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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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查不出来

    正是炙热的夏日,虽热,可小产的子瑜躺在床上,她的身上竟然搭了一床薄薄的毯子,她一脸的憔悴病容衬在锦缎绣花毯下,让人明白,她依然是病人。

    轻手轻脚的春儿走了进去,看了看,眯眼的子瑜似睡非睡,脸色既白也黄,春儿有了局促和不安,抬眼,她望了望外室。

    外面,本该在外回话的霍仲居然进了屋,他正焦急踱步,间或,还望望垂挂的幔帐,脸色甚焦虑。

    犹豫了一小会儿,春儿定定神,她终于走上了前,跪地的她在子瑜耳边喊:“夫人,夫人。”

    迷迷糊糊的子瑜微微动了动眼皮子,春儿声音递进了耳内:“夫人,夫人,醒醒,大管家求见。”

    仿似很重的眼皮儿睁开了,子瑜缓缓醒来,脸色蜡黄的她喘气:“仲叔来了?请仲叔进来吧。”

    子瑜的话未完,不顾一切,霍仲闯进了内室,一跪不起,悲悲呛呛道:“夫人,您快救救侧夫人吧!”话毕的他已经叩首了。

    这府中又出了何事?子瑜动了动眉头,转了眼眸看霍仲。

    跪地的霍仲抬了头,掉眉头的他一脸的慌乱,也还有苦痛,子瑜有了心疼和不安。

    “仲叔,快起来……咳……”

    才说了一句急迫的话,体弱的子瑜就咳了起来。

    菊儿早备了茶水,春儿也端了一盏茶来。

    靠在春儿手臂上,子瑜喝了一口,喘气问:“芷若……芷若怎么了?”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子瑜磕了牙。隐隐约约间,她仿佛已知缘由。心中一紧,恐慌来袭,看霍仲的她眼里有了极度的悲哀和痛苦。

    子瑜这脸色让霍仲的眼底有了犹豫,搓手的他站了起来。抬手,他动了动胡须,终究,还是哭丧着脸说道:

    “前些日子,公子回府,听说夫人有孕,很高兴。可听说夫人失了孩儿,他的气就很大,在书房发了脾气,掀了桌和物什。瞒着夫人,他在书房逐一问话,欲知夫人失孩的缘由。后来,赵夫人过来解释,此事才作罢。可,今儿,公子一回府,就发了脾气,这次,他摔得更彻底,书房内所有的书简和罐子都被他掀了。”

    霍仲又开始抹汗,“公子他又逐一问话,这次,他雷厉风行,已将夫人滑胎之事查实,夫人身子弱是一缘由,但有人做手脚也是事实,因此,夫人才慢慢滑了胎。”

    天哪!自己如此艰难还有人做手脚?翻白眼的子瑜几欲气绝,一身冰凉的她倒在了春儿怀里,她又晕了过去。

    春儿就怕子瑜晕,她慌了手脚,仓惶的她不停地哭喊:“夫人……夫人……”声音又慌又乱,还恐惧。

    一波未平,一波

    再起,霍仲急了,他急得原地打转,请太医?歇歇?再一回顾,他又叹,这些话必须说清楚,不然,如何救人?手脚俱乱的他在屋内转了一圈儿,终究,有历练的他稳住了他自己。

    挥挥手,他命菊儿倒了茶过来,又令春儿抱了子瑜头。

    在他的示意下,菊儿强灌了子瑜一口茶。不见子瑜有反应,他再命春儿掐人中。

    恐慌的春儿边动手边哭喊:“夫人……醒醒……醒醒……”她慌乱的声音在空中乱窜,屋内悲意特浓。

    霍仲焦虑,春儿慌乱,菊儿也不知如何办,无头绪的三人正乱,只见,子瑜眼皮儿动了动。

    三人屏息看,子瑜悠悠醒来,动了动嘴唇。

    春儿附耳过去,却听不见一个词儿。

    急得不行的霍仲干脆又一跪下地,甚悲怆道:“老仆请夫人救救侧夫人!”

    霍仲这句话一过来,子瑜已经睁了眼,一双眼看地上的霍仲,她开始掉泪,悲哀道:“仲叔……请起。”

    话才息音,子瑜的泪滚滚落,当日的猜测已经坐实,如何办?让去病惩治芷若?杀了参与的人?她……她也参与了……这些,极度哀痛的子瑜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孩儿没了……

    不见子瑜搭腔,霍仲有了踌躇,腹中艰难地虑了虑,狠狠心,他站了起来。看看不出声的子瑜,她脸上不断线的泪让霍仲的眉头紧了又紧,咬咬牙,愁脸的他说道:“公子他找到了夫人的药渣,也令莫公子查看了药渣。”

    药渣?子瑜闭眼落泪:真是她们了……

    看看悲哀落泪的子瑜,霍仲硬着头皮继续说:

    “已查明,自上年夫人开始吃药,荷花就不断地接近秋儿,因秋儿是陈夫人送过来的,她二人原本就有往来,之后,俩人走得更近。夫人每日的境况,秋儿都告诉了荷花,连太医所说的话,夫人喝的什么药都原原本本说了。

    “今年,知道夫人有了孕,荷花就教唆秋儿,给夫人的汤药减了量,夫人保胎的汤药根本就不起作用,神不知鬼不觉,夫人就滑了胎。不知怎么,公子说,这背后的主使是侧夫人和陈夫人,公子咽不下这口气。”

    为难地看着子瑜,拱手作揖的霍仲万般请求:

    “本来,不该来求夫人,夫人毕竟是受害之人,可如今,只有夫人才能救侧夫人。今日,公子当着侧夫人的面,已将荷花和秋儿杖杀,如今,正在那边审侧夫人,侧夫人跪在房中,哭泣央求,不承认此事,可公子不信。

    “公子还令人关了门,陈夫人在外喊门,公子不应,这如何是好?还有,按公子性情,这院中的丫头势必也会牵连,如何办?丫头

    就不说了,可,公子如杖杀了侧夫人,这事更糟糕,侧夫人可是陈夫人的夫家侄女,牵连的人甚众,陈夫人有何颜面立足?这母子必成仇人!”

    霍仲悲怆道:“唉!夫人这胎极难,老仆曾问过莫公子,莫公子说,要保胎也须他随时随地看诊才有望。夫人想想,侧夫人是明白人,即或有错,也不至于……”

    霍仲打一惊张,悲痛的他瞬息醒悟,话多了。咽了后面极端不妥的话,他恳求:“老仆斗胆,请夫人劝阻公子,救救侧夫人和陈夫人!”说毕,老泪纵横的他连连躬身打揖。

    “即或有错?”兰儿不知何时进了屋,极度气愤的她质疑,“她害了姑娘骨肉,难道不该死吗?”一脸气愤的她心肠俱焚,“我们姑娘骨肉就不是命了?她如此狠毒,该死!”

    她该死!她该死?子瑜默默念叨,她哭泣落泪,莫纳,莫纳为何没在家……秋儿……秋儿,子瑜哭了,如此乖巧的小姑娘居然是凶手……为何……

    闭眼的她一身虚弱,无欲无望,悲哀至底的她竟然还想到了死,许多场景腾挪移动,她悲戚:一切皆幻想,终究,她们还是不接纳自己……

    手摸在了腹部,她有了痛切心扉的苦,这孩儿之争倒底是为了钱,还有为了权?或者都有?或者都无,或者,仅仅因为积怨,还有,不睦?

    脑子在翻滚,子瑜也落泪,一确诊就喝药保胎,师傅会如何办?想到师傅,她的眼无神,泪也顺顺流……

    愤怒如何,泄愤如何,孩儿不在了……闭眼的子瑜思绪纷纷……

    “夫人……”霍仲沧桑悲戚的请求声音再次响在耳边,子瑜睁了眼,看看气愤的兰儿,兰儿脸上的泪水也过人。突然,秋儿的乖模样又露了脸,子瑜心口疼,难怪……她的泪水滚滚下。

    “青儿……青儿她们呢?”空洞移眼,日常人多的屋内竟然没有人声,子瑜问道。

    “夫人,她们都跪在那边的院中,也许……”霍仲跺了跺脚,急道,老泪纵横,泪水也纷纷。

    还会有多少人因此死……眼泪顺颊而下,缓缓抬手,子瑜拂去泪珠,艰涩地喊道:“春儿,去喊去病过来,我……我有话说。”

    停了停,掉泪的她又说:“他……若不来,就说,我永远不见他;他若杀了……杀了……”语声苦涩,她吞了口水,终究低了悲音:“杀了芷若……我就跟着孩儿去。”

    “快,春儿!”屏气的霍仲终于收了眼泪,急急道,“跟我过去,快!快点!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此刻,府门外,陈夫人正焦虑地徘徊。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过府来了,可府中大门紧闭,

    明知是她,却不让她进府,气急败坏的她急得团团转,转眼,咬咬牙,她向卫青府奔去……

    屋内,兰儿大哭,子瑜自己也极不好受,泪也没断歇。

    哭声盘旋的室内有了一抹冷清,也还有一股子强烈的凄惨味儿。

    勉强打起精神来,越来越担忧的子瑜息了哭音,虑了虑,她喊了菊儿过来。

    很快,出屋的菊儿就带着霍祁进了屋。

    见子瑜过问,高高大大的霍祁一脸的狠毒色,吞吐多时,他才愤愤说道;“一早,公子下朝,路上被一位大婶拦了道,大婶说,她是兰儿朋友。”

    兰儿扬了头,挂泪的她脱口问:“兰儿朋友?是谁?她干啥的?”

    “卖馄饨!”

    “李大婶!”兰儿惊呼,瞪大了眼,“她为啥拦道?”

    瞟一眼兰儿,霍祁的火居然更大:“她说,她曾经捡到一副药渣子,说是府上的人丢下的,她本没在意,随手就扔在了她家后面的树林子里。”

    兰儿不再哭泣,仔细听音;菊儿也大张了嘴巴,看着霍祁不转眼,唯有子瑜闭了眼,心中哀戚的她极度痛心:她们不肯谅解自己,还牵连了如此多的人……

    不见子瑜脸上的哀,霍祁继续愤愤道:“这两日,听说夫人失了孩儿,那大婶就起了疑心,将药渣子捡了回来,本想交给兰儿,可她说,她这多日不见兰儿,没办法,她就拦了公子的马车。”

    “天哪!”兰儿又惊呼,后悔的她想到了不敢想的事,她又开始哭泣。

    “收了药渣子,公子找了莫公子,结果,莫公子说,这药渣子的量不对,少了!更奇怪的是,两人算日子,居然还有另外的巧合之事!”

    子瑜心一紧,胸口痛,痛得她的泪又落下,断不了。

    霍祁的眼森森冷,寒寒道:“莫公子问公子,说,夫人头日里才确诊,他连信儿都不知,当日,他就被派到西边雍地,理由是为公子和北出的大军祈福,本以为是极自然之事,如今看来,竟然是阴诡之计!”

    菊儿冲口问:“为何?”

    “莫公子会医术!”望一眼菊儿,兰儿极度肯定道,“上次,姑娘……姑娘大病,莫公子就管药,他熬药的水都是祁哥哥打了来,他才用。她们怕,怕莫公子……”话未完,兰儿捶地痛哭。

    霍祁已是怒火盈天,气恨恨道:“就是这缘由!大怒的公子找了祝官,在他的多番盘问下,祝官说了实话。”

    已然明白的子瑜望帐顶想心思,眼泪也滑落。

    屋内,哭音瞬间息了,兰儿一双大眼死死地盯住了霍祁,霍祁的眼里不再是恨和怒,而是悲和隐忍的痛,话也浊浊浑:

    “是公子母亲托祝官支开了莫公子,她给祝官说,公子出塞,她担忧,还做了噩梦,她许了愿,大神托梦,说需公子夫人的至亲去西边祈愿才灵。见她忧心,祝官就道,这个好办,他就令莫公子去了西边雍地,直到夫人失孩,祝官才让莫公子回来。当时,祝官还叹息,说,这个梦没应验到公子身上,却应验到了夫人的孩儿身上。”

    “卑鄙!龌龊!该死!”气愤的兰儿冲口就骂,泪水覆了面。

    这里,子瑜的泪水如河淌:一切皆然,她痛恨自己,连她的孙子都不能息了她的恨……子瑜终于泣出了声,她的哭声掩在了兰儿的大哭音里。

    “公子当时就气得差点挥刀杀人!”霍祁愤愤,却也悲痛。

    “回来后,公子审问院中的丫头,特别是熬药之人。”看看痛哭的兰儿,他咬牙说道,“没想到,秋儿如此乖巧,居然是毒蛇!这一切都是她所为!”

    痛苦的兰儿死命地摇头,她不信,可也不得不信,痛苦的她,脸上泪水如河淌,心里却也在滴血。

    “药渣子是咋回事?”抹了泪,颤抖的菊儿怯怯问。

    “那日,秋儿熬了药,带着药渣子,她去了霍连祠堂,结果,在祠堂附近的假山石下,她丢了药渣子,她怀疑是青儿偷了,可问了青儿,青儿没有。”放眼看菊儿,还有兰儿,霍祁再问:“你们猜,是谁?”

    “难怪,她那两日还病了。”此刻恨不得手撕秋儿的兰儿恨恨呸地:“呸!害得我说给她熬药,她还哭,死活都不要我熬药,原来是这个缘由。”

    这里,掉泪的菊儿在转念头,战战兢兢的她试探问:“难道,是大青儿?”

    “正是她!她带李嫂子的小子去给霍连磕头,不巧就捡了药渣子,想到是药渣,她就带出了门,结果,她们在那位大婶的摊位上坐了坐,走的时候忘了渣子,如此这般,这事才见了光!”

    狠毒的眼看了看空空的屋子,霍祁说道:“这事,如果不是大青儿捡了药渣,咱们根本就查不出来!”

    “秋儿为何去霍连祠堂?”菊儿不解。

    “她肯定是做贼心虚!想人不知鬼不觉,却又怕!她求霍连保佑,呸!霍连见她不是好人,就揭穿了她!”霍祁恨恨道。

    她去祠堂,她带着药渣子去祠堂……落泪的子瑜冥想,泪水又滚落,“兰儿……”子瑜喊道。

    “姑娘……”哭泣的兰儿应声,抬了水汪汪的泪脸看子瑜。

    “你代我去看看秋大婶,她肯定又病了,唉!我没照看好秋儿,好好一丫头,让她如此……”子瑜哭泣,极度悲痛,“可惜了她……”

    “春儿,春儿

    !”外面传来珠儿惊慌的声音,这声音打落了兰儿眼底冒出的愤怒火花。

    “别喊了,进屋吧!”霍祁大吼。

    只见,珠儿怀抱小子,嫂子背着莫颜,俩人带着东张西望的莫阗进了屋。

    看到霍祁,珠儿惊慌的眼神镇定下来,她本以为霍祁会接人,不想,握握拳,看看珠儿,还有他那小子,霍祁竟然转身走了。

    “你……”珠儿张嘴,愣住的她却咽了后面的话。

    屋内,悲痛悔恨来袭,眼底已没了火花的兰儿也没接她喜的莫颜,也不理莫阗的请安礼,坐地上的她大哭,哭声绕耳。

    帮嫂子放下了莫颜,菊儿又抱了珠儿手中乱挥手的小子,摸不着头脑的珠儿问她:“兰儿哭甚?这府中出了何事?咋她们都不见了?霍祁也气冲冲的,我问他,他竟然不回我的话!”

    珠儿环顾屋内:子瑜闭眼落泪;莫阗和莫颜已经围上去安慰兰儿了,可伏地哭的她不理睬俩小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可能说什么话;眼前,抱人的菊儿也在落泪抹眼。

    珠儿扯了菊儿的手,疑惑极深的她期待菊儿说话。

    菊儿也看了看,眼皮下,无法言语的子瑜和兰儿都在哭,她无奈,将霍祁的话都说了。

    珠儿默然,嫂子竟然呆怔。

    正傻愣,还气愤,不想,哽咽的子瑜睁了眼,说了话:“你们……你们回去吧。”她的脸上忧虑甚重,因为,那边一直没有回信,就连过去的春儿也一直没有回来,她担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