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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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吐不快

    离席的去病首先向浑邪王和王妃敬酒。

    “去病谢王兄归顺大汉,免了无数生灵涂炭,此乃居功至伟之事,王兄如此作为,乃替西方百姓做了一件大善事,王兄一家也在长安团聚,去病敬佩王兄的果断英明!”他扬手就是一杯酒下肚。

    浑邪王没了儒雅劲头,脸色有些晦暗,“本王非善良之辈,如此作为也是被逼,没将军说的那般好,愧不敢当。虽然,本王做了此等事情,但也是将军的英武,才使汉匈成为一家,唉!如此,少了许多屠戮。”

    落寞的浑邪王看看杯中酒,他也扬了杨头,一杯落腹中。

    当家人喝了酒,王妃和子瑜理所当然陪酒一杯。

    “去病也感谢王兄昔日没有辱没子瑜,让子瑜全身而归,去病敬王兄的坦荡!”说罢,他又喝一满杯。

    “在下很惭愧,没想到子瑜姑娘乃将军之妻,在下差点害死夫人,也做了损人不利己之事,此事惭愧,不提也罢!”看一眼子瑜,羞愧的浑邪王摇着头,也喝了第二杯。

    “如今,去病和王兄同为大汉臣民,去病愿华夏和匈奴永为一家人,永远和睦相处;愿大漠和中原共为天子之地,永葆平安祥和!”说罢,去病又是一杯。

    去病豪放之言令浑邪王动情,迷惘的他定定地注视着大胆豪气的去病,眼色渐渐凝重,他叹:“将军勇猛天下无双,令人敬重!”说完,他又干了手中酒。

    王妃虽然陪着掉了泪,可转眼,看去病和子瑜的她就笑了:

    “将军可要好好珍惜子瑜妹妹,当日,王爷就是听说遬濮有位美丽的汉女才顺河去了遬濮驻地,月夜见到了子瑜妹妹。妾身跟着王爷去了遬濮,也见了子瑜妹妹,当时就觉着妹夫肯定不是一般的人,果然,妹夫是将军。”

    笑看去病,王妃衷心祝福:“将军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位好妹妹,我和王爷恭贺将军和子瑜妹妹百年好合。”

    王妃的话甚好听,听得子瑜心花怒放,心甚舒畅的她仰脖就是一杯;去病更是大笑,再敬一杯算是回礼。

    给浑邪王和王妃示个意,两人去了破虏和莫措桌前。莫措附耳,打趣子瑜:“你当年没嫁浑邪王,难道,你未卜先知?”

    子瑜抬手就打莫措,莫措头一晃,躲了。嘻嘻笑的她反手就接了去病的酒,爽快地一倒,酒下了肚。边上,喝酒的破虏摇头笑。

    笑融融间,一圈儿来客,他二人都敬了酒,这酒一一敬下来,去病和子瑜都喝了数杯。去病无所谓,不过,子瑜却进入了状态,回到座位上的她不再是红脸,而是浸润了酒的红晕,光辉灿烂的霞彩之色。

    见他二人落了座,芷若

    身后执壶的荷花终究没忍住,附耳过来,小声问:“姐姐,这公子怎出席敬酒?”

    芷若摆手,悄声道:“公子首敬之人乃浑邪王,听说,是这次降服的领头王爷,很不一般,公子不讲这些,显然是礼敬他,你我都装着不知道好了。”

    荷花摇头,撇撇唇,只能如此,这酒宴上,没她说话的份儿。

    席上,主人敬了酒,客人也回敬。你来我往间,酒席渐酣畅。

    烛火映酒水,美食进肚皮,洋洋洒洒间,有人看稀奇。

    今日的来宾,俱是子瑜的亲人和熟人,其中,就有王店家和王氏。

    白日里,王店家和王氏听到霍祁过来请客,说,夫人邀请,到府中一聚,两人很是惊讶,极力推辞。霍祁不干,非得去。

    犹豫多时,不敢不来的两人战战兢兢进了屋,好在,子瑜安排,由无拘无束的兰儿陪着,两人才稍稍安稳地坐下来吃这侯府大院的酒宴。

    挨坐的郑氏没拘束,吃美食的她细看坐上之人。她很高兴今日见到了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钟磬。多次过府来的她时不时还和旁边的王氏说说话,安慰安慰紧张的她。也还和执壶的兰儿低头贴耳,说浑邪王妃如何如何,芷若如何如何,说得兰儿不时捧嘴笑,偷偷乐。

    紧张的王氏见和她一般的郑氏如此镇定洒脱,她也渐渐心安,稳住了一颗忐忑上下的心,慢慢喝酒的她也细细打量这些座上客。

    知道昔日的浑邪王成了今日的坐上客,边上指挥上菜的明珠也时不时看浑邪王,拿他和去病细细比较,最后,她钦佩的眼落在子瑜身上,眼底也是佩服色。

    座上的霍仲一直就不出声,抬眸的他也看浑邪王和王妃,还看芷若,徐徐摇头的他叹息间,低头吃酒不说话。

    席上气氛甚舒缓和畅,去病、浑邪王和破虏居然开始说酒话,这一说,说到了河西事。

    再说河西事,浑邪王是怅然,却也慨叹:“今,到了汉地才知大汉之广阔,不输与大漠,物资亦丰富,汉弩更是强大无比,难怪,我匈奴败绩。”

    去病却说:“这河西地要守也易,大汉的守和匈奴的守肯定不一样。”去病说了汉地城郭之法,烽火之法,这些都让浑邪王细细听,还徐徐摇头并点头。

    破虏摆手,笑道:“无论怎么守,都没用,我看皇帝都想得手。”

    去病一笑:“你这话有道理。”

    浑邪王摇头,“本王知道,皇帝想打通西去之路,抗击单于。”看看去病,他赞叹:“不过,没将军,取河西地恐不易,还有,但凡单于气量大些,这河西地就不容易到大汉手中。”

    去病握拳,望空

    一举,说道:

    “王兄太抬举去病了,去病没那么大的作为。其实,没去病,陛下心思也会成行。咱们陛下,胸怀天下,取河西地是迟早之事。去病西去,就有陛下旨意,他老人家的意愿就是打通西去之路,联合西方诸国抗击匈奴。夏日,去病出北地战单于,却没遇到,话说回来,就是遇到,我这也会去西方,陛下要我找找张骞张大人所说的西域国家,果真,有,陛下更要夺河西地了。”

    看看浑邪王,去病继续说:

    “如果,单于增兵河西,取河西当有变数。可惜,单于没远见,不知我大汉策略,他雷霆震怒,逼迫王兄降了汉,如此头领,王兄不跟也罢。只是,天子高瞻远瞩,他老人家有这意愿取河西地,去病只是按照他老人家的旨意办事而已。这河西地!大汉必然取!”

    这番论调说得破虏嘿嘿笑,笑去病谦逊;浑邪王却不断摇头,哀伤的他不得不说敬服的话:

    “是呀,大汉皇帝爱民,远超单于,匈奴袭汉境,皇帝拨粮调物资救济边民。单于明知我等受了苦,死了若干的人,无法过冬,他不安抚我等,却要杀本王,本王没办法,只有降汉。带着人来了汉地,本以为,我是头领,汉家只会善待我一人,余众数万,随便落个地方住下就行。”

    微微嘘一口长气,他既敬重也叹息:“不想,皇帝隆重接待,对我等百姓,从上至下,给予极高礼遇,发车过来接待,安置也好,唉!昔日,我匈奴也有爱民单于,可惜,今日单于没有传承这良德,害了匈奴和我等。”

    去病亦自豪:

    “单于无法和皇帝比,我大汉皇帝是天子,乃上帝之子,秉承上帝意志,代帝统御天下子民。万民敬仰天子,天子亦体恤百姓。天子富有四海,四海之内皆王土。不管是汉民,还是外域之人,我天子亦宽待之,厚待之,能做到此,唯有汉家天子,单于根本无法和我天子比。”

    破虏也插言:“华夏传统: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天下,天下乃天子治理之域,远超国土疆域,外域亦臣附,所给赏赐远多于进贡之礼,单于当然无法和我天子比拟。”

    这一席话,浑邪王听得非常仔细,就连王妃,还有一屋的人都认真听华夏王者的御人待国之法。莫纳更是不时点头,好好琢磨并赞同。

    席上听音,子瑜也不得不佩服武帝,当然,她也知道去病心愿,这雄才大略的皇帝遇到忠诚开拓的臣子,心愿一致,当然干得成想干的事。

    这拉拉杂杂说着闲散的话,乐曲也悠悠,不知过了多久,歌舞仍继续,酒席也正酣。

    子瑜总是酒后吐真言,今夜,稳当的

    去病就想看看她的心结是否已解,因而,他没阻拦子瑜喝酒。

    此时,子瑜脸色已如火烧,直红到脖颈和耳根,摸酒喝的她眼神开始迷晃游移。

    “你准备了甚欢迎我?”见到子瑜暧昧而又迷离的美眼荡着漾漾的波,心中一动,去病就问道。

    欢迎?子瑜的心动了,眼也停在了大厅内。

    晃晃悠悠间,她站了起来,娇柔喊话:“停……停……”一双美丽的醉眼瞧莫纳,甜音出口,她喊道:“莫纳,来,敲鼓!我们来一支草原舞曲!”

    话一完,摇摆的她窜窜步子就离了席,笑嘻嘻的她朝莫措招招手,摇头笑的莫措动了腿。迈开步子,莫措走了过来。

    朝莫措傻傻一笑,子瑜摸了莫措手,拉住莫措,她俩站在了大厅中央。

    去病挥手,大厅内,汉音悄然而止。

    指挥上菜的明珠早有准备,此刻,含笑的她拿了手鼓和胡琴过来。

    喝了许多酒的莫纳接了熟悉的乐器,眼放亮的他手指一动,瞬间,曾经激情的鼓点敲响,而明珠也拉响了悠扬的胡琴音。

    绵绵的琴音一过来,厅内,欢快的子瑜已经拉着莫措在场内全身舞动起来。

    子瑜今日穿了草原那日的红衣,带着王妃的玛瑙珠串。莫措也穿了一身红的草原服,两位年轻爽快的美貌姐妹共舞,草原音调配着草原舞姿,久远的草原之情瞬间降临,全场熠熠生辉,观舞的人个个摇头晃脑痴呆看。

    眼前的子瑜飞舞如仙,去病惊喜而又贪婪地瞧,一双眼眸不转睛,他一杯一杯大口喝酒,猛猛灌;瞧着旋转的子瑜,被震撼的芷若,眼里是不断变幻的复杂色,有羡慕,也有嫉妒和它色;她身后的荷花虽也看舞蹈,但,刚才的惊讶飞了,此刻,轻蔑妒忌之色又去了她的脸上。

    草原鼓声,草原琴音,既激荡,也悠扬,这熟悉的草原调令王妃心动,更看得眼热。身子扭动间,情不自禁的她干脆也离席,加入炫舞中。

    到了最后,除了芷若高高地仰脖坐着,玉儿和稽沮氏因有身孕没有离席,霍仲夫妻实在不能出场外,其余的人都在场上欢快地醉酒走步子。

    抬袖遮脸的荷花被场上的舞蹈羞得无地自容,可心不甘的她不时放了衣袖也偷偷看,羡慕、嫉妒、恨,啥颜色都有。瞧瞧芷若,芷若脸上流彩在变幻色调,显然,她也沉醉被感染。

    被乐曲和舞蹈搅动得心儿蹦蹦跳的芷若轻动眼,她扫眼徐徐看。她居然也被迷住了!荷花撇撇唇,露了一个极其淡的轻漫眼色。

    这眼色,回头的芷若瞟见了,她悄悄低语道:“这舞不算什么,我听祖上的人说,天子祭祀还

    有天子之音配乐,也还有天子之舞献给上帝呢!你就当她们献舞给咱们看,好好观舞就行。”

    荷花张嘴,无言以对,难怪荷花不明白,其实,芷若心里万般复杂:这舞非常好看,她的心也万般渴望……

    那边,欢快的子瑜继续舞蹈,如春日桃花般欢愉的她仿若回到草原。

    明亮篝火熊熊燃烧,靓丽青春热情似火……

    没过多久,子瑜已紧紧拉住了去病手,仰脸的她一双如火的眼不时暧昧地看着身边同样热情四溢的去病。

    舞曲激荡,子瑜已将去病拉出了舞圈。激情的她恋去病,她的双手环在去病结实的腰上,贪心的头更是紧紧地靠在去病雄阔的肩上不愿抬头。

    这激情即将宣泄,眼看俩人的莫纳也情动,停了手上的鼓,他抢了明珠的胡琴,拉响了不一样的琴音……

    抒情的音绕过来,向子瑜耳内流淌过去。

    子瑜本幸福地闭眼偎在去病胸前,这琴音之弦拨动过来,心一动,眉一跳,她抬了头。只见,低头的去病也正看她。

    这双眼仍是草原上初遇的那双眼,深情而含蓄,大胆而热辣,仿佛要融化整个身心……

    不再回避这烈烈眼光的子瑜深情地凝视去病眼眸,情飞九天的她仿佛飘身回到草原,她根本就不管厅内众人讶异和喜笑的表情。

    融入去病眼底,启朱唇,她用甜美的嗓音唱了起来:

    巍巍祁连

    你是最高的峰

    皑皑白雪

    你是高山之巅的雪

    你的身躯就是那高高的峰

    你的眼眸就是那皑皑的雪

    你梦想翱翔蓝天

    你就是那驰骋草原的天马

    奔向辽阔远方……远方……

    ……

    灿灿星河

    你是最亮的星

    流星划过

    你是绚烂燃烧的火

    你的生命灿如流火而逝

    你的光辉生生不息

    你渴望星耀长空

    你就是那耀眼天际明亮的星

    飞向浩瀚宇宙……宇宙……

    ……

    一歌下来,琴弦已没,余音绕耳,众人均痴。

    听歌的芷若既被子瑜大胆动作羞,却也被这美妙的歌声感染,用无限敬佩的眼神看去病,她眼底深深的爱意让人看了也动容。

    正痴情于去病,眼皮子下,歌毕的子瑜再次投入去病怀里!这次,一直稳稳坐的芷若差点惊呼!

    芷若震惊在子瑜惊天骇地之举动中,可他人不这样想。

    浑邪王也听说了右贤王之事,还曾叹息。今夜,第一次听子瑜歌声的他凝神细听,他也渐渐入情又入神。一曲下来,意

    犹未尽。不想,抬眼,他就见到了大嘴咧笑、得意洋洋的去病。暗暗点头,感叹间,他更是敬服这被敬重的人。

    看着去病怀中的子瑜,王妃一脸的羡慕,心坦诚的她真诚地默默祝福俩人幸福。

    玉儿和魏瑾从未听过子瑜歌声,看看室内拥抱的两人,手扣手的他俩敬佩着,叹服着,也祝福着,深深迷恋其中……

    李木子和郑氏多次听过子瑜歌声,俩人仍忘情听音。李木子还轻敲了杯盏和音,居然,仍迷醉!

    王氏也听过子瑜大路所歌,虽歌声好,但那时的子瑜唱的全是悲音,王氏听了,总是掉泪。今日所歌,气魄大,也动听,王氏和王店家都听呆了。

    府中没听过子瑜歌声的人,又敬佩又惊叹地看着,听着,个个都迷恋……

    歌毕的子瑜已经忘情,心底翻浪的她垫了脚,奏嘴到去病耳旁,不吐不快的她忘情大喊:“我爱你!我为你自豪!”

    子瑜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就连在厅外跪伏的婢女也听得清清楚楚。瞬间,芷若捂了口,羞死的她犹如被电击,脸色已变白;荷花也吓一跳,赶紧低头,一张红脸也熟透得欲掉地。

    知道子瑜个性的人个个看子瑜,听音的他们人人都祝福她。

    “我也爱你!”紧紧拥住子瑜,不遮掩的去病也豪气冲天道。

    这话入耳,芷若又是一震,脸色甚苦,转眼,泪珠子浸出,顺颊而下,缓缓间,抬袖的她悄悄试了。荷花当然撇了嘴,却也黯然失色,不再轻漫她人。

    眼见子瑜一张红透了的小嘴就要做出亲吻动作,去病已将她交给了身后的春儿和菊儿,冷静地吩咐道:“扶夫人回房去。”

    此刻,喊出了心底话的子瑜幸福地眯了眼。

    含着浓浓笑意的春儿和菊儿已趋步上前,她俩共同扶着已醉的子瑜离开了……

    晚上,夜已深沉,酒醉的子瑜鼻息粗重地倒在卧榻上,一汪月色倾泄而至,子瑜酣重而眠。

    轻抚子瑜发丝,身旁的去病看空中,嘴角带笑的他也渐渐入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