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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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是呆子

    宫里酒宴后,子瑜踌躇了几回,她推了推入宫之事。果不其然,王夫人派了人来问候,无奈,子瑜又进了宫。不过,不甚好意思的她试探地问了问,抿笑的王夫人却没说什么话,怅然的子瑜依然不知道她酒后倒底干了啥。

    这个事,日子一久,自然淡忘。

    渐渐的,子瑜又恢复了常态,继续高高兴兴进宫说话。有一次,她正舒心地给王夫人拉调,悄无声息间,武帝又闯了进来,不过,这次,他就听了听调子,最后,没留子瑜吃饭,心甚不安的子瑜居然平平安安请辞回了家。

    回家的子瑜摇头,她想不通:自己大殿上究竟干了何事?居然,一切都平静?没干出格之事?摇头归摇头,家里,去病也等她吃饭。

    此刻,酒足饭饱的去病打个酒嗝,眉开眼笑道:“大小子今儿好,这爹爹喊得甚明亮,你这母亲一词也喊得清楚。”

    “是呀,大小子真乖。”子瑜的眼里是羡慕和慈爱,“大小子都快两岁了,多好……”眼眸一暗,她哀怨叹气:“唉……”

    “别担心,你好好养,会有。”沉了音,隔了好一会儿,去病才说话安慰。

    摸摸腹部,子瑜摇头,黯然无语。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深深叹:“唉!倒腾这么久了,我不做指望了,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就不会来,听命吧!”

    搂搂子瑜,去病也不说劝话了,显然,他也淡了这个心思。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回味大小子亲切逗人的话,他舒舒服服地眯眼享受,也还想起了心思。

    同样,大小子的可爱样也显在子瑜脑海里,躺榻上的她瞟瞟去病,默然暗眼:他父子二人好……眼色动了动,一个模糊的人影飘了过来,她试探问:“你父亲还在吗?”

    瞬间,去病就睁了眼,转了头,已变深沉的他问道:“今儿进宫,你又有感想?兴趣如此好?才说大小子,为何就想到了他?”

    “宫里,我又见到了皇帝,他看王夫人,也看了公子闳。我看皇帝很喜闳皇子,他抱着公子闳就没松过手,公子闳也恋他,他父子二人极像,很好呢。”看看去病脸,子瑜极羡慕,“就像你和大小子一般。”

    疑疑眼色,她不信:“这父子同心,你真不想他?他也不想你?”

    干脆,子瑜坐了起来,顺手一扯,她搂了一枕,仿佛抱着一小子。

    眨巴眨巴眼,她甚疑:“他不知道你?你如今这么有名气,算算日子,他也该五十吧?不念你?你就没想过他的事?他现在如何?”一口气下来,她居然问了诸多问题。

    “为何要知道他的事?为何要见他?”躺着的去病手一动,他扯了子瑜手上的枕,

    将他自己的头靠了上去。

    去病这个样,不仅动作蛮横,话语也是横调调。

    “你说你,为何如此霸道?我正抱着舒服,你非抢了!”子瑜撅了嘴,极不舒服地瞪了眼。

    “这枕是用来靠头的,抱它干甚?”去病笑道,“来,我抱你,或者,你抱我也行,这样不是更舒服?”瞬息一变,他的脸上干脆还扯了一抹怪模怪样的笑。

    “呸!”子瑜的翘嘴放下了,眼色也柔了下来,她歪着头笑道,“别打岔!我问你话呢!”

    “甚话?”口气再一变,去病来个胡搅蛮缠,“我怎不知?”

    “唉!呆子,”子瑜叹气道,“你想回避一辈子?”她已经躺了下来,头也搭在了去病肩上,爱去病的她还伸出了手,环腰抱住了去病。

    “看看,我就是你手上的枕了。”去病大嘴一咧,哂笑道。

    “去去去,就你胡扯!”子瑜抬头,望了去病一眼,眉眼婉转一动,埋怨道,可不想,埋头去病肩上的她也感叹:“我就想搂着你,不放手。”

    “比枕好?”

    “嗯……”暧昧一答,子瑜舒服地笑了。

    “说说你的想法。”去病转了头,伸出后脑的手,抬了子瑜下巴,凝眸她的眼,说道。

    “啥想法?”靠在去病手上,子瑜干脆仰脸看他,幽幽的鼻息撩着去病耳下颈,倒也舒服惬意。

    “此刻想法。”去病无耻一笑,一本正经道。

    “你在设陷阱,我不回答。”子瑜小嘴一翘,娇娇道。

    大手一环,去病一个猛虎翻身,就压住了子瑜身,问道:“不说?”他的手已经摸进了子瑜肩下。

    “呀!呆子……我说……我说……”子瑜已经笑得没了方向,榻上的她双脚空蹬,手却是投降状。

    放了子瑜,去病又躺下了,手臂一弯,子瑜又身不由己地入了他的怀。

    “哎!你能不能不这么霸道?”子瑜娇喘道,抬手抚抚已被晃乱的头发丝儿,扯着一缕额前发,她假装有气,“看看,这发都被你弄乱了。”

    “乱了?”去病低眉问,干脆坐了起来,笑道:“是乱了,好,我给你梳梳。”

    子瑜慌了手脚,两手一挥,她扑在去病身上,去病又躺在了床上。倒在去病身上,下巴也搁在了去病胸前,子瑜温情起来:“就……就这样最好。”

    “那?你说说,我听听。”去病不再调笑,正经起来的他说道。

    “说可以,不过,不许发气。”

    脸色一重,去病低眉瞅了瞅子瑜,问道:“我何时朝你发气了?”

    “你是没发气,可……可我说的话难保你不发气。”脸上

    一朵暗云落地,子瑜有了忧。

    抬了深沉探究的眼,去病再问:“为何我就会发气?”

    “唉!你这呆子总不好好回答问题,总将你那鞠球踢给我,让我回答你的话。”子瑜无奈道。

    “说说看。”

    偎在去病怀里,子瑜眼里终于有了哀怨,另一手紧紧抱住了去病头,揉着去病耳垂,她幽幽道:“这么久了,我都没个身子……”

    去病手环了过来,紧紧力,他搂了搂子瑜腰,给了一丝安慰。

    去病这动作让子瑜更感怀,她又差点落泪,“我不想你难过,来哄我。”她揉耳朵的手放了耳朵,却揉了眼,眼底还忍了泪。

    “我没孩儿,我痛苦。你父亲有你,却不来认你,唉,不知是怎样的事呀!”

    叹息一声,子瑜极度体谅:“他既然在平阳府任小吏,他应该知道你的事,你如此显赫,他不认你,他难道不痛苦?即或是你不出名,你是他的后人,他真不在乎?不希望你喊他一声父亲?”

    喝了酒的去病一股子酒气,居然冷哼哼:“他会痛苦?”轻轻动动子瑜腰身,口气一变,他问道:“你问过人?”

    “我可不敢问母亲,我向明珠打听过,可明珠就是知道啥,她也不敢说,是莫措说的。”

    “破虏说的?”

    “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莫措知道的,她都告诉了我,有些……有些是我胡猜的。”

    “胡猜?”去病转了头,鼓动道,“猜猜看。”

    子瑜放了手,挨着去病,滑下去的她也挨身躺下了,手还摸住了去病手。十指一扣,去病扯了手,手放在了他自个儿胸前。

    子瑜望天,凝眸的她回忆:“在草原,你说,你的事你自己做主,虽然,你迎我回家,可这里面有多少人反对?有多少难关?你想过没有?”

    这问话过来,听音的去病抬了另一手,轻轻抚摸着子瑜手,他也抬首望天细思索。

    “我咒了你,你的亲人都不容,我也还是倡优,最是低贱之人,你的朋友不说你?你说过,因为出身,很多人背后说你,难道,因为我,他们不说你?”

    微微顿顿,子瑜叹息:“唉!我如此卑贱,你依然践诺,迎我回府,可你就没压力?没阻力?只不过你是天子红人,是骠骑将军,还是冠军侯,你能如此行事,可是,你父亲就一小吏,他敢违背礼仪规制,不顾一切娶母亲?”

    “男人说过的话就要履行!”去病又粗粗地放了话,脸上有了鄙夷色。

    “唉,如何履行?”子瑜艰难地吞口唾沫,问道,“父母坚决反对,行吗?你母亲改了嫁,这府中没老夫人,理所当然你为大,

    你可以任意行事。”

    顿一顿,她疑问:“如果,母亲没改嫁,这府中就是她说了算,你还敢娶我吗?这大汉,长者为大,父母更是养育之恩,当以身报之,她老人家以死相拼,你即或有心,你能逆大不违娶我?”

    “为何不能?不娶回家,就在外置家,依然要娶!”

    “你是呆子,你能行,可你父亲行?”

    收了去病胸前的手,侧侧身子,温情话多的子瑜靠在了去病肩上,“你真不在意他?你如今有了大小子,已是父亲,听到大小子喊你爹爹,你就不想去认父亲?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他这父亲的难受滋味?”

    去病的手摸上了子瑜的肩,轻轻抚。

    “明明儿子是将军,就在长安,不能相认,他高兴?你也不在意?我记得,你那次出征回家,听说芷若生了小子,你连我都没看,就直接去见了大小子和芷若,你的心中,大小子很重,在你父亲心里,难道,你就不重?”

    说到这里,子瑜的话里有了一股子酸意,更多的是深深的悲意。

    去病没做解释,他一手揽着子瑜肩,一手扯了子瑜手,继续在他胸前把玩。

    说了这么多,他依然没说一句话,子瑜更伤感:“你应该体谅你父亲。”

    她叹道:“唉,想来,他没娶母亲当有他的难处。你是将军,他无法和你比,你有实力践诺,可他呢?他有吗?还有,你是皇后外甥,舅父还是大将军,如此显贵,也还有人背后议论你,他呢?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一旦父母亲友反对,他能如何?”

    想想她自己的经历,子瑜又问:“何况,他想娶的是平阳侯的人,他就一小吏,如何能和平阳侯比?”

    子瑜的音落了地,可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重,沉重的问题压下来,室内没了音。

    子瑜痛苦地摇了摇头,许久,她才体谅道:“他一小吏无法抗衡大汉礼制,他也无法像你那样在草原娶我,想当年,他不能娶母亲,他不知有多痛苦……你在草原,没接到我,你痛苦吗?”

    含泪的眼看去病,她的话甚悲情:“我理解父亲,也理解母亲,母亲她等着父亲娶她,苦等多日,却没有实现,母亲也吃了很多的苦……”

    使劲捏捏子瑜手,子瑜低了头,去病一双异常冷静的眼正看她。子瑜有了异样感觉,果然,一直不动声色的去病说了话:“我已经派卫二去了趟平阳府。”

    “啥?”冲口一问,子瑜张口结舌。半晌,她才说话:“你早想通了?”

    “这大小子出世,我就在想这个事。”去病叹息一声,“唉,你说得对,这世间很多的事都有它的缘由。我们不够坚

    定,不够强大,这事就办不成。想来,那个时候,他有很多的苦衷。”凝眸子瑜,他竟然体谅:“比如,他的父母不答应,他就不能娶母亲。”

    “哎,你都派卫二去找了,你还不认你的爷爷、奶奶?”子瑜埋怨道。

    “这认不认,还得把人找到了才知道。”去病望天吐气,“这个事,只能做儿子的主动去认亲。”

    “当然,呆子,你是皇亲,还是将军,他就一小吏,他来认你?到时候,你不认他,还嘲弄他,怎办?他如何活?”子瑜舒畅地笑道,“还好,你这回不是呆子了。”

    “你夫君本就不是呆子!”去病傲气地说道。

    “呆子?”舒心笑的子瑜故意喊话,她还干脆伸手捏去病耳垂,不见去病应声,眼眸大大地一瞪,她又喊:“呆子?”

    “夫人今日教诲的是,呆子深受感化,请夫人以后多多赐教!”去病猛然翻个身子,压了子瑜,他就开始亲嘴。

    子瑜推他,笑道:“这周公之礼要节制。”

    “顺其自然吧!”去病毫不在乎地说道,“也许,就是太想了,太在意了,因此,怀不上。干脆,我就不理这个事,不管了!”

    天马行空的他继续他的动作……

    好一会儿,憧憬美事的子瑜才被去病放了,两人复又躺在榻上继续望天过温情的小日子。

    纠结事前话题的子瑜再问:“你既然不是呆子,这么久了,怎没去认亲?”

    仰天的去病望天吹口气,肯定道:

    “其实,迎你回府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他娶母亲的难度。不过,那时候,我没心思虑这个事。后来,大小子出世,我又想到了他,当时,我就欲令卫二回趟平阳府。只不过,后来,我又忙着出塞,时间紧迫,无法去看看。不想,你跟着出去,大病一场,这事自然就耽搁了。”

    “卫二找到他了?”子瑜问,“他人怎样?”

    “他依然在平阳,按父母所言,早娶了妻,有了一儿子。”去病自嘲,“也许,有了另外的儿子,他就不念我这儿子了。”

    子瑜心紧了一下,突然,莫名其妙间,她想到了大小子,大小子可爱样如火花般亮了亮,瞬息,眼皮儿一眨,她的思维回到了当下。

    只听,不再有酸意的去病坦然说道:“具体的,也就如此。如今,这人已经找到,过些时日,我当再出塞,到时候,我去见见他。”

    “出塞?”子瑜的心转了方向,不再纠结去病父亲的事,她的脸惶惶了,忧愁担心上了额头,她苦了脸。

    “还担心?”去病搂住了子瑜,问道,“你已经跟着出去过,我这不是很好?不用担心,我定当凯旋!”

    话虽如此,子瑜终究担忧这事。一下子,她不再想任何事,手紧紧抱住去病身子,她依然忐忑。可再担忧,她也无法说其他的话,她只能默默祈祷:但愿,一切平安顺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