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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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残忍军规

    领头的破虏已看到了迎面过来的马。鲜艳的马服告诉人们,这是一女子,没刀,没箭,更没铠甲。破虏示意,凶横的兵士放行,王爷母亲驻马在了破虏面前。捏捏缰绳,缓缓蹄,破虏也驻了马。

    “我乃稽沮王母亲,我要见你们的首领!”毫无惧色的妇人急迫地说道。

    很快,破虏令人带着稽沮王母亲快速过去找去病,他自己则带着人继续向前冲。

    这里,晕地的子瑜让霍连慌,慌慌间,他取了一袋水喂子瑜,还拍脸。看看不远处坐地倒酒观战场的霍祁,吞吞口水,霍连没喊人。

    躺在霍连怀里,艳艳阳光照过来,冷水再激激,晕光的子瑜张了张嘴:“我……我……我没事……”气弱的她扶扶头,眼皮子也动动,睁睁眼,她坐了起来。看着远方正酣战的人,心一紧,即将断心弦的她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一个不稳当,子瑜又倒在了霍连手臂上,摇摇手,她尖音吼:“放开我!”低头的霍连摇头看,他根本就没捉住她,可,不放心的霍连不敢放手,他怕子瑜又倒地。霍连不放手,心急的子瑜推霍连,难得霍连不再心软,本扶子瑜的他捉住了子瑜的手。

    一推一攘间,眺看战场的霍祈走了过来,沉闷声音高高劝:“此乃战事,夫人不能过去。”

    “这是……是稽沮族,王爷……王爷是嫂子哥哥,我……我不能……不能看着他死……”话都说不全的子瑜低低泣。

    “那边正激战,夫人过去会有危险。”毫无表情的霍祈不为所动,仍劝。

    绝望的子瑜气愤愤看霍祁:他们怎如此冷漠?!风儿吹来,头疼如裂!即将疯狂的她摸上了乱发头。

    “夫人,快看!那边有人来!”霍连喊,期许道:“也许,这战争马上就结束了。”

    子瑜抬头,霍祈也抬眼,只见,一队人马去了大军阵营前。

    远方,年老的稽沮王母亲走到了去病跟前,去病也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刚强的气势,威猛的身板,稽沮王母亲看到了再次突袭她们的去病,在去病的身上,她看到了冷酷至底的绝情和战斗到底的意志。抬着一双苦痛的眸,眼底,一望无边的铁蹄寒人心,稽沮王母亲流泪长叹:“唉……”

    知道不尽快决断,她的部族即将被汉军屠戮,再强大的母亲眼看儿子死,眼看部族消亡,她都会变柔弱,一位母亲更无法忍受儿子以卵击石的悲惨战斗场面。直面寒眼看人的去病,稽沮王母亲说了苦涩的降服话:

    “我会劝我儿降服,请将军免了我族战事!”

    这是一位艰难的母亲,面对强大的汉军,她别无选择,忍着屈辱的眼泪

    求和。

    去病挥手,战鼓缓了音,远处对峙的汉军微微退了退。举弩机的,锋利的箭直指剩下的抵抗之人;握刀的,横刀立身战敌人。

    这里,战鼓音一慢,紧绷的杀伐弦音突然换了调,不一样的情感冲脑子!紧张的子瑜死死的眼看大军阵营,那里,是战鼓方向。

    很快,催命的鼓声不再捶响,子瑜看到一队人马直插举刀对峙的阵营中,马上人群里有去病熟悉身影,还有她认识的人。

    跟着去病跑的稽沮王母亲仍然心焦,纵马过来的她俯瞰草地,她更看清楚了战场之势。后退和东逃的兵又被逼了回来,越来越多的汉军在怒吼挥刀!整个稽沮三面均被汉军夹击,背水一战的他们有家有人要佑护,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他们没力战的本钱!谁弱谁强,一目了然,难怪她心急如焚。

    鼓声已停,可远方被逼迫的女人们的尖叫和哭声还在源源不断地递送,稽沮王母亲苍老的脸上更是暗晦和苦痛,泪水长流。

    “将军令!稽沮族已降服!”去病身边的传令兵飞身过去,他们雄浑的音在高声大喊。

    “将军令,善待女人!”

    ……

    军令被一个个传令兵传远了。草地上,汉军兵士们不再是凶神恶煞的饿狼状,不过,警惕的他们仍守着从毡包中被赶出来的可怜人,提防敌人偷袭的他们不放松一丝一毫战斗意。

    女人们尖利的凄呼之音低了下去……

    野地上,汉军逐一分割的包围圈内,大大小小顽强抵抗的稽沮人手握刀在做最后的一搏。不远处,已经结束战斗的汉军兵士已经提刀在割头,这场景异常酷烈还血腥。

    最大的一个包围圈内,还有百十余人护着稽沮王,他在做最后的搏击。

    “将军到!”

    一身混音吼,一身血染的仆多回了头,挥挥手,汉军们让了道,去病一行进了圈。

    人墙圈内,抬臂擦血汗的额头,稽沮王看去病,还有他自己的母亲,他其实已经知道去病来意。看着同样年轻的去病,不服气的他凶横的眼在和去病对决。

    此时的去病,他的脸上没一丝狠意。打量打量年轻的稽沮王,他沉沉一问:“你母亲代你向汉军降服?你,愿意吗?”

    “呸!你是谁?你有资格问话?”年轻的王爷血气方刚,依然傲慢。

    王母很痛心,她向前走了走。去病抬手,他阻止了,浑厚之音说话:“本将军姓霍,名去病,你认为还有谁可以问话?”冷冷的眼扫扫对面的人,他再说:“本将军的话不说二遍!”

    这句话一过来,稽沮王毒辣的眼染了其他色,面对强势的去病,他耳内的音

    都是屈辱调。

    正冷场,远处若有若无的女子尖利呼声,还有哭声适时递了过来,稽沮王的脸颤了颤。他周围的草原汉子人人都是暗晦色,还染着男人们最难受的苦痛意。

    四处瞭望,周围全是杀红了眼的汉军,稽沮王周围的草原汉子个个都是疲惫色,衣不蔽体的他们手上除了有把刀,已无其他兵器,而汉军,有弩,有刀,还有戈和戟,草原人抵抗的兵器和汉军相比拟,太差,也太少!

    稽沮王腹中似明镜:如果,不是他发了话,这弩箭一过来,自己早死了。

    阳光下,汉军兵士抬着弩,它机廓上的支支箭闪着冷冷的寒光,让人见了心打颤。稽沮王眼色暗了,悲壮的他在犹豫。

    时间仿佛驻了驻,它让苦痛抉择的人虑虑心。

    “儿呀……认了吧!”稽沮王母亲含泪喊话,无可奈何之意甚重,她慢慢走了过去。

    去病的话却异常平淡:“你好好想想,如此之地,你的一个决断可以少死很多的人。”转眼,去病声音冷了,冷冰冰的话音重重地拍了过来:“本将军没耐心等你话!”

    稽沮王母亲已经走到了稽沮王面前,担忧的眼看她自己的儿子,眼色扫扫,她忧虑:这安静的周围杀机四伏,一言不合,儿子就会死,一族的男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远处,紧张的子瑜看着整个草地僵持的局面。时间秒秒过,她的心抖得厉害,她的唇又被咬出了血,可她不觉得疼。眼眸不转动的她死死看人群,终于,眼皮子下,她看到兵士们跳了起来!风儿递音,她听到了渴望的话:

    “结束了!”

    “稽沮王降服!”

    ……

    很快,欢呼声,锣鸣声被热情播放的风儿传了过来,有人在传令,匈奴话,汉话都有:

    “将军令,战事结束!”

    “补充寄养!”

    “善待稽沮人!”

    ……

    这一句一句的令传下去,战事结束。

    战场冷静下来,子瑜身边的人也少了许多,不过,霍祁仍然不让她去战场之地。被禁锢的子瑜虽自由,可她渴望的眼只能跟着稽沮王身影跑。

    子瑜看得心焦,终于,被礼待,实则被监禁的稽沮王母亲,还有稽沮王,以及王族的人行走在了草地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个个悲壮的身影苍茫而行。

    子瑜飞奔而去,这次,霍祁没阻拦。

    阳光下,飞身的子瑜很特别,这一行人已经看到了,他们的脸上全是吃惊色。

    “那不是木朵吗?”稽沮王惊讶道。

    “是她!”稽沮王母亲肯定。

    “王兄!”跑近的子瑜惊喜地哭

    喊,“伯母!你们没事吧?”

    “你没死?”细看子瑜的稽沮王极度不信,“莫顿骗了我们?”上下打量子瑜,他有了疑:“你为何在此?”

    子瑜呜呜咽咽哭:“我……”

    紧跟而至的霍连上前握拳回话:“此乃将军夫人。”

    “方才那人的?”震惊的稽沮王不信,“他不是霍去病吗?”再打量子瑜,“你嫁了他?”

    “是……”撇嘴哭泣的子瑜低了声音。

    “他是那汉商?”稽沮王已经彻底明白,叹服的他摇头叹气:“唉!如此作为,难怪,我必输!”

    “王兄,伯母,知道我嫂子吗?”悲戚的子瑜急急问,渴望之意甚浓。

    “唉!上次,莫笃一败,遬濮跑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稽沮王母亲也是悲痛地喃喃。

    “伯母,莫笃对嫂子好吗?”子瑜紧紧追问,眼里是急急的怕怕意。

    “好吧!”稽沮王母亲抹泪,叹道,“我们草原女子有人爱就是幸事,莫顿死了,莫笃娶了她,她成了王妃,应该好吧!”这最后的应该好揪疼了子瑜心,茫然的她心中呼喊:嫂子,你真好?

    抚抚子瑜掉泪的脸,稽沮王母亲苦痛道:“你这姑爷今日放了我们一族,唉!你替我谢谢他。”她话里的意思甚是沧桑落魄,也还诚心感激。

    这话听得浸泪的子瑜心哀,必须如此吗?她茫然。

    想跟过去的子瑜终究被霍连截了下来,不想霍连忧的她只能目送稽沮王一家离开。

    见子瑜依依不舍,心软的霍连劝:“这王爷一家已成俘虏,他们会跟着我们去长安,夫人以后有的是机会过去看看,不过,眼下,夫人还是保持一段距离好些。”霍连就怕子瑜给他出难题,心重的他很怕子瑜被伤害,一旦有了变故,他担待不起,他不得不如此行动和说话。

    子瑜哭,可这些隐藏的道理她懂,她也不愿战事结束的当下有新变故。

    停止战斗的草原渐渐静了下来,可接下来的场面,让子瑜受不了。一个个战死的草原男人的头颅被斩下,泪奔的子瑜欲崩溃!弱小的她又到处跑,还伸出了双手想阻拦,可她离得太远,够不着,哭泣的她悲鸣呼:“他们已死,你们不能这样!”

    子瑜一哭诉,霍连的头大了,口干舌燥的他又劝:“夫人,这兵士们奋勇杀敌,就想要这头颅,你不让割头,怎行?”

    大步过来的霍祁一吼:“霍连,你怎让夫人还在此?”

    “唉,夫人乱跑,我拦不住!”霍连一脸的苦相,脸上全是五花八门的无辜样。

    “夫人,听祁的,我们远离此地!”霍祁又喝霍连:“去!找个好

    地儿,带夫人洗洗脸。”

    “霍祁,你说说话,不要……不要让他们割头……这……这……这太残忍了……”子瑜呜呜咽咽哭。

    掩面哭泣的子瑜不动步子走,没法子的霍祁动了手。像老鹰捉小鸡般,提着子瑜腰,他拖着子瑜快步走,边走边说话:“这兵士就靠这个得军功,如何不割头!”语气自然还应该。

    “太惨了……”霍祁的话字字剜子瑜的心,她痛痛痛!

    “夫人,割头惨,可,这是军规,必须这样!”霍祁的音甚寒,没一点温度。

    这是啥军规?有这样残忍的军规?子瑜无助,心万般痛的她闭了眼,不愿直面的她跟着霍祁远去……

    远方,战事虽歇了下来,可女子的哭泣和小儿的哭闹声响彻辽远的晴日碧空,已降服的男子在大声呼喊灭火忙,奋勇抵抗的男人头颅却已挂在大军战马上………

    捂耳朵的子瑜摇头甩,远处,战马上挂着的一张张阴寒的脸正恐怖地面朝她,圆睁的眼也一直怒视她,子瑜就是眯了眼,她的四周都是曾经熟悉的眼又不解又不信地瞪着她,仿似要吃了她……

    不知何时,去病过来看了看子瑜。子瑜红肿的泪眼呆滞地望着碧蓝天空上皱眉晃荡的云朵,她不觉得晒,也感觉不到热,见到去病时,她的眸中居然有了一丝怨恨。

    看着子瑜苦瓜般的脸,去病知道她心中的煎熬苦痛,去病的眼不再冷酷至底,已变柔情,感叹的他大声说:

    “子瑜,这是战争!与其在自家门口与人作战,被屠戮的是大汉子民,不如在敌人的土地上战斗,被杀戮的是他们的人!我宁愿看到敌人的悲号,也不愿看到大汉子民的伤痛!”

    “我……我也是匈奴人,他们是亲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子瑜哭泣,哭泣的她声音早变嘶哑。哭泣的眼前,飘过昔日那些热情而又豪爽汉子们的音貌……她的泪止不住,直面血腥大战的她既迷惑且悲伤:为何要刀箭相向?为何不能和睦相处?

    “我杀的都是与兵士作战之人!”难得去病做一解释。

    “你们这么凶,他们抵抗也没错……”

    “难道,你希望大汉军士被杀?”

    去病质问之音吼在草地上,子瑜懵了,类似的问题,莫措问过,你选择的是大汉赢,去病赢!子瑜无言以对,哭声更大,呜呜哭的她破口而出的却是沙哑的暗沉哀泣音。

    冷静看看蒙头哭泣的子瑜,去病不再做任何解释,吩咐霍连好好看着她,去病快步走了,他要虑的事情太多,没办法安慰心绞痛的子瑜。

    霍连相伴,子瑜独自哀伤,独自抚慰。

    男人们又赤条条地

    下了河,河里的他们也感伤:又有战友倒下了,被埋在了这陌生之地……

    渐渐的,月钩儿挂在了头顶,一动不动的它冷冷的眼俯瞰今夜不平静的草地。

    一身脏污的子瑜没下河,没任何欲望的她倒地仰望月钩星空,她祈祷:哥哥保佑,宁愿找不到嫂子,自己也希望遬濮远去,不要遇到汉军……

    不远处,挥汗歇凉的霍连终于倒在了草地上歇气。

    “累了?”霍祁问。

    “累,你不累?”心累的霍连说道。

    拍拍自家腿,霍祁回一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来都来了,尽力而为吧!”

    “你往日不是说,不要让夫人看这杀人场面吗?今日,为何就应了?”仰望夜空,霍连不懂。

    “那你还劝我?”霍祁又有了不耻意。

    “唉!连心软,听不得夫人哭。”

    抬头望望,月儿钩钩正寒着一眼看地上的人,霍祁叹:“这大漠乃徜徉之地,夫人看不见?站一边听这鼓声就够呛!干脆也让她看看!想来,将军让夫人跟着,当知道此事很难,也许,夫人看到了战场的酷烈,她以后就不会来了。还有,真到了危难之时,夫人当知道如何躲避。”

    “危难之时?”霍连哼哼了,“如此大军,会有为难之时?”

    “你小子懂甚!”霍祁声音如天上的月,凉飕飕,“这北去,谁知道会不会遇到单于兵?他可是十万大军!”

    心一颤,霍连也忧:“你这么说,连任务重呀!”

    冷意一下来,俩人都不再说话,周围鼾声起,霍祁渐渐睡了。抬抬眼皮子,霍连看不远处的子瑜,不放心的他睡不着,他心里在嘀咕:这公子怎还不过来?

    月儿已经老高老高,浑浑噩噩的子瑜渐渐入眠,身边一动,她醒了。旁边,去病已经躺下了。子瑜知道,安排好了军中之事,他过来了。忧心遬濮的她又转了心思忧去病,唉!他太累!转转眼眸,子瑜看去病。

    月儿淡淡冷光下,四仰八叉的去病倒地上,此刻,需要休息的他已睡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