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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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怪让人想

    灯下,去病大嘴吃肉,旁边的子瑜不规矩地随便歪坐着。看看跳动的灯火,子瑜捡了两样时令菜蔬尝了尝。

    “你们这出趟塞,太辛苦了!”放了筷子,子瑜叹道,“难怪睡到这个时候。”

    “你知道甚?”停了大嚼的嘴,去病问道。

    “嗯……破虏来过,他讲了你们去西边的事。”子瑜有了一点伤感,抹眼的她哀怨,“唉!你们跑那么远,太险了,我还真怕你回不来,你们难,他们也难,还死了这么多的人。”

    一场战争下来,上万的人死了,子瑜眼里的泪珠儿滚了又滚,不等泪珠儿滑落,摸张绢帕,她擦了擦眼,为死去的所有人而哀。

    “这出征就会死人,死了人,今后才是一家人,以后,自然就不会死人了。”黑脸的去病居然也有了感叹,劝道,“没甚伤心的。”低了头,猛灌一碗酒,他继续大口吃肉忙。

    去病大嘴嚼肉让子瑜心也疼,才摸了筷的她又放了筷,她给去病满了酒,疼疼道:“你慢点,别噎着,这又没人和你抢。”顺便,抬手的她也给去病夹了一块肉。去病咧嘴笑笑,接了子瑜的肉,动作极快的他一个划拉,肉就被丢进嘴里。这嚼着肉,他的手也不闲,接着,一碗酒又下了肚。

    放了筷子,子瑜又满酒,“少喝点,你是饿肚子,这会儿喝酒最伤身。”她又啰啰嗦嗦地说话,去病仍然大口吃肉喝酒不减速,子瑜无法,她继续满酒。

    这酒肉一过来,战争哀伤远去,摇摇头,子瑜动了动手,手才摸上筷子,她又放了,问道:“你……你是不是处罚重了?”

    “甚?”去病一嘴的油,油油的他停了快活嚼动的嘴,问道。

    瞪瞪眼,甚是责怪地看着去病,子瑜拿了几上的热帕子,扳了去病头,她给去病抹了唇,心疼道:“你这咋吃的?全是油。”

    “这肉香。”去病又往贪婪的嘴里塞了一肉,说道,“罚谁重了?”

    他明知故问!子瑜不得不叹气问道:“唉!你为何不问问我就处罚荷花?”

    “我问你,你说吗?”去病张嘴就问道,他嘴里的肉被贪吃的舌头翻了翻,他看子瑜的眼色很断然。

    会说吗?一句话被哽住,瞠目结舌的子瑜无言回话!灯下,闪闪模模糊糊的眼色,她无语:“你……”

    吞了肉,放了箸,去病自己摸了帕子擦了嘴,严严地问道:“这次,假若不是我突然回府,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我?”他的眼里有了怒,“还有,你在家里究竟还受了哪些委屈?还有哪些事我不知道?”

    去病本就脸黑,灯下的他此刻又是一副吃人模样。子瑜傍住了去病肩,仰脸看去病,

    她讨好道:“你……你别生气,我……我……我没打算瞒你。”她的声音又小又不自信,人也有点畏畏缩缩,眼色更是躲闪又躲闪。

    “是吗?”去病低头,目光如炬的他细细看子瑜,一切尽收眼底,鼻息重重一哼,他问道,“不瞒我?”

    这眼光看得子瑜心颤,虚虚地点点头,子瑜又乱坦白:“我……我想自己告诉你,免得……免得你火气重,伤到人。”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不善撒谎的她面对去病这抽丝剥茧般的目光,她的心里极不踏实。

    果然,去病放手过来,他的手稳稳地抬了子瑜下巴,如炬的目光直视子瑜急速躲避的眼色,鼻息粗重的他问道:“你告诉我?”下巴一放,他字字追问,音调也重:“你如此行事,会告诉我?”

    子瑜无语,抬手,她也摸了摸被去病才捏住的下巴,那里,好像有点疼。

    抬了头,看了看边上跪坐的春儿和菊儿,去病问道:“珠儿呢?”他的声音有点闷,也还有点沉。

    烛火下,虽看不见去病眼色,可去病浑身上下的霸道之气拢着他,他递过来的声音更不善,春儿和菊儿已经惊了眼,俩人都怕意重重地低了头,不敢说话。

    子瑜慌忙拉了去病脸,让这如刀如火的眼看着她自己,柔声解释道:“那边,霍祈和霍连都在睡觉,你醒了,我想霍祁他们可能也醒了,我就喊珠儿过去看看。这会儿,珠儿都没回来,看来,他们也醒了,估计,珠儿在给他们安排吃的。”

    刀归了鞘,火也褪了材,去病的眼色暖了下来,郎朗道:“这次,珠儿护了你,我应该好好谢珠儿!”抬眼,他看低头的春儿,还有菊儿,浑浊音一喝:“你们应好好学学珠儿!”鼻子重重地哼一声,他数落:“一群丫头,就知道哭!如此多的人居然让你被欺!”

    春儿,还有菊儿已经伏地了,虽没说话,可这动作就是在请罪。子瑜知道,俩丫头在哭。

    “唉!你别怨春儿她们,”子瑜扯去病手,去病蛮横样让她既欣慰,也心疼,她气道,“她们也为难,我都被责罚,她们出手,不是会被打死?你让她们怎办?”

    伏地的春儿已经哭出了声:“春儿……春儿当时吓傻了,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春儿,别说了。”子瑜掉泪,说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你们没动手是对的,真动了手,那日不知会如何收场。”想想当日,此刻的子瑜还后怕,真像去病说的那样,结果不堪设想。

    春儿,还有菊儿都抹泪哭,屋内一片低泣声。

    红红的灯下,子瑜扯了帕子试眼睛,这经历了太多的事,甚是伤感的她

    很感怀。柔柔的灯光递过来,只见,一张淡雅的巾帕不停地在子瑜眼皮子下动。

    才还霸道冒火的去病,此刻,抬眼看子瑜,他硬硬的眼已变温柔柔,手抚了抚子瑜脸,子瑜的脸冰凉凉,很柔嫩,火气足足的他停了停口水。

    烛火亮,室内静,渐渐的,哭泣声点点散。

    这里,吞了一碗酒,去病的话又夹了气:“这屋里的丫头不说实情,她们是你的人,听你的话本没错,哼!”冷哼一声,他质问:“这仲叔管理府中,连他也瞒我!这,也是你嘱咐的?”

    抹泪的子瑜愣住了眼,她腹中在嘀咕,呆子!你如此霸道,不瞒你,行吗?低低眉,子瑜也无奈,他终究知道了,处置更重!

    “唉!”抬手满酒的子瑜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去病傲气道:“不过,你的这些人,就小丫头片子,几句话下来,漏洞百出!瞒得住?”他满口的轻视之言。

    漏洞百出?子瑜还没回过神来,去病又放话:“不过,如不是来个突然袭击,你恐怕遂了愿!仲叔及时报信,你回了府,我见了人,恐怕场景就不是这样了。”去病厉厉的眼色在子瑜脸上扫了扫,眼光明显动了动。

    “是吗?”子瑜放了抹眼的帕子,问道,“有何场景不一样?”瞟一眼去病,她咕哝一吵:“你……你还不是进了宫,喝了酒,回来就补觉?”

    “唉!”叹口气,子瑜不得不说,“你责罚荷花太重了,你不能怪她们如此,你想,按大汉礼制,我……我……我确实违制,她们不清楚,第一次见面无法忍受我如此说话,也……也……也正常,你给她们说清楚了,她们就不会如此了。”

    此刻的子瑜心里有苦也有不安,自己在她们心里永远都是贱人,不吉的人,嫉妒心很重的人,还不许去病亲近她们……子瑜有了悲意,自己在芷若,还有荷花面前是不是罪人一个?

    子瑜在自责,可去病却是另外的心思,看子瑜的他脸上不一样的眼色早飞了,而心思在一边的子瑜一点没察觉。

    只听,去病一吼:“说清楚?”他干脆哼哼:“老子说得很明白,你和芷若姐妹相称,不行妻妾之礼,还不清楚?还有,我就喜你无拘无束,违制?”

    “啪!”

    去病又拍桌!灯下,他火味儿十足的唾沫酒气洋洋又洒洒:“天子宫中,天子都没说你违制,何人敢说甚?”

    这里,去病发火,那边,子瑜抬袖遮脸避火气。呆子!又无故发呆病!子瑜腹中又在骂,可,她也知道这是去病的心,她不能生气,也不能埋怨,更不能责怪。

    抬手,去病摸了摸子瑜弯弯的膝盖头,他的语

    气低了八度,溫言道:“伤着没?”

    心里暖暖的热和,子瑜摇着头,她以柔克刚的娇娇话音出了口:“没有,就是腿软,软了那么一点点,没啥事儿。”

    子瑜柔柔的话音不起作用,去病恨恨道:“记着,你这腿就是我的腿,你是我的人!有人敢动?试试!”抬头,眼色甚狠的他又重重拍桌:

    “啪!”

    只剩半碗的酒再荡荡,几上又洒了一抹水儿,子瑜的眉眼跟着也跳了跳,子瑜的心又畅又疼。

    “老子的府邸,居然有人对你不敬!”去病咬牙切齿道,“这府中的人就该好好治治!”

    天!他还要处置人?手一摸,子瑜又傍了去病手臂,慌忙说话:“你要治谁?”她又急急解释一声:“我这好好的,仲叔也维护我,我也没被怎样,你不用如此急,哈!”慌慌间,子瑜又说娇软的告矮话,她还真怕去病继续找府中人员的麻烦,再罚人跪地一日?自己今后如何见人过日子?子瑜愁。

    正胡思乱想瞎猜测,去病酒气浓浓的话吹了过来:“你免了荷花?”

    子瑜点头,疼道:“她跪了如此久,难道还让她跪?”摸摸她自己的腿儿,她叹:“一女孩子,被处如此的重刑!”抬头看去病,去病一脸的霸气,子瑜的话里又有了一点点埋怨调:“唉!你是不是霸道了点,处置得重了点?”她放了傍着去病的手了。

    去病冷哼哼:“这还重?没脱层皮已是好的了!”

    子瑜的头大了,这说了半日,也告了半日的矮,他还是牛气哄哄上了天!子瑜终于有了气:“哎哎哎!你怎如此不讲理?”

    “我这人就这样!”去病鼻孔朝天,横着眼,竖着眉,吐着气,霸霸道,“别惹着老子!惹着了,一定天翻地覆!”

    子瑜彻底懵了,又不信又委屈地问:“你……你……你说啥?我惹你了?”泪水儿溢满眶,她哭了:“你……你……你蛮横不讲理!”她也来个胡搅:“都是你!你……你肯定没说清楚!才惹得芷若生气,她一生气,才动了怒!你的错还让她们来背过!”

    这话一说完,多日的委屈,担忧,不安,以及各种复杂的情感一一而来,这情感之水如洪水泄闸,汩汩淌,手绢蒙了脸,子瑜呜呜泣。

    “我的错?”去病有气的眼斜挑在了空中,正准备继续泄酒气的他扬了眉。烛火摇摇,子瑜伤心的哭声吹进了耳。眉头一拧,去病低了眉,他叹气:“唉!你说得也对。”

    哭声绕绕,腿儿动动,子瑜背对了去病。

    嘴角一扯,脸色一变,诞着一笑,去病说话:“在下语气重了,惹了夫人,在下赔礼。”他自己满了酒

    ,抬了碗,手一动,揽了子瑜腰,还扭了子瑜身子,他温柔地说道:“来,来,来,为夫赔礼,让夫人落了泪,为夫有错,你抿口酒算是宽恕了我。”

    此刻,有气的子瑜不想被搂住,可长长的腿儿伸在外,她的手无法使力。无法使力的子瑜被迫转了身,她又进了去病怀。挣扎的她想离开,可去病的手很有力,她的腰被去病牢牢地捏在手指间,进了去病怀的她无法脱身。

    无助地动了动腰,还有肩,气恨恨的子瑜这力气就是杯水车薪,根本就没用。有气的她眼睁睁地看着一碗酒被递到嘴边,不抿都不行。可她也赌气,紧闭了唇,她来个不理不睬,就不喝!

    子瑜气气样晾在了跳动的烛火下,不用眼看,隔着一绸,去病也感觉得到。稳稳一笑,去病手掌开始使力,子瑜腰际有了麻麻的感觉,不好!他要挠痒痒!

    心一慌,眼一跳,怕怕的子瑜抬头就看人,只见,去病的头已经低了下来,瞬间,一张诞着的黑脸晃在荡荡的酒碗上,像一赤黑的作弄鬼在红红的灯下傻傻笑,去病的手又开始使力,只听:

    “噗嗤!”

    本气鼓鼓的子瑜露了笑,这好笑的口气一吹,这下子,好!唇儿欢快,它也来个调皮,一口香风吹皱一碗酒,美酒淌了水儿。美美的酒爱这灯下的人儿,酒水不仅黏在了子瑜脸上,也还扑进了子瑜胸中,还有腿上。

    子瑜笑得不行,她整个身子已经滚进了去病怀,还有气无力地呼:“哎哟喂……停……停……停……”

    去病也露齿笑:“小的手重了,手重了,夫人一身都湿了。”手继续揽着子瑜腰,他已放了酒。

    猛然使力,去病站了起来,手一提,软软的子瑜已被去病提着站了起来,不稳当的子瑜站不稳,她整个人直接就又依在了去病怀里。

    拖着子瑜朝内室走,去病边走边说话:“这是为夫的错,来,来,来,为夫服侍你换衣。”展眉一笑,他继续说:“在下服侍夫人,肯定让夫人舒舒服服,不再有怨言,更不会掉泪。”

    天!他服侍?还舒舒服服?他还想干啥?!眉一跳,笑得噎气的子瑜又惊慌,慌慌间,眼里还有泪的她使出力气推去病,还惊慌地喊道:“别,别,别,我告饶,我……我……我自己来……”

    去病嘻嘻一笑:“你才不是怨我霸道?说我蛮横不讲理?既然夫人不乐,”他故意扳了子瑜脸,往子瑜脸上吹酒风:“夫人受了委屈,还哭了,为夫这罪责更大,我更要待罪立功,服侍夫人了。”

    边上,才还掉泪的春儿,还有菊儿早低头抿嘴笑了。

    子瑜一慌,眼扫扫低头的春儿,还有

    菊儿,浅浅的酒窝儿一现,她的脸上就露了一笑,讨好地求饶道:“我不说你了,不说了,行吗?”

    去病坏坏地一笑,步子继续走。

    子瑜慌了,回头的她大喊:“春儿,快,拿我衣来!”抬头,露了笑靥的她继续说软软的话:“求求你,我……我自己走……”

    “不埋怨我了?”去病停了步子,有味道的眼看子瑜,低头问道。

    “唉!谁敢埋怨你?”眉梢斜挑,无奈的子瑜低低回答说软话。

    抹抹子瑜的脸,脸上已没了水儿,坦然一笑的去病放了子瑜腰。

    身子一自由,子瑜快步走。进了内室,春儿上前给子瑜换衣;菊儿则打了水来,服侍外面的去病洗漱。

    “子瑜,我们去看看小子。”洗脸的去病歪着头畅怀一喊。

    看小子?望望明亮的灯,子瑜想笑,可她又笑不起来,换衣的她有了为难色。想想芷若,还有荷花,弯腰揉腿的子瑜可是进退两难,此刻的她无法拒绝去病的要求,可她根本就不想过去。这过去就是羞辱她们,在她们面前显摆,她们会如何看自己?唉!叹息的子瑜没啃声。

    “咋啦?”去病莽声音问道。

    “这会儿?”子瑜懒洋洋地答了话。

    “是呀!”去病没觉不妥,他的心痒痒的,他眼前晃着的都是小子可爱的乖模样。

    子瑜走了出来,瞅瞅亮亮的烛火,她怪罪:“你不看看?这啥时候?芷若她们还没睡?”

    抬眼,明亮的火光喜喜亮,去病笑了:“无妨,你和我在府中走走,芷若没睡,我们就进去看看,这小子怪让人想呢!”

    不自觉间,子瑜的手就放在了腹上,心情瞬间不一样的她有了一丝莫名的哀伤。暗眼色的她实在是不想看芷若,还有荷花。瞅瞅去病,去病看着漆黑的屋外,子瑜叹息,他说走走,不去也不行。

    结果,去病连灯都省了,他拖着子瑜摸黑去了外面,俩人直接就朝芷若居室方向而去。

    眼前一抹黑,周围更是黑魆魆的鬼模样,可傍着去病手臂的子瑜没一丝怕意,她只是不明白,去病怎如此好眼力,居然不点灯?

    西向的院子一片寂静,俩人停在了院门口。去病趴在门缝边瞧,只见,一丝很弱很弱的光穿行在门缝内的夜色里。

    大手一挥,去病推了推紧闭的门,门纹丝不动。

    不等去病喊话叩门,手一拖,子瑜一把将去病拉了过来,小声道:“她们睡了,我们回去吧!”

    “怎会?”不舍小子的去病不信道,“里面亮着灯,肯定没睡。”

    “唉!呆子,这有小孩子,谁不点灯睡?”子瑜叹息,她庆幸

    ,庆幸芷若她们睡了。

    万般不想芷若睡意样接待她和去病,子瑜双手使力,她拖恋恋不舍的去病往回走,边走边说:“我们看看珠儿去,说不定,霍祈他们正吃饭呢,我们坐坐,顺便接珠儿回去。”

    回头,看看夜色重重的黑幕,去病无奈,想看看小子的他只有怏怏一笑。

    如墨般的夜里,揽着子瑜腰,摸黑的去病带着子瑜往后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