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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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卫府之争

    “他奶奶的,老子想捶人!”公孙贺一拳捶在榻上,接着又是几拳,捶得榻地“砰砰砰”山响,他喊道:“卫伉呢?怎不见他?”

    公主诧异:“怎回事?你这气也大?卫伉一回家,就说,他想杀人,我听了吓一跳,问了他,他说是朝堂上的事,我想,朝堂上会出何事?我担心青弟知道了,又会着急,没细问,就让他出门消气儿去了。”

    跳跳眼皮儿,她深究:“咋回事?今儿朝堂上真出事儿了?”

    “卫伉知道甚?”卫青已经开始埋怨了,靠枕的他动了动身子,“他一小子,有何气大之事?”

    鬼火冒的公孙贺扯了扯嘴皮子,正准备说朝堂之事,却见,管家进了屋,报:“敖老爷来了。”

    卫青喊话:“快请,快请!”

    一身校尉打扮的公孙敖应着话点进了屋。

    公主迎了上去,公孙敖张口就问她:“青弟今日如何?”

    公主露了笑:“已经好了许多了。”

    进屋的公孙敖和公孙贺互相抬抬手,算打了一个招呼。挨着公孙贺,公孙敖坐了下来。

    “我遇到了卫伉,他气得不行,就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劝了他,我就过来了。”扫一眼卫青,公孙敖忍忍气,说道。

    此刻,他平静的脸上,一双眼眸闪着愤怒的火,终究,隐忍不了火的漫延,他愤愤道:“旧日说过多回,青,你太谦逊会被欺,果然,连这毛头小子都欺你!”

    “青,果真如此?谁欺你?”竖头一眉,公孙贺拍腿而起,吼道。

    从来不慌不忙的卫青拧了拧眉头,“你们都知道了?”转眼,他就埋怨公主:“你说出去了?”

    一改平日皇家高傲之气派,公主竟然掉泪:“你们看看,我连你们的面都没见,他就怨我。”

    公孙敖火了:“青,你咋乱怨人?今日,如果不是卫伉急愤,说了老实话,连我这兄长你都隐瞒,不地道!我说嘛,你回来好好的,如何就伤病发作?这不遇到卫伉,我竟不知你为何病倒了!”

    看一眼卫青,声音一扬,他就怪罪:“你倒替害你的人瞒了许久!”

    不想,卫青脸一沉,张嘴就骂卫伉:“卫伉那小子,没出息!就沉不住气!等他回来,看我收拾他!”

    不等他二人说话,卫青低了音调,息事宁人:“你们听青说,这事不能声张。”

    一拍腿,公孙敖气得愣在原地!看着卫青看过来的求人之眼,他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没再说怨言。不料,公孙贺却发言问缘由:“青,倒底怎回事?”他腹中的怒火更旺。

    公主不见了优雅,成了一彻头彻尾的妇人,不管卫青劝阻眼色,她抹泪道委屈:

    “你要如何收拾卫伉?你这父亲被人辱,按国法,你是列侯领大司

    马大将军,辱你的人当正法;按孝道,此乃欺辱大罪,卫伉当报仇!你……你还不许他说出去,卫伉如何忍得这气?就是本公主也咽不下这口气。”

    话毕的她居然呜呜噎噎哭了起来。

    室内女子呜咽声绕耳,气氛瞬间变忧愁。公孙贺看公孙敖,公孙敖也看他。双目对视,两人隐忍的火蹿到了脸上,公孙敖是深深的狠毒意,公孙贺是被隐瞒的烦躁情。

    “到底出了何事?”公孙贺吼了起来。

    “你今日为何如此气大?”卫青已变冷静,探问道。

    镇静如常的卫青倒让公孙贺的气蹿至头顶了,他气愤:“你不是从来就夸去病吗?替他说话吗?可没你这大将军在朝堂,他就老子天下第一了,我今日算重新认识他了!”

    卫青不再稳重,有了惊讶:“去病?”

    “他大胜归朝,如今和你同秩,你不在,他不就大了?呸!老子庭上就想骂人,去病咋变了一人?他从不替人请封,今日,朝堂上,他居然吹捧李敢,抬举他。唉!人真会变呀!”愤恨的公孙贺慨叹一声,看一眼公孙敖,有了思量的他吞了后面的话。

    公孙敖扯扯嘴角,脸色瞬间变阴郁,眼底激流涌动的他暗着一双眼,没说话。

    “今日,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公主脸上已是暗云落地,息了泪,问道,“他如何吹捧李敢?”音已是寒冰调,却也隐藏着一股火的味道。

    卫青也阴翳了脸,抚抚须子,他细思虑。

    屋内静,可公孙贺的心不宁,接了茶,他大喝一口,顺了顺不平的腹中气:“今日,朝堂上,陛下按功行赏,说到了李敢。诚然,李敢是勇敢,不过,他也就夺了敌军旗鼓,这算何功劳?”

    隐了眼中火,公孙敖接话:“军功乃以人头计,夺旗鼓不算大功。不然,我们烧了单于粮草储备,我等已是大功一件,何来青无功之说?我也当复侯位了。”

    “本来就如此,他无法封侯!”公孙贺决然道,话更大胆:“此事,显然不妥!”

    “封侯?”卫青破口问,有了一袭不解。

    “去病呀去病,他真是变了,他从不争功,可这次,在殿上,当着众位大人面,他为李敢争侯位!”公孙贺愤愤道,“他这次,斩杀虽多,却全是兵士功劳,封侯的没几人。难道,没人封侯,他不乐?也沽名钓誉了?既然如此,他何必当初!?”他再次瞟了瞟公孙敖。

    只见,忍着一肚皮火的公孙敖正把玩手中的茶盏。

    “甚?”公主尖利声音出了口,“他不替敖辩解,也不替他继父争侯位,他替李敢争?”

    公孙贺点头,甚气愤:“是呀,当时,我的火就蹭蹭蹭往上冒,差点在大殿上怒斥去病!你们说,李广自己出了事,

    就该用封侯去赔罪?如此做,你这大将军不就有错吗?去病不明白?”

    顺手,他抚抚须,忍忍火,说道:

    “当时,朝堂上,我见卫伉就气胀了一张脸,以为,他和我的想法一致,怪去病不顾惜自家人,胳膊肘朝外,还置你于不顾,我气愤,卫伉气愤也合情合理,可我当时极惊讶,卫伉模样挺凶,甚不解卫伉恨去病居然恨到如此地步!”

    看一眼卫青,他扬眉梢,“想来,如果不是卫伉怕陛下,他恐怕会不顾生死地出拳揍去病!”

    他摇了摇头,“卫伉如何是去病对手?他只能忍气吞声。”

    “他……封了侯?”公主声音已是极度的愤恨调,颤颤问道。

    公孙贺又点头,气愤愤道:“你们想,去病据理力争,陛下本就喜去病,陛下自然准了,他被封关内侯,食邑两百户,倒圆了他父亲的愿望!”

    “他该死!”公主咬牙切齿,激愤道。

    “唉!不要如此。”卫青微微一叹,“如此更好,可以了结两家恩怨。”

    “啪!”

    隐忍多时,公孙敖扬了头,一腔怒火烧了起来,巴掌一拍,他就冒火:

    “和去病一个德行!只顾自己,不顾他人!贪功趋利,得意猖狂!没长幼之序,伺功压人!毛头小子凭着一点点军功,就俯瞰众人,人也捧上了天,高高在上!连你卫青这皇帝身边第一人都敢轻视辱没,呸!亏我公孙敖看错了人!”

    公孙贺的脸阴奈下来,卫青也抬了抬已变暗的眼,没出言劝阻。

    “了结?”发泄了一翻怒火,公孙敖质问,鼻息更粗重:“青,你太仁慈!这样不好,你我杀得单于独一骑跑了!这还不算大捷?李广自己败绩,他的事居然算在你我头上!这是何道理?这算过来算过去,到头来,你我无寸功!”

    “砰!”

    一拳捶地,极度不满的他依然愤愤不平:“就算李广如此,你我功劳也因此抵消,无功而返,他家也该知足了,可李敢竟然无理取闹,出拳伤人,他凭何?没人撑腰?”

    卫青终于张了嘴,委婉劝道:“敖兄,此言差矣!”

    “如何就差了?你贵为大将军,他敢质问你,还敢不顾一切搏击你,让你重伤卧病,一个封侯就会消了他之恨?他是如此之人?”

    公孙贺勃然大怒:“甚?他击青?”看卫青,他怒问:“是他?不是说,你旧伤复发吗?”

    “你不要如此想,这事有些误会。”温和的卫青拧眉解释。

    “公主,到底为何?”公孙贺压了火气,问道。

    “唉,他父亲迷途,青弟派人去问了问……”

    公主正说,公孙贺打断了她的话:“说说李敢所为。”

    “喔,此事呐……”公主试试眼,悲悲切切道,“

    李敢不顾一切劝阻,硬闯本府,他虽无礼,但青弟还是好心好意接待了他。”公主没了贵气,伤心道:“你们想,谁敢在青弟面前动手动脚?他……李敢就敢,看见青弟,他就指责。”

    毕竟是女子,难忍奇耻大辱,公主哭出了声:“李敢居然指责青弟胡乱派兵,他气势挺凶,你们知道,青弟从来和气,不管他如何,青弟依然和蔼,说了军中安排,当说到他父亲从前军改为后军,李敢就骂青弟……”

    公主掩面哭:“他……他不听青弟解释,直接就动了手,你们想想,这接待他,就青弟和我,我一女子如何近得了身?他本就是身强力壮之人,有备而来,青弟如何是对手?”

    擦了泪,她说道:“幸亏我喊了人,他们及时绑了他,青弟才被救,你们没见,李敢异常嚣张,被绑住,他依然骂青弟,说,青弟两面三刀……可……青弟却令人放了他,他离去时,不谢青弟的宽仁,骂不绝口,愤愤不平……”

    公主呜呜哭,甚伤悲:“我这皇帝长姐,哪里受过如此之气?就是青弟,如今也是大将军,他凭何如此?”

    “唉,你歇歇,别说了。”卫青甚心疼公主,柔声劝道,“李敢来之前,他喝了酒,满嘴的酒气,当然说的是酒话,被酒一激,他也就是泄泄气,等他气消了,自然,他就不会如此认为了。”

    “啪!”

    公孙贺一掌拍地,恨恨道:“难怪,今日卫伉如此气愤!就是我知晓此事,今日庭上,我也会阻止他封侯,还要让他入狱!”

    “唉!我也这样想,可青弟不干,他不许府中之人说此事,还告诫了卫伉,可怜卫伉忍泪答应了。”公主抹泪道。

    “你为何如此?你行军布阵有错?你为何给他做解释?他算甚玩意儿!?”

    火大的公孙贺一连串的质问调问卫青,随即,他扬眉忿恨道:

    “他还有理了?你大败单于,远去茏城,烧了单于粮草,凯旋而归,因为他父亲之事,居然,陛下没犒劳你,连我等从军之人也无寸功!他闹?老子没闹就已经闹心了,呸!他闹!他娘的!”

    卫青依然稳重,说道:“大败单于乃青的心愿,至于,有没有功劳乃是其次,经此漠北一战,单于已伤元气,汉军再战,当灭了他,不过……”

    他虑了虑,转了腔调,微微叹息道:

    “李敢如此气愤,乃人者之心,青能理解,你们也不要怪他,青但愿他经此一回,人更稳重。哎!这去病的兵都和去病一个模子,均是血性之人,难怪,他们都愿跟着去病北出远去。”

    再叹一声,他也有了沧桑之意:“唉!青老了,自叹弗如,大汉需要这样的人。年轻人,冲动一次,他必然会有悔意,给他时日,他

    会明白其中的缘由。至于,仇恨之事,日子久了,他必然消除。”

    “青,你这太谦恭了。”公孙贺已息了火,叹道,甚敬重:“可惜那些人,总是说你我沾了皇后的光,却不知,你比他们的德行高哪去了。”

    卫青摆手,“青没甚德行,只是按本性行事罢了。”

    “看来,去病也认为他父亲之事,你这舅父有错,因此,力保他封侯?”公主有了疑疑惑惑的纠结,居然气道:“去病如此想?”

    不搭腔的公孙敖再憋一口闷气,吞了口水不说话。

    公孙贺无顾忌,问卫青:“你这伤,去病究竟知不知道?”

    “不知道!”卫青截然说道,“我下了令,不许告诉他此事。”

    公孙贺回忆:“这有点眉目了,去病不知道他出手伤了你,可他为李敢争侯位,看来,他真认为你这舅父有过错了。”他竟然看了看低头的公孙敖。

    外面又传来男子声音,却是陈掌在说话:“掌识路,识路。”应着话点,陈掌进了屋。

    公主弯弯腰,卫青也握拳请陈掌坐。

    陈掌拱手,和在座的一一打招呼,坐了下来。

    “你也听说了?”公孙敖问道。

    “路上遇到卫伉,见卫伉极度气愤,掌邀卫伉去了掌府上,就听到了一些事。”深究的眼看卫青,陈掌问道:“你的病到底为何?是他害的?”

    “卫伉说了?”卫青已经恼怒,难得气恨恨地问道。

    陈掌摆手,一双眼极深沉,深不见底,说道:“那倒没有,他只说了今日朝堂之事,是掌胡猜。”看看卫青,还有他人,他极度不解:“只是,掌不明白,去病为何要替李敢如此卖力争侯位?”

    眼光一沉,他问道:“难道,青弟行军变更有误,去病替青还债?”顺便,他也瞟了瞟公孙敖。

    “是呀!你的事,他回绝得一干二净,为何?”看陈掌的公孙贺摇头不信,“还债?他真认为青弟有错?”

    看一眼陈掌,公孙敖也摇头,同病相怜:“你我一样的遭遇。”再看一眼卫青,他有了沉思,卫青也快了……

    这里,陈掌自是明白,却不搭他的话。

    看了看陈掌,卫青阴郁的脸更阴沉,他实在拿不准陈掌暗黑的脸后具体所想。

    子瑜失孩,陈掌他参与了多少?他依然纠结此事……不过,如此场合,卫青也不想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不想,公主冷森森反驳:“他替青弟还债?他认为青弟有过错罢!”瞅一眼陈掌,她说了更大的气话:“恐怕,他也记恨他失孩之事吧!不愧是用兵之人,一箭双雕!”

    “失孩?不是乐伎吗?”公孙贺也黑了脸,声音粗重了,“女人落个孩儿极正常,有何记恨?”

    卫青轻叹口气,看看公主

    ,他知道,公主今日气愤至极,什么也拦不住她不说。

    果然,公主说了子瑜失孩之事,最后,看向陈掌,她说道:

    “去病傲气,他明知道你们做了手脚,他没想法?他就是要气气你!估计,他心中,这整个预谋都是你这继父在操纵,不然,他凭白无故为何要替李敢争这侯位?李敢夺了侯位,对他有何好处?”

    陈掌无奈道:“你们都知道去病如何待掌,他要羞辱掌,掌也没办法,他是侯爷,如今更和青弟并肩,共伺陛下,掌就一继父,奈他何?”

    他的话甚无助,令人怜悯,果然,公孙敖摇头同情他,公孙贺却低头不出声,脸上也是同情之意。

    郁郁一双眼,陈掌落寞道:“如今,他也认了父亲,还带了人回来,我这继父当然没地位了,青弟说享福,掌真不知如何享福。”摇头的他看卫青,当然说给卫青听。

    公孙贺又惊,梦寐不知:“去病认了父?”看看卫青,他有了深沉和探究,“难怪,御史府来了一年轻人,姓霍,是去病兄弟?”

    陈掌点头,“是去病同父弟弟,你们看看,他将他同父的弟弟直接就推荐去了御史府。”他的眼深邃不见底,幽幽道,“这可不是一小吏。”他又看卫青,当有所指。

    公孙贺哑言,公孙敖吞气,公主恨恨。

    无奈的卫青吐了一口气,却见,公孙敖,陈掌,还有公孙贺都有了心思,人人都不说话。

    瞟一眼陈掌,卫青叹气:“去病认父是人之常情,青能理解他,你们是长辈也要理解。去病的事,我们长辈就不要操心了,他选了霍姓,就表明,他是霍家人,推荐弟弟去御史府也无可厚非。”

    听卫青说话,不搭言的陈掌默默无言,公主的嘴撇了撇,不以为然。

    “你们也别多想,青这病也好了多半,如今,李敢也封了侯,他会知好歹,此事也就淡忘了,只是,青拜托各位兄长,这事须瞒着去病,不要让他知道。”深深叹息一声,他说道:“能满多久就多久吧!”

    说这话,他看了看陈掌,陈掌抬手,想都没想,冷冷道:“青弟放心,掌绝对不会说此事。”

    公孙敖却哼哼:“有必要瞒吗?”

    瞅一眼他,卫青徐徐道:“青拜托各位兄长,此事不再提及。青的安排无错,去病不会如此认为,李敢也就是酒后发气,酒醒自然明白。去病替敢说话,当有他的理由,你们不要胡猜。此事就此打住,青拜托各位!”

    看看替去病说话的卫青,心不畅的公孙贺请辞,暗暗不乐的公孙敖,还有冷脸的陈掌都请辞,一一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