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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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等了好久

    秋后时节,外面是三伏之尾,暑热亦盛,秋蝉鸣声不断,不停地在耳边聒噪。心情烦,蝉鸣就是杂音,让人更毛躁;心情宁,它嗤嗤的音就是睡意绵绵的催眠调,让人正好眠。

    大病后的子瑜已经能行走,此刻的她在庭院外的阴凉处走了走。软软的腿动了些许时候,仍气虚的她又回了屋子。躺在床上,枕着蝉鸣音,噩梦渐少的她眯了眼,渐渐的,唇儿张张,她打瞌睡。

    “子瑜,醒醒。”是去病声音。

    “你……回来了?”迷迷糊糊中,子瑜睁了眼,去病的脸闯进眼帘,她问道。

    “早回来了,破虏来了,莫措,还有莫纳在外等你。”

    “莫措不是去玉儿那儿了吗?”子瑜糊涂,甚不解,“她回来了?”

    不等子瑜清醒,也不做解释的去病扶她下了地。珠儿上前,子瑜洗漱换衣裙。

    出外的去病已坐了下来,喊茶的他招呼破虏喝茶等子瑜;同样喝茶的莫措在摇大蒲扇,她的脸上是光辉灿烂的笑;莫纳默默吃茶,一脸的平静加稳妥。

    这来了客人,珠儿动作快,没几下子,清瘦的子瑜就走了出来,虽脸色依然惨白,可气色已好许多,破虏仔细瞧了瞧,脖子一仰,一碗凉茶下了肚。

    “大哥来了。”微微道个礼,子瑜热情招呼。

    “弟妹好。”破虏微微一怔,转眼眸的他脱口礼敬道,莫措听了咧嘴笑,竟然没有打趣他二人。

    不等子瑜坐稳当,瞧一眼喜笑颜看的莫措,破虏等不及了,宽袖一挥,他伏地施了一大礼,急急忙忙道:“破虏特向弟……”语气转个弯,他改了口:“向夫人提亲,欲娶莫措姑娘为妻!”这话陡然而起,子瑜还没回过神来,他激动之言又递了过来:“请夫人放心,破虏绝对一心一意待莫措,请夫人成全!”说完,情动的破虏一改日常的稳重,他又叩一首递请求。

    娶莫措?子瑜明白过来。瞬间,泪水染了眸,她怔怔看人。

    跪地的破虏,不再是戎装身,居然换了一身宽袖正服。此时,破虏也抬了头,垂宽袖的他笑看子瑜,等子瑜应声。

    看到一本正经的破虏扯了一抹紧张的笑看她自己,子瑜的心很疼,她的眼前有旧日友人影子在回旋,可才晃了晃,莫措曾经的坚定样就替了哀伤的影儿。回头,再看看红晕色的莫措,揪心疼的子瑜腹中叹息间也有了一抹宽慰,喜乐来袭,悲伤远退,噙泪的她抿口茶,故意问:“你准备娶莫措了?”

    “是!”破虏张嘴就答话,声音很急,显然意愿迫切。

    抹眼的子瑜笑了笑,又抿口茶。

    “本来,按道理,应该破虏父母请人过来

    向莫纳提亲,可破虏父母早亡,无长兄之人,族人更无来往,看如今情形,干脆,不若我自己提亲来得爽快!不想,给莫纳说了此事,他却说,你是长姐,要你同意。”破虏摊开了宽袖,深沉的他也露了一傻傻笑,“我这提个亲,转过来转过去,居然转到了夫人头上。”

    莫措笑,一点都不羞:“按规矩,她出嫁了就是霍家人,连姓都改了,不过,我们家就这样,按理说,莫纳为大,可莫纳如此说话,就只有依他的话办了。”看看子瑜,摇蒲扇的她还笑:“她的姓多,虽是霍家媳妇,可最终,她骨子里依旧是我们遬濮的人。”

    看到子瑜激动的眼看过来,一直稳稳坐地喝茶的莫纳不得不说话,平静的他淡淡说道:“虽然,我是家里男人,可你才是姐姐,你虽然出嫁了,可在这个家里,你依然为大,只有你才有资格决定是否接受他的提亲。”

    一句淡如水的话令子瑜眼眶又变热,大眼模糊,浸泪的眼凝目看莫纳,子瑜有了极度的欣慰,点头说道:“我……当然是姐姐。”这是莫纳第一次喊子瑜为姐姐,子瑜不得不激动,情感复杂间,她放心的眼泪掉了下来。

    莫措笑:“看看,她的泪真多,又哭了!”莫纳也看了过来,平静的他又是一盏茶轻轻吸。去病却是一脸的笑,开怀畅意的笑。意愿最迫切的破虏脸上也扯了笑,不过,这笑有些勉强,心里有所顾忌的他有担心。

    当兴冲冲的他向莫纳提亲,莫纳却婉转回绝说,由子瑜决定是否接受提亲,被浇一盆冷水的破虏就有了些许忧虑。想想他自己的行为,再想想子瑜西去的痛苦经历,他还真有点担忧,他怕折腾。好在,给去病一说,呵呵笑的去病安慰了他,让他放心,因此,选了日子的他又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今日,第二次提亲。

    此刻,紧张的破虏看子瑜,他还真怕子瑜纠结西去的许许多多的事,给他一个暂缓的答复,他就傻了眼。

    破虏在担忧,子瑜腹中也在翻腾,滤滤西去的悲伤事,她的哀伤又起,濛濛泪水迷了眼,她试了试。泪水浸出,哀伤滴落,在破虏注视的眼皮下,子瑜居然很平静地抽绢抹泪,渐渐的,瞅一眼去病的破虏悠闲起来,慢慢喝茶的他等子瑜应声。

    徐徐动眼看了看屋内的人,屋内的人个个都是期待眼光,子瑜明白她们的渴望,她的眼光停在了镇静的莫纳面前,又有熟悉的影子飘过来,可落泪的她不再无止境地恸哭,油然而生的欣慰让她吸了一口气,擦了脸上的泪,她的嘴角已带了笑,看着不再摇蒲扇的莫措,说道:“我要和去病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他可是你们姐夫,是一家之主。”

    这话一过来,破虏咧嘴笑了,这转了半日,居然,最后是去病来发言!扯嘴角的去病也乐开了怀,他成了一家之长。

    “此乃好事,不必商量!准!”去病呵呵笑道,张口又说乐逍遥的好事:“我们家,这个月喜事还真多!”

    一地的人都看扯嘴乐的去病,欲知更多的好事。

    “还有啥喜事?”子瑜更惊喜,她喜喜的眼看去病,惊呼道,“霍连伤好了?”

    一句话惊醒一屋的人,个个脸色掉了地。慌慌间,人人各自找东西掩饰,抬袖的,喝茶的,低头的,转腰的,打扇的,屋内百态均有,可子瑜的眼里只有去病,此刻的她心里只装着霍连,她一点都没发觉屋内气氛瞬息变。

    “还没有,他伤那么重,还要养一段时日。”去病脸不变色心不慌,稳稳道,“是霍祁和珠儿的事,他们见你一直病着,就没说。”不慌不忙的他喊春儿,“去,把霍祁叫来。”转眼,见珠儿起身,他喊:“珠儿别躲,在这里等着。”

    珠儿正抹眼,心悲的她恍惚中听到唤霍祁,一下子,她就慌了神,心蹦蹦跳的她瞬间就羞红了脸。慌乱中,正欲躲开的她站了起来,却又被去病识破,喊了她的名儿。没办法,羞羞的她低头又跪坐下来,无处放的手在胸前绞绦带,害羞的她腹中咕哝:如此提亲,不羞死人?

    兰儿早挨着珠儿坐着,本低头掉泪想连哥哥的她扯了一花花绿绿的帕子遮了脸躲子瑜,此时,被去病的话一说,最爱稀奇的她挂着泪歪了脑袋居然嘻嘻笑,低头探究竟的她就想仔细瞧珠儿脸。见珠儿飞红的脸上一双极美的凤眼在瞪她,翘嘴笑的她还伸了手指刮脸皮,羞珠儿。

    “该死!”珠儿低低声音骂兰儿,还打了兰儿手。抹了泪,兰儿捧嘴笑,这一笑,弄得红霞飞的珠儿头低得更低了。

    珠儿坐立不安间,只听子瑜说话:“呀,我就等你说这个呢!”

    偷偷抬眼,珠儿看,只见,子瑜的脸也染了一抹红,绚丽的她笑了起来:“霍祁终于想清楚了?我等他提亲等了好久呢,可就是不见他行动!”

    见大家的眼看了过来,珠儿赶紧又低头,抿唇的她终究忍不住,幸福地笑了。正乐,却听子瑜的话里有了不舍调:“不过,珠儿,我早就想好了,你俩大婚后就住府中,我叫他们在府中收拾一处院子,你和霍祁就住那里。”叹口气,她话里的不舍更浓:“唉!我可舍不得你嫁出去住。”

    扯绦带的珠儿不知如何回话,谢夫人?好像不妥;不谢?也不对。这礼仪之事,该如何回应?珠儿糊涂,哪有如此提亲的?腹中埋怨的她暗暗着急,这人怎还不来?

    七上八下无定准的她干脆低头不啃声。

    不见珠儿说话,偷偷乐的兰儿扯了扯珠儿衣袖,低头扯绦带的珠儿不理她,乐呵呵的兰儿转转眼,她向子瑜眯眯眼,还翘了翘嘴,含泪的子瑜又笑。

    子瑜笑,莫措的眼却看了过来,眼里是大大的疑问。

    灿灿笑的子瑜接了莫措探寻的眼,高兴道:“这汉礼复杂,明珠曾说过,我现在也没弄清楚,啥报期,还合八字,你想想,咱们匈奴人出生记啥时辰?只知道按太阳位置记录时候,如何合八字?今日,你们这样提亲,双方都在,倒简单,意思明了,好呢!”

    道一声好,不见莫措笑,子瑜宽慰道:“你可只有嫁出去了,我把你留下来,大哥,赵司马,对,如今的赵侯爷可不干,你只有嫁过去才行。”抹了滴落的喜泪,她还说:“不过,我和珠儿可以经常去看你,你也可以过来看我们。”

    抹了眼,心情舒,子瑜越说越高兴:“我等不及了,去病,早点安排他们的婚事,说不定他们大婚时,霍连伤也好了,他也可以参加他们的婚事,到时候我要喝酒呢!再以后,等玉儿生了,我们也要好好庆贺一番!”

    想着美好的未来,兴奋的子瑜看去病,热烈道:“哎呀,我都有些等不及了!你拿酒来,我要喝喝,庆庆呢!”

    “夫人,你病还没好,你不能喝酒。”本喜笑的珠儿听到霍连的名字,她脸上的欢笑又掉落了,勉强说话,劝道。

    子瑜的话是兴高采烈的意思,可兰儿欢快的脸也染了悲痛色,撇撇欲哭的嘴,她赶紧低头,不让子瑜看见。

    人人都悲痛,独莫措高音唱和:“她想喝酒,我肯定陪!”

    眼见子瑜大病过来,今儿难得如此高兴,莫措理所当然赞同。从来拿得起放得下的她最是爽快人,虽然,她也哀悼霍连,可哀悼不能当饭吃,走出阴影好好活才是祭奠的最好方式,因此,坚强的她虽念霍连,可她不掉泪,依然昂扬生活。

    “姑娘,我也喝点,好吗?”兰儿心中酸疼,早就想喝了,眼见子瑜要阻拦,她嘟嘴吵:“姑娘,我也尝尝,这是喜事,上次,姑娘大喜,兰儿不也喝了?”

    “好,你也喝!”不等子瑜说话,莫措倒发了话,一口就堵了子瑜的话。不见子瑜张嘴阻拦,抹了一把脸,兰儿一跳就爬了起来,到后面找酒坛子去了。

    “那,今天,我们就好好庆贺一番?”双手一拍,眼巴巴看去病的子瑜问道,“去病,我想喝酒庆贺一下。”这软软的求人话道出了子瑜的愉悦,对去病特依赖的她求去病,她就怕去病不赞同。

    “不可!等你病好了才行。你想让他们

    早日大婚,你就上点心,早点好!”看看瘦瘦的子瑜,去病口气根本就不容商量,决然道,“他们的婚事,你是娘家人,也是婆家人,都必须参加!婚娶嫁礼,我让芷若准备,你就好好养身子,你身子不好可不行!”

    去病霸道的话一出口,子瑜没了办法,知道求他没用,看莫措的她无奈地翘了翘她乖乖的唇。

    这里,没等霍祁过来,兰儿就被红眼的春儿给拉回了屋。兰儿一嘴的酒香味,还眯眼嘟哝:“怎又不喝了?”忧郁的春儿黯然地坐了下来,砸吧嘴的兰儿一瞧,放了有味道的唇,规规矩矩坐下也不说话了。

    屋内气氛有些闷,不过,看看低头的珠儿,渐渐的,哀伤气氛中,却也有一股期待的韵味在缭绕。

    很快,霍祁进了屋。

    规规矩矩跪在子瑜面前,高高大大的霍祁伏地叩首,豪放的粗音高高吼:提亲娶珠儿!看看同样跪地的珠儿,子瑜的眼一直湿润,迷离泪眼看他俩,她在心底默默祝福珠儿,还有霍祁,不再谦让,哽咽的她直接应声:“好事……好事,我……同意,可……不许你欺负珠儿……”

    众人都笑了起来,含泪的子瑜也笑了起来,她却不知道,众人的笑中都带着苦涩,苦涩中,人人都祝福幸福的一对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