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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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迎降激辩

    “陛下,大行急报,匈奴浑邪欲降汉!”大殿内,赵总管急急忙忙礼敬道。

    武帝坐不住了,他居然倾身,头上的皇冠珠子颗颗都喜颠颠地跳动,不信地问道:“浑邪?就是那匈奴西域王?”

    “听说,就是他。”在一众大臣惊讶的眼光下,赵总管继续回话。

    “快快快!呈上来。”武帝发话,声音甚急迫。

    很快,武帝眼皮子下,一火漆快报被送上了殿,宦者传递间,帛书呈在了他的龙桌上。

    乘武帝看帛书,冷静的卫青回头,他看了看无所谓的去病。

    此时的去病,脸上扯了一抹笑,他在想浑邪王焦头烂额的惨模样。他早做好了打算,明年春再去旧地,不想,这苦寒的冬日还没到,浑邪王就告了矮,他当然笑。想到浑邪王归降后,会和他相遇,不看朝堂的去病在腹诽:他会如何想?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去病不以为然乐他自己的,卫青回转了眼,脸上明一阵,也郁一阵。此刻,殿上欢喜一片,也疑惑一堆,气氛热烈也疑虑重重。

    看信的武帝笑了,畅气道:“今匈奴西域王派特使渡河,欲降大汉,约期归顺,此乃上天赐福,是我大汉之喜事,不出一兵一卒,朕当然愿意受降。”抬了垂珠的皇帝冠冕,他急问:“特使在何?”

    “特使在宫外候着。”赵总管答道。

    武帝急呼:“快!传特使上殿!”

    武帝已是喜极,他讨匈奴多年,卫青夺回河南地;今年,终于又有了大成果!他的疆域即将再拓宽,这块疆域可比河南地更大更广!

    眼扫群臣,喜爱的眼停在了去病身上,他好好看了看去病。不过,这眼光看过去,他腹中又在骂去病:臭小子,如此大事,居然,望天偷偷乐!

    果然,望天的去病在傻笑,根本没看殿内嗡嗡嗡的吵吵闹闹之景!

    骂去病的武帝其实也笑:孤军出击,居然打得浑邪王主动归降,比卫青更甚,看来,他知地理天时,熟悉草原,也知进退,是个好小子!

    外面,看惯了草原美景的特使走进了从未到过的大汉朝堂重地。

    一路过来,屋檐重重复重重,守兵层层复层层,看到入云的阶梯直上宏伟大殿,特使叹息抹汗间,也深深震撼。脚步加快,他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殿。

    面对至高无上的大汉皇帝,还有黑压压一地的大人们,本就热的特使一直汗颜,不停地抹脸上的汗水,只一会儿功夫,走得甚急的他就是一大花脸望武帝了。

    脸上堆满笑的武帝俯身看地上的特使,好消息让他笑,特使的脸也让他乐。

    特使风尘仆仆样,让大臣们想象着浑

    邪王的焦虑,许多大臣抚须点头,甚兴奋,殿上其乐融融。可,再融融,也有未知的事需要确证,降服,如此轻易,是为何?很多大臣的疑心没消除,他们观特使,更想听听他的话。

    武帝也一样,脸带笑的他看陌生的特使,特使身上不同于汉家的服饰和发式让武帝深思,渐渐的,他脸上的笑一点一点飞走,失笑的武帝也疑虑重重。

    匈奴人如此主动降服乃首次,为何在没大军逼压下,西方人要臣服?真服,还是,另有其他隐情?腹中思虑的武帝有了疑问,这些问题需要他知究竟。

    施了一个草原礼,站立的特使见武帝。

    武帝的帝王气派让他敬仰,环顾四周,坐地的大臣们眼光看过来,他们头上的冠带让他明白,这是另一个不同于匈奴的国家。

    接了武帝的眼神,特使知道对面的是皇帝,他不得不低了低腰身,还有头颅。低头沉思的他不明白:一地宽袖男人,如何行军出击?如此累赘,他们居然打败了精悍的草原人?为什么!?

    虽然,腹中不服气,可使命在肩上,避开武帝探寻深沉的眼光,转眼珠子的他扫眼看了看大人们,他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眼色。殿内气氛,也从他最初体会到的乐融融变为此刻的凝重沉闷,瞬间,他有了敏感,机灵的他低眉捋捋思路,开始陈述缘由:

    “今年,汉家两次出击我祁连一带,战败不说,我西方之人被杀近五万,伤兵更是无数,还伤及很多的牛羊马匹。草原本就哀伤,企望单于王庭抚慰救助,不料,单于听报,雷霆震怒,对我王甚不满,欲杀我王。听此消息,我王忧虑,与西域诸部族联络后,欲献西域之地降汉!”

    殿上的大人们瞬间哗然,低头议论声不绝于耳:

    “如此之事,是真?”

    “才历经两战,西方匈奴降服了?”

    ……

    吵闹声高高扬,杂七杂八的各种声音都在论,欲拨雨雾看真相。

    破虏、仆多还有不识都在大殿上,个个热情高涨。

    “此乃好事!”仆多说道,不识点头,破虏也赞同,三人都看去病。却见,去病闷头不说话。

    仆多急得搓手,可再搓手,他也紧闭了嘴不说话,如此之地,谁敢乱说话?何况,他是新人,没他说话的份儿。仆多猛猛的眼看去病,急迫的他望去病说话。

    这里,特使略显沙哑的话说得武帝的眼甚明亮,不过,明亮舒服的他也沉思:这匈奴人的话有多少是真?如此广阔之地都献给大汉,会是陷阱吗?

    脸色变幻间,善会察言观色的特使也看到了武帝的疑惑和犹豫。渐渐的,他的脸上有了忧,毫不掩

    饰的忧虑。本以为献一块地,汉人会高兴得昏了头,可,这朝堂上的人居然都谨慎!如侮使命,如何交差?担忧的他说了苦涩的话:

    “今次,汉军袭我境,我王虽全力应战,可汉军太凶残,导致我西方匈奴人死伤甚重,唉!惨呐!”

    一声叹息让大殿息了杂音,人人都看陌生人。

    特使低了低音调,话更苦:“我王还失了单于王子和阏氏,难怪,单于发怒。不过,我王为人慈悲,最体谅族人疾苦,他散尽钱财救族人,可我西方人死了近五万男人,五万呀!”

    一句五万,特使居然掉泪:“男人死了,帐篷毁了,家没了,牛羊马也死了大半,草原悲苦,一片哭声呀!”

    说到西域的惨状,红眼的特使终于哽咽,一高高大大的男人居然不能语,清净的大殿上,只听他一人悲苦说话:

    “如今,已是秋日,马上,冬日来临,这西方冬日苦寒,没足够的物资,如何过冬?如果,不给予抚恤,我们过冬都成问题,到时候,又会有更多的人饿死冻死,难呀!可是,如此时候,单于还责难我王,要杀我王,我王甚悲愤,却也无法抵抗单于的力量。”

    抬袖抹眼,特使握拳行个汉礼,跪地请道:“单于如此待人,我王下定决定降汉!请大汉皇帝一定受纳!”

    这是什么话?献了广阔疆土,还怕大汉不接纳?他居然跪求武帝。

    特使的话虽悲,可,大殿内的怀疑气氛不见褪,依然浓,朝堂上的大人们可不是三两句求人话就可打动的人,他们需要辨真伪。

    卫青站了起来,走上前,他细细打量来人,徐徐问道:“你王决心降汉,其他部族呢?他们都听你王的?”

    “这位大人,我王是西域王,右贤王败后,王庭势弱,如今,整个西域暂由我王辖制,诸部族都遵我王号令行事,在下出使大汉前,我王已经定了日子,请各族首领再议此事,我王说,他当降汉,也请汉家皇帝派兵受降,适时到达指定之地,做好受降准备,也应对不测。”

    特使说话甚恳切,不像说的是预设之言,卫青腹中虑了虑,缓缓点头也摇头。众位大人也互相看看,疑惑虽没褪去,可也退了退色。

    没啃声的武帝也在听音虑此事,他喜爱的眼时不时地看殿上的去病。

    此刻的去病已经不再望空笑,脸色一片冷静的他在细细打量特使,一个眼光转过来,他看到了武帝。见武帝看他,席上一个躬身,他就回敬一礼。

    胡须一动,武帝扯了一笑,移移眼,他看朝堂大人们。

    特使的言论让大殿上的大人们个个都激动起来,心搅动的他们互相窃窃私语

    ,辩论间,肃穆的殿内又有了少见的嗡嗡说话声。

    武帝挥手,特使下了殿,候消息去了。临走前,言辞恳切的他再次伏地请求,请汉家皇帝救救西方浑邪族,他临走的话又让殿内嗡嗡声高了高。随着特使下了殿,大殿的议论声音矮了矮,窃窃语的大人们等着廷议此事。

    殿内,武帝雄浑之声响了起来:“剽骑将军孤军出击,成效极大,今浑邪王主动来降,当是我大汉开疆拓土之时!”被特使的悲音激荡起了雄阔之志,武帝又激动起来,瞟一眼去病,喜去病的他高声赞去病。

    武帝豪迈的赞语一出口,殿上多数的大臣们看了看去病,有的已竖起了大拇指。

    “可惜,张骞犯法!”武帝低低叹息一声,“他这西去一趟,让朕大开眼界,才知西方还有诸多的国家。今,骠骑将军西去,也会了月氏人,这祁连焉支一旦为我所有,西去之路当打通,西方诸国可与我联络,匈奴之患当除之,天助我大汉!”

    武帝激动的话还回旋在宽宽的殿内,他再发话:“众卿议议,如何受降?谁去受降?”

    武帝话音一落,殿内安静如无人。

    这皇帝已经说了夸赞话,看去病的众人都在揣摩皇帝的意思,谁受降?有人看卫青,居然摇头叹息,叹息间,大人们知道,去西方摘桃子,这桃子虽好,可不好摘。

    一文官已经出列:“陛下应该三思,匈奴人狡诈,不守信,此匈奴西域王归顺,当有上万的匈奴兵入境,一旦是诈降,跨过大河,出击长安就易如反掌,陛下应该三思。”

    武帝的笑飞了,他也低头深思。想当年,匈奴人奇袭大汉,差点就攻入长安,如真是诈降,难保长安不出事!

    又有人说话:“他西方匈奴人跨河到了大汉,北部的匈奴人再应策袭边,多路人马击大汉,我大汉危矣!”

    此话一出,大殿炸了锅:这问题不是不可能,一旦是匈奴人诈降,后果不堪!

    “此乃匈奴人的伎俩,我大汉可以置之不理!极或不是诈降,这也是匈奴人的家务事,我大汉也没必要理会!”汲黯一脸的怒气,反对道,“他匈奴人室内火拼,为何我大汉来安抚?西域,乃不毛之地,物质丰富?有我大汉富裕?保不准,当成大汉包袱!陛下想想,仅一个河南地,我大汉就耗资百万巨,再来个河西地,哪来那么多的钱?何况,上次,大农令就说,府库钱两吃紧。”

    汲黯的话可给武帝泼了一大盆冷水!武帝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的眼看向大农令。

    大农令出列,凛然道:“府库钱两紧是事实,只是,这河西受降,当是千古大事,乃汉家荣耀之事,臣尽

    力!”一句话解了庭上无钱的忧,汲黯气得吹胡须,可也无奈,他无奈,有人要说他。

    “右内史错矣!”御史张汤避席,针锋相对说话,“我大汉征四夷讨匈奴多日,花了无数钱粮,今日,终有结果,为何不理?今单于不爱民,我大汉天子爱子民,为何不受降?今匈奴人归降,大汉不受降,难道非得出兵把人家杀光了才罢?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之善善策,为何非得用下下策去迎敌?”

    一抬首,张汤就侃侃道:“既然,匈奴人归顺,大汉更应大张旗鼓迎候!昭告天下,让他夷之人以此为样,早日归顺大汉,以免屠戮战事!诈降?”张汤自问一声,旋即,阚切道:“臣看不像!”

    丞相李蔡也说赞同话:“既然,库中有钱两,受降是好事。至于,诈降之事,臣观之,不像。”

    公孙贺也说话:“臣认为,既然,他来降,当是好事,应该收受。至于诈降,大汉做好应对,当再次斩杀他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御史大人的话说的极是,诠释清楚,臣也赞同,只是……”卫青沉吟,谨慎道,“既然,他浑邪王要联络诸部族商议,难免,聚集后不出意外,况且,也难保不是诈降。臣以为,派大军迎候,以应对不测。同时,全国边境当加强戒备,守河的大行应加大夜巡轮次,以保边境安全。”

    众人一一合计,人人都赞同。

    “剽骑将军有何言?”去病不说话,可武帝想听他说话。这西域王今日主动降服乃是他西去结果,有主张的武帝当然想听听去病的想法。

    去病大嘴一张,放声道:“臣一直就想河西之地成为我大汉之马场,既然,浑邪王欲归顺,今日,当是时候,理应前去迎候!”声音异常洪亮。

    去病的声音大,层层远去,这应声让仆多眼睛发亮,心痒痒的他高兴。腹中闹多时的他憋着气:这浑邪王被打得如此惨,不降也会脱层皮!为何不去受降?他诈降,就击他,怕了不成!?

    呵呵乐的他在想美事:今次过去,不管如何,这旧日战地即将成为大汉之地!激动的他看过去,只见,破虏,还有不识,他们也都激动不已,互相在递眼色,显然和他的想法一致。

    去病的回答令武帝很满意,抬眼看殿上众人,他的五色皇冠动了动。

    “谁去?”武帝胡子一动,他威严的眼看众人,话也问殿上的人。

    武帝一句问话落地,殿上的大臣们个个看去病,大殿安静了。

    一番辩论,虽否了诈降,可真是诈降会如何?即使不是,会有何变故?众人当然看去病。

    这西去要应对复杂之事,受降也是未知数。曾西去

    的张骞能应对,可张骞才被治罪,他已成小吏,无法成行。看去病的他们也看了看殿上的人,仆多,不识,还有破虏,都在他们的眼前滤了滤,最后,看去病的大人们都不开腔。

    武帝也看了看新进侯位的仆多他们,腹中比较,他心中已有所属之人。

    卫青镇定的眼也看了过来,他的眼停在了去病脸上:跨河迎候,如是诈降,这又是一次孤军迎敌!有此魄力的将军,当仁不让,还是去病!

    稳稳的双眼接了一殿的期望,去病吸了口气,避席而言:“臣愿过河迎降!”

    “骠骑将军当仁不让!”有人夸赞。

    ……

    去病应声,武帝大喜,即刻令他领兵前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