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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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没骗我

    眼前的皇帝,四十左右,容颜虽俊朗,但脸色却富贵而威严,青黑色的宽袖稠服上,是金线缂丝掐的龙纹图案,衣裙上大张着口的怒眼龙死死地盯着子瑜,看得子瑜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如此面生,如何认得?她自然就张嘴回道:“妾身不认识陛下。”

    这话答得武帝的脸上有了惊奇,惊奇的他死死地看着地上的子瑜。

    见武帝直勾勾地看着她,武帝威吓的眼神中居然含着一丝不信,子瑜大骇。才因为喊武帝名字被去病教训了一番,子瑜知道,天子面前不能乱动,也不能随随便便低头,惶惶的她没了办法,她只有垂了眼睑不见可决人生死的武帝。

    这状况让从来安稳的去病急了,不明究竟的他低了头,子瑜认识陛下?疑惑甚深的他看子瑜,不是不认识吗?他希望看到蛛丝马迹的迹象。迹象没发现,可他见到了子瑜垂着的眼睑,知子瑜心中惧怕,去病倒安稳了下来,这会儿的子瑜不会胡言。抬眼,探究的去病看武帝,他欲知究竟。

    稳如泰山的王夫人此刻也坐直了大肚,万分惊讶的她又惊又不信地问道:“陛下认识这女子?”

    “你不记得了?”不理王夫人,武帝蹲下了帝王之躯,不转睛地看着子瑜,问道,“那日,你带着面巾见朕,结果,放下面巾,居然是个丑妇!”

    这是哪年月的事?眨眨眼,子瑜在脑中找答案。她眼睑一抬,身子后靠,不顾腿疼,她仔仔细细地看武帝,水灵灵的眸子转了好几转,她的脸色才渐渐明朗,恍然道:“你是那什么王?”

    “常山宪王!”武帝站直了身躯,扶扶头冠,他双手横腰上,不服气地提醒道。

    武帝已经气歪了嘴脸!他根本没想到这坊间之人居然连如此贵气的王爷都记不住!卑贱之人戏弄天下至尊!武帝的气瞬间就欲掀房顶!

    武帝的脸色越来越暗,怒气也越来越盛。在殿内来回急急踱步,他移动的宽袍裙裾在子瑜眼前不停地晃动,晃得子瑜眼花手抖心跳,天哪!自己骗了大名鼎鼎的武帝!

    眼皮子底下,被一野女子欺骗,上了如此一当!帝王颜面何存?!气恨恨地看着地上的子瑜,武帝的眼神很冷,他说出的话语气粗重许多:“你果真胆大,居然丑容欺君!”

    这话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当是死罪!

    边上站立的去病双手也叉了腰,他的脸上有了虑色,如何办?不担心子瑜胡言的他被猛烈的洪水一击,他才还稳妥的心跳了起来,蹦得老高!这更是难办的事!

    复杂的眼看子瑜,去病根本没想到武帝居然见过子瑜,还见的是丑容的子瑜!都是自己惹的祸!感叹的他放了心疼,腹

    中开始盘算,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武帝消气。不想,才转了眼眸看武帝,他的眼顺便瞟了瞟地上的子瑜,这一见,去病的心又稳了稳。

    只见,抬眼的子瑜直视着怒气冲天的武帝,她的眼明亮而坦然,已完全没了刚才的慌乱劲儿。

    黑黑的眸眼珠子骨碌碌一动,子瑜倒不慌不忙了,言辞也恢复如常,如清亮琴音般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起来:“我那不是欺君,我欺的是当日见我的宪王,不是陛下;然陛下那日冒常山宪王之名见我,乃陛下也欺骗了我。”

    谁敢在皇帝面前自称“我”,还指责皇帝欺骗了自己?大胆的子瑜说得轻巧,胆大的去病听得急跳,他才稳当的心紧了紧,抬眼,他的眼色跟着武帝跑。

    “你还狡辩?”被子瑜一顿指责,武帝愣了一下,虽是责备之语,可语气明显低了许多。抛开皇帝身份不提,子瑜虽卑微,可她的话占理儿,开明的武帝当然知晓。

    去病赶紧跪下,他打圆场做解释:“陛下息怒,我与子瑜有婚约,她找不到我,就一直在等我,她说过至死不渝!她容貌美丽,为避麻烦,才自己丑了容,骗了陛下,此乃无心之过失,请陛下宽恕她!”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也清清楚楚,去病抬着眼看武帝,眼色毫不含糊,他迎难而上,直碰武帝帝王眼。他没说的话卡在脖子下,随时会出口,他要替子瑜挨罚!

    有了去病的话,子瑜更不怕,昔日胆大的气势被激发,她继续感叹:

    “唉!我这容颜给我惹了无数的祸,为避麻烦,我才丑了容。不过,多谢陛下,自那次陛下见了丑容,众人都知我乃丑妇,至此,我才稳妥了,才等到夫君的到来。说起来,我应该好好谢陛下。”

    说毕,毫无惧色的子瑜伏地叩首谢武帝。

    叩谢可不容易,此时,子瑜双腿已经麻木,她叩首的行动很僵硬,僵硬的她咬着牙,双手撑地,她硬撑着一个重重的身子,完成了这大礼动作。

    她身子如此硬,为何?子瑜这动作看得去病心里有了怪怪的感觉,他的眼底有了疑,不过,在大殿上,还当着武帝面,去病吞了疑惑的话。

    此女子如此胆大,咒夫君,还欺天子!王夫人听得心砰砰乱跳!一边是胆颤心惊,一边是心花怒放,这男权世界,男人是天,天子最大,此女子可不一般,难怪!她复杂的眼一会儿看去病,一会儿看子瑜,抿口茶,她点头欣赏,细细品味。

    “陛下也应息怒,您不能怪她,此女子的心都在骠骑将军身上,她看不见他人。”王夫人一脸的高兴,青春靓丽的脸上漾着灿烂的阳光,她柔声劝道。

    这话说得恰如

    其分!气歪了嘴脸的武帝抬首看了看去病,去病也正看他,他看到了去病眼里的爱,还有悔,以及歉意……

    回眼,武帝看了看满屋子跪伏的宫人,殿内肃穆,人人自危。再看看子瑜,他只看到伏地的红衣,他腹中嘀咕,此乃去病之人。

    殿内,时间缓缓流淌,它缓慢得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伏地的子瑜不怕武帝,她只觉得疼,全身都疼,她的腿既麻也疼,这腰还酸,不等武帝发话,咬牙撑撑,扶着腰,她抬了头。

    去病静静地跪地等着,他等武帝消气儿。

    大步移动的武帝在殿内来回走,这腹中的气如何消?他重重的步子在殿内回荡,荡得丝滑的绸布不停地抚着平坦的地面,仿佛这地上还有微尘,需要扫扫。

    武帝在气恨恨地踱步幅,殿上的王夫人在笑眯眯地看三人。

    渐渐的,绸布垂了柔滑,疾步走的武帝停了脚。冷静绕了武帝的眉,开怀大度的他,眉头一展,脸色一松,他叹气:“你是稳妥了,你这心里只有去病一人,妇德还是很好。”眸色深深的他看去病,揶揄道:“你,得意了?”

    天子消了气!去病大喜,抬手就是一拳,昂然道:“臣得子瑜已心满意足!”心中一喜,去病乘势直了直身子,扬声道:“臣今日带子瑜面见陛下,就是向陛下请旨,为子瑜妻室正名!”

    这是趁热打铁的话!去病一双眼渴盼地看着武帝,他期望好答案!

    武帝回头,他看到了座上的王夫人。王夫人一脸阳光,虽有孕,可闭月羞花之容颜姣姣好;俯首,他又看了看跪地的子瑜,子瑜一脸的平静,虽没妆容,她沉鱼落雁之颜也俏丽丽。

    武帝的脸色暗了下来,他的气腾腾升,他才消的气腹中绕,这气上了顶,怒气腾腾的他张了嘴发了声,他声音中的怒气很盛很炽:“朕不治她的罪已是天大的恩赐!还要正名?正名的事不许提!”

    这话一说,去病哑了!

    “还有,你要对你那侧夫人好,免得皇后过来又说叨!”大袖晃荡间,气恨恨的武帝已回到座上,他的头开始疼,越来越厉害,抬手揉着额头,他没好气地怒喝道。

    这话是导火索,子瑜一下子就火了,“你还有侧夫人?”脸色一掉,她歪着头怒喊道,“霍去病!你还有啥事儿瞒着我?!”应着话点,子瑜一双怒眼恶狠狠地盯着去病,仿似要活吞了去病!她如琴音般的声音已变怒音,如箭般的字一字一字地快速射向去病耳内。

    直呼霍去病?如此待夫君?此乃天外之人,天外之音!王夫人“噗嗤”地笑了,这笑惹得身边的武帝抬了不乐的眼看他喜的美人。

    这可是大大的无礼!此刻的王夫人不怕武帝,可无礼总不雅,乐乐间,她忙抬袖掩了嬉笑的口鼻偷着乐,她一双好奇探究的眼一直盯着地上的子瑜,还有去病不转眼。

    这当着天子和王夫人面,被子瑜点了名,去病脸上有了尴尬色,不过,他没气,反而,他弯了腰,居然低三下气道:“小声,这是大殿,不要有气!那侧夫人就是我娶的那房妾室,现被陛下赐为侧夫人。”

    话虽说了,可子瑜违了制,低头解释的去病抬了手,他握一拳替子瑜向武帝请了一罪。

    “真的?”子瑜眼色软了下来,声音也恢复正常,抬头看去病的她不管不顾,居然很认真地问道,“你没骗我?”

    “没有,没有!”

    这一说一应,一问一答,仿似大殿就他二人,这看得,听得王夫人的脸上又有了不同的颜色,“陛下,瞧瞧,她俩很恩爱呢!”王夫人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她渴望的眼看武帝,轻柔地说道。

    这是什么话!直呼名讳!还当着自己的面!还对去病有侧夫人有埋怨!此女子如此言行!武帝开始摇头,看来,去病母亲所说当属实,此女太不懂礼数,有很多的问题。

    这才在腹中嘀咕,武帝就看到去病关爱的眼在看地上的子瑜,他有气的眼暗了色,如此之人,去病还昂然请旨欲正名!抬手,他无力地挥了挥大袖,黯然灰心道:“下去吧!”

    皇帝没追究这犯妇规之事!去病赶紧叩谢辞行,他起身站了起来,正抬脚出殿,回首,他却见子瑜没动静。

    “你怎么了?”去病回了身,关爱地一问,他还歪了头欲探究竟。

    “我起不来了,你……你扶我一下。”子瑜一脸的苦相,连眉梢都在疼,苦苦一笑,抬头的她望着去病,手也伸了过来,要去病拉她站起来。

    不见子瑜动腿,去病蹲了下来,他的脸上疑云弥布,暗沉的音问道:“你腿怎么了?”

    “嗯……我腿有疾,今日跪久了,毛病犯了。”子瑜拉住去病手,使使力,她欲站起来。可扯了扯,还是起不来。

    去病一脸的暗云,不过,他抬了双手。两手使力,抱着子瑜胸,他轻轻一提,子瑜弯了身子站了起来,可弓着腰的她靠在去病身上,整个人没办法直直站着。疑云的去病低了头,子瑜的裙摆遮着,他看不到里面的腿。

    过了好一会儿,子瑜的腿才慢慢伸直。靠在去病身上,她勉强着力撑起半个身子。惊讶的去病已经生了气,按捺着腹中的气,他向武帝微微躬身,单手用力,他提着子瑜就转身大步离去。

    殿上,黯然的武帝摇头:两人都很自负,真是名副其实的一

    对!他身旁的王夫人也是如此认为,可王夫人不黯然,她高兴。

    悠悠乐的王夫人很满意地抬袖大喝了一盅茶,她微笑,她看到了一对很般配的人,她心满意足,不过,她青春靓丽的眼在转动,估计,她又有了新的想法要求武帝,因为,她美丽的眼看上了闷闷不乐的皇帝,笑意盈额的她抬手就捧了一盏茶敬不乐的武帝,为皇帝解忧是她这夫人职责,她乐于做这个事……

    殿外,去病放下了子瑜,扶着去病手臂,子瑜勉勉强强地站稳当了。

    外面阳光灿烂,一片春日明媚之景。

    这见了天子,照道理,人人都该轻松舒心,大步离宫,可歪歪斜斜站着的子瑜不是这样。她原本沉静的心在悸动,她迈不开脚,她的身上也一汪一汪地出冷汗。

    去病没感觉,此刻的他隐着一肚皮的气。出了殿,放了子瑜,他的头低了下来,他仔细瞅,只见,子瑜一额头的细细汗珠子映入他关爱的眼帘!

    这是为何?去病惊讶了!他的气暂时放在了一边,担忧道:“你病了?”伸手一试,子瑜一额头的汗水,甩了汗水,子瑜额头一片冰凉!去病的心一紧,急迫地问道:“你才好好的,这是怎回事?”他担忧,他还真怕子瑜又病了。

    “我……冷……”才说冷字,风儿一来,子瑜就打了一个寒颤,她冷得牙齿打架,磕磕盼盼的她说话:“你……你……你抱抱我……”她期盼的眼看去病,可这话才说完,眼角余光一瞥,她就看到身边跪伏于地的宫人们人人都抬头看着她,眼神特奇怪!

    唉!这又说错了话!子瑜无奈地摇头,弱弱声音说道:“算了,我……我还是慢慢走好了。”

    去病拥住了子瑜,低头看着她,他的眼渐渐明朗,“你怕了?”去病明白过来,他笑着宽慰道,“不用怕,陛下是宽宏大量的人,你没多大的过,不用如此怕他。”

    “嗯……”被去病拥进了怀里,子瑜也不管了,靠在去病胸前,已经力尽的她腿疼心累,这倦意袭来,她不想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吸一口气,子瑜悠悠地问道:“皇后住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