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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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为何不等

    喝了药的子瑜眯眼睡了,外面的脚步声停在了廊下。

    “公子,宫中有人过来,陛下令你入宫觐见。”屋外,传来霍仲低低声气儿的话音,脚步声也应着话点消失在空中。

    武帝的旨意终于来了,去病却也不慌不忙,看看又昏睡的子瑜,他给莫措递递眼色,回道:“让他等等,我更衣后就去!”

    “你快去快回!”莫措的脸上有了一点慌色,她怕子瑜醒,被子瑜梦境折磨的她有担忧,不过,皇帝召见,不去也不行,她只能说句无用的督促言。

    自去换衣的去病虽也应了莫措的话,可此刻的他在想武帝的召见之事。这西去多日,回府的他需要回禀的事也多,这些不得不转移了他虑子瑜的心思,好在,子瑜已在逐日恢复,放心的他坐了马车入了宫。

    武帝寝殿,跪地的去病谢武帝,叩首的他说了肺腑之言:“臣去病谢陛下责罚,成全了去病心愿!”

    “朕如何就成全你了?”武帝不怒反笑。

    去病没笑:“臣犯了大错,陛下如此顾惜,去病无以回报,唯有尽忠尽职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嘿嘿嘿”一笑,抚须的武帝却摆手,脸上是恨恨的笑:“此事暂不提!起来吧!说说你北去再西征之事!”武帝从来大气,不拘小节的他只对众说纷纭的去病行踪感兴趣。

    挺胸昂立的去病将他出北地后的大军去向和作战情况一一向武帝禀告,这跑了近万里的路,去的地方也多,去病足足说了一个上午。

    不仅武帝,一殿的宫人都被去病的话吸引。

    出北地,抗烈日,淋暴雨,闯大漠。迂回居延,绕泽西去。西方天地太迥异,颗颗绿洲如珠粒,彪悍月氏战匈奴,誓与强敌争天地。

    这不同于东方的风情惹人顺耳痴情听,皇帝、宫人均不例外。

    当去病说了倒酒入泉之事,武帝听得呵呵笑,酒泉,他印象深刻;说到月氏遭遇,听了月氏头人的话,武帝这天子的豪情满胸膛!说到西方的战斗,去病的话辗转回旋,抑扬顿挫,铿锵铎铎!讲到战事激烈处,去病语调激昂还威武,武帝听得激奋快哉,甚痛快!他大赞:

    “汉军武威!”

    一句话,道出了武帝的喜爱和骄傲!

    正痛快,去病语气一变,低沉之音窜了殿,他说了他的难事。讲到他自己的卫队大战中死伤多半时,难得去病愁眉站立不啃声。

    “你大胆出击,所获甚多,为何皱眉?”喜爱去病的武帝,他问话的语气异常和气。这听了大半日的遮天蔽日般的宏伟战事,荡气回肠的他正舒心,却被去病戛然而止的音所吸引,他被勾起来的痒痒虫子能安稳

    静下来吗?极自然间,他就问了这句话。

    这一句问话,又道出了武帝的心,他能不喜去病吗?

    “唉!臣现在正后悔带着子瑜出征,违了军规,害了卫队,也害了子瑜。”

    破天荒,从来傲气的去病居然在后悔!武帝的爱意更深,看去病的眼亲情味甚重。

    战斗的故事终于结束,回味战事的武帝依然沉浸在战事中。

    “你那夫人如今怎样?”听了激奋人心的西去战事,武帝的好奇心得到了短暂的满足,不肯认子瑜的他终于脱口问道。

    这话,去病爱听,不过,此刻的他忧心忡忡。

    “唉!子瑜因臣受了太多委屈,如今日日做噩梦,太医看了,说日子久了就会好,可臣心疼!”去病又喟叹一声,疼意写满脸。

    “都是你自己的原因,你太宠她了!比朕宠宫中之人还盛!”喜去病的武帝终于生了气,他没好气道,“她本就是匈奴人,如何见得这些杀戮?你还杀了她的族人,她如何受得了?”他说了老实话,却也透露了他的心思。

    “臣也想过此事,但她已是臣之妻,跟着去也好,她的心结必须破,她必须有所准备,必须过这关!”这几个必须道出了去病坚定的决心,他的眼里不见了忧愁,全是满满的坚毅之色。这脸色让武帝兴奋,瞬间,他就破口出言:“好!你小子还知道孰重孰轻!”

    武帝的心被去病高扬的话语感染,激奋的他畅畅而言:

    “你小子,好!友军不遇,果断远行!孤军深入,大捷如斯!比其他的将军都好!朕的两路大军,四支人马,居然,一支迷路,一支延期,一支差点被灭!还都是出击大漠的熟人!你瞧瞧,公孙敖跟着卫青出击大漠多次,居然,还迷路!张骞出使西域,熟知地理,熟悉水草,也延期而至!还差点伤了李广老将军,这些,看看,老人,全是老人!都败绩!”

    激动的武帝无法平息怒和喜:“朕几欲气死!幸好,你独断远去,按期而行,去居延,遇小月氏,攻祁连,过焉支,斩杀三万余人!”

    斜挑了眼,武帝探了头,惊叹道:

    “你这一战,过万里,一次就杀三万人头,你那舅父多年来可从没斩杀过如此多的人头!这些人头落了地,匈奴人必然怕汉军!”

    拇指一翘,他大赞:“好!如此甚好!这次,你获得单于阏氏,还带了上千俘虏回归,你没辜负朕的期望!”

    武帝不绝口的赞叹充溢一整殿,殿内雄壮气氛高高荡。

    才还被去病西去故事说得浮想翩翩,此刻,又听皇帝夸赞去病之喜洋洋语,边上的赵总管不停地过来给去病满茶。脸上堆满笑

    的他知道,皇帝高兴,去病要说话了。

    “那,去病所请,陛下答应了?”果然,武帝畅怀高昂的话一落音,去病顺势就说了请求话,他的嘴角居然还挂上了一丝得意的笑。

    满茶的赵总管也笑看武帝,心情爽的他等着听好结果。

    “你把你那爱夫人的毛病改了再说,免得你下次再违制!”帝王脸瞬间变了色,陡然变脸的武帝恨恨道,“你要顾你这夫人,就连朕这皇帝也还替你打掩护,你还请旨?”驾驭人臣的武帝惯会看人心,他轻易不会被人左右。斜睨的眼看过来,他的眼里是得意的去病,心哼哼不乐的他当然沉了脸,语气更是责备调。

    “哗啦!”

    仿佛宫中翻了盆,去病头上被武帝狠狠地泼了一盆冰冷的水!傻眼的去病转黑眼珠子,自己得意了?没忍住,显了形?摸摸头,他愁眉,这皇帝的心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地底,他什么时候才在大地上?虽腹中吵,可去病知道,这事还得慢慢来。

    武帝气恨,去病暗脸,赵总管却哑然失了笑。看看俩人,腹中的他悄悄嘀咕:明明喜爱,为何如此?摇头的他不明白。

    被武帝浇灭了心中的希望,可嚼味武帝话的去病也有收获,他暗暗笑。正笑,武帝深邃的眼看了过来,去病正了正色,他知道,君臣问话时刻来了,他聆听武帝的天子话。

    “你既然要西去,为何就没等等公孙敖?”武帝的话已变调,平淡的话里隐藏的意蕴深深复深深的意思,他的眼里也是不明就里的色,“你有朕的旨意,他当听你的,为何就没顾顾他?”

    脸一沉,去病脱口而出:“去病等了他一日,可他依然未到,去病就没等了。”

    “为何不等了?”

    毫不犹豫,去病放言侃侃回话:“其实,去病回来后才想这个问题。回想当时情景,去病的想法挺简单。出塞前,舅父说过,敖伯父虽是长辈,他会配合去病行动,不过,舅父也说,正因为他乃长辈,经验足,要去病多听听他的想法再行动,因此,去病虽是主将,可去病也受掣肘,行动上不得不有所顾虑。何况,他失期未至,此乃出征之人大忌,去病就怕他因为不吉而阻拦去病西去,军中将领一旦不和,当影响士气,因此,去病才没继续等他。”

    去病话音落,大殿静寂无声,只听,武帝又问:

    “你就不怕他被匈奴大军围困?大败而归?”武帝的话就是质询之言,也有那么一席责怪的不解之意。

    去病却笑:“这出塞没探报怎行?他和去病间道而行,互为犄角,何况,去病在前,他在后,间隔也不远,如何被匈奴人围困?去病出行,均有多路

    探报报信息,探报时时刻刻都回了信,这前行之路没单于大军过境,也不闻战地音,去病当时就决断,他迷了途!”

    抬眼看武帝,去病再放言:“陛下想一想,他这迷了途,何时能等到他?如去病回身找他,这出塞不就又白白跑一趟?又无功而返了?这不打击军心?不戳灭我大汉痛击匈奴的士气?”

    看看毫无城府的去病,武帝细细回味战事曲直。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不按惯例行事的去病,他的眼里只有战争,如何赢取战事才是他最关心的事,心中唯有战事的他说出的道理足,却成了常人不能理解的事。

    武帝笑了,夸赞道:“你小子的想法和这满朝大臣的想法不一样,难怪你小子次次大捷!还有,你小子能远去如此之地,还大胜而归,乃是功夫做的好!”叹口气,他痴心枉然:“朕的将军们如你般,个个想法简单点,这大军何愁不大捷?”

    去病笑:“去病乃鲁莽之人,大军出征途中,虑的都是如何找敌和迎战,不会想其他不相干的事,去病想法简单了一点,恐怕令舅父为了难,也亏欠了敖伯父。去病当时不觉得会如何,这回来了,去病才知道,许多事顾虑不周到,去病不是完人,也无法了。”最后一句话也有那么一点点惋惜情。

    “既然如此,你为何就没替你敖伯父求求情?”

    去病一怔,肃言道:“陛下,这军中之事讲究的是以功论赏,有错必罚,如此,兵士才奋勇杀敌,有令必行,有言必止!将军犯了错,当自我担责;何况,敖伯父乃去病长辈!如果,去病不管不顾求了情,以后,去病处置兵士如何以理服人?人人都来求情?去病如何行事?去病军法不清,无法号令三军,如何领兵?”

    去病冲口而出的话让武帝继续看他。

    “你倒和你舅父完全不一样。”武帝深邃的眼里是欣赏之色,“也和其他将军的为人处世之道有些异样。”

    “去病无法和舅父比拟,和其他将军更没想过如何比高下,去病就一踏鞠之人,不是什么学识渊博之人,更不研读兵书,去病的想法很简单,也还爱我行我素,仅此而已。”嘻嘻一笑,他说道:“还有,臣只述事实曲直,至于,如何评判功过是非,乃是陛下思虑之事,就是要赦免敖伯父的失职之罪,也是陛下的恩泽,无须臣考虑,更无须臣来说此事。就像去病,违了军纪,在府中请罪,至于陛下如何责罚,去病伏法,毫无怨言。”

    “贫嘴!”武帝摇头笑了,去病也笑,边上的赵总管抬袖更笑。

    上下打量去病,武帝悠悠问:“你小子带着夫人出征,该如何处置?”

    “去

    病有准备,上次,去病违了军令,舅父杖责了去病;此次,去病又犯军规,去病愿领责罚,不管如何处置,去病绝无怨言!”他干脆还避席叩一首,欲领罚。

    “你小子倒直爽!鞠球倒踢到朕脚下了!”武帝呵呵笑,“免了,免了!朕罚你在府中思过,已经给了责罚,足矣!”

    去病贼贼笑,又贫嘴:“陛下,舅父杖责去病,去病躺了月余;您这责罚是府中闭门思过,这次次责罚都如此,去病当心满意足了。”他又给武帝叩一首,抬首的他坦然说道:“去病领了兵,想的是战事,不会考虑复杂的人事之事,去病就这脾性,去病也只有得罪了。”

    去病话语恳切,武帝多看了两眼,居然认错:“这次,看来是朕之错,不该让他人左右你,让你独一军出击,也许,更能让你恣意战匈奴!”

    “如此,当最好!”去病居然大言不惭道。

    武帝呵呵呵地笑了:“如此大口气,难怪,有人说你骄傲自负!”喜喜的眼看去病,他放话:“不过,朕倒喜爱你这直爽之人!”

    畅怀惬意的武帝留下去病,唤了皇后过来,一起摆了宫宴,为喜爱的去病又庆了功。

    一番美酒膳食看过来,喜眼看去病,皇后也爱,帝后都劝,高兴的去病放开肚皮喝酒吃肉,吃得一嘴满满的油。

    这一顿酒席,吃得去病心情好,却吃得府中急,因为,子瑜又醒了。

    醒来的子瑜不见去病,不辨真伪间,她的泪珠儿滚滚落,怕意重的她一会儿天,一会儿地,就怕去病不见人,还怕去病丢了头。张嘴喊陈霍的她床榻上胡乱倒腾,她这嘶哑声音闹腾得莫措又骂人。也难怪莫措骂人,走的时候嘱咐得明明白白,早点回来,可去了一整天,这去病却不见人影儿。

    莫措急,霍仲也忧,派了卫二进宫催促,卫二却和宫外久候的霍祁一起被堵在宫门口。他俩急得跳脚,可也只能眼睁睁等。等到醉醺醺的去病出了宫,一行人马才急急回了府,府中早闹得鸡犬不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