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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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远征的人

    去病躺在床榻上,踌躇再三,最终将他明日出征的事告诉了子瑜。

    本来,子瑜还喜喜地靠在他的胸前温存着,听了话,她的脸瞬间就变煞白,怅然收了玉手,翻转僵直的身子,她一张惨白的脸就朝了另一边。

    昔日草原的离别又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她的眼前。那次离别,他说只有俩月,可一别就是四年余……这四年的遭遇,痛彻心扉,几次香消玉殒,几次生不如死……曾经的悲苦一点一点侵袭,她开始掉泪。

    室外的油灯散发着清辉般的光泽,幔帐内的人又要惜惜离别。子瑜的心绞绞痛,泪更是咕咕外流。

    室外的珠儿也在抹眼,旁边的春儿怔怔地看着珠儿,红眼的她泪水儿也悄然滑落。

    室内,伸手扳了子瑜身子,去病将她拥入怀里。子瑜低低的泣哭和曾经的离别是那么的相似,铁板一块的他眼里有了一丝柔情。

    “我知道,你不想我走。”去病叹气,“你那日还说理解我。”搂搂怀里的子瑜,他让子瑜白白的脸看着他定定的眼。怜爱地抚抚子瑜脸颊,他很阚切地说道:“我是将军,我必须出征!”

    去病的话坚定有力,他的眼神更是勇往直前,每一丝退意。

    看到这眼神,子瑜无力,她知道她无法阻止,她只有哭,草原的离别又绕了身,她恐惧。

    “难道,你愿意我是个懦夫?难道你还想大汉送个公主远嫁大漠?让王妃的悲苦遭遇重演?”去病说话的语气软了下来,可意思仍很明显。

    懦夫?公主远嫁?这些问题,子瑜都答不上来,哭泣的她只知道曾经的离别说的是俩月,可后来就不见了人影儿。如今,去病领兵远去,这又会是什么结局?弱弱的她不知道答案,恐惧的她怕未来,靠在去病怀里,她的泪簌簌落。

    去病该说的话已说完,这远袭之事当成行,他没犹豫,只是,看见子瑜如此,他有歉意,为曾经的草原食言惹得哀而抚慰子瑜,他紧紧地拥住了子瑜。

    “母亲和父王很恩爱。”知道母亲王妃想大汉战胜匈奴,可子瑜还是言不由衷地悲戚道。

    “那是你母亲命好,遇到了一位疼爱之人,如果命不好,早就羞辱而死!”去病在子瑜耳边耐心地说道,口气肯定且悲愤。

    这是事实,子瑜的思路跟着去病走,他的话惹来子瑜的回忆,浑邪王的欲,右贤王的贪,一一过目,莫顿曾经告诫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的泪更多,一一滴在去病肩上。

    室内,绸布透过来的光很昏暗,比草原的夜景更黑更暗,看着这昏昏的夜,抱着去病温温的身子,哭泣的子瑜思绪乱走。

    一会儿是草原亲人

    ,一会儿是遍地尸体;一会儿是去病草原离别的话,一会儿是重逢时,他惊喜的样……

    思绪飘远,她去了未央宫,威威大殿就在脚下,可去病不知去了哪?瞬间,未央宫大殿前的话一句一句在她脑中重复,那些话是那么的真实,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掉泪的子瑜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危险和难舍。

    是呀,他是将军,他要臣服匈奴,他要匈奴不再欺辱大汉,可那些匈奴人也是自己的兄弟姊妹,亲人与亲人交战,自己又将面对这痛苦的杀戮,子瑜心中一片慌乱,谁会死?谁会活?她紧紧抱着人,她怕再丢了人。

    历史浅薄的子瑜知道,武帝时期,大汉很强盛,但她就不知道去病的命运,她心中默念,他应该没事,可他出征后,会怎样?是不是新的分离?子瑜心中没底儿,她纷乱的心更是乱如麻。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我不知道你出征后会不会遇险,我怕……”靠在去病肩上,哭泣好一会儿,子瑜终于说了话。

    虽然重逢许久,可每次入眠,这四年来的悲苦际遇偶尔还是会在子瑜的梦里荡,每次,她大汗淋漓醒来,摸到去病身子,恐惧掉泪的她才渐渐放心,而每次,去病问,她都摇头,她不想说过去,虽然,她知道去病知道许多的过去,可她就不想说,不想直面许多难事,此时,她的心更是被即将到来的离别点点啃噬。

    他会战死吗?这个问题自未央宫回来后,子瑜曾想过,可每次,她都呸她自己,不能想!子瑜无法想象去病战死,她自己会怎样,也许,就是第二个王妃……

    想到母亲,子瑜的泪水哗哗淌,母亲去了哪里?她独自没入水中,可父王之躯远在千里外!这是怎样的悲悯!自己也会这样?连人都找不到?这泪更是止不住地流,泪水一一而下,湿了去病的肩。

    “你相信我,我一定平安而归!”子瑜这无声的泣哭让去病无法安慰,他宽慰子瑜。可子瑜无话,她唯有泪千行回答去病。

    室内悲意很重,重得去病的嘴靠了过来。疼爱地吻吻子瑜额头,他又说道:“我本不想告诉你,知道你担心,就像草原那次一样,我不说真话,就是不愿你担心,但没说真话又害了你,因此,这次我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说我又食言。”

    食言,食言,他会再次消失吗?这问题很沉,沉得子瑜的泪就没断过。

    抹了子瑜眼中的泪,去病继续宽慰:“我去大漠多次,路熟,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会很快回来吗?这和草原那次有何区别,那次,他也说很快回来……这下子,子瑜大哭,哭声去了室外。

    外面,

    珠儿,还有春儿,俩人都掩面哭,只是,室内不闻她俩的哭声,烛火下,只见,她俩的脸上泪珠儿滚滚落。

    室内,子瑜的泪珠颗颗滴,息了大哭的音,她断断续续说话:“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你又要出征,你……”哭声又起,大哭的音在去病耳边“哗哗哗”地拍哭浪。

    子瑜的反应如此之大,在去病的意料之中,他的手使使力,俩人胸贴胸黏在了一起,他的眼明显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将他最后的安排说出来。

    呜呜哭泣的子瑜在哭喊,这温情的小日子才开始,自己一万个心不愿他出征。这话只能在腹中闹,子瑜知道去病的雄心壮志,虽然哭,可她不敢说不出征的话,她不情愿的爱在细细密密地啃噬着她脆弱的心。

    去病的手松了松,子瑜的脸恐慌地暗了暗,她的手使了力,她哭的音在去病耳边泣:“你……可要好好的……我如今就你一个依靠,你……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说过……”

    “不要说丧气话!我那些兵可不是吃草的!我一定凯旋而归!”去病断然语气打断了子瑜的话。靠在去病肩上的子瑜没看到,去病的脸色非常坚定,他黑眼仁中的决断更是冷酷至底。子瑜不知道,军中的去病可是一冷酷之人,让人胆寒之人。

    去病这话一说,子瑜没其他的法子了,这是国家大事,她无能为力。

    外面,珠儿已经息了哭,春儿也躺下了。屋内,子瑜的哭声时有时无,珠儿吹息了烛火,静静躺下的她望黑想霍祁,担心霍祁的珠儿如何睡得着?她睁着担心的眼等天明。

    烛火一灭,室内一片黑,子瑜死死地抱着去病。不见光的她更能感受去病“咚咚咚”的心跳,扑在去病怀,子瑜没激情。

    这可不行!离去是为了更好地在一起,子瑜如此悲悯当温存柔化,去病又开始了他温柔又粗鲁的动作……

    两人缠绵一晚,子瑜心中一直就不快,一入梦,她就见去病远去,瞬间,惊恐的她就惊慌而醒,松开的手又使力,她死死地抱住身边就要远征的人。凌晨时刻,她才迷迷糊糊入睡……

    鸡鸣后不久,眼见子瑜好不容易才睡着,她脸上隐隐约约还有斑斑泪痕,已醒的去病轻轻抹了抹子瑜泪渍就悄声穿衣出了房。

    室外,烛火又被点燃,珠儿和春儿正跪地等着,她俩服侍,去病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向珠儿,还有春儿晃晃手后,去病就出了门。珠儿,还有春儿流着泪,屋门口跪别去病。

    珠儿昨日一晚上都没睡着,此刻,见去病离开,惶恐的她跪地坐了下来,春儿紧紧地挨着她。稳稳她自己担忧的心,珠儿

    抱了抱春儿,需要安慰的春儿继续掉泪。爬起来,珠儿吹息了灯,躺下的她终于眯了眼睛继续假寐。

    春儿也一样,落了一晚上的泪,此时,被珠儿安慰了,她才昏昏噩噩地睡了。

    外面,霍连打着火把,去病大步走,他去了芷若房。

    知道去病今日出征,芷若早就坐在了床榻上,本想送送去病,可怕去病担忧她,又会说她,芷若就在屋内等。她派出去的莺儿一会儿进,一会儿出,全是给芷若报信:公子起床了,小子们都点着火把等着……

    荷花扶着芷若,芷若坐着,她不知道去病会不会过来,可她望去病来……

    听到莺儿喜喜的音说话,摸着荷花手的芷若激动了,他终究过来了!

    庭院内,去病大步朝里面走。芷若房点着诸多的烛火,室内,明亮亮。

    踏脚进屋,去病看到了芷若。芷若精神很好,衣着整整齐齐的她大着肚子坐在榻上,荷花小心地扶着她。

    见去病进了房,芷若期盼担忧的眼一直看着他,自小受的教导告诉她,丈夫出征应该止泪含笑送别。

    芷若勉强她自己忍住了不舍的泪珠,嘴角微翘,含笑的她默默多情地看着即将出征的去病。

    看到芷若异常稳妥柔情的脸色,去病凝目看了看她,这样的离别场景让人感怀,刚强坚定的他柔声嘱咐芷若:“你是仔细之人,你管着家,不要累着,多让仲叔去做事,你放心待产。”

    这话很温暖,如春风拂面,暖至心底,感动得芷若差点掉泪,好在,她忍住了泪珠儿,让它们去了肚。

    短暂地踌躇一下,去病又嘱咐:“你和子瑜要好好相处,子瑜为姐,你是妹,我走了,望你们在家一切安好,家里平安无事。”

    这话!芷若听了虽心中有了丝丝气,但大家闺秀的她识得大体,知道轻重,她忍泪答应了:“芷若明白,公子但放心,芷若等着公子凯旋而归!”

    看看芷若的大肚,去病毅然转身离去。

    看着去病离去的背影子,扶着荷花,芷若走到了屋门口,霍连火把下,去病身影长长地映在芷若眼底,她终究没忍住不舍的泪,看着远去的去病,掉了泪。

    令荷花扶着,芷若大着肚子,跪地的她恭恭敬敬地弯了腰,拜别她的夫君,她爱的人。

    离开的去病没有出门,他去了书房,令人唤了霍仲前来,他又嘱咐了一番,道,芷若生产一定要仔细,不能有误;又吩咐照顾好子瑜,不能伤着怄着。最后,霍仲等一干家仆才将他送至大门外。

    门外,霍祁等随从早就雄赳赳地牵马等着了,去病抬脚上马,回头望望黎明前夜霭下的屋角翘

    檐,一拉马辔头,毫不犹豫的他带着霍祁他们打马远奔……

    清晨的鸟儿唱着欢歌在吵闹,吵得子瑜渐渐闪了眼皮子,恍然一睁眼,室内明明亮!这焦虑了一晚上,凌晨一个囫囵觉醒来,室内已是大天白日,

    转了头,身旁已无人,呆呆的子瑜傻了,抬眼望天,昨夜之情一一放映,他已出发,他像草原那样不要自己送他……这下子,被子一扯,子瑜蒙住了她的头,捂在被中的她痛哭流涕……

    这被中之泣隐隐出了屋,终究被珠儿听见,珠儿自己苦着一张脸,打起精神来的她思了思,进屋劝解了许久,子瑜才止了哭声。

    这人走了,子瑜浑身无劲儿,没了热情,也不想起床。躺在床上的她呆呆地看帐顶,她一身绵软,无力无望,没任何心思,她的心已经跟着去病远去……大漠中游荡的心没有目标,她不知道去病到了哪里,她的心不知在哪个旮旯中纠结徘徊走不出来,她不知该如何行动,哭丧着脸的她,呆滞的眼里,泪珠子一会儿就滚落一颗……

    日上三竿,早过了子瑜日常起床的时辰,屋外徘徊的珠儿忍不住了,担忧的她叹气,这确实不像个样子了。

    珠儿进了屋,她硬拉着子瑜起了床。

    屋外,明珠早过来了,她也进了屋,只见,松松垮垮的子瑜坐在床上,全然没了平日的灵性劲儿。

    明珠暗暗摇头,她挨身过去,看着珠儿给子瑜穿衣,明白就里的她轻言絮语继续给子瑜讲战国故事。

    屋内是明珠细声细气的女子声音在荡漾,可子瑜的眼色飘忽在空中,明珠摇头,这故事不知道姑娘听没听进去……

    这一日下来,子瑜度日如年,茶不思饭不想,晃晃忽忽而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