走了很长一段路,等心中渐渐平复下来,子瑜才抬头看了看身旁也一直没有出声的去病。见他瘦削黑黝的脸如今倒变白了,她心疼了:“你今天不忙了?”

    “我今日闭门谢客,陪陪你。”

    “我也没啥,就是有些感伤,过些天就会好,你不用担心。”子瑜心中悲苦,可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

    话毕的她移了眼,放眼看,只见,天色很好,蓝天碧空,春风习习,鞠场上空有鸢在飘摇。

    去病也眺看远方腾空的鸢,歉意道:“上年以来,朝廷事务多,也没好好陪陪你。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一直忍在心中,我也无法改变有些事,今日特来陪陪你。”

    默默地递了手过去,子瑜傍住了去病臂膀,两人无话而行。

    走过射箭场,子瑜轻叹:“唉,你的箭靶都锈了。”

    “等空下来,你陪着,我再好好练练。”去病的话里居然有了一抹气浮,子瑜没注意,此时的她正被鞠场上空放飞的鸢所吸引。

    很快,踏步进鞠场的俩人就看见芷若带着大小子和一群丫头在放鸢。

    鸢飞长空,草地上的人都望空嬉嬉闹闹,场面极欢腾。

    看见去病和子瑜,芷若没了笑,才还热热闹闹的鞠场瞬息清净下来。带着大小子和丫头,芷若过来给两人行礼。

    大小子跪地,奶声奶气说话:“见过爹爹,见过母亲。”

    本冷峻的脸看芷若,可见了大小子,去病的眼神就变了。等到大小子的话被风儿吹过来,他的眼里早露出了父亲的爱。

    丢了子瑜手,走上前,他蹲下了魁伟身躯。伸出坚实的手臂,他将大小子抱了起来,“好玩吗?”

    大小子点头,一脸稚气,“爹爹,好玩呢,娘亲和孩儿一起放了一只燕子,爹爹看,在那里。”说着,大小子抬了头,指着头顶的一只鸢让去病看,又喊芷若:“娘亲,娘亲,看,我的鸢飞得可高了,”又企盼地看着去病眼,柔柔请求:“爹爹和我们一起放鸢吧。”

    “好,爹陪你放鸢!”说毕,去病放下了大小子,手牵了他,走向芷若。

    不远处,芷若眼眸全是深情的爱意,极度渴望的她看着去病和大小子。

    这是幸福的一家子……

    瞬间,热热的泪夺眶而出,忍不住泪水纵横的子瑜转身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