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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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正是时候

    心哀的子瑜跑了,步子大的去病跟着也跑了出去。

    边上的霍连松了一口气,反应快的他出了帐,跟着子瑜跑远了。

    出帐的去病反而放慢了脚步,他真要追子瑜,子瑜跑得了?停步的去病眺眼看,远处,甩着一背的发,子瑜背影子在快速去,她身后是霍连紧紧追随的大步身影在移动。

    拧眉看了看,眺远的去病他眼里的思虑甚重,眼见霍连撵上了子瑜,一个转身,去病进了帐。双手叉腰,眉头紧竖;踱步思量,胸有沟壑。一刻钟后,回到榻前的去病继续看他的山川河流图。

    不想,一个时辰后,渐入佳境的去病抬了眉,只见,门口光影一晃,霍连又进了帐。

    霍连进帐,去病本黑的脸变幻莫测,他考究的眼看霍连,霍连一副愁眉不展样。

    去病眼色扫霍连,霍连心知肚明。腹中叹口气,苦脸的霍连知道他必须面对欲吃人的去病。愁绪满怀的他低着腰身小心说话:“公子,夫人准备自己去居延。”

    去居延?!去病眉头扬了扬,他黑黑的脸上,瞬间就是墨云压顶,扬眉的他饿狼般的眼狠狠看霍连,仿佛要剥了霍连皮。

    这眼色,看得霍连心惊肉跳!怕意甚重的他硬着发麻的头皮细细回话:

    “夫人出去,在营外坡地哭了很久,连一直就劝话,可夫人却赌气哭,哭个不歇气。最后,夫人说,她要走,让我去牵马。连以为是回长安,就牵了马。不想,夫人拉了马,就令我将身上的金豆子给她,还不许我跟着。连发誓,说,就是死,也跟着夫人。好说歹说,夫人才说她要去居延,要去还愿。”

    说到这里,霍连顿了顿,眼色闪的他想到了一些事。去病辣辣眼光一扫看,被他自己打岔停顿的霍连赶紧扯回心思,又回话:“夫人说,她知道怎么走,她准备在这附近找家客栈,换了男装,就西出大河,过祁连就到居延去。”

    心甚不安的霍连抬抬眉,瞅去病。去病狠辣的眼在徐徐动,眼色虽暗,却也明明白白,显然在思对策。

    稳稳心,霍连继续讲:“我骗夫人,说,身上没带金豆子,只能回营找霍祁拿,夫人相信了。现,夫人在营外坡地等我。我寻思,就回来禀公子了。”

    “找霍祁?”去病冷哼哼,“去,告诉夫人,霍祁不在!带夫人回去!”去病一脸横肉,蛮横道,“自己干的蠢事,自己解决!少惹老子!”

    这话噼里啪啦落了地,搅乱了霍连本安稳的心,霍连握握拳,赶紧溜!

    横脸的去病不再看地图,站起来的他大步走,来回思,眉头一松一紧,眼色更是暗暗,最后,他又回到了他的地图前,他的

    眼定格在了居延河上,沉思许久,他都没动动。

    不一会儿,外面又递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去病抬头。只见,霍连又哭丧着脸回来了。

    这次,去病眼色依然,看不到一点火光,异常冷静的他放眼过去看霍连。

    去病安然样倒惹得霍连惴惴不安,眉头紧皱的他好好地吸了一口气,还动了动喉头,咽了多口唾沫水儿。在去病深深的眼下,他终究硬着头皮,吞吞吐吐说话:“夫人说……说没金豆子,她……她就跟着大军走,她让我……准备……准备水和馍就成。”

    一筹莫展的霍连弯了腿,跪了地,他丧气的口说着泄气的话,口齿也利索了:“公子,此事,连办不了,我宁愿你抽我,我也没办法带夫人回去。”说毕,霍连无奈地叩了一个重重的头。

    阴着一张脸,去病看地上的霍连。

    霍连一张苦瓜脸已经熟透,无法说服子瑜的他掉了瓜,也蔫了人儿。去病明白,霍连再多的话说了也无用,这事情还得他解决。

    深思好一会儿,盯看霍连的去病才扬了眉,瞟一眼地图,去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眉头已展的他拍了拍大腿,抬抬屁股,站起来,喊道:“带路!”

    “好嘞!”

    一个响亮的回答,霍连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深深吐气的他一蹦就跳了起来。

    营外,鲜艳的裙边盖着草地,一直哭泣的子瑜不顾脏污,一屁股坐在地上。回想去病蛮横样,他重重的“滚”字耳边荡,子瑜的眼仿佛就是泪珠子的摇篮地儿,一珠子一珠子的泪颗颗滑,个个落,染得子瑜的脸红润润。无法忍受去病坏脸色的她一边抹眼,一边用手扯着眼前的尖草,不时还看看远方的大营门。

    营内,兵士在走动,马匹悠闲跑,一片大战前的宁静样。

    抹泪的子瑜也抹汗,风儿过,虽凉快,可夏日的热还是缠着身,惹来一身臭臭的汗。抬头一看,高高的天上覆着一层淡淡的云,虽遮了毒辣辣的火日头,可淡云下是闷闷的汗,一哭一汗,外加心中气恨难耐,本凉爽的天,子瑜也觉得暑热难捱。

    手一摸,被扯疼的草儿躲了,她摸到了草堆里的石子儿。泪眼看石子儿,子瑜的泪珠儿成线流。

    这眼前的石子儿让子瑜想起了长安郊外,那个时候,期盼去病的她训石子儿说话,如今,她自言自语说的话几成事实,而莫顿却也成了古人。想起旧事的子瑜泪珠儿滑了线,颗颗落,她哭:“莫顿,我对不起你……”

    哭声远去,呜呜咽咽的子瑜抬了头。去病熟悉的身躯闯入眼帘,子瑜气红的脸更红,恨恨的她此时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去病。

    手臂

    一甩,石子儿滚到了远处!可子瑜的气却留在了心上。气腾腾的她站起来又跑!你不是喊滚吗?你出来干啥?气愤的她问她自己:他如此绝情!你为何要依附他?他从来我行我素!难道他会心软?哼哼哼!他又会想法子骗你!难道,你还想听更难听的话?

    子瑜更气:他骂你滚!滚!滚!好好好,滚吧!恨气的她铁定心思甩了去病独自去居延,她暗暗定了心:就是霍连不去,自己也要去!死也去!

    绿茵茵的草地上,子瑜飞跑,她一头打散的乌发在脑后乱飞,仿似生气的她欲泄气。

    子瑜跑远离开的孤独气势在这灰白云下很打眼,出营的去病一眼就眺见了。

    去病眉头又绕了晦暗,嘴角一动,他的脸上居然扯了一怪。腿一抬,甩开臂膀的去病跑,他身后,霍连跟着也飞奔。

    云儿下,风儿随,发丝飞的子瑜毫无目的地乱跑。脚下是坑坑复坑坑,子瑜的腿如何行?绊了又绊,跌了又跌;才还发丝抚草儿,一会儿,跟着子瑜跑的发又空中飞!

    子瑜跑得艰难,去病撵得顺利。一步不驻的去病快速追,看到子瑜跌地上,他跑的速度更快。

    很快,裹裙跑的子瑜跌跌撞撞间,她被去病撵上了。去病粗手一扯,身子不稳的子瑜无法驻脚。这里,借着跑的力道,被去病一送,子瑜进了去病怀。

    瞟眼一看,去病看到了泪痕斑斑的子瑜脸,疼惜瞬间就绕了眉,轻嘘一口气,去病歉意道:“是我不好,今日冲你发了脾气,我赔礼。”

    此刻的子瑜,在草地上摔了几跤,她心中的怨气如天般,她怒火的眼根本就不看去病,她已碎的心更不想她自己被去病拥。愤怒的她双手聚合,狠狠使力。使着吃奶的力气,全力以赴的她欲摆脱去病怀!唉!虽奋力挣扎,左右乱动,力气小的她根本就挣不开去病枷锁般的手臂。

    紧紧搂住子瑜,去病不放手,他怀里的子瑜如何脱身?

    知道出不去,子瑜伸了手,还握了拳,她狠狠捶去病胸,这会儿,她忘了去病胸前的伤,她的心里只有气,拳拳捶,这气也狠狠落。去病宽宽胸一挺,这一拳一拳的气“噗,噗,噗”地化在了去病心里。

    气气的子瑜挥柔拳,可这是无济于事的一花拳。子瑜的手胸前乱鼓捣,去病的力腰际紧紧箍,这下子,好!子瑜双手被箍在了去病胸前,她整个人都掩在了去病怀里。虽无法挣脱枷锁,可无法动弹的子瑜犟着头,憋着气,红着脸,含着泪,不理去病。

    体会着子瑜的气愤,此刻的去病有耐心,紧紧搂着子瑜的他,脸贴子瑜脸,这动作递着他不一般的心意。

    淡淡的

    云儿缓缓移,凉凉的风儿绕人鼻,原野的味儿来鼻下,去病的汗味儿也浸心。渐渐的,子瑜焰焰的火在点点矮,层层衰。

    低头看,子瑜愤怒而涨红的脸映眼帘,脸色松弛的去病温柔道:“你消消气,静一静,我们再说此事。”

    火气已矮的子瑜不想见去病,红眼飞霞的她低头看胸生闷气。

    “子瑜,朝廷之令,我们去北地,去不去居延还说不准。”去病暗沉之音说道。

    “啥?”子瑜愣住了眼,不信道,“去北地?”

    去病深邃的眼看子瑜,他眼里闪着一抹琢磨不定。

    子瑜眼里有了气,气瞬间就上了额头,她怒喝:“你又骗我!”火火的眼看去病,她喊:“你去北地,我也去!”

    紧紧搂住气得颤的子瑜,低头的去病看到子瑜眼里聚着的泪珠儿,也见到了子瑜死死咬着的唇,他知道,子瑜在逼泪水儿咽肚里,他看到了子瑜的决心。

    “我没骗你,这军中之事瞬息万变,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这居延,也许去,也许不去。”去病声音很温柔,没一点强势味儿。

    子瑜愣着眼,语气依然高:“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叹叹气,去病说话,声音极柔:

    “此去大漠,行程千里,我们男人好办,你,行吗?几日不洗漱,你行?吃不到熟食,喝不到热水,你行?全是男人,不好听的话也多,你行?那战场,生死瞬息变化,你受得了?血流成河,你看得惯?还有,那死灰的丑脸头颅和无数的无头尸体,你受得了?”

    去病一口气提了许多问题,这些问题飞过耳边,去了心底,却无法挡住子瑜铁定的决心。不过,这些话递了去病的关爱,爱意回归,子瑜的气渐渐飘远。她的身子才扭了扭,去病就松了手上的劲儿。

    手在去病胸前动了动,子瑜摸到了那伤口,轻轻抚抚去病胸,她的头慢慢靠在了去病肩上,柔情道:“在草原,我跟着你,也是好多天没洗漱,不也过来了?我知道战场残酷,可我要去,我要还愿。奶奶、父兄、母亲对我那么好,族人对我也很好……”好字出口,抬头一看,她看到了去病看她的脸,眼一热,她掉了泪:“他们比你好,从来不吼我……”

    头在去病肩上,爱也在怀里,可北去居延泽的种种磨难又在脑子里过了过,子瑜的心又颤了颤,这背负的债太多,必须去……

    “是我的错,不该语气重了点。可,子瑜,你跟着,会面对无数杀戮和血腥;你跟着,你会痛苦,也会影响我的决断……”去病终于说了心里话,他有顾虑。

    “我和霍连一起,我们跟着大军走,我肯定不碍你的

    事儿,也不要你操心。”他终于松了口,心渐安的子瑜不再哀,她的语调低落下来,“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可以再到居延去,去祭祭母亲。你……你杀了父兄,我没了家,我欠义父一家人的情,特别是母亲的情……这是我的心愿,你不能让我永远在忏悔中过日子……”

    子瑜最后的话说得很哀伤,哀伤的她眼前又飘过居延旧模样,泪水滑落,伏在去病胸前,滴泪的子瑜哀哀泣。

    这胸前哭声就在耳畔,低头看子瑜,去病脸上全是疼,他眼里闪过各种颜色,许多许多……

    时间缓缓淌,情义远远长。

    “好吧,你跟着!”放了子瑜,双手横腰,去病仰天一语!

    心一颤,子瑜眉梢跳,挂泪的她笑了。

    大步横移,去病转了身,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霍连。去病赞同的话吓了霍连一眉梢,他的一个转身更让霍连惊慌地后跳了一大步。心慌的霍连闪闪眼皮子,赶紧动腿,跑过来听去病吩咐。

    “听好!你,还有霍祁,我的卫队全部跟着子瑜!”

    “公子如何保身?”霍连有了担心,居然劝道,“还是让霍祁跟着吧。”

    “哼,哼,哼!”

    冷哼三声,去病左右打量霍连,呵斥一句:“你倒算计得好!来得正是时候!”

    霍连低头禁声,他就怕去病将气洒在他身上。

    “明日出征,你今日倒归了营!时间掐的真准!”去病糗霍连,不等霍连回话,他来个一吼:“都是你干的好事,还担心老子了!”

    动作快的霍连抬手就护脸,好在,去病一嘴的唾沫星子飞在了他的衣袖上。

    放了衣袖,瞄去病的霍连看到去病在动手腕,他的眉又跳了跳,却不料,去病声音已低了下来:“去!通知司马,重新派队人给我。”

    瞅瞅脸色已灿烂的子瑜,心颤颤落地的霍连打了一拳,应了声:“得令!”

    眼看霍连平安地走了,不再哭的子瑜乖乖听话,傍着去病走的她得意地笑了,不过,笑里却浸着一抹淡淡的愁。

    到了大营门口,见到兵士们个个看她,子瑜低了眉,放了手。去病倒大方,手一捏,居然,他握住了子瑜手。扯着子瑜不甚情愿的手,无所顾忌的他向兵士们挥了挥手。兵士们个个握拳吼:“见过将军!”

    朝周围的兵士们咧嘴笑笑,去病点点头,依然豪气的他大大方方地带着尴尬的子瑜进了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