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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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必死无疑

    远方的去病已经看到了迎战的遬濮汉子。放眼过去,他冷笑。不过,正笑,他却看到遬濮人全部转了方向。

    “想逃?”去病冷哼一声,手一挥,马儿快速飞……

    莫笃的遬濮尾部终究和去病的骑兵接上了,草地上,男人厮杀声、弓箭鸣镝声、马匹嘶鸣声、牛羊惊慌声……什么声音都有,战场残酷而血腥,惨不忍睹随处见……

    不等日暮,喧闹的战场平静下来。即将坠地的红日躲在灿烂的彩霞后,睁着一只红红的眼看草原,眼皮下,一抹红霞落了地,顺着霞光,红红的血滴落至原野,连西坠的太阳也为草原哀哀一泣!

    夕照下,居延草原染上了一抹金辉,汉军们个个沐着鲜艳的辉煌在豪气地清点战争果实,遬濮人头挂在了马匹上,个个狰狞,令人胆寒。

    远处,高不识领着人在收拾汉军死伤;破虏领着人在查找抵抗之人;仆多则领着人在收拾他最爱的弩弓。这里,霍祈领着人,已经将一群手无寸铁的遗散之人集在了一起。

    去病的眼看了过去。

    草地滚爬躲避后,这些老人,还有妇女全是褴褛样,恐惧的女人们都躲在老人身后,而老人们饱经风霜的脸个个默不出声地看着同样不出声的去病,一副弱者的视死如归样,气氛悲壮也惨然。

    霍祈的人个个握着刀,人人都警惕,可,眼前的人全是妇孺和老者!霍祈吐了一口唾沫,眼睛扫看一地的人,瞟瞟卫二,恶狠狠的他一喝:“老子倒望他们是男人!”

    卫二眼色甚为凝重,一言不发的他深深地看这些无声的人们。

    摸着腰上的刀,霍祈站了过去,只见,去病正抬着一双深邃的眼看眼前静默的人。

    太阳余辉下,裹着毛皮衣的遬濮人不比汉军服饰好多少,草原风儿远到而来,轻柔的它们吹动了老人们花白的发,黑红黑红的脸背着血红的日光,映在汉军人人眼皮底下,沧桑而悲悯。这陌生的人互相对视,眼睛在战斗,他们眼里有仇恨,有恐惧,也有不屈……

    不远处,躺着已死的人。人群中,有人看了过来,他和她看到了死亡,死亡两字深深地印在每位遬濮人的额头上,悲伤是他们和她们脸上的主色调,面对突然而至的生离死别,人们的心里是痛苦,是悲痛欲绝,还有麻木呆滞。

    迎面而立的霍祁他们,沐着霞彩,一身全是红晕色,只是,汉军红色军服和鲜血一样醒目,提醒着遬濮人,他们是敌人。经历诸多生死,霍祁他们人人想生,可人人都知道只有不怕死才有更多的机会生。没工夫考虑死的事,梭看人群的他们眼里全是狠毒色,他们要警惕不测。

    地上长眠

    的人,不管是汉军,还是遬濮人,他们都已看不到广阔大地上这金灿灿的太阳。当然,地上躺着的多数是遬濮人。看着熟悉的衣,还有熟悉的影,人群里的不少女人已经在掉泪抹眼,她们揪心她们的亲人,也忧虑她们自己的生与死。

    “在下霍去病,大汉骠骑将军,今领兵来到遬濮,大战下来,已灭遬濮披甲之人!”去病喊出的话声音很大,可他的话冷如脚下的茫茫大河,冷冰冰的声音从东方吹向人群,远去无情的河面上。

    人人都抬眼看去病,去病冷寒的音让遬濮人震动,人群有了骚动,不过,面对强大的汉军,无人上前理论,有人愤怒,有人悲哀,有人哭泣,有人在咬牙,可他们无法和带刀的敌人对抗。

    “你们的头领跑了,可惜!他还不知道大汉的好。”昂然抬头,去病的话已变音调:“我大汉乃仁善之国,不会与尔等无刀剑之人争斗!”抬手一礼,去病握拳敬天道:“我大汉天子乃上帝之子,代天治国,尊老爱幼,体恤臣民,尔等归顺大汉当永葆富裕,不再受寒挨饥,也不再衣不蔽体,当与我等一样,有何不可?”

    “小心!”

    霍祈的高音还在空中,远处一箭破空而来,危险眨眼将至!霍祈一跃,手直直地伸了过去,可他的手偏了!箭继续飞!

    “呀……”

    人群中有人呼喊!在一片惊呼声中,去病腰身一摆,头一让,手一挥,鸣镝之箭站在了他的手臂上。

    刹那间,人人都回头看放箭的人,只见,远处,一男子已经飞身上了马。

    “想逃?”霍祈恶狠狠一哼,抢了一小子的弩,搭箭的他瞄着飞奔的马就是一箭!

    “啊……”

    有人尖叫!稳稳当当的箭沾在了那人身上,马儿一蹦,马上的人急急坠地!

    马鞭一挥,已经上马的卫二跃马跑了过去。霍祈一双狠狠的狼眼四处扫,欲将还有的危险扫除掉。

    这里,黑脸的去病低头抬臂看了看,在众人愤恨恐惧的眼皮下,他毫不费力地拔了箭。

    老人们个个都暗了脸色,这沾着血的箭已经亮在了阳光下,风儿过来,血腥味儿甚重的空中又新添一袭嗜血味儿,人人的脸上都变幻着颜色,愤恨过后只余恐惧,悲哀不屈的他们等着去病拿他们开刀。

    霍连跑了过来,他看到了去病臂上新添的箭洞,血在浸,红了软甲,还有军服,霍连晦涩悲愤的脸色瞬间就要掉地。

    “无妨,这箭远,力道不够!也就破破皮!”昂首看遬濮人,挥挥手,去病居然大气地评价道,“幸亏不是弩箭!”猛然使力,沾血的箭被去病丟了。

    霍连苦着脸,上

    前两步,他准备扎绷带,去病抬手制止了,“不用。”

    耳边传来马蹄声,霍连回了头。只见,一马跑近,翻身下马的卫二握拳说话:“将军,那人死了!”

    “割头!”又是一句冰冷调,人人畏惧的眼看说话的去病。

    卫二应声:“已动手了!”

    “哇……”有女子在呕吐。

    “呜……”有女子放声哭了起来,也有人在担忧地安慰:“别哭……”

    “只要与大汉作对!必死无疑!”去病又寒着音说了颤人心的话。

    老人们默默看去病,女人们灰白的脸如土色,哭泣的她们颤抖着双手,欲捏拳头给她们自己壮胆,可恐惧最终袭面,有人晕厥倒了地,人群一阵骚动。

    不理会人群弥散的巨大恐惧,去病昂头,抬了抬浸血的手臂,他走了过去,重重地拍霍祈宽肩,豪语一放,他夸赞道:“好样的!”

    转个身,去病看到了倒地的一虚弱女子已被另一妇人抱在了胸前,抱人的妇人一脸的泪水,那凄惨样染痛了周围的人,人人都在摸眼睛掉泪水。

    悲悯气氛随风来,去病的眉动了动。

    抬手握拳,去病居然躬身一礼,豪放道:“去病的兵只杀抵抗之人,不会屠戮已降之民!”他的话铿锵有力,刚劲之声扑向人人耳内,人群有了嗡嗡的骚动。

    女子们个个都抬了头,睁着一双泪水浸润的眼看不一般的去病,老人们继续默默,看惯死生的他们有更多的人生阅历去衡量一位将军的话。

    耳边,马蹄声声响,又有人飞马而来。人群一双双眼看着飞奔而至的兵士翻身下马,来人握拳喊话:“禀将军,司马说,那边有一妇人快要生了,司马想找几位妇人接生。”

    “有人会吗?”抬眸看人群,去病昂然问道。

    一直麻木的老人们,他们的眼彻底震动!一直没说话的他们,人人互相找妇人,还急迫地询问:“你会吗?”

    很快,几位褴褛的婆子出列,争着说话:

    “我会。”

    “我会。”

    ……

    手一挥,去病喊话:“那就快去!”

    妇人们个个都激动起来,欲离去的她们含着泪,居然给去病弯了腰。去病点头示意一下,来人给去病回了一拳就带着妇人们上马跑了。

    此刻,人群悲悯气氛微微变幻,老人们,还有女人们,他们的眼随着远去的马匹而动,他们迫切的眼看到,远方,刚才的人下了马,进了一个毡包……

    金色的阳光不再是血腥色,它跟着远去的人而动,这希望的生命颜色染着草地的一切,战争的狰狞瞬息有了变化。

    回了眼光

    ,人群中的人个个复杂眼色看去病,直视的眼光随着西照的阳光都映在去病的身上。

    凝目远去的人,去病眼里有了浓浓的期待,转头的他看了看东方,那里,西方的阳光跨越万里,染红了东方的一缕云彩。

    去病身后,霍祈斜睨着眼看霍连。霍连明白,他小声说:“侧夫人怕也生了。”

    这话,去病听到了,他的眼里感怀甚深,这经历死生的战斗之人对生命的出生当有很不一样的触痛。不过,这些变幻的眼色也就一瞬间,没说话的去病回了头,他的眼又变冷静,冷着一双眼,他继续看眼前的遬濮人。

    霍连也跟着去病转了头,他看去病背影子,听去病说话。霍祈则放眼继续梭看四面八方的人,一有风吹草动,霍祁手上的弩可不是吃素的。

    收回冷然的眼光,去病说话:“此刻,去病的人都在打理草原,去病委屈各位在这里稍坐坐,放心,汉军补寄休整一过,自当回归,不会为难各位。只是,望各位体谅,汉军远到而来,当用用各位的吃食解解馋,叨扰了!”话毕,他又给老人们握了一拳算是道个歉。

    这话说得霍祈横着的眼居然露了一笑,朝霍连偏偏头,他小声说道:“将军居然还客气了!”

    “唉!我就服将军!”霍连深深一叹,他五体投地般的脸上全是佩服色,昂昂头,他也握了一拳给去病打了一揖,这一揖,背对着霍连的去病根本就看不见。

    话已说明白,不等遬濮人应声,去病转了身。转身的他手掌一动,他轻松地上了马,马儿头一转,他向远处跑了。

    霍祁动作也快,拍拍还在感慨的霍连肩,翻身上马的他跟了过去。

    马儿快跑,目标就是高不识。

    马蹄阵阵,正忙的高不识看到了去病一行。停了手,抬袖的他擦了擦一脸的花色,一张鬼脸在太阳下晃,不过,没人笑。

    去病翻身下地,兵士们抬头喊了声“将军”,手不闲的他们,有的在掘地,有的在翻土,有的在裹尸,有的在拖尸骨,有人在念叨:“兄弟,早投胎!老子等你!”也有人眼里挂了泪,可没见掉泪的他们继续挥汗干活。

    西方的阳光默默洒在生者脸上和身上,虽是红色,却是沉重得欲让人窒息的颜色。这悲壮之情景让下马的霍祁暗了脸色,黑沉沉的他悲愤的眼看着和他生死与共的死难弟兄。

    “唉!”霍祁长叹了一声,摇头的他跟着去病走。

    朝给他打招呼的兵士们点了点头,去病走近了坑洞。

    脚下,已有了一个大坑,坑里是战死的汉军尸骨。边上,也还躺着无数默默无言的死者。肃穆的去病寒着脸看已死

    的兵士,他的脸上升起一抹狠毒。重重地拍拍高不识的肩,一句话没说的他来回扫看地上无声无息的人。

    这是怎样的悲壮场面,马革裹尸是怎样的悲痛!曾经鲜活的人一个个倒下,这是怎样的心情!看着一具具尸身,这活着的人是怎样的痛心!这一军之人,谁会生?谁会死?此刻,有人抬了头,看看西去的坠地红日,他在心中念叨,上天可以作证,自己不想死!挥挥汗,他又低了头,继续翻土盖尸身。

    这远隔千山万水的人死在异乡,家里的父母姊妹,还有妻子儿女会怎样痛哭!忙碌的汉军没人思考这事,挥汗的他们远离故土,想的是战斗,还有活命!

    民族融合之战太悲苦,可这才开始,远没有结束!

    马后的霍祁好像知道去病的想法,摸了摸马肚子,他取了一袋酒,赶紧递给去病。去病接了,脖子一仰,他大喝了一口。

    远方的太阳,它看着人世间的残酷场景,不忍离去的它挥洒着金辉,晕红了去病周身。

    不屈的腿弯了弯,去病跪了地。肃穆的他昂首握拳,悲壮的声音郎郎道:“去病送兄弟们一程!”虎背一低,他叩了一头!猛然抬头,他将一袋酒全洒在了草地上。

    坑边,见去病跪地,高不识,霍祁,还有周边的兵士们个个都跪地磕头,敬重而又悲壮的眼既看去病,也看眼前才闭气的兄弟们,没眼泪的他们默默致哀,为死去的兄弟们送行。

    等到去病摔了已空的酒袋站了起来,高不识他们也归了位。高不识一脸的汗珠子,抬臂的他又揩了揩额头上的汗,回头,他继续指挥兵士埋尸身。

    这祭奠仪式完了,手横腰上的去病抬头看彩霞斑斓的天空。滴血的红日继续喷红吐艳地晕着去病周身,让他的一身都沐在灿烂而辉煌的光照下。

    破虏带着人过来了,他握拳回话:“遬濮人都跑了,就剩些跑不动的人。”

    没说一句话,去病看着西坠太阳细思虑。

    霍连跑了过来,递了湿巾帕给去病。看都没看一眼的去病接了帕子,帕子舞舞脸,再胡乱地擦擦手。帕子变黑,去病黑脸变了模样,昔日英俊黝黑的他回到了草原,他放声一喊:“如此之地,当是大汉之牧场!”

    霍连为之一振,佩服的他看了看去病身后的霍祁,霍祁也是一脸的豪迈色。去病帕子甩了过来,不注意的霍连翻了一个白眼,接了帕子,擦擦眼,霍连又跑了。

    这里,大步过来的仆多握拳回话:“禀将军,弩都收回了。”

    去病点头,“好好清点,不要让老子的弩留在这里,倒让他们以后对付老子!”

    “是,将军!”仆多

    扯着喉咙吼,声音洪亮如钟。

    “传令,清点战马,每人两匹,不能少!”去病给身后的破虏下了令。很快,草原上,马儿鸣鸣,乱跑的马被吆喝着赶了过来,取死马的鞍子,给匈奴马匹认新主,兵士们得了新马,又欣喜又沉稳的他们牵马吃草喂食,兵士们有条不紊地备战物资。

    兵士们忙,去病也忙,骑着马的他带着霍祁到处跑了一圈,最后,他回到了大河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