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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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全力以赴

    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闯进芷若耳内,她的眼睛跟着声音走,看向了室外。很快,竹帘子响了,透亮的帷幔外,光影斑驳,脚步杂沓,有人进了屋。

    “子瑜,你究竟去了哪里?”

    芷若耳边响起了女子干脆利落的责怪话,话还在耳边,她又听到另一女子甜音在嚷嚷:

    “姑娘,你回来了……”

    应着话点,一风风火火的女子踏步进了室,后面是一羊角小丫头窜进了半个头。芷若正细细打量,两人径直往里面大步走。

    进屋的女子是莫措,她身后紧跟着的是兰儿,芷若当然不认识。看到鹤立鸡群般的莫措穿了一身清清爽爽的窄袖服,听到她明白无误的喊话声,芷若腹中猜:她是谁?

    “天哪!子瑜……”一句哀叹话还在空中,莫措扑向榻上无声无气的子瑜!

    “呀!姑娘……”才还喜气洋洋一身红,此刻,双眼泪奔的兰儿倒在了子瑜脚边。

    如此没规矩!芷若淡眉动了动,正摇头蹙眉看莫措和兰儿的她却见一玉面男子也进了屋。这可是内室,男人可随随便便进屋?才还露了一丝不耻的芷若有了慌乱意,丢个不屑的眼色看来人,她赶紧低了头,一丝埋怨上了额头,却也不好发作,正尴尬间,光影一动,瞥眼看的芷若又看到,男子身后又跟进了人,是一妇人和一丫头。

    进屋的男子当然是莫纳,眼光不见她人的他直接就看榻上的子瑜,这一看,他本就淡淡的脸新增暗沉色还有疼痛意。走过去,挨着坐下的他直接就摸子瑜手,还闭眼思虑。莫纳这无所顾忌的样子又让芷若撇嘴唇,还暗暗讶异。

    进屋的妇人和丫头是郑氏和青儿,看到子瑜惨模样,她俩也掉泪哭,哭得一抹鼻涕一抹泪,这哭的人一多,悲戚感染,珠儿她们个个掉泪,场景甚是悲惨。

    听着这一屋的泣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芷若也跟着抹眼睛,她身后的莺儿一双眼早哭成了桃子,她和春儿不知在说什么,咬了一阵耳朵,莺儿扶着春儿手,俩人呜呜哭。

    “珠儿,她为何这模样?”一双眼染了红,莫措厉色问道,她犀利的眼色还左右瞧,眼光滑过芷若脸,定在了珠儿脸上。

    “夫人……夫人跟着公子出塞了……”泪珠儿顺颊滑的珠儿放了巾帕,双手捶胸,终于,隐忍的她嚎啕大哭,“都怪珠儿,当日……当日就不该放夫人走,害了她……”珠儿声泪俱下,捶胸的她痛不欲生,无法停手。

    珠儿捶胸,郑氏惊呼:“珠儿……”她没出手,莫措却捉住了珠儿的手。莫措脸色仍重,不过,不再是厉色,抱住大哭的珠儿,她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

    自责,嗯?”

    偎在莫措怀里,又慌又乱还哀的珠儿得到彻底发泄,一月来的恐慌担忧无眠全在此刻的莫措怀里,鼻涕眼泪声声下,怀里憋屈句句来:“我后悔……我不该……”她的哭声无休无止,反反复复的话也不停地递着浓浓的悔意。看看死灰般的子瑜样,莫措只有宽慰她:“无事,有莫纳在,她不会有事。”

    伤心的珠儿已经无法答话,伏在莫措肩上嚎嚎哭的她急需要安抚,她期望霍祁进来,可霍祁忙;她想知道更多的事,可无人说话;看到子瑜如此模样,太医的话就在脑中窜,窜得揪心疼的她后悔,还怕……

    莫措的话如稻草,被珠儿听了进去。莫措的话很肯定,极打眼的莫纳也一直没言声,珠儿有了期望,她的哭声弱了下来。

    莫纳?他?默不出声的芷若又细细看了看一直闭眼摸子瑜手的莫纳,芷若点了头,轻摇两扇,她默默:此人虽无礼,却透着一股子雅气。

    认识了莫纳,转眼的芷若看莫措,正猜莫措身份,屋外,传来汤圆吠声,却听霍祁在安抚汤圆。

    不见汤圆汪汪之音低下去,他的音越来越高,吵得众人都蹙眉捂耳朵,有的还起了烦躁意。

    只听,兰儿噎气问;“汤圆……汤圆咋啦?”昂头的她挂着一脸的泪珠子问明珠:“明珠姑娘,是不是姑娘不行了?汤圆在唤她?”这话一说,她呜呜哭:“姑娘……姑娘……你醒醒,兰儿想你……”

    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兰儿!在汤圆狂吠声中,芷若继续认人。

    汤圆吼声越来越大,莫措的脸上也生躁意,焦愁的她正欲出门,汤圆声音飘远了,霍祁声音也远去:“吼甚吼!老子好好的,你不见……”

    肯定是霍祁带走了汤圆,芷若放了心,被汤圆聒噪的她不再烦躁,耳根子静了静,她继续看这些人。

    这里,莫措看珠儿,一双担忧的眼直视珠儿眼睛,话语甚轻:“他们都好吗?”

    芷若如坠五里雾中,这“他们”是何人?她问她自己。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珠儿还没说话,抹眼的明珠踏步上前,哽咽道:“听三儿说,他们都回来了,唯有,唯有霍连留在大营养病。”

    “那就好!那就好!”莫措嘘口气,放心道,眼眸一转,却也继续问:“霍连受了伤?”

    掉泪的明珠点头,只听,女子哭音一片片。

    “难怪,汤圆吼人,他在找他。”莫措的这句话惹得屋内掉泪的女子都看榻上的子瑜,继续哭。

    眼皮一动,莫纳开了眼,子瑜一张脸直接就闯入他眼帘。放了手,揽宽袖,他的手掌伸了过去,直接就翻了翻子瑜眼皮子

    。这动作看得芷若又是一大惊!她更是紧盯莫纳不转眼。

    放了子瑜眼,忧虑极深的莫纳回了头,看了看明珠,转眸,他看莫措,还有一屋的女子,问道:“才出屋的是太医?”这话一出口,他极富魅力的低沉磁音镇住了一屋的人,抹泪的女子们人人都看他。

    明珠上前搭话:“回莫公子,给夫人看诊的是陈太医,他才写了方子,仲叔已找人抓药去了。”

    莫纳站了起来,屋内缓缓踱忧步,抬眼看人的他低沉之音再说道:“明珠姑娘,请告诉仲叔,这药抓回来后,我过过目,还有,这药我来熬,你们就不要管了。”看看女子们看他的渴盼眼色,他劝道:“你们不要如此哭泣,这屋本就幽暗,你们再一哭,悲伤气氛太浓,不利于子瑜恢复。”瞧一眼莫措,再递一言:“这次,你和珠儿一起,好好守在她身边,要想方设法将药灌下!”

    这“灌下”两字震动了芷若,不转眸看莫纳的她极想看透眼前玉树般挺立的莫纳,他有何能耐?腹中虽嘀咕,可屋内哭声起,芷若动了动脚,扑绸扇的她心里有了一抹急。莫纳虽给了她一个极为深刻的印象,可此刻的她已不想继续留在此地,担心大小子的她急切地盼去病快回来。

    “好!”爽快的莫措抹了泪就应了声,回身就喊:“明珠,你给府上的仲叔说说,从今儿起,我们就搬过来住!”

    莫措爽快的话令芷若震动,正瞟眼看莫措,明珠的眼光看了过来。只见,明珠的裙儿动了动,犹豫的她看着芷若不知道如何说话,芷若却点点头,给明珠递了赞同意思,明珠低了腰身福一福,就出了门。

    屋内,芷若只觉得尴尬,正尴尬,去病大步进了屋,眼光一扫,他说话:“你们都过来了?”

    “你派人过来说子瑜回来了,我们立马就过来了!”莫措搭言,“我正说此事,我们今儿就搬过来住,你找人安排安排。”她吩咐的直爽口气又让芷若看她,还看去病。

    “好!”去病看看屋内,芷若还在,指着莫纳、莫措,还有兰儿,说道,“芷若,这是子瑜的弟弟和妹妹,你安排一个院子,让他们住过来,今后,他们也是家里成员之一,告诉府中人,不许怠慢!”

    难怪!芷若瞥莫措,还有莫纳,微微动动裙,她给了一个高高的福敬俩人。

    这会儿,莫措才认真地打量芷若,两双眼对对碰,她二人算是认识了;莫纳则瞟了芷若一眼,算过了过目,也还回了一个汉礼;哭泣的兰儿,还有郑氏终于看到了昔日长安大婚日想看的新娘子,兰儿撇撇嘴,继续埋首哭。

    “你——”

    嘴快的莫措正要说话,忧郁

    的莫纳看去病,说了极为平静的话,芷若听了却是一惊雷:“院子倒不必,子瑜如此模样,从此刻起,我和莫措都在这屋子里住,直到子瑜醒来为止,这几日就要委屈委屈你了。”

    “行!不过,院子仍要收拾好,子瑜醒来,听到你们搬过来住,她肯定很高兴。”芷若才还被雷惊住,这去病的话又添新惊骇,芷若惊骇只余,她上前给去病施礼应声:“芷若当按公子吩咐安排妥当。”

    瞅瞅去病,他焦虑的苍老模样让芷若想了想,放了想儿子的心,按捺的她决心再等等。

    “唉!”莫纳终于长叹一声,这低音颤人心,珠儿她们恐慌起来,屋内又听哀泣音。去病也急躁起来,在屋内大步走,不再和莺儿相拥哭的春儿见了,招呼招呼,她递了茶过来。

    去病和莫纳终于坐地喝茶挨时辰。

    “你这也辛苦,我在这守着,你去洗洗,换换衣吧!”莫纳瞅瞅去病模样,劝道。

    “如此也好!”低头看看他自己的一身,去病站了起来。

    见去病要离开,芷若终于找到了一个走的好机会,动了动口,她弯腰请辞:“公子,子瑜姐姐想来是吉人,定当无事,请公子保重身子,妾身出来多时,恐怕,大小子早醒了,妾身告辞。”

    挥挥手,动腿的去病停了步子,暗了暗眼,问道:“小子如何?”

    芷若露了一丝笑,旋即,又隐了,低眉回道:“托公子福,大小子一切安好。”

    “这里人多,你就不要过来了,你好好看着小子,小子也是大事,他不能有事。”去病说这话,他深沉的眼看芷若,芷若敏感的心感受到了去病的爱。

    怀着妥妥的安稳心,芷若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回屋的她第一件事就是洗漱换衣,她需要洗掉一身的晦气。

    服侍芷若更衣的荷花抿唇笑问:“那边如何?热闹吗?”

    看看荷花笑模样,芷若低声嘱咐道:“你要收了你的笑,太明显了。”

    荷花一怔,笑瞬间飞散,不过,她还是好奇:“她如何?”

    “唉!能如何?”芷若的话里是哀叹音,不过,这音哀叹不哀心,“她就在死的边缘,命数好,回得来;命数不好,难……”

    “真的?”荷花扬了眉,不过,没笑,“能如愿吗?”她的话意蕴深,也还有极深的期望意。

    芷若摇头也点头,眼色变幻莫测。

    两人都默默互看,却也心照不宣。

    许久,叹口气,芷若说道:“她如此难,你我更要小心,不要惹祸上身。”重重地出口气,她又说:“幸亏,她去大营你我不知,不需要你我劝住她,否则,我看她死了,公子这

    气不知会找谁出。”

    不啃气儿的荷花又扬了眉,却没搭话。只听,已累的芷若开始吩咐莺儿安排各项事情。当听到子瑜的弟弟妹妹住进了府中,荷花终究没忍住,怨气道:“呸!她这进了府,她一家人都傍了过来?”

    “别如此说话!”芷若瞧了瞧竹帘外斑斓的亮影子,摆手说道,“她父兄皆亡,只能依附公子。你想想,公子是皇亲,还是将军,他们为何不依附?”冥思一会儿,她说道:“莺儿,告诉仲叔,一定要安排最好的院子让他们住。”

    等到莺儿一走,荷花撅嘴,“姐姐就是大度,居然还让他们住最好的屋子。”

    看看荷花,芷若唯有摇头,吞吞气,她叹道:“你这脾气得改改,喜怒哀乐不一定要形于色,许多的事要隐忍,等时机,如今,她正是得宠之时,你我行事要小心,明里和她争,只能是‘输’字,为何要让自己难堪,还一辈子不得翻身?”芷若的话里有那么一点点鄙视的意思。

    荷花听愣了眼,扬扬眉头转转眼,她不得不叹服一声:“姐姐,荷花佩服!”

    芷若又摇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好好干你的事,多留心就成,许多事要慢慢来。”凝凝眉头,芷若说话:“你知道吗?她的弟弟看来医术很不错,居然,他知道陈太医看诊的结果。”

    这次,大嘴的荷花没擦话,紧闭了薄唇听芷若言。

    “因此,你我要小心些,不要伤到了无辜的人。”芷若轻轻说道,淡淡的眉梢也拢了一层淡淡的忧。

    俩人都低眉细细思。

    酣睡的大小子一个睁眼,乳娘一逗,俩人就转了心思。笑意盈额,芷若笑,荷花也笑。

    这边笑,那边,子瑜的药已被莫纳熬上了。本是青儿的差使,莫纳却全包了,从来做事认真的他做了熬药的所有事。去打水,他碰到了霍祁,结果,霍祁包了担水的活儿。两个男人配合默契,说话也投缘,很快,苦涩的药味飘在了空中,直到药聚在了碗内。

    看着一碗浓稠的药,莫纳吩咐青儿喊了莫措过来,将药碗端给莫措,他说道:“我就不过去了,这碗交给你,慢慢灌,一次少许,好在,正是伏天,喝点凉的也无妨。”

    接了药,莫措回了屋,此刻,郑氏和大青儿已经回去了。沐浴后的去病欲上前,却被莫措拦了下来。珠儿上前,明珠也帮忙,站边上的去病看莫措灌药。

    药灌了,又流了出来,继续灌,灌得一屋的女子个个掉泪。春儿递帕子,菊儿端铜盆,兰儿也帮忙,这药渐渐入了口,莫措点点头,噙泪的她狠狠道:“管他的,只要有少许下肚就是幸事!”

    当听到兰儿过

    来说,子瑜的药灌进了腹,莫纳终于一屁股坐了地,累极的他吩咐兰儿:“将我的笳拿来,我解解愁。”在兰儿面前,从来心重的他说了老实话。

    不久,隔壁递来久违的胡笳音,绵长而韵味足,听得莫措掉了泪,就连明珠也跟着抹眼睛。此刻的珠儿倒安慰莫措,莫措却说:“无妨,这是放心的泪,子瑜喝了这药,她会好起来。”

    子瑜榻边的去病心稍稍稳了稳,终于,累极的他倒在了榻地上,枕着笳音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