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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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好好思过

    屋内的公主躺在长榻上摇扇打瞌睡,外面的脚步声一响,眯眼的她一个偏头,扇子掉了地,醒了。

    只见,卫青进了屋。

    抿唇一笑,起身的公主迎了上去,一边给卫青脱朝服,一边问道:“是陛下留你,还是皇后留你?”

    一头汗的卫青笑道:“猜猜?”

    “我可猜不出来。”公主也笑。

    “陛下和皇后一起摆宴,留我吃了饭。”微笑间,卫青的脸色甚是宽慰,说道。

    公主笑:“幸亏,我估摸你不会回来,就吃了,如要等你,岂不是要饿死本公主?”

    卫青歉意:“青让赵总管派人递了信儿,你没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你不用如此。”公主满满地笑道,脸甚温馨,爱意很浓的眼看卫青,爱打听的她问道:“去病上朝了吗?”

    卫青摇头,脸上有了愠色,“看来,陛下还生气。”

    公主笑:“是吗?”

    “这去病大捷,帝后摆宴,去病不去,倒是我这无功之人得了恩,难道不是?”卫青挽挽袖,反问一句。

    公主掩面笑:“你是舅父,从小带去病,去病跟在你身边长大,如今,他大捷,你当然有功劳,吃吃陛下御膳也该。”

    卫青摇头,顺顺须,忖度:“这过去多日,去病等陛下的罪旨,陛下却不言声,显然,是要他好好思过。”

    “噗嗤!”

    公主掩袖笑,一双眼露在衣袖上,笑问卫青:“他当年为乐伎犯军规,你打了他;如今,他为乐伎再犯军规,你准备怎么办?”

    卫青的脸变了色,微微怪罪道:“能怎么办?我倒是想再捶捶他,可他向陛下认了错,难道让我这个大将军跨过陛下去责罚他?你今儿也糊涂了?”

    放了宽袖,公主翘嘴,笑道:“这也是,按家规,你当然可以再打打他,我看,你责他,他也服。不过,这依了国事国法,你就要让让了,不能轻易责罚他了。唉!”她居然叹息了一声。

    不听公主叹息声,卫青依然想去病之事,恨恨道:“但愿,陛下的气消慢点,好好治治他!”

    这话听过来,公主失了笑,酸意浸了脸,飞个怪罪眼色的她嗔怪:“陛下会生他的气?不会吧!我去皇后宫中坐了坐,听她说,去病大捷过来,陛下隔日就宿她宫中,皇后高兴呢!皇后说,去病辛苦,她一直就在等去病进宫,还等陛下摆宴庆去病回归呢!”

    说到摆宴,公主又笑了,又酸又乐的她还说:“见了皇后,我也去王夫人宫中坐了坐,我看她也兴高采烈的,就问她何事高兴。结果,她说,陛下高兴她就乐,仅此而已!你说,陛下还在生气?

    ”虽已过韶华好年纪,可公主保养好,她俏丽的眼转转,娇嗔道:“我看不是。”

    卫青有了惊讶:“可是,那兵士说得明明白白,去病在府中请罪呀!”宽袖挥挥,手掌一摊,说道:“这陛下不发话,去病就不会上朝,这事,陛下清楚。今日,朝堂上,大农令就欲算算这次回归后朝堂奖赏之事,陛下就说,去病上报的军中之事在他那里,让他等等,说,他要细细看看再议。这去病何时上了疏?没听说呀!这明摆的事,陛下不急,他就要让去病思过嘛。”

    “你呀!也是大将军?”终于,酸酸的公主打趣笑道,“陛下之意,你看不明白?”

    朝服已去,穿了日常衣裳的卫青端了一盏凉茶大喝一口,放了茶,问道:“难不成,陛下是放去病的假,让他陪陪乐伎,好让他放心?”

    公主点头,盈笑的她截然说道:“肯定是这缘由,那边的人说了,去病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日日围着乐伎转,旧人拜访,也都被他谢绝了,说,没陛下旨意,他不能出门,也不能见客。他这不是拿陛下做挡箭牌吗?其实,他巴不得陛下不召见他,唯此,他才能一门心思地照看乐伎。乐伎不转危为安,我看,他就是上朝,估计也是心不在焉!陛下了解他,因此,成全他。”一股酸意又透过话扑向卫青。

    “成全他?”卫青问道,公主的酸意显然起了作用,抚须子的他脸色渐渐明朗,徐徐点头也赞同。

    “难道不是?”公主扬眉,酸话再出口,“知道吗?听说,乐伎回来时,人事不省,水米不进,药都要人灌,他能安心上朝?听说,乐伎的药灌下去后,给她看诊的陈太医说,她已无碍,只等时日,慢慢养了。这是不是陛下在成全去病?”

    负手后背,卫青徐徐踱步子,公主有了大大的埋怨调:“知道吗?我派过去的人想看看乐伎,去病都不许,他好像很小心,就怕有人害她。你说说,会有谁害她?她敢跟着去病出征,她就那么容易死?不过,”眉头挑挑,她的话里有了女子的闲话意:“你姐姐不高兴,去病回来,她居然没过去看他。我还听说,霍连的死和乐伎有关,你姐姐骂乐伎是害人精,害去病,也害他人,说,她没害死去病,却把霍连害死了,她巴不得乐伎死呢!”

    “唉!姐姐呀!”卫青摇头叹气。

    “按你姐姐的性子,她一旦怒起,会不计后果,乐伎醒了,你姐姐上门理论,会不会把乐伎气死?”公主幸灾乐祸道,“那样,许多人不就如愿了?”

    卫青摇头也点头,“这恐怕不妥,她母子俩的芥蒂越来越深,这家庭不睦乃是最操心之事,你好好劝劝姐姐,不能让

    她如此干事。”

    公主笑了:“你放心,有人劝你姐姐。”抿口凉茶,润润已说干的嘴皮子,她继续说着看热闹的话:“你姐姐有心这么做,可你姐夫却不许她如此说话,他劝了她,不然,去病府上如此清净?虽劝住了你姐姐,可我看你姐夫也着急,他担心管不住你姐姐!你想,他是皇后宫中的人,陛下的心思他多少猜得一些,去病如此大捷,陛下也爱,他的心愿极易实现,如你姐姐不依不饶纠结此事,害了乐伎,他的事如何办?”

    看看爱管闲事的公主,卫青一声不啃,眉头紧蹙。

    “你可不要说你不知道你姐夫的心思,他一直想你说此事,可你却左右推。我寻思,毕竟是皇亲,家里得利也多,他的事你说确实不妥。如果,去病去说他的心愿,我猜,陛下肯定赞同,是不是?”

    这猜测的话丢过来,卫青一声不吭。抿抿唇,公主也无可奈何:“因此,他的事只能去病求陛下才可行,他当然只能劝住你姐姐,他可不敢得罪去病。”

    “唉!”轻叹一口气,公主也为难:“所以,让去病转转心思,多想想亲人的事,多想想如何帮家里人才是正理,可惜,你姐夫是继父,他还只能矮了身段帮去病。不过,他如此帮去病,去病会帮他吗?”翘翘嘴,怪罪的她又无奈:“这去病不虑军中事,也不想想亲戚的前程,他一门心思顾乐伎,上次,他不顾陛下的不准,就擅自在府中宣布乐伎为妻,这次,他更是日日守在她床边,如何是好?”

    “这去病也是!他守在榻边有何用?这还不得靠太医的医术才行!”竖眉头的卫青也出口,说了怪罪恨气的话。

    “是吗?”公主冷哼一声,“听那边的人说,乐伎的事,全是去病亲自安排,连她娘家还在的妹妹和兄弟都被去病接到了长安,也住进了府照顾她,好像去病府上就无人似的!”公主的话酸死人,她还撇了撇乖嘴唇。

    “这是别人的姊妹情,跟有没有人无关。”发现不对劲,和气的卫青转了话语,替去病辩解。

    “看看,你还是惯去病!才还说要杖责他,此刻,我说他两句,你就替他说话了,连带乐伎你也容忍了。”摇摇头,公主尖刻地说道,“去病府上这么多人在照顾乐伎,连陛下都不出声地顾及她,乐伎病不好都不正常!”她的话又是一酸醋腔。

    卫青摇头,无可奈何地叹道:“唉!你每每说我惯去病,你看看咱们的陛下更惯他!”拂拂宽袖,他忧虑:“去病的人,陛下都这般用心顾息,陛下如此溺爱,这去病会无法无天!他违了军令,陛下就应该责罚,不责罚他,还依了他的愿望,让他在府中心无旁骛

    地照顾乐伎,那,以后,他再犯律条,该如何办?”

    “你这舅父真奇怪!陛下喜你的亲外甥是好事,你着什么急!就是依了朝中之例,责罚也是陛下之事,你就省省吧!”酸味重的公主说反话,揶揄卫青。

    卫青叹气:“唉!你说的有道理。”

    “哎哎哎!我也就说说而已!你不必如此忧虑。”公主究竟爱卫青,既宽慰也劝诫,“陛下如此喜去病,去病大有前途。你是舅父,要规劝去病多顾及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亲眷,这,才是你这舅父应干的事!”语气变尖利,公主的话有了教训的意思:“去病如此下去,他会得罪一家子的人,还让外人看笑话!”

    闷闷声,卫青说话:“笑话?何笑话?你放心,去病有分寸,你不必忧。”

    “是吗?”公主冷笑,“昨日,我去看了看敖嫂子,听嫂子说,敖回府后,本来好好的,可经人议论挑唆,他日日喝闷酒,嫂子劝他,他倒吼嫂子多事,他这不是怪去病?难道还怨他自己不成!”

    卫青沉默了,他的脸上有了忧虑色。

    “我知道,你在众人面前替去病说话,可你心里也有不如意之处。卫伉回来说,朝中的人背后都议论去病,说他不顾你的恩情,甩了长辈独自西去,乃寡情之人。他说,去病邀了功,敖却下了狱,还失了爵,他想不通!卫伉说这话极度气愤,你想,连卫伉都替敖抱不平,你说,敖如何想?他亏不亏!”

    “卫伉胡言!”卫青愤怒,转眼,看公主的他隐了怒火,压低火气的他说道:“卫伉没出征过,不知战事凶险!去病不等敖,当有他的理由,我们不能随意猜测。”咽咽口水,脸色柔一柔,他的话仍递过来一股子责怪意:“这大漠出击,地理不熟,军情瞬息万变,去病年轻轻就领如此大军,他肩负上万人的性命,他如何就能做到万无一失?还顾及方方面面?这不是为难他嘛!”

    “看看,你又替他说话!”公主一脸的寒酸色,话也是明白的指责意,“他但凡多个心,如你一般,顾及亲眷,他就应等等敖!即便敖不跟他去西边,这脏水也泼不到他身上!你看看,如何?朝中人如此说话,敖如何想?这还不是令你为难!难道,你不去劝劝敖?宽宽他的心?也给去病做个解释,免得他背后怨人?”

    这话说到卫青心坎上了,暗暗眼,他仔细思虑。正虑事,只听,公主又说话:“还有,李家一直没封侯,为他家抱不平的人也多。这次,他又是败绩,可嚼舌根的人还是有话说。”

    “他们如何说?”

    “他们说,张骞虽知水草,可他是西去之人,今,出右北平,他根本就不知道北

    地的天文地理,如何不迷途?显然,你这大将军用人不当,不该如此荐人!你一个失策,就平白无故让李家又败绩,也还丢了丑!”

    “这些混账东西!”即便卫青涵养好,听音的他也气得骂人。

    “看看,连你都骂人,别人心里好受?别人再吹吹奸,还不生分了?”冷眼看卫青,公主说道:“不说李家的事,再说去病,他明知敖按期未至,他就应该等等敖,你想想,如果敖遇到匈奴人呢?去病不该前去救救他?抑或者,他不等敖,直接回了朝,虽无大功,却一家子平安,连朝堂都平安;如今,好了,他一人得了功,敖却失了爵!大胜回来的他居然还在府中请罪!又是一片吵吵嚷嚷让人多嘴的事!唯恐别人不知晓,说闲话的人就更多了!”

    公主今日有心说去病,就连鼻孔呼出的气都是粗重音,吞吞茶,她继续说气话:“难怪,好多人都看你这舅父的笑话!”

    这一句大实话说过来,细细听音的卫青大步来回走。

    看看他,公主继续说闲话:“他们还说,陛下偏去病,让他领三万骑,却让李家领四千!如此厚此薄彼,谁都会输!那些帮腔的人说了,李家虽输也算赢!说,领三万骑出塞,想不赢都不行!”

    “哐当!”

    怒火冒的卫青终于没忍住噌噌冒的火气,直接就摔了手中的茶盏!

    “哎哟,你别发火呀!”公主终于急了,停了还欲说的话,心疼道。

    “唉!去病冒死大战,他们却如此说话,令人寒心哪!”卫青长叹道,“去病首战告捷,八百人击上千匈奴兵,获头颅两千余,他们说他运气好,我也如此认为;上次,他万人踏河西,一朝将军都不敢去,唯他应战!丰厚的战利品就不说,斩首九千余!他们还说他运气好!说河西敌人无准备!这次,不说他运气好,却说陛下偏心!我们要如何做,这外人才不说风凉话?难道,就因为我们是皇亲?”

    说到最后,卫青的语气甚沧桑,眼里全是酸疼的苦涩意。

    “唉!谁说不是呢?”公主也叹息,“一帮子不会出征的人就还胡言,他们自己不能领兵,却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虽不喜去病的傲气,不过,这去病如此拼命死战,谁能比得过他呀!”埋怨色染了双眸,她干脆说世故话:“这反正会被人说,不如多顾顾亲人,是不是?但愿,他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改改性子,如你般,多顾顾咱家里人吧!”

    “这帮愚蠢的人,沽名钓誉,想名垂青史,却又羞羞遮面,胡乱言!只知道凭舌得尺寸,却不知战事凶险!”卫青愤恨道,“毒舌害人!”

    “唉!这朝中人形形色色,不能

    不防呀!”公主也是一长叹,“如今,去病大捷如此,他能给你分分忧,多好!这一家大小需要帮忙的人很多,是不是?”

    默默看公主,卫青也哑言。

    闷闷间,俩人居然都冷了场,息了言。

    过了好一会,吞了一口唾沫,平静下来的卫青缓缓道:“你什么时候过去看看乐伎?”

    “如何看她?去病会让我们看她?”公主又是一句怨言,看看沉郁的卫青,她软了话语:“不过,你放心,虽然,本公主不喜她,可你这舅父认了她,我也只有认她,等她好点再说吧!反正,每天都有人过来说她的进展,她已无事,你放心虑你的朝中事好了。”

    微微顿顿,公主有了好奇:“如今,丞相位置空了一段日子了,会是谁?你就不想想?兴许,陛下会问你呢,你觉得你大姐夫如何?”她又开始管闲事,递了一个渴望浓浓的建议。

    公主的话虽说得轻巧,可话的意思听过来,卫青抬了手,边上的婢女躬身上来,公主接了茶,双手捧过来,卫青接了。细细品茶的卫青看一眼公主,缓缓间,他闭了眼。

    见卫青虑事,公主不再打扰,闭了碎碎叨叨的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