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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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方袭扰

    草原恢复了宁静,可今夜的草原注定面目全非,意义深远,从此,平静而遥远的草原也有了夜不能寐的时候,踏马碎梦,不仅仅是汉地边境人的噩梦,草原人也开始了被入侵纠缠的苦难生活。

    大河边,坐地的去病灌着酒,他身边,破虏在吩咐兵士们传话,很快,强壮的校尉们一个个飞身过来,围着去病,人人盘腿坐,大家一一报战况,人数多少,死伤多少,战力如何,兵器如何,马匹如何,军粮如何,战情如何……去病竖着眉头仔细听。

    “将军,这人都跑了,下步怎办?还歇?”沐着金辉的破虏抬手擦了擦一脸的汗,还有新添的血渍,焦虑道,“他们一旦发现我们不足万人,围上来,那时,我们再撤就晚了。”

    校尉们的眼个个看去病,空气重了下来。

    不想,仆多动了动头,斜睨着眼,他打量打量了高不识,眯眯眼,仆多笑了:“不识,你咋是鬼怪样?”这话很轻松,轻松得一地的人都看俩人。

    “呸!老子挖坑,收拾死去的弟兄,这脸上全是兄弟们的血!难道好看?”高不识伸出黑黑的手上下动,又揩了一遍脸上的花渍,不过,这本黑的手无法弄清脸上的各种土,还有血渍,越弄脸越丑。

    听到收拾死去的人,仆多终于暗了眼色,歉意道:“仆多无理了,告罪!”

    黑脸下,翻白眼的校尉们看高不识,还有仆多,他们骂:“他娘的,仆多,你不也是一鬼脸?”

    去病稳稳的眼看了过来,眼光梭了一遍,这一地的人都是花脸,无一幸免,一目了然。去病眼光一过来,校尉们个个互相打量,人人都抬手在抹脸搓土揉血渍和汗渍。

    有人鼻翼动了动,又骂人:“呸!老子一身酸臭,还真他娘的该洗洗!”

    有人揣拳头,吼:“洗甚洗,小心洗得回不去!”

    这东一句西一句,大家的话没定准,破虏忧虑的眼继续看去病。

    “不用担忧,本将军心中有数。”定定眼,给破虏递了一个稳当的眼色,去病坦然道。

    越过破虏头,去病看到了波光粼粼的大河水。

    夕照下,河水荡着红日碎光,像鲜血在留恋人世,也仿似天庭红绸在飘荡,大河之景美不胜收。这景致让人遐思,也让人赞叹。夕照过来,红晕下的去病脸色熠熠发亮。

    “大军休整半个时辰,好好补一顿!洗一洗!”拍拍腿,去病豪放道。

    “是,将军!”这下子,校尉们挤眉弄眼地笑了,个个粗莽声音大喊道,有人还嘻嘻一笑:“老子早就啃了肉,只是,想他娘的眯眯觉。”

    快动作的校尉们一咕噜地爬了起来,动作麻利

    的他们拍拍屁股赶紧走人,心中想着好事的他们吆喝着跑了起来,很快,兵士们个个快步跑,进帐,找肉;下河,洗脸,等等……

    这里,等校尉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后背一放,去病倒下了。破虏则挪挪黑呼呼的屁股,挨着去病坐好了。

    “你真不担忧?”破虏拧着眉头,他的眼看着远处已经挨着地平线的红日,问道。

    正问话,霍连提着一熟羊腿跑了过来,高喊:“将军,好肉!”

    这美味一过来,吞口水的去病一个翻身就坐好了,抬着同样黑的手接了肉,吩咐道:“去,给破虏也来一腿。”

    “好嘞!”霍连响亮地答了话,又跑远了。

    脸虽干净了,可去病一身血污,他中箭的手臂已经凝了血,软甲一片暗色,仿似没问题般。不见一丝疼,抬着大羊腿,他边啃边说道:“你这性子太谨慎,我万骑不足,他们知道?”嚼着大肉,回头的他看了看血腥的战后之地。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遬濮人的尸体,还有已死的羊,有兵士大步穿梭而过,马儿也到处荡。重重地“呸!”了一口,去病回了头。

    “我这两万以上的战马就是两万汉军,他们不敢应战,更怕弩弓!”抬手,一双黑漆漆的大手裹着一手的油,去病重重地拍破虏的肩,豪气道,“你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回来!”

    身后,有人跑了过来,紧拧眉头的破虏回头一看,霍连又提了一腿羊骨过来了,霍连还扯着喉咙喊话:“司马,来,这是连才摸的一骨,你补补!”

    “霍连,仆多呢?”去病的大嘴扯着羊腿,边嚼边问道。

    “校尉在找吃的,犒劳弩弓队。”

    “好!”在胸前擦擦手,狼吞虎咽的去病丢了大骨。

    霍连一看,赶紧扯了地上早就准备好的羊皮,去病挪挪身躯,后背一放,吩咐道:“破虏,增哨,本将军打个盹!”话一完,他已经眯了眼。

    去病这大套的瞌睡样让破虏也没了愁,头一低,看看手上霍连给的腿儿,他狠狠地啃了一嘴!边啃,他边走,身后,有人已经俯身过来听安排,很快,一个个身手敏捷的兵士牵了马,纵身上马,四散而去。这里,破虏开始下令:“传将军令,好好洗洗,眯一觉,大军半个时辰后开拔!”

    “那,这些牛羊怎办?杀了?”有兵士拱手问道。

    “将军说,补充给养为主,好好休整休整,我们杀男人,没工夫宰这些畜生!”破虏寒着音说道。边说边走,他去远了……

    远处,大河里,霍连在灌水,他朝卫二喊话:“这遬濮人跑得真快!”看看四下里的毡包,还有乱跑的羊,

    他摇头。

    岸上的霍祈正坐地大嘴啃骨头,一嘴的油星子在金碧辉煌的夕照下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擦擦才洗干净的脸,霍连吼:“霍祁,你不洗洗?”

    霍祈抬首,啃骨的他放了肉骨,无所谓地吼道:“洗甚?反正又要跑,又是一身臭汗,洗它做甚?不如老子啃这一大骨!”

    看看霍祁一脸的脏污色在夕照下幽幽发亮,霍连笑了笑,继续洗他自己脏得不成样子的脸,

    埋首水里的卫二“呼哧呼哧”地洗了脸,脸色已变干净的他上了岸,把那不再臭烘烘的大脚丫子随便在地上噌噌,坐地的他穿了靴。跑进附近的毡包一会儿,出棚的他手上捧着一堆肉,一屁股坐地,他如霍祈般也啃肉了。

    水里,霍连摇头,如此这般,洗了等于没洗!

    那边,霍连已灌好了水,也将巾帕又好好洗了洗,霍连望了望,只见,岸上的去病正睡觉,把才洗好的巾帕搭在肩上,他将水袋搭在了马背上。牵马上了岸,背靠着卫二,霍连坐了下来。背后伸了一手,他回了头。

    只见,卫二递了肉过来,哼哧哼哧的他喊:“快,啃啃!”

    霍连接了手,正啃肉,霍祈说道:“你们多啃啃,老子再看看!”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又进毡包去了……

    半个时辰后,大军抹黑启程。

    战马聚集,嘶鸣阵阵,马上颗颗人头寒心地吊在马肚子上,如此模样看得人冷酷,见多了战斗场面,这战场上的人更心狠。

    战场无情,要想活命当比他人更狠!汉军骑兵腾腾而去……

    天上,太阳火辣辣地晒,地上,风驰电挚般,汉军继续跑。

    “呸!老子的弩弓还未发威,这人就跑了,连他娘的财物都不要了!”仆多策马,和高不识说话。

    “你睡醒了?”高不识歪了头,大吼道。

    “也就眯一觉,打个盹儿。你呢?”

    “早醒了。”

    “你他娘的就该多睡睡,一旦迎战才有力气。”仆多怪眼看高不识。

    “唉!这东去是祁连之地,浑邪、休屠地盘,你睡得着?那可是匈奴重兵驻扎之地!”

    仆多一脸的不屑,“这有何可怕?那俘虏不是说了吗,右贤王兵败,忧郁病死,新的右贤王再建王庭当有时日,如今,右贤王势弱,西去空虚,正是趁虚而入的机会,将军肯放过?浑邪、休屠又如何?遇到老子,让他们好看!”抬手,骄傲地拍拍弩弓,他仰天一吼:“老子这弩可够他们好受!”

    “这几战下来,我们能战的人才五千余,不知下一站又如何……”高不识担忧之心甚重。

    “不识,你怎像

    个婆娘?这将军已令东归,老子想着马上见婆娘,还有父母,老子就激动,他浑邪王如何能和老子比?他守,我攻,谁有利?当然是老子!他兵强,老子挠挠他,喊跑就跑,他不敢猛追,我们东归,他怕埋伏,老子仍占优!”

    “不怕他们断了我们东归的路?”

    “他们如何知道老子行踪?”抬头望天,太阳正火辣辣地看他,仆多呵呵笑:“他们怎知老子从西方过来?他们就是怕汉军,也会守东方,而不是最安全、最无忧的西方!西方是他们的地盘,老子从他们最放心的地盘上杀过去,杀它个措手不及,老子照样赢!”

    高不识嘿嘿笑了:“你倒知道将军的打法,比将军还知敌情了。”

    “老子跑了多天了,早就想他娘地好好睡睡,这越往东跑,老子越来劲儿,这是归家的路!他们有老子这热和劲儿?他浑邪王,还有休屠王根本不知老子行踪,老子比他们更狠,老子要打得他们记住老子的名!”

    “记住你的名儿?”高不识打哈哈了,说道,“是将军的名儿!”

    回头看看“霍”字大旗,仆多眯了圆眼,笑了:“也是,这是将军的旗,将军留了名儿,以后,他匈奴人听到将军名儿都会哭!”

    高不识调侃了:“你哭?我怎没见你哭?”

    仆多笑道:“老子这会儿是大汉人,是这‘汉’字旗下的匈奴人,将军的人。”呵呵笑的仆多严肃起来,他仰天一吼:“老子愿匈奴人都是汉人,今后,就不用老子别着这颗人头到处跑,杀自己人。”摸摸头,他叹:“不知老子这颗头会不会一直跟着将军,一命到底!”

    高不识豪气道:“将军这战法,会把匈奴人打趴下!你把你这颗人头看好,跟着就行!”

    仆多傲气道:“放心,老子的兵是弩队,老子的头很稳当,老子砍他们的头!”

    那边,破奴策马问去病:“这东去,匈奴人更多,浑邪,还有休屠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旦合围堪忧。”

    去病瞟了破虏一眼,不以为然道:“你这谨慎之态又来了。”

    破虏摇头,他愁眉,“这过来,我军损失也重,当快速回归,原路返回,路熟,匈奴部族少,遭遇更难,如此,稳妥点。”

    “去病大殿上领命,承诺出击祁连,还有焉支,这焉支和祁连,看都没看一眼,如此,怎可回归?”去病侧目说道。

    “这东去祁连和焉支,都是匈奴富庶之地,兵强马壮,你深知此情,你如何应战?我们可是万骑不足,还有伤病,你我都带伤,兵士更不用说,区区几千人,战力不足,如何迎敌?”

    “破虏,你呀!只看到我军之困

    ,却不知敌人之弱!”去病放话道。

    破虏不为所动,愁眉不展的他焦虑:“浑邪、休屠之兵少说都有几万人,我们兵力如此之少,我看不出我们哪点占优,更看不出他们有哪些弱项。”叹一声,他说:“他们是主,我方是客,这入了虎狼之地,有利?利弊一目了然!”

    “破虏,你太小心!”去病摇头,“这东去,匈奴人多是事实,可我们是西来之人,他们无防备,我们狂风般而来,杀了人就跑,如一阵风过,他们顾虑重重,有包袱,绝对疑心,他们不会相信我们仅此一军出击,必然犹犹豫豫,战机必失!”

    沉吟沉吟,破虏道:“西来?不过,还是太冒险!”斜斜去病,他不服地气地问道:“你怎如此骄傲?就这么肯定他们没谋划,不会阻击我?”

    “这战事,哪个不冒险?有坐等胜利的?”去病笑道,“你想想,我们一路过来,已经打破了草原人的好日子,从此后,他们不敢轻视我汉人!”挥鞭一指,去病豪放:“西去之地远隔汉地,从无汉军出没,匈奴人早习惯了,他们定然没防备,在家就是牧民,必然漏洞百出!”哼哼两声,他冷冷道:“人多如何?兵不在多,而在精!老子的兵身经百战,个个从血路中杀出来,比他们强!这抵抗的匈奴人必然任我斩杀!”

    “这已战了多场,草原就没音讯?”破虏不见喜,只有忧,“他们不会严阵以待,围杀我们?”

    去病轻蔑了:“匈奴人有我大汉的驿站?有我信息传递的便捷?说实在话,他们太落后!你看看他们的衣食,还有兵器,哪一点如我大汉?这草原部族被袭,即使,他们派人报信,也会北上,那里,部族游散,最忌被袭,而不是南方!你想想,南方是祁连、焉支之地,全是匈奴富庶之方,兵多钱多,他如何肯相信汉军直插他心腹之地?还有,我们才跑几日,他们的信就送到了?我看未必!”

    “这战法!”破虏惊骇,“你赌上了?赌他们的胆略?”

    “我这打法,打的就是他们想不到!”去病傲气道,“赌的就是一个不敢!”

    远看草地,两边的高山密林森然入目,破虏叹:“如此之地,埋伏一军,我军必败!”

    “可匈奴人有谁会知道,我汉军会西出击他们?”去病仰天吼,“如此好的伏击之地,他们不会用,不知我军军情,必败无疑!”

    破虏细虑:“东面,他们会放很多的探子,东出,他们必然有讯息,如从东面攻击,他们必临阵以待,胜负难料。我们从西方袭扰,他们绝对没想到,你这打法,胆子太大!绕了一个大圈,从西方攻击祁连,还有焉支,确乃绝妙之计

    !”破虏握拳敬佩道。

    “少他娘地恭维老子!”去病豪气地一笑,瞬息,他寒了音:“这东归之路虽然令匈奴人想不到,不过,敌众我寡,定当不平坦!你我仍然要小心!”远眺越来越近的祁连方向,他也叹了一声:“唉!我们人太少,这重兵把守的匈奴之地,决然不会顺畅,这一阵风似的战法就是突袭,这东归当一鼓作气,不能停留!”回头,看看跟随的兵士,他豪迈一叹:“死战之人,魂归沙场,战死他乡,暴尸野地,无人掩埋,只能如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