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字体: 16 + -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卫府之气

    春雪终于融化,春风姗姗而至,长安一片春日复苏之景。

    今日天色好,公孙贺和卫孺儿去了卫青府。他俩拜访,自然,卫青和公主摆宴接待。

    互相客气地寒暄,也问了问长辈和子侄境况,说着说着,喝酒的四人就说到了陈掌和卫少儿的实情上。

    “青,少儿来找了你吗?”吞口酒的卫孺儿问道。

    卫青点头,“来过,正月里,姐姐过来坐了坐,青看姐姐心情不好,问了问,可姐姐没说什么。”沉沉气,他咽了后面的话。

    “她怎么没说甚?”公主有了怪罪,“她说,乐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最是自私自利,坏了芷若不说,也还迷住了去病,说,乐伎的亲人傍着去病得了许多利,可乐伎却不许去病帮她,虚情假意,她和乐伎水火不容。”

    说话间,公主徐徐抬袖遮口,给卫孺儿一个示意,她抿了一口酒。一贯气度华贵的她,眼眉里有了少许烦躁意,居然叹息一声:“唉!”

    “竟如此?”卫孺儿不满,“乐伎当了去病的家?”徐徐摇头,她不信,“少儿过来说了一些事,不过,我倒认为是去病的缘由,最多,乐伎也就没帮忙说话而已。”

    鼻息动动,公孙贺粗粗地哼了一声,卫孺儿回头看了看。只见,公孙贺一张脸已是黑颜色,自顾自喝酒的他没理会卫孺儿。

    “是吗?”公主淡淡的眼看过来,又是居高临下的反问调。

    卫孺儿的脸沉了下来,吞吞口水,没接公主话的她埋怨道:“青,你就没说说去病?”

    “说甚?”卫青有了敏感之意,他放了筷子。

    “我听少儿说,她求去病,让去病求皇帝赐掌弟爵,可去病不赞成。”卫孺儿的话甚可惜,“你说,去病求求陛下,少儿也和我一样,多好!”

    卫青哑言,黑脸的公孙贺依然没开腔。

    抹了抹眼,卫孺儿叹道:“少儿命苦,可,去病如今风光,他为何就不能让他母亲也风光风光?”

    看看郁郁的卫青,公主低了高傲的头,也埋怨:

    “上次,去病让敖失了爵,本公主就说了他,要他顾惜亲人,不要只顾外人,当时,也说到了掌之事,我就说了,要去病求陛下复掌爵,可青弟却说当时不是时候,如今,去病降服匈奴大众,给大汉新增一河西地,和当年的青弟一般,正是大功一件,如此好的时机,他为何不求求陛下?”

    说这话,公主仔细看了看卫青,只见,吹气酒盏的卫青低眉沉思间,也徐徐呷了一口酒。

    “是呀,上次,去病大捷回归,少儿就欲说此事,不过,见乐伎病重,她忍了。你说,她这样的母亲如此体贴

    人,还要怎样?待乐伎不好?”卫孺儿抹了抹泪,不解气道。

    “本公主知道,乐伎病重,姐姐也知情,她没找乐伎的麻烦,就夸芷若大度,识大体。别说,本公主还真爱芷若,芷若受了委屈被去病责罚,去病再次西去,芷若放下旧怨,百般照顾乐伎,唯恐她又病倒,就是陛下复了乐伎的正室之位,芷若也忍气吞声地敬待乐伎,唉!芷若真是好女子。”公主甚为赞叹道。

    “是呀,如此好的女子,居然不及乐伎?”卫孺儿叹道,“你看看,乐伎的妹妹、弟弟都到了长安,妹妹嫁了一侯爷,弟弟也做了官,听说,她娘家舅舅也从巴地过来看她,走的时候甚风光,芷若给了他若干金子和绸缎,去病也派了卫二专程护送回乡。看看,她多风光!”

    极度不满的卫孺儿继续说:

    “你们说说,去病待她多好!如此之事,去病都操心,卫二送她舅!这天下谁不认识卫二?难不成,太守还为难她舅?唉!就连芷若都顺了去病心意,仔细接待她舅,也还诚心诚意地待乐伎,敬乐伎。”

    接话的公主又有了轻视意:“本公主听说,她们家是旧日出塞宫女之后,本低微。”说到低微,她有了婉转意:“其实,低微也没甚不好,只要,真心待人,学礼制遵妇规,也被人敬,可本公主看乐伎,她却不是如此之人,依然改不了草原人的脾性。”

    放放酒盏,她嫉妒:“不过,傍着去病,她却风光无限好。”

    卫孺儿不屑:“风光好是好,却是小家子之人,不是好人!少儿乘去病不在府中,她矮了身段找了乐伎,求乐伎说说话,让去病求皇帝赐爵掌弟,乐伎应了,少儿高兴了一回,可当日,去病却回绝了少儿!”

    她说得气长流:“你们说,这不是乐伎觉得理亏吗?不然,她自己为何不回话,却让去病去说回绝的话!看看,这整件事,乐伎就没帮忙!”

    瞅瞅低眉不说话的卫青,她继续:

    “乐伎心虚,知道对不住少儿,使了媚态缠了去病,元宵夜独独让去病陪了她一人,芷若本想去病带她那小子上街去过过元宵,听了此事,也只有作罢!听说,去病还求了陛下和皇后,欲带她去巴地走走,后来,帝后拒绝了去病所求,她居然在家躲了多日才又开始出门,继续趾高气扬地拜访她的那些亲戚!”

    说到拜访人客,卫孺儿气愤道:“这个正月,少儿府上就没好日子,陈掌一直就病歪歪,少儿身子也不甚好,也躺了多日。我去看了看,少儿见了我就哭诉,说,去病如今可跋扈,她求去病,说得掉泪,去病依然回绝赐爵之事。”

    “你忘了,上次大宴,陛下亲

    赐歌舞,我等都依着去病看了这大舞,唉!去病地位可比上青了,他如此不讲情面,可惜本公主常常顾惜他。”公主的酸意又冒了出来。

    默不出声的卫青不得不说话了:“你这话说重了,”甩甩袖,他沉沉道:“咱家已经沾了许多的光,你们不能让去病要封赏,如此作为不妥。”

    一直没开腔的公孙贺却不以为然:“这话也不能如此说,咱家风光全凭本事,去病大捷如斯,让她母亲沾沾他的光也应该。”

    扯扯胡须,虑事的他说道:“只是,上次公孙敖失侯让去病不好提此事,还有,掌弟为去病继父,恐怕也让去病不好办。”探探身子,他说道:“去病封赏已是万户,分个千多户出来没问题,不过,这两件事摆在那里,当然就因为这些事了。”

    再低头虑虑,他说道:“公孙敖之事乃敖之过错,去病不用担责,恐怕,是掌的身份不好办,兴许,考虑到陛下不会应,他才如此待少儿。”

    公主冷笑:“掌的身份?咱皇家布衣姐姐,陛下都大度认了亲,还给了封赐,陛下会因这个不复爵?”看看公孙贺,还有卫青,她怪罪:“你们呀,就替去病开脱!他真求了陛下,陛下会不允?本公主可不这么想。”

    卫孺儿想了想,有了吞吐话:“难道,因为去病生父?”

    这话一说,公主惊了眉头,挑话问:“生父?他认去病了?”摇摇头,她不屑:“如此之人,他有何颜面说话?”转眼,她极度不信:“难道,去病会认他?”

    卫孺儿摇头,定然道:“去病个性,不会。”

    公孙贺插言:“这……”顿顿,抚须的他继续:“这多年过去了,他生父都没过问,如今,去病名扬天下,恐怕他更不好说话。不过,毕竟去病姓了霍,你们想,去病如姓卫,或者陈,想来掌弟这爵位就有了希望。”他摇了摇头。

    这话扯过来扯过去,越扯越深沉。

    卫青黯然,“此事不提了,改日,青去劝劝姐姐和姐夫,让他俩宽宽心,别和去病计较,此事不能怪去病。”

    公主来了气:“不怪去病?怪谁?当然,他有志气,他凭军功封爵,可他凭何说卫伉的爵位来得不正,让人瞧不起?哼!”

    卫青默然,掂了掂,说道:“此话也对,当时,青就向陛下请辞卫伉他们的爵位,卫伉他们得爵理应有功绩才让人敬重,如此,他人定有话柄,背后会议论。”

    “你呀你!怎如此说话?你就喜去病,不待见卫伉?卫伉得爵哪点不好?难怪卫伉有怨言。”公主也埋怨。

    “他小子有何怨言?老子功绩他得了便易,还有怨言?”愠怒的卫青来了气

    ,“无功受禄,当谨慎行事,整日游手好闲,如何成才?”

    难得卫青发火,公主立时劝道:“好好好,我不说卫伉了,你每日都说他,他也够听你这老子的话了。”看看卫孺儿,她岔言:“你们知道吗,乐伎……”

    才说乐伎,卫青打断了她的话:“别再说乐伎了,她如今是去病夫人,唤子瑜吧。”

    “好好好,本公主唤她子瑜。”依了卫青的话,公主打开了话匣子:“她如今居然和一个人好了。”

    “谁?”卫孺儿极度惊讶,眼瞪得大大的,凝眉细听公主说话。

    “咱们不都不喜她吗?就连喜去病的皇后也不喜她,可有人喜她。”看到连卫青都瞩目她,公主挺得意,“听说,王夫人甚喜她。”

    “王夫人?”大张了嘴,卫孺儿再问,“难怪,听人说,她常进宫,我还以为皇后训诫她呢。”

    “皇后训诫?”公主的话极度轻视,她撇了撇嘴唇,讪讪的卫孺儿低了头。

    眼徐徐动,公主说道:

    “记得吗?她咒去病,陛下居然免了她的死罪。难道,就因为青弟帮她说了话?就因为陛下喜去病?没其他的了?为何陛下见她会在王夫人宫中?难道,王夫人没在陛下面前替她说话?你们想想,有个陛下喜的夫人日日替她说话,日子一久,陛下心不软?加上,去病坚持,陛下憎恶的意思自然就淡了。”

    公主陈情,卫孺儿恍然大悟,看公主的她脸上是极度的讶异,也杂着明白之意。

    “居然,有此事?”公孙贺扬眉,极度不喜。

    卫青却说:“俩年轻女子好,说明不了什么。”他超然淡定。

    卫孺儿却生气:“她怎能和王夫人好?皇后知道吗?”

    “皇后知道。”公主说道,“不过,皇后气度大,不以为然,说,她翻不了浪。”

    “她?”卫孺儿细细品味,随即,她看了看卫青和公主,还有公孙贺,徐徐点头。

    “知道吗?她不定几日就进宫,据说,她和王夫人交换乐音。王夫人筝好,她胡琴好,间或,她二人也拨拨五弦琴,也比划比划,居然,她二人成了知音。本公主听说,陛下也还听了她的音,就赞好呢!”

    公主停了话,可三人都知道闭嘴的她还有话,互相瞅瞅,继续等。

    果然,公主极度不满道:

    “她不是挺会说话吗?当着他人面讥讽去病乃食言人,既如此,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何不说说她婆婆的心愿?去病不说有去病的顾忌,可她这做媳妇的说话,比去病说又不一样,她为何就不说说?她说了,王夫人再帮帮,陛下不应?可她非得让她婆婆难受,还生病

    ?”

    卫青看公孙贺,俩人无言。

    “你们想想,就此事看来,她气量极小,因为姐姐曾经骂过她,她明里应声,暗里却不开腔,独独让众人看姐姐的笑话!曾经,去病失了言,她就咒去病;听说,她还不让去病纳小。”

    “当真?”卫孺儿极度不信,不过,转眼眸的她瞧了瞧卫青。

    公主微微一笑:“她如何能跟本公主比?”掩饰的卫孺儿抬袖喝了一口酒,公孙贺也瞪了瞪她。

    看看卫青,公主道:“就是青弟,我也秉持礼制,时常选人让他瞧瞧,可他眼高,推了。”

    卫青摆手,“此事别提。”

    公主笑:“不提,不提。”

    “公主,您说说去病的事。”卫孺儿提议,极度渴望。

    理所当然,公主讲了分爱的传说,“当日,姐姐讲这事,我还以为姐姐说她的坏话,却不料,此乃事实。”她讲了去病宫中推辞侍妾之事,还讲了李蔡夫人透出来的可惜事。

    “本公主从不说分爱之话,只要青弟愿意,本公主绝对礼让。不过,你们瞧瞧,她居然口不择言,说了如此没规矩的话!”公主极端蔑视,说道。

    件件事一印证,疑惑甚深的公孙贺和卫青互相望望,均摇头。卫孺儿却咬牙恨恨:“分爱?我曾听少儿说过,这无耻之人鲜廉寡耻,不知好歹!不过,这推侍妾之事,还有李家之事,却没听说过。”

    “唉!她的心计极深,为了她这夫人之事,她使了计,居然让芷若跌了一大跟斗,被去病无端端地责罚不说,还让跟着芷若嫁过去的庶出妹妹也跪罚一日,结果,她果真如了愿!唉!咱们别小看她,她会不会因为咱们不喜她,专门如此作为?非得和王夫人好?”公主推测。

    见卫孺儿凝神听,公主细细分析子瑜出府让芷若被责罚的旧事,这一一分析下来,拧眉头的公孙贺更不喜子瑜了:“难怪,明珠母亲一直哭,就叹明珠这辈子不易,我还不信,明珠跟着去病,哪点不好?原来如此!”

    哼哼两声,他继续说道:“如此不良,去病为何喜她?去病乃将军,难道,一妇人的心计,他看不出来?”

    “唉!你们男人如何知道妇人心思?”公主瞪眼,说道,“这女子一旦有了心计,你们男子只有中计,别无它法,古今上下,这样的例子多了去!去病已被她迷惑至此,他看得到她的坏吗?如若看得到,他会求陛下正了她的名?但凡她心好一点,她就该知足,就会劝去病求陛下赐爵他继父,她自己也会求陛下,如此,也就顺了姐姐的意,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

    这说过来说过去,陈掌没复爵又成了子瑜

    的罪状。

    “还有,去病西去,她也在,她为何不劝劝去病等等敖?你们想想,为何?”公主叹口气,“唉!因为,她知道她是草原人,我们都不喜她,她就挑唆去病远离我们,气量小的她就想报复咱们。”

    卫青不以为然:“去病会听她的?她有如此能耐?”

    公孙贺也变了脸,脸上疑色更深,却没说话。

    “你们不这么认为,反正,本公主就这么看她,她不是什么好人!”

    卫孺儿也说:“她和王夫人好,肯定就不对。”

    “自去病回绝了掌的意思,姐姐病了一场,痊愈后,她说,去病如今这样,全是那女子的错,说,是她唆使去病如此做事,不认姐姐和掌,姐姐说了,她不会再见她,你们看,我这么看她,姐姐也如此看她,难道,我俩都错了?”

    环眼看看三人,公主继续说道:“因为我们不喜,那女子起了歹心,她慢慢挑唆去病,让去病离我们越来越远。”她徐徐问:“你们说,他俩是不是忘了本?”

    卫青斩钉截铁道:“这越说越乱,去病行军居然会听她的?”他一口就阻了公主还要说的话:“去病敬重皇后,皇后也心疼去病,他会帮外人?你们别胡乱猜疑,去病不会,就是子瑜,我看她也是良善之人,没你们说的那么不堪。今日之话就此打住,不能再胡乱猜测去病家事。”

    公主撇撇嘴,不说其他的话了。

    看看坚持的卫青,公孙贺夫妇也没了继续吃酒的兴致,默默间,他俩告辞。告辞后的他俩顺道去了陈府,看了看陈夫人。

    没有顾忌的陈夫人在自己姐姐面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当然,她说了许多的事。结果,这一说下来,子瑜的罪过更大,卫孺儿,还有公孙贺更厌弃子瑜。

    回去的马车上,公孙贺就说了,以后,遇到子瑜,让卫孺儿避了,说,如此之人,眼不见心不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