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字体: 16 +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夫人之事

    子瑜坐在院中石凳上,她等去病回府吃饭。病好的她在烤肉上放了厨娘从未见过的大蒜,还在烤羊腿上放了孜然、胡椒等香料,浓郁的香味和着淡淡的烟熏味缠绕一屋,弄得子瑜口水直往肚里咽。这肉都翻了多遍,香味也熟透了,可去病就是不见身影儿。

    “姑娘,公子还没回呢!”气喘吁吁的兰儿跑进了屋,裙儿还在动,兰儿就动了动鼻头,深深吸口气,她不停地嗅嗅,还嚷嚷:“好香呀!”

    兰儿已经跑了多个来回,打探消息的她早跑出了一身汗。此刻,冒汗的兰儿不顾热,抹了抹被诱惑的唇,偷偷来到架子边,吐着舌头瞧了又瞧。

    见兰儿舌头不停地砸吧嘴,翻烤羊的厨娘笑了,抿笑的她估计,不是嘴唇咬的紧,兰儿的口水当流到羊排上。

    厨娘高兴,子瑜腹中叹气:他这是怎么了,如此时候还不回来?不是说好了吗?

    眼见,秋日雾霭落夜空,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子瑜有些慌了:出了何事?他干嘛去了?怎没人递信儿?虽心慌,明里还算镇定的她不像以前那样派人入宫,她就怕去病在大殿上又胡说。

    忍不住口水的侵扰,兰儿终究扯了一块焦焦脆脆的羊肉过来,讨好道:“姑娘,你先尝尝味儿吧!”

    子瑜摇头,他不回来,她没胃口。腹中隐隐担忧的她怕,她怕他又远去。正巴巴地等人,霍仲的话传了过来:“春儿,快,请夫人出来。”

    子瑜头晕,霍仲的话好像有点急。

    慌忙间,丢了羊肉的兰儿在胸前擦擦手,她扶住了子瑜,走了出来。

    庭院中,毕恭毕敬的霍仲躬身礼让一陌生男子,他俩均在等子瑜。

    心慌的子瑜仔细看穿戴,她暗暗点头:这人是宫里的,他喝酒去了?回不来?心跳在嗓子眼上的她虽咕哝,可也放了心。

    见子瑜走了过来,霍仲拱手道:“有劳公公光临,此乃冠军侯夫人。”

    脸无表情的陌生宦者瞧瞧子瑜,他居然朝子瑜拱拱手,说道:

    “将军叫传话,他已在宫中用饭,请夫人不必等他。骠骑将军有军务,即刻将回大营公干,不久才会回归。”

    年轻的宦官很严肃地说了话,话一完,宽袖一甩,他转身走了。不明就里的霍仲也是一头雾水,虽不明白,可他赶紧出门送客。

    夜风冷冷地吹过来,留下子瑜呆呆站立,她又惶惶不知所措:他公干,啥公干?为何不说清楚?他连回来的时间都没有,啥急事?他究竟去了哪里?想到去病的志愿,子瑜心中可是怕得很:他会战死吗?他会中箭吗?

    瞬间,霍连中箭的天空压了下来,子瑜身子跟着就晃,天

    空开始旋转,一切皆变模糊。幸喜,兰儿扶着她,身心俱软的她才没倒地。

    兰儿没子瑜高,扶着瘫软的她,兰儿很吃力。见势不对,同样紧张的春儿上前两步,接住了她。

    春儿叹息,昔日,张太医就曾说过,夫人不能受刺激,否则会头晕,看来,张太医所说很对,春儿更忧烦:她,又会病吗?

    兰儿使力,春儿也抬手,俩人架着子瑜进了屋,屋内的香味已变了味,子瑜没了一丝胃口,忧愁的春儿犯了难。

    幸喜,兰儿很高兴地说了话:“姑娘,别担心,公子就是办事去了,他惦着姑娘,因此,找了公公来传话,你要放心,不要让公子担心,还有,明儿,兰儿去打听打听,看公子干啥事去了。”

    子瑜笑不起来,可兰儿的话有道理,也稍稍安慰了她的心。

    在兰儿手上,子瑜吃了一点点肉,嚼肉间,她才想起来,忙命春儿去后院告诉珠儿,霍祈跟着公干去了。

    这里,子瑜在府中苦挨时辰等天明探消息;那边,芷若在房内也睡不着。

    公公传话,为何用了夫人一词?一个翻身,芷若就惊诧莫名,难道,天子允准了?

    第二日,一早,兰儿出了门;同样心不安的芷若则进宫拜见了皇后,进宫的她终于知道了实情。

    此刻,回来的芷若躺在床上呜呜哭,哭泣的她既担心去病,也怨他,还恨子瑜。她的身旁,不明就里的荷花在劝话:“姐姐,出了何事?”

    芷若不想说话,这许多事让她痛心,她唯有掉泪才能解脱心里的憋屈。

    好好发泄了一番,芷若终于坐了起来,抽绢试泪,她哀怨道:“唉!早知如此,不如,当日让母亲过来骂她,也许,一了百了,就没了今日的忧。”

    一直坐地等芷若平复的荷花扬了眉,甚是惊异道:“难道,她这夫人之位,天子应了?”

    掉泪的芷若徐徐点头,又摇头。

    “姐姐,倒底是何?”荷花急了。

    “唉!公子他向天子求了多回,天子没应,可,”芷若又掉泪噎气,“他已经给天子说了他在府中宣布乐伎为妻之事,天子没应也没否。”

    荷花愣住了张开的嘴,半日,她才惊骇道:“天哪!天子应了。”

    “也还没有。”试泪的芷若苦涩道,“我问了皇后,皇后叹气,说,早迟,天子会应了公子的请求,她这夫人之位……”芷若息了音,她又掉了泪。

    “姐姐!”荷花有了埋怨音,她可惜:“唉!多好的机会!”

    芷若哀怨:“是呀!可是,有什么法子呢?继父他老人家有想法,这是陈家大事,连母亲都忍气吞声让了步,芷

    若,芷若只有让步……”

    荷花扬眉,可也吞了口水,默默跪地的她垮了肩膀。

    “侧夫人,大管家求见。”外室传来莺儿小心的话声。

    此刻,忙得焦头烂额的霍仲站在廊下,等芷若的示下。

    芷若挥挥手,莺儿进了屋子。好好给芷若拾捯拾捯,小心的莺儿服侍她出来见了霍仲。

    “今,侧夫人娘家的生辰之礼等着侧夫人发话,老仆才好采办,请侧夫人吩咐。”

    强打起精神来,芷若开始一一吩咐霍仲备礼。

    末了,看看肿眼皮儿的芷若,肃颜的霍仲顿了顿,小心问道:“公子出事了?”

    芷若抬眼看霍仲,踌躇好一会儿,她将去病领兵出河西之事说了,瞬间,她也焦虑担忧起来,毕竟,她爱去病超过了恨他,她所有的怨气都针对子瑜,不会是她所爱的人。

    “侧夫人宽心,公子乃福大之人,从来就只有赢,没输过,老仆请侧夫人不要伤心过度,一定保重身子,等公子凯旋!”说了劝慰的话,霍仲放心地回去了。

    霍仲还在路上,愁眉不展的春儿就撵了上来。

    “大管家,您知不知道公子干甚公干?”春儿一脸的苦相,忧愁道,“夫人让春儿过来打听。”

    春儿不得不忧,兰儿出了门,一趟子走了,一直没归,子瑜在屋内坐立不安,忧心的春儿不敢去问芷若,更不敢问荷花,她想问问莺儿,但莺儿一直不见人影儿,她无法回去回话,春儿愁。

    霍仲叹口气,才安慰了那边那位,这边的这位也需要安慰。跟着春儿,霍仲见了子瑜,他将芷若所说实情全告诉了她。

    这下子,子瑜崩溃了,霍连中箭的场景瞬间跳了出来,她满眼满脸都是霍连的血!铺天盖地的血染红了她的眼,闭眼睁眼都是它!

    霍仲前脚一走,子瑜就倒在了床上,把个春儿吓一跳!

    正手忙脚乱,兰儿回了院子。当看到流泪的子瑜,也知道她已知去病去向,兰儿只有劝子瑜,可一说到霍连,兰儿也哭了。

    忧心恐惧的子瑜度日如年,她的睡眠又开始不好。

    睡不着不说,好不容易入了梦,却每每被惊醒,还没睁眼,她就喊“陈霍”,不见人影,她就哭泣,整日都是以泪洗面。

    霍祁一走,在榻旁地上睡觉的汤圆也跟着烦躁,日日在院中吼天吼地怒吼,想来,他也担忧出外的亲人。

    春儿根本就看不住汤圆,听到汤圆的吼声,忧心的春儿更忧。

    如今,莫措和珠儿嫁了人,碰到昏昏糊糊的子瑜喊“陈霍”,又见汤圆怒吼,兰儿也不知如何办,哭泣的她有时还不管不顾地搂着汤圆

    哭。

    这子瑜院内一团糟,心慌的春儿急得差点倒地,无助的她跑去珠儿那里哭。听了春儿的哭诉,没办法,珠儿又回来了。

    珠儿每日一边劝解子瑜,一边教训汤圆,一边担心霍祁,还要管束乱跑的兰儿,无奈,用处不大,子瑜院中乱成一团,珠儿心中也焦虑。

    珠儿焦,那边的芷若心情也不好,烦忧的她不想沾惹子瑜,可冷静了几日,她不得不放了烦躁的心,细细思虑如何待子瑜,还有,那边院子的乱糟糟也让她虑了虑。

    每天,莺儿都将青儿喊了过来,芷若当面问子瑜情况。当听说子瑜又倒了床,在家里胡乱喊人,芷若有了忧:上次,她跟着出击,回来就大病,自己去见了她,看到公子担心忧愁的样子,自己很气!可公子一旦回府发现她病了,当家的自己做何解释?

    荷花看出了芷若的犹豫,冷笑的她劝道:“姐姐不要好心,她倒了不是更好?”

    芷若摇头,深思道:“你想的太简单,上次是机会,这次却变了。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情况和上次的不一样,我们不能按上次的想法处事。”

    “为何?”荷花蹙眉头,问道。

    “你想想,她如今有个侯爷夫人的妹妹,还有个会医术的弟弟,他们会看着她死?”芷若冷冷道,“即使我们不管她,她妹妹,她兄弟不会过来看她?她不会再出府一趟?”

    荷花暗暗点头,“还是姐姐虑事细致。”

    思虑再三,芷若忍了她自己的厌弃和怨恨,虑事周全的她怕病才好的子瑜又病倒了,到时候,回府的去病发她这当家人的气。想想去病待子瑜的模样,想想上次被处罚的事,再想想家人的嘱托,芷若虽疼得心撕裂,可她知道,一旦子瑜出了意外,当家的她无法立足。

    左思右想,无奈,芷若亲自上门请了莫措过来劝解。

    忙里忙外的莫措接待了芷若,豪爽的她听了芷若的说法,不避眼神,她好好瞅了瞅芷若,还有芷若身后的荷花和莺儿。

    莫措的眼神看过来,看得芷若苦了脸,不过,结果却出乎芷若意外。

    大喝了几碗茶,莫措答应了芷若的请求,说,她本来就准备过来看看,不转眼眸看人的她也谢芷若对子瑜的关心,说,她记着芷若的好。

    莫措快人快语的话说过来,听音的荷花冒了一身冷汗,第一次见莫措的她才知道这莫措惹不得。

    回去的车上,芷若就问了荷花,如何?荷花汗颜,道,姐姐料事如神。俩人都心虚地互相看了看,点头间都不再说他话。

    芷若回去了,当天,莫措就过来了。

    抱着莫措,子瑜哭,说,她

    亲眼见到霍连中箭倒在马下,每晚都见这个影儿,挥不去,也忘不了,她没办法,她整天就怕去病中箭。

    莫措又是安慰又是叹气:

    “这次,破虏没去,少了我许多的担心。霍去病怎么可能就那么容易中箭?他那卫队是干什么的?霍连中箭有那日的原因,你不用日日担心。你日日都见霍去病中箭,就不怕哪日真就中箭了?”

    这话吓住了子瑜,她又开始担忧她的咒语,还有,她胡思乱想的想法,脑海混乱的她想赶走一切不吉的事。

    子瑜颠倒胡言间,莫措依然耐心劝。好好地劝了一回,莫措最后说:“我陪你去大司命那里好好磕个头,好好祝福他和霍祁他们都平安而归吧!”

    在行动如风的莫措带领下,子瑜去了大司命神庙。好好祈祷一番,将心愿送给神祇,她的心稍稍平静许多,府中才又安静下来。

    跟着去的珠儿也虔诚地敬了香,好好地祈祷了一回。她其实也很担心霍祁,可看到子瑜焦虑模样,她根本就不敢提此事。

    莫纳听说子瑜又不好,也来看了看,见到子瑜无什么大碍,他倒有了休闲时日。心宽的莫纳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琴艺上,明珠也体贴,将子瑜处带回的西域乐器找了出来,莫纳就一一翻着调音演奏,他每日都拉子瑜奏乐,明珠听了,也时时学习,比子瑜还上心。

    珠儿每天不做事,就守住子瑜,只要见她眼中空灵无物,不等她哭诉就赶紧唤醒她。杂七杂八地说些无聊的闲话,岔了子瑜的心思,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一屋的闲音调响起来,子瑜每天的日子过得不快不慢,却不再让芷若忧心,一府的人都渴盼去病快点回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