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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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病已好了

    秋叶黄,片片飞。

    只见,去病和破虏坐在地上灌酒,不远处,踏鞠的人在生猛地跑动,鞠球被踢得四处滚,男人们吵吵闹闹的战斗喧嚣声音去了树梢。

    “今日庭上,大农令一一回禀府库余额之事,说,你战功卓著,兵士们得奖也多,他已动了诸多库存,我看他,愁呀!他这一说,多位大人议论这军功封赏之事,连汲黯大人也趁机站出来说话,反对陛下出征塞外。”破虏叹道,“没想到,这朝廷上,居然有如此多的反对之音。”

    “你如今才知道,这干件事挺不容易,我们在敌境吊着脑袋杀敌,家里面可不平静。”去病也是概叹语。

    “是呀!这庭上一片争论,反对的人不在少数,说,我们这些武夫想打仗,想挣功名,唉!”叹息一声,破虏也无奈,“你说说,谁不想过安稳日子?谁愿意杀人?或者,被杀?”

    去病冷冷一笑:“他们说的也对,你我不是靠军功挣的侯位?”捏个拳头,他猛然砸一捶至地,高高扬声道:“老子是皇亲,沾了皇后的光,他们说我这纨绔之人得了便宜!老子出击得胜了,他们还是说!说过去说过来,老子堵不了他们的嘴,他们想说就说!老子不听!”

    “不听?能行?”破虏有了一袭忧。

    “你侯府如何?”去病问他话,不提朝上的烦心事。

    “气派足。”破虏答话,“万人埋骨换来我们三人封侯,残酷呀!”声音甚悲壮。

    “是呀!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保家卫国,说说就成?一帮说客!”去病蔑视,“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男儿事?男儿不死,谁死!”去病豪迈,不管不顾,“没有死,哪来生?”

    “唉!军中倒简单,不似朝堂,这进了长安,上了几次朝堂,才知道朝堂之复杂。主和的,主战的;严酷的,宽仁的;儒家,道家,法家,众说纷纭,这朝堂论个事,各种声音都有,太复杂!”说着说着,破虏又说到了朝堂事,他甚是感慨。

    “你有感言?”去病笑了笑,问道。

    “唉!我们这些军人,只知出战迎敌,千方百计取胜,可这长安人多,朝堂大人也多,各种杂音都有。”瞅瞅去病,破虏灌酒,郁郁道,“知道吗?长安有谣传,难怪,你那日骂人。”

    “你也听说了?”去病无所谓地问道。

    “是呀,说你不顾军士的生死,只顾自己的名利,”破虏忧郁道,“说,像你这种战法,杀入太多,不符合华夏广播仁德之传承。”

    “呵呵呵!”去病冷笑,“列国并立,互相厮杀,死了多少人?”仰头一啸,他问:“杀人多,杀人少,如何评论?白起杀赵卒四

    十万,从此大挫赵国国力,赵王再杀李牧,自毁长城,最终被秦一统。如果,白起没杀赵卒,回归的赵卒不会再征战秦国?厮杀还会延续多久?至少几十年!战乱多延续几十年,战乱中的百姓会死多少人?这,又如何评判?”

    破虏有了一抹忧:“可白起最终被秦王赐死。”

    “那是秦王不用白起言,羞愧不已才赐死他!”去病道,“惠文王最终没能一统华夏,不是他不想,是时候未到!他不相信白起的话,让秦国惨胜,耗费了秦国国力,一统又拖了几年,好在,六国国力弱,始皇帝最终统一了九州。”

    顿顿,他感叹:“你说,不杀灭匈奴的有生力量,我大汉有安宁日子吗?难道,等他们集结后再踏我境?呸!他们只看到我杀人,可他们就不看看草原人的强悍!一旦聚合了足够的力量,他一只骑兵南下就可直逼我长安,虏我天子!那个时候才是我大汉之耻!华夏之辱!”

    去病激愤:“草原人,苦寒之地生长,最耐苦,也最不怕死,哪像我华夏,一旦富贵,人人贪生怕死!还爱空谈!夸夸其谈的人太多!时事没看清楚就乱下结论!不仅指手画脚,还爱知乎也者地瞎评论!又还迂腐行事,嘴巴会说,却无干实事的能力!”

    破虏提了一个话头,不啃声的他灌酒,去病却继续愤愤言:

    “难怪始皇帝要焚书坑儒,他灭了六国,多少六国后人恨他?这些人全是家学渊源之人,最会逞嘴皮子!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八方论道毁誉始皇帝,还著书诋毁他!自己的国家被灭,不想想为何,却怪别人的强大!你说,这朝堂如此多的大人,却还有许多的反战之人,为何?他们眼里只有平安、平安,看不到危险!一遇强敌,他们就如六国君臣一般,只配送妻女入大漠!”

    去病气得愤愤,却也赞道:“幸亏,陛下有决断,不被儒生们的建言迷惑,他老人家也开明,气度更大,居然也能忍受他们的反对之声。”去病灌了一口酒,干脆问:“你还听到了些甚?你说说,老子好好听听。”

    “都是说你的,有人替公孙敖抱不平,说,他虽失期,可作为主将,你应该找到他们,而不是不管他们的生死就西去,说,你运气好,西去大胜立了功,连迷途的公孙敖也顺顺利利地回了长安!说,公孙敖一旦被单于围困,当全军覆没!比现在的下场更惨,你就是大胜也不及一军的覆灭惨,有何庆贺的?”

    “他们知道个逑!”去病愤然开骂。

    “唉!说你为了名利,也为了你的大话,不顾下面之人的死活,你太冷酷。”破虏叹道,“不过,军中之人倒不这么看,按功循赏,一切皆

    明,军中死战之人都佩服将军。”

    “其实,在朝堂上,我就禀过,我乃奇袭之军,不需要友军的配合。你想,大漠辽阔,我全力以赴找匈奴人对决,一日下来,会跑多远?根据水草地形和人畜粪堆随匈奴部族走,随时都要改变路径。其他将军跟随,我要虑及,他们也还易迷途,这奇袭如何袭?唉!”长叹一声,去病无奈,“恐怕,我日日忧的是汉军,而不是如何跟敌军作战!”

    “是呀!”破虏也枉然叹,“别人也说这个,说你独断独行,高高在上,连自己的长辈都不顾,实乃无情之人。”

    高傲一笑,去病问:“没说我不信邪,在征兆不吉之时仍然西去,邀功?”仰望秋日碧澄之天,他问:“看来,他们对我还算客气。”

    “也还有难听的话。”

    “说说。”

    “说,因为是皇亲,因此,你领三万;李老将军无依傍,就只领了四千。说,如此厚此薄彼,令人寒心。还说,李敢之勇不在你之下,可陛下只见你之勇,不见他之敢,乃是你倚仗了皇后之恩,你也就运气好罢了,也还持有天子的恩宠。说,你领四千骑,也会如李将军一般。”

    “这话,有人说过,不过,他们说的比你这句好,说我也许不会败,也还公平!”去病不怒反大气道。

    “公平?”破虏不懂。

    “李将军是勇猛之人,他败绩,他们没说我败绩,还不公平?”去病扬眉,“已经是另眼看老子了!”

    破虏默默无言,又灌一口憋淡的酒。

    “这就是我不要友军的缘由。”去病反而释然,“有多少将军因迷途而败绩的?你想想,我领四千,我决计不会去诱敌,连友军何时到都不清楚,他如何战?又如何战胜?”

    去病倒在了草地上,双手一枕,他一一分析:

    “此次出击,我的本意就是我一军西去,全朝之人都不赞同,说,春日踏了西方,单于必报复,应该北去。果然,夏日,匈奴袭边。陛下不放心,让我领三万,乃是让我和敖伯父出北地,正奇互用击匈奴。可是,这朝堂上定的计,到了大漠变化快,根本无法按事前预订行事。你说说,这战事,其实,需要将军按实情变化来掌握,这配合要以战事定,怎么可能在千里外的朝堂上就定路线和胜负?”

    微微顿顿,他再说:

    “这话,朝堂上说了,估计,论我的话更难听了!因此,我就说我这人喜独来独往。其实,配合之事,怎么没有?我们西去打了多少配合的仗?兵少要按兵少的战法行事,兵多按兵多战,兵多就能胜?也未必。元朔六年,舅父总领,加上步兵,整个军力有十余万,

    出击两次,可最终斩首仅万余级,连带赵信投敌,苏建败逃回归,惨败呀!单于就那么好战胜?”

    去病继续望空说话:“经此一役,舅父从不提此事,舅父虽没败绩,但整个战事仍被人诟病,他是大将军,他须担责,其实,他也呕气。你看,我领兵出击,就我说了算,败了是我,胜了也是我,这样,简单许多,由许他们胡说八道了!”

    骂了人,去病的话没说完:“我这出战,一路上都是探报禀地理,加上实地勘察,多番思虑,直至纯熟后才定应对之策,绝对不会事先预设!战事变化如此快,必须适时决断,我这领兵不需要偏将就在此;我也不需要长史,我这些令有必要记录吗?战胜就是大理,胜了什么都好说,败了,一切都毁了!”

    破虏凝眉看去病,甚是佩服。

    去病笑:“无事,他们议论就议论,我无妨。他人之口拦不住,我就是我!”

    动个腰身,去病坐了起来,佩服道:“听说,李敢秉承老将军家传,甚勇猛,敢在敌军万人之地踏马跑一圈,勇气可嘉!”

    “你想选他?”

    “为何不可?只要是力战死战之人,我都要!”

    凝眸想想,破虏缓缓道:

    “听人说,李老将军甚自负,他领兵击匈奴,不甚讲兵法,爱逞匹夫之勇,因此,胜战不多。不过,因为勇猛,匈奴人爱,他才捡了多条命回来。据说,李敢自持是将门后代,父亲名声也大,不大瞧得起我等,军中有人说,李敢甚傲气。你们家是皇亲,天子如此爱你,他服你?”

    “呵!他傲气?”去病呵呵笑,扬眉道,“老子不傲?要说傲气,这全朝可没人比得过我!你不用如此想。我和李敢是鞠友,踏鞠,他是猛角儿,老子也和他对撞了多回,互相都喜爱,选到我军之下,他必听我令,这个,他知道规矩,不用担心。”

    “是不是他是子瑜恩人,你如此考虑?”

    “老子是这样的人?带兵出征不能考虑亲情,要以战事来定夺,否则,复杂的人事关系会在你没出兵前就让你败绩!”去病冷静地说道。

    不想,砍话砍得正顺心顺意,去病看见了东张西望的兰儿。

    只见,兰儿找到了一边看鞠的莫措,俩人附耳,叽叽咕咕说话,正说话,莫措手一指,回头的兰儿也看到了去病和破虏。很快,莫措拉着兰儿手,两人跑了过来,兰儿一脸的苦相。

    “出了何事?”去病问。

    “公子,你过去看看吧!姑娘又哭了。”兰儿耷拉着一张苦脸,惨兮兮地说道。

    “为何?”去病又问,他已站了起来。

    局局促促间,兰儿说了

    话:“今日,姑娘吃粥,见了碗就掉泪,她想连哥哥……”

    兰儿掉了泪,抹抹眼,继续说:“兰儿就劝姑娘,说,不要如此,否则,春儿姐姐和菊儿姐姐见了会更伤心难过。”

    兰儿大哭:“呜……兰儿就爱说实在话。”

    “无妨,你慢慢说。”破虏也站了起来,不再灌酒的他安慰道。

    “姑娘不明白,兰儿就将她二人都喜连哥哥的事说了,姑娘听了更难过,她给春儿姐姐和菊儿姐姐道歉,春儿姐姐和菊儿姐姐反安慰姑娘,说,连哥哥在天上看着,他要她俩好好服侍姑娘,她俩请姑娘节哀,好让天上的连哥哥放心。”

    破虏奇怪了:“是这样呀,你哭甚?”

    兰儿双手挥泪,猛猛地哭:“都是兰儿不好,不该说连哥哥的事,本以为,姑娘听了会好些,却不料,春儿姐姐她们一说,姑娘就大哭,止不住。”

    看看哭得不歇气的兰儿,去病动动腿,说道:“别哭了,兰儿!你去告诉你家姑娘,让她过来看我踏鞠,就说,她不来,我这肯定输!”回头,看看破虏,他喊道:“走走走,上去踏两脚!”

    破虏摇头,阴沉着一张脸的他居然扯了一抹已明就里的笑。

    这里,莫措也笑:“这方法好!兰儿,你去,我在这里等她!”

    兰儿早不哭了,红裙旋旋,脸一高兴,她跑远了……

    自此后,子瑜每日都由兰儿督促跳绳,兰儿自己也跳。撅嘴的兰儿说,莫措姑娘说了,必须督促跳,不能耽搁,否则,莫措姑娘会不高兴,会拿她出气。子瑜没办法,只有天天跳。

    去病时不时也蹴鞠,还非得子瑜去观战。子瑜中午瞌睡,春儿也等子瑜醒了领她过去看,道,公子吩咐,叫夫人醒了就过去观战,不然公子会输。子瑜没办法,只有过去。

    每每看到去病矫健身躯全场跑动,子瑜脸上才渐渐有了开朗喜悦之色,日子久了,她的病终于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