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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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她不行了

    “姐姐,公子回府了。”荷花在芷若耳边说话,语音甚轻,正午睡的芷若睁了眼。地上摇椅中,小公子正熟睡。

    “回来了?”瞬间,一朵渴盼的云飞进了芷若眼里,眼眸转动间,她看了看屋子,还是睡前模样,没见到想见的人,却见荷花抿唇笑。

    “他如何?”不见人,芷若脸色变惨白。荷花却露笑脸:“公子很好。”

    “老天保佑,他终于平安归!”坐起来的芷若一脸憔悴色,显然,这瞌睡也不安稳,听到这消息,她的眼里居然流了水儿,祈祷一声,抹眼的她吩咐莺儿:“快,打水来!”接着,她埋怨荷花:“你为何不唤醒我?”刹那间,她的眼暗了,染了一抹幽怨色,饥渴般的她问道:“公子没过来?”说这话的同时,她的眼看了看熟睡的大小子,母亲的爱替了幽怨,其他的忧染了色:难道,去大营的她得了势,超过了儿子?

    “姐姐放心,公子现很忙,他暂时还顾不上小公子。”荷花又递了一句妥帖话。

    这话说得有理,却也奇怪,芷若细细看荷花,荷花的脸上是流彩色,显然高兴。

    “忙?他肯定忙,唉!他终于回来了。”轻叹一声,芷若颤颤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这担忧了差不多一月,她渴盼的人终于有了音信,虽没过来看她,她也给他想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这出征大漠,如此之久,他又是将军,当然忙。”芷若蹙眉头,疑色替了忧,她问道:“你何事如此乐?”下地洗漱的她有了理所当然的质问:“公子回府,没人通报?仲叔糊涂了?”

    “姐姐,没人知道公子今儿回府,就是大管家他也不知道。”好好笑了笑,轻松的荷花说道:“公子一进门,门口小子就过来禀了,一会儿,大管家就唤青儿过来说了此事,没见公子过来,荷花又见你睡得正好,我就没唤醒你,让青儿先回去了。”

    “青儿?青儿过来了?”芷若的脸瞬间变了色,“她回来了?”难道……或者……芷若苦了脸,眼色还幽怨,看大小子的她忧色甚重。

    荷花一眼就看清楚了,隐了笑,鼻息粗重的她冷了音:“她?她不言声去了大营,那边的人瞒了许久,如果,不是她们自己在院子中担忧哭泣,找了大管家,姐姐还不知道这实情!她们瞒咱们瞒得多苦!”

    心细若扫纤尘的芷若有了明白意:“不对!既然公子回来,首先当领兵回营,况且,她在大营,他不去接她?”缓缓摇头,她的疑虑也深,“这期间,肯定有军报过来,母亲她们会不知道?仲叔会不知晓?”看荷花,她问:“昨日过去,母亲那模样不像知道公子回汉之事呀?怎如此突然?”

    微笑的

    荷花摇头,“没听说公子回府之事,荷花只听说,公子一军全无信息,和他一同出征的其他将军都回来了,听说,有两人还下了狱。”

    “大神佑公子,让他平安归!”芷若又是一个双手合十的祈愿礼,想想荷花说的被下狱的人,她缓缓放了手,转眼眸的她细细虑,问道:“难道,公子直接回了府?他需要直接向皇帝禀事儿?”

    一句问语吓住了芷若自己,她惊骇:“难道,他败了?”说这话,芷若呼吸急促,几乎艰难到要窒息的地步,听说,一同出征的合骑侯和博望侯都被免了侯位,他也败了?芷若焦虑还忧愁的眼看荷花,还有呼呼大睡的小子,眼神呆滞,还恐惧。

    不想,满不在乎的荷花劝慰:“姐姐想哪里去了!小子们说,街道上都在传,公子大捷!”

    又是一件惊炸事,却是喜事,芷若冲口问:“大捷?”稳了心,她眼色变正常,话语平静下来:“仲叔如何说?”

    “大管家没说。”

    “没说?”又是一个意外,一惊一咋间,有点云里雾里的芷若摸不着头脑,她探究的眼看荷花。

    荷花的眼里有了一丝诡谲的笑,芷若的心里却突然有了一股子安慰调,她开始动脑:“公子大捷,无人知晓,突然之间,连你也知道了,这是何说法?”

    荷花继续笑:“这很正常呀!今日,众人才知道真相呀!”

    “不对,按理,军中会有快报进京,我们应该早就知道,为何,公子回了府,这快报才进京?”抬手,喝了一盏雁儿送的茶,芷若继续理思绪:“难道,公子大捷回归了,他直接回了京?”这结论和一切疑惑皆相符,她徐徐点头。

    转瞬,芷若的眼里飘过一抹喜,她有了一丝丝幸福:“她在大营,公子却直接回了府,难道,因为她去大营,公子发怒,不喜她了?”摇摇头,她的幸福色继续蔓延,居然,她也抿抿嘴,脸上露了一笑:“这变化太大了点,我还真不明白是为何呢。”

    “噗嗤!”

    芷若这反反复复变化的话让荷花爽快地笑出了口。见莺儿她们在看她,荷花抬袖遮了脸上太得意的笑。

    这动作,芷若看在了眼底,她终于不再幻想,脸色一正,问道:“我见你一直过来就笑,你有事?”

    微笑的荷花看看莺儿她们,点头道:“公子大捷,还平安,荷花当然笑。”地上的莺儿勉强递了一笑,苦笑的她继续给芷若顺发。

    荷花的回答合情合理,高兴的芷若心也舒,看看铜镜中的人,她瞟了瞟丫头手上的头饰,脸上露了舒心的笑。

    “姐姐,那人也回来了。”荷花吐吐气,终于又说了话,语

    气不仅是幸灾乐祸调,还有浓浓的其他意。

    “她也回来了?”芷若的笑瞬间飞了,难道,她知道公子今日回府?一双不明白的眼看荷花,芷若脸色已变苦。

    “姐姐心好,竟然到处寻她!”不屑的荷花翘了薄唇。

    “她究竟去了哪里?”

    “谁知道她去了哪里!”荷花居然呛白道。

    极度不正常的荷花让铜镜里的芷若动了动淡眉头,镜面上的荷花仍然笑盈盈,话更是喜乐乐:“姐姐不用忧,姐姐应该喜。”

    “喜?”看看镜中的莺儿,还有身边的丫头,全是日常常见的人,芷若的眼掉了色,幽幽道:“当然,应该喜。”看了看摇篮,淡淡一问:“她如何?”

    “能如何?”抬袖掩掩嘴,一抹笑又藏在了荷花的宽袖下。

    芷若身后的莺儿动了动嘴,嗫嚅多次,她还是闭了唇,继续好好给芷若梳发。

    “咳,咳!”

    清咳两声,荷花正了正喉咙音色和脸色,她一直露脸的笑去了眼底,那里,依然是掩都掩不住的笑。

    “她有事?”脸上有了一抹疑,芷若问。

    荷花抿唇笑:“她有什么事?她不是离不得公子吗?如今倒好,入了她的愿!”这话,芷若无论怎么听,都是一反话,意蕴深深。

    瞅瞅屋内的人,芷若问明白话:“你说仔细点,她究竟如何?”

    长长吐口气,荷花轻松言:“听门口的小子说,公子抱着她入了府,说,公子的脸黑得吓人,好像,她病得很重,荷花听了,就去了一趟,那边院子全是哭声,听说,霍祁请太医去了,她好像不行了。”荷花最后一句话仿佛风儿过,飘荡荡如夏风一般,无忧无虑。

    “不行了?”芷若眉头动了动,甚是不信的她转眼眸凝视镜中的人,镜中的她俏丽依然,更有产后少妇圆润亮闪的妩媚。天然丽质的美亮在铜镜里,抿唇的她笑了。

    镜中,芷若的发式已经固好,手巧的莺儿正替她选步摇。

    一株,两株,芷若都摇头,不是太招展,就是太明丽,最后,看了看一没垂珠的玉簪子,芷若点了头,她还催促:“莺儿,你快点。”

    “诶!”

    莺儿应声间,簪子也插好了。

    荷花终于皱了眉,失了笑:“难道,姐姐要过去?”

    坐镜前的芷若好好看了看镜中的人,挑挑眉,淡淡道:“当然要过去,她真病了,我更要过去了。”看看梳妆盒中的各色胭脂,摇头的她吩咐:“这些就免了。”

    跪地的丫头一个躬身,举着梳妆盒的她就下去了。

    “姐姐心真细。”不再笑的荷花佩服道。

    “她如果真不行了,我过去更不能太艳了。”站起来的芷若瞅荷花,又嘱咐道,“莺儿,选身素色的衣裙,你和我过去看看。”转个优雅的身子,她吩咐荷花:“你好好看着大小子,我过去看看,不管怎么说,公子回府,我这妻子都该过去见见礼。”

    “荷花明白。”躬身一礼,翘嘴的荷花又笑了。

    取了一绸扇,还轻扑两下,抿笑的芷若扶在莺儿手臂上,出了门。

    门外是暑日的艳阳天,火辣辣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儿落下来,芷若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举举扇,算遮了日头,抹汗的她踏步进了东向院子。

    “奴婢给侧夫人请安。”

    “老身给侧夫人请安。”

    ……

    院子内的丫头婆子见了芷若,都过来施礼,不过,心细的芷若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她脸上剩下的最后一抹笑被隐在了树丛间。

    芷若仔细的眼看过去,院子内的人个个都是苦脸色,丫头们的眼里都含了泪。往里面走的她惊讶了,竟然没人过来接自己!不动声色的她暗暗度:她真不行了?怀揣着这问题,自然而然,掉眉的她进了屋。

    竹帘下,隐隐绰绰的光透过来,屋内一片幽暗,也凉爽,一阵低低的泣哭声飘进了耳,不悲伤的芷若感到了窒息,握扇的她眯眯眼,适应适应光线,隐隐约约间,只见,有人走了过来。

    “春儿见过侧夫人。”是春儿的哭音调。

    “明珠见过侧夫人。”是明珠的悲伤音,抬手,眯眼看人的芷若看见明珠在试眼,好像,哭得不轻。缓缓点头,芷若算是应了春儿还有明珠的礼,她问:“公子出去了?”

    “公子……公子在里屋。”春儿哭调子回了话。

    里屋,内室?芷若不得不停了脚步,偏偏头,打开的帷幔后,人影绰绰,显然,有人。一哭声又递了过来,只听,春儿在回话:“公子,侧夫人过来了。”

    微微停顿一小儿,芷若听到了去病低沉的声音,这声音让她心抖还心慌:“让她进来吧。”芷若的心沉了沉,眼色一片小心又小心。

    提提裙,压压胸,跟着春儿,芷若进了内室。一同过来的莺儿早就在抹眼了,跟着芷若进屋的她悲痛的脸上是滚滚的泪珠儿。

    室内已聚了多人,低眉的芷若眼一顺,个个脸都扫了一遍,她明白,屋内人虽多,也就珠儿她们。眼皮下,哭泣的珠儿在给榻上的人轻擦拭,旁边的菊儿一边哭一边端盆,边上的青儿抹泪哭的同时在舀水,边上还有婆子在等木桶。见芷若进了室,忙忙的她们都稍稍动了动身子,欲给芷若施礼。

    瞅一眼去病背影子,芷若赶紧

    谦恭道:“你们忙,就免了吧!”终究,屋内的人还是给芷若福了福,连忙活的珠儿都朝芷若点了点头,算是礼待芷若。地上的婆子动了动身躯,提了才换下的污水走了,这里,芷若的眼光停在了去病身上。

    他居然还是战袍在身!一身战袍全是污色,早掩了汉军的红。鼻翼动动,芷若还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酸臭味。难道,他才从战场上下来?他才回府?背影子看过来,芷若轻叹息,唉!他太寒碜了!一股酸意冲了冲鼻,坐榻边上的去病让芷若的眼里噙了泪。

    芷若的眼里是很深的爱意和疼意,噙着疼疼的泪,徐徐蹲身,她礼敬道:“妾身见过公子。”此刻的她屏息说话,其实,她很想说说倾诉的知心话,可屋内压抑的气氛让她咽了舌尖上的话。

    去病回了头,芷若含泪的眼轻轻楚楚看到了去病胡子拉碴的粗狂模样,天哪,他怎如此瘦?他真是从战场上才下来!芷若的心急速下落,她定定的眼不转睛地看去病,眼里的泪珠子亮晶晶。

    “快,快,快,太医来了!”

    屋外传来霍祁急切的高喊声,芷若的眉眼跳了跳,抹泪的同时,她赶紧动步子让路。

    在芷若惊讶的眼皮子下,一年轻的太医被霍祈扯着手进了屋,后面跟着霍仲,居然,他们连靴子也没脱!

    “张爷爷呢?”去病脸色瞬间就是墨色罩脸,黑脸更黑,仿似要吃人的他怒瞪霍祁,显然,他的火气很大。

    “回将军话,下官姓陈,乃张太医门生,上月,家师已仙逝,他老人家来不了。祁侍卫性子急,他请家师,不想,下官搭了话,因此,下官就被祁侍卫给拖了来。”年轻的陈太医倒是爽快人,一双眼看去病一身,他抢了霍祁欲说的话,直接就躬身自我介绍道,“路上,祁侍卫说了一个大概,下官甚佩服夫人的刚烈,将军当放心,下官会尽全力救夫人。”

    一席话说得去病的脸回了颜色,陈太医再抬手弯腰说话:“这救人要紧,是否让下官诊诊脉?诊了脉,下官才好说话。”

    “陈太医,请!”眼色一凛,去病站了起来,五指一举,说道,声音很急迫,也还没客套言。

    去病声音急促,听得掉泪的芷若越来越相信荷花的话,跟着陈太医的步子动了动,她看到了榻上的人。

    榻上的子瑜,她的脸已洗干净,可她蜡黄的削脸颊让芷若震惊,怎一月不到,她如此模样?这是什么颜色?眼光移移,芷若继续震撼,发丝如枯槁,既污还黄,好像还有沙与尘,她没洗发?看看身上的裙,芷若不明白,她一身污色裙穿了多少日?她不是很讲究吗?就没换换?难道,难道……芷若惊骇!

    不紧不慢的陈太医已经上了前。子瑜毫无知觉的手被他摸在了手上。子瑜一动不动的死沉沉模样让屋内的珠儿她们又掉泪哭泣,屋内,憋闷哀伤的气氛越来越浓,渐渐的,芷若才干的眼里也有了一抹怜意,默默看子瑜的她也有了悲意,正抹眼,只见,陈太医放了子瑜手,却怔怔地看着子瑜在愁眉头。

    “怎样?”去病急急之音,音里有浓浓的期待意。

    看看去病,转眼珠子的陈太医拱手道:“能否让下官找个地儿写方子?”

    “当然!”去病抬手就请他去了外室。

    放了试眼的巾帕,芷若侧耳听,突然,哭声全都消失,一丝不闻,芷若环环眼,只见,一屋的人都在竖耳细听音。

    “将军,这夫人全身都虚脱,伤了腑脏之气,病也杂,心脉极弱,好像还受了极大刺激,下官估计,她昏睡也有几日了——”

    外室,陈太医正啰啰嗦嗦说话,去病打断了他的话:“对,对,对!她这病拖了多日,好不容易才扛到了今日!”

    陈太医提了笔,还铺了一张素色帛布,吹吹气,他闭眼冥思,徐徐吐气:“夫人这病甚凶险,先灌副药吧!”这话一说,芷若耳边泣声又起,声声哀,居然,她也掉了泪。

    外面的去病脸色阴晴不定,紧蹙眉头的陈太医却在细思诊,提笔想了许久,他才徐徐睁了眼,快快写方子,还叮嘱道:“这药马上煎服,一定要灌下肚,一次少许,多灌几次。现夫人已无知觉,这灌药一定难,请将军一定不要着急。唉!”长叹口气,吐气的他暖了脸色安慰嘴唇已抿成一线的去病:“将军放心,只要这药灌下去了,下官就有了五成把握。”

    双手举了帛布,眼前再细细看看,沉思的陈太医又合计合计,终于,吹了一口气,他递了方子,又嘱咐道:“如若这药灌不下去,务必过来告知下官,下官再想想其他法子。”

    “仲叔,马上找人煎药!”去病高高喊,拱手握拳谢道:“多谢陈太医的好意,去病有礼了!”

    试汗的霍仲应了一声,接了方子的他赶紧出了门。

    这里,去病亲自送陈太医出门,屋内的芷若也默默试泪,正抹泪,只听,院子内,响起了跑步的脚步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