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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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决不后退

    去病大帐,宽敞明亮,一众校尉盘腿而坐,都有说有笑,仆多更是抢眼,话语声也响亮。

    跟着去病落座的子瑜一眼就看到了仆多,惊奇的她问去病:“这仆侯爷咋来了?他也练兵?”

    去病咧嘴一笑,喊仆多:“嗨!仆多,老子媳妇问你,你为何来了?”

    帐内瞬间息了音,人人都笑看仆多。

    仆多握一拳,朝天一敬,说道:“仆多领皇帝旨意,特送宫中美食和新贡酿酒过来犒劳将军。”

    子瑜大张了嘴,甚不解:“你可是侯爷,你亲自送?”看看去病,糊涂的她腹中量步程:从长安到朔方?有多远?武帝如此关怀去病?让一侯爷亲自过来?

    既骄傲也不安的子瑜看去病。难怪他毛病多,上次皇帝赐歌舞,也还给自己正名;这次,如此之远,皇帝派人送酒食,还是一侯爷送,唉!难怪他不管那些风传,也还不听劝……

    子瑜究去病,扫眼看属下的去病根本就不见她。去病一脸的得意和傲气映在子瑜眼底,她只有闭嘴吞口水,不再问话。

    这里,放了拳,仆多摸上了脚,笑道:“咱陛下最理解将军,知道将军所爱,也明白仆多心愿,因此,他老人家就令仆多当了一回信差,传了一回信儿。”

    去病笑了:“你这领了陛下旨意,连本将军都要礼待你,如何就是信使了?”

    又握拳礼敬去病的仆多咧嘴嘿嘿笑:“仆多倒不敢,将军就是将军,仆多心中有数。”话一完,搓手的他居然怅然:“本来,仆多请命过来练兵,可陛下未允,仆多才领了这个令。”

    破虏笑了:“你他娘的命好,陛下格外开恩,让你又过来看看,也陪着将军吃吃这宫里美食?难道不好?”

    “好好好!”挑眉头,仆多扯眼笑,吼道,“能过来喝酒,老子也开心!”

    一地的校尉都笑了,帐内气氛甚轻松乐呵,有人喊话:“这跟着将军能吃到宫里美食,足矣!”

    也有人笑道:“我等有福气,居然在这草原吃大肉,有福呐!”

    去病抬手,手掌一翻,五指压地,帐内哄哄的音调荡然无存,人人都看他。

    五指一捏,去病也握拳望空一举,说道:“本将军无才,承蒙陛下关爱,特赐本将军十余车的酒肉。”他这谦虚话让子瑜跌眼色,却也让仆多和破虏笑。惊讶归惊讶,笑归笑,三人继续看他。

    放了手,撑撑腿,去病志得意满道:“皇帝亲赐,本将军一人享用确也应该。”

    又骄傲!子瑜脑筋还没转过弯来,耳内就来了这句话,瞬息,她又在心里埋怨他,呆子又回来了!

    却听去病洋洋得意道:“

    只是,本将军历来爱勇者,当与勇者共享用。”一双洞悉眼扫看座下诸人,人人脸色俱谨然,却也恭敬服气,外加感激。

    “白日里,鞠场有胜负,借陛下酒肉,本将军也奖赏了胜者,好好犒劳犒劳他们的勇猛和努力,他们自己也没辜负他们流下的汗水!”

    去病脸色已趋威,还有将军的严,“今日,凡营中操练的所有科目,胜者,本将军都给了赏赐,赏赐之物也是陛下的酒和肉,这来自宫里的美食!”

    有兵士获赏的校尉脸上露着笑,已经举手握拳做了一个谢意;没获赏的,脸上却是羞愧色,也还恨恨地憋气欲来日再夺冠。

    子瑜看了看,她明白,去病这几句话让本就你争我赶的军中激烈竞争更趋白热化。他说了这些话,校尉的压力多大?不得胜,行吗?男人的面子搁哪?子瑜笑了,却也被帐内紧张气氛感染,她的脸上也是紧迫意,心中也有了奋斗的想法,激动的她不再埋怨去病。

    扫眼看看握拳的校尉,去病脸色已趋冷:“这没得奖赏的,应好好思思,明日操练当更奋勇!”眼光凝聚,道道都成了箭,箭箭刺男人们的脸,他继续训话:“本将军不认人,一朝之人都知道,你们,你们更明白!”

    帐内鸦雀无音,这些话听得才还激动的子瑜心打颤颤。

    “这不定那日就会出塞,出塞征敌,想得胜回归,就必须有这回归的本事!”眼光变凌厉的去病凶横霸气道,“本将军的兵是勇者,更应是冠者!就是操练,人人都应有勇猛夺冠的气势!”

    “得令!”破虏领头,一地男人都扯了喉咙高喊,子瑜的眉头跳动,心里也凛然。

    帐内男子声音震耳欲聋,只见,去病隐了脸上的冷然和威严,扯笑说话,音调趋和气:“这陛下赐的酒肉多,如此赏赐也还有余,本将军看了看,余下的,本将军和夫人享用稍显冷清了点。”

    摸上一碗酒,望空一举,他说道:“今夜,在座的都是我军将才,跟着我也挨了多日的训,今夜,本将军宴请诸位,尔等好好尝尝这肉和酒。”

    校尉们脸色暖下来,多数人都扯嘴角笑了,少许人看着酒肉在沉思,却也摸上了碗。有鲁莽的,已经举双手端了酒,等去病发话喝大酒。

    去病自己也稳稳地举了碗,扫眼过去,帐内的人个个都抬了双手高举酒碗,

    子瑜慌忙低头看几面,她的面前就她日常所用茶盏,根本就不见酒杯。回头看了看兰儿,笑眯眯的兰儿仰脸看去病,见子瑜看她,眯眼一笑,她给子瑜递了一个舒心的乐。

    子瑜不解,可如此场景,想问问的她不见了日常的随意,犹豫间,不好

    擦话的她也双手举了茶盏,等去病发话。

    “今陛下关爱本将军,”去病豪气道,望空一抬手,他高声道:“臣去病谢陛下!”

    “谢陛下!”举碗的校尉们也齐声高吼。

    “请!”

    挥手一示意,去病说了话。

    “谢将军!”

    抿茶的子瑜看到了男人们仰脖子灌酒的豪放样,她的耳内全是男人们咕噜咕噜的灌酒声。赶紧的,亦豪气的子瑜也仰脖子喝了一盏茶。擦擦嘴,放茶盏的子瑜抿笑间,她看帐内的人,校尉们也看她。

    今儿,为参加酒宴,子瑜特意穿了一身红裙,居然,脸上还噌了一点点胭脂,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嵌在红润润的脸上,如草地盛开的花儿,惹人爱,惹得校尉们个个都看子瑜,当然,也看黑脸的去病。

    破虏和仆多才放碗,俩人就瞪眼看子瑜,因为,他俩都发现了子瑜面前的秘密。看到子瑜放了漆器盏器,俩人就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扯笑的模样。

    立时,仆多的脸上有了可惜色,不过,破虏相反,他的眼底是放心样。不过,俩人都笑,但笑的意思不一样,一个满意,一个遗憾。

    仆多和破虏笑,子瑜身后的兰儿也嘻嘻笑。身处一地男人堆里的她一点都不羞涩,肆意的眼光看过去,男人们都是极敬重的眼光看去病和子瑜,兰儿眯眼笑,心里乐开了花。她身旁的秋儿也没了胆,和兰儿身后的春儿和菊儿一般,不敢看人,都低了头看地等吩咐。

    这里,去病敬酒,大口喝;属下敬酒,他也碗碗接,接得子瑜眼珠子都要掉他碗里了,却不好出口劝。子瑜又心疼又心爱地坐着,不时露个疼疼的笑给敬酒的人,敬酒的人都是军中人,如何明白女子心?敞开胸怀喝酒的他们依旧豪气地敬酒去病和子瑜。

    座下,看热闹的仆多咧了嘴,眼滴溜溜一转,他又笑了。端了酒,仆多上了前,一屁股坐在了去病和子瑜面前。

    仆多笑道:“如此美酒,夫人也该尝尝。”

    子瑜吞了吞口水,也无奈地看了看茶。

    上下打量仆多,去病不客气道:“老子不知道,要你提醒?”

    子瑜跳了眼,急了:他怎如此说话?她歉意道:“仆侯爷别听他的,你不要多心。”

    “无妨,夫人不必如此说话,仆多知道将军意思。”仆多转了目标,极度热情地劝子瑜:“仆多这酒敬夫人,夫人能不能赏个脸喝一盏酒?”他朝兰儿示意,兰儿愣了愣,努努嘴,她看去病。

    “这……”子瑜被难住了,抬眼,她看了看去病,去病一脸的模棱两可,居然不啃声。

    “要不,我就喝一盏?”眼巴

    巴的子瑜看去病,红脸配红唇,娇娇的她极度渴望喝喝酒,乐一乐。

    不看子瑜,去病看仆多,蛮横道:“要老子媳妇接酒?”

    “将军,如此之地,喝点酒不是更好?”仆多的话越来越规矩,不过,也越来越有劲儿。

    “去病,我就喝点?好吗?”子瑜求去病,话也柔,仿似水,欲化了去病的硬朗劲儿。

    “想喝?”去病问子瑜,子瑜急急点头,极度渴望。

    咧嘴一笑,去病拍了腿,手也摸了碗,喊道:“无妨,既然夫人想喝酒,在下陪夫人。”眼看子瑜,他正正经经道:“凡敬酒夫人的,本将军感谢他,夫人喝一盏,本将军当作陪,绝不后退!”

    啥?自己喝,他也喝?喝多少?他想醉?子瑜慌了神,慌忙说话:“好好好,我不喝酒,我喝茶。”尴尬地看看仆多,子瑜投降,还道歉:“请仆侯爷见谅,子瑜酒量有限,只有陪茶,陪茶一杯。”

    看看仆多,去病怂肩,“看看,这可是她自己不喝。”探探头,他问仆多:“怎样?”

    无奈地笑笑,仆多喝了手中的酒,子瑜也干了鼻下的茶,讪讪的仆多归了座。

    看景的破虏拍了仆多肩膀,笑道:“败了?”

    “去去去!老子烦!”

    心不甘的仆多看场景,去病正大笑接部属的酒。摸摸大脚,座上的他又动了动眉头,眼珠子溜溜转,他又有了主意,东张西望四处看。

    “找谁?”破虏惊讶问。

    “看霍祁。”

    挨坐的破虏笑他:“看霍祈干嘛?”

    “破虏,你说,这一地男人干巴巴喝酒算个逑?”仆多原形毕露,又是一粗人。

    “你想看歌舞?”破虏哼哼哼,说道,“你找死!这是大营!”

    “老子不知?”仆多翻翻眼皮子,甚不乐。深沉的破虏瞧瞧他,也看了看去病和子瑜,摇了头,他喝他自个的酒。

    掀了衣,撸撸袖,仆多站了起来,他高高吼:“哎哎哎,霍祈,来一跤?”

    不远处,酒碗一磕,站起来的霍祈笑:“如此酒宴,没乐子,怎行!好好好,给哥哥们乐乐,大伙好喝酒吃这皇帝赐的肉。”

    “咚咚咚!”

    有校尉已捶几了,也还有人“呵呵呵”地喊“好”字了。

    大帐内热闹哄哄,子瑜的眼被吸引,她看了过去。

    只见,霍祁一应声,敬酒的校尉们个个都归了座。扯笑的去病挥挥手,仆多出列,霍祈也站到了帐中央。

    子瑜眼皮下,男人嬉笑间,仆多和霍祁都脱了衣,俩人放开膀子干。

    这生猛的男人阳刚地更热闹了,惹得看地不出声的秋儿

    ,还有春儿和菊儿也抬了头,边上给众军士满酒的三儿他们也放了酒看摔跤乐。

    这一跤摔下来,仆多卖个破绽,霍祈一个反手扭,仆多被霍祈摔倒在地。

    “哗……”

    众校尉都笑了,子瑜也捂嘴乐,一脸的红润加喜庆,笑得更灿烂。

    “侯爷谦让,祁得罪了!”霍祈放了仆多,握拳喊道,话显得文绉绉。

    “呸!”

    吐口唾沫的仆多嘻嘻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吼道:“无妨无妨,不就摔了一跤吗?老子让大伙儿热闹热闹,也让将军夫人看看景,免得夫人坐在那里难受。”他干脆还吆喝:“来来来,你们舞舞剑,也乐呵乐呵,让将军夫人看看咱营里如何消遣。”

    子瑜笑道:“仆侯爷,子瑜谢谢您,您这时候还想着我,子瑜有礼了。”话毕,她弯腰低头谢仆多。

    她身旁的去病却沉了眼,眼里的意思仆多看了,懂。不过,仆多递了一安稳乐呵的笑过去。去病接了这笑,却也大气地回了一个舒心的笑。

    搂搂裤子,穿好衣裳,仆多归了位。大帐中心,已有一兴致高的校尉取了剑,舞了起来。

    一横一刺,一招一势,一会儿绵绵而来,一会儿快闪如风,道道都成凌厉之势,气聚在剑梢,剑花亮亮绽放,眼花缭乱间,凌凌剑势却也咄咄逼人,欲搏天下。

    这剑舞得子瑜拍手叫好,她女子喜爱的音调不输与一地男子。这一帐的雄壮声音和生猛的男人气势早浸染了她,一脸红的她附耳喊了兰儿过来,结果,腿儿一动,兰儿就跑了。身边,看仆多的去病却意犹未尽地笑了,附耳过来,他问道:“想来一曲?”

    骄傲点头,子瑜应声:“他们表演给我看,我也礼待他们,让他们也乐乐呀!”

    “好好好,为夫也听听!”去病看仆多,笑道。仆多也回了一个笑,圆眼眯成了缝。

    没多久,笑眯眯的兰儿就取了胡琴过来,子瑜看了,叹息一声:“唉!可惜莫措没来。”

    “难道,你还想舞上一曲?”去病惊讶。

    “是呀,如此好的气氛,来只舞多好!”清醒的子瑜可惜,瞅了瞅手上的琴,嘀咕道:“算了吧,就来只曲子吧!”

    去病抬手,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大帐瞬间息了音。

    “本将军夫人今日高兴,欲给尔等抚上一曲,尔等也欣赏欣赏。”

    这话让等了许久的仆多搓了手,咧嘴乐的他朝破虏递了一个挤眉弄眼的笑。

    “你今儿想的就是这个?”破虏俯身过来,问道。

    “他娘的,你不想?”仆多瞪眼道,“老子婆娘就说将军夫人音好,老子早想听听

    ,今儿终于听到了。”

    “子瑜就会草原音调,让各位兄弟听听。”去病放了话,语音甚得意。

    仆多大跌眼色,咕哝道:“听调?”

    压低了嗓门,破虏暗吼:“让夫人给你这粗男人高歌一曲?呸!”唾沫一飞,仆多摸了脸,又嘿嘿笑。

    这里,子瑜试了试弦,也清了清嗓音。

    瞬息,仆多眼睛亮了。

    破虏怔了怔,还郁了郁眼,不信的他看了看去病,还有子瑜。却见,去病根本就无所谓,而子瑜兴致正高,一点不觉得异样。摇摇头,破虏也专心听子瑜的音了。

    弦调一起,子瑜高歌:

    天上的圆月哟

    我想问一问

    你可知我思念的姑娘是什么心思哟

    我一直为她弹琴歌唱

    她为什么没有回音哟

    ……

    草原的骏马哟

    我想问一问

    你可知我思念的姑娘是什么心思哟

    我一直骑着马儿等她

    她为什么没有到来哟

    ……

    胡琴调增思念,还添缠绵情义;子瑜歌,女子柔声调,更勾男人豪气情。

    这荡气柔肠的悠悠之歌响在耳畔,帐内的人个个醉,人人又敬酒,子瑜没醉,去病大醉……

    一场大宴让校尉们乐了乐,满意的仆多也告辞离去。仆多走了,留下来的武帝美食却不好办。

    正值盛夏,虽还宴请了,可肉依然丢弃了很多,汤圆倒是吃滑溜了嘴,膘肥体壮的,更显威猛。

    “你就不能把那些肉赏给军士吃?”看着被丢弃的肉,子瑜实在心疼,她埋怨去病。

    醉酒的去病看子瑜,出口就是蛮横调:“老子军士只有胜了才有肉吃,那些败者就只有饿着!”

    “反正都是丢弃,你就不能赐给他们饱饱肚子?”

    “难怪说妇人之仁!”去病很不屑地说道,“不思进取,不凶猛战胜对手,就可饱腹?如何胜敌人?”这和他大宴上说的话如出一辙。

    这次,子瑜真生气了:“我本就是妇人,没你的见识高!”说毕,挪挪屁股,她坐了榻的另一边,也还撑了下巴,生闷气。

    嘻嘻一笑,去病坐了过来,“生气了?”没轻没重的手抬了子瑜下巴,他说道,“在下语气重了点,请夫人原谅在下。只是,这军中之事,夫人少操心,好不好?”心情好的去病不见威严,他躬身作了一揖。

    子瑜无奈,没说话。

    后来,子瑜问霍祁:“你就不能将余肉发给军士们?丢了多可惜。”霍祁也是去病一个腔调:“天子所享,只有胜利者才配享用,不然,宁愿丢弃!”

    唉!这话有道理,可终究还是可惜……叹息的子瑜不再坚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