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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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就管你

    从来贪睡的子瑜起了一个早床,苦脸的她在镜前坐了许久。

    知道子瑜今日见要客,郑氏过来,细细地给她梳了一个高耸的发髻头,珠儿一旁看着,不时帮忙,还笑着问郑氏:“姑娘的新娘头也是这样?”乐呵呵的郑氏点头,“差不离。”

    抬眉的子瑜瞅了瞅,她怕。这顶着一头的发丝,子瑜僵直地转了转头,她就怕这发髻一个不小心和她闹着玩,耷拉下来怎么办?倒那时,她哭都没地儿去。

    想到陈夫人的不爱,担心的她有了忧,转着头,子瑜瞧任何人都是僵僵的,她自己的头也是硬硬的,根本就没了平日的灵性劲儿,看得身旁的珠儿也愁了眉。

    郑氏不愁,她笑:“你是匈奴人,慢慢习惯就好了。”

    见子瑜换衣,郑氏掩嘴一笑,她退下了。

    室内,紧张的子瑜换了若干衣裙,倒腾了一个清晨,翘嘴的她不满意。想想陈夫人不喜的话,子瑜乱翻衣裙,看了手中这件,她摇头,太艳;珠儿摸出一件,她暗了眼色,也太亮。这翻了半天,珠儿也苦了脸,姑娘想穿哪件?

    被这七上八下的心搞得毫无主见的子瑜无助地看着进屋催促的去病。去病摇头,他也埋首瞅了瞅,最后,还是去病拿了主意,挑了那件浅红撒花裙。这衣裙有了着落,这高耸的发髻让去病又摇了头,他笑了笑,喊了珠儿。

    珠儿重新为子瑜顺了发,解了被约束的根根乌发丝,子瑜终于松了一口气。结果,珠儿仍用红色发丝系了发。老样子上了头,子瑜渐渐心安,一切安定,她不再犹犹豫豫,糊糊涂涂。

    站起来,旋个身,又喜又怕的子瑜出了门。兰儿早就在外蹦蹦跳跳地等着了,歪着头,她拍手笑道:“姑娘今日真好看!”

    这话被晨风吹得在庭院中到处飞扬,庭院中的人人人都看子瑜,还有去病。被人羡慕地看着,去病美美地大笑,子瑜倒不好意思地飞红了脸,也笑了笑。

    院中的人都给二人施礼,人人都盼子瑜今儿有好运气。

    马车上,子瑜甚是紧张,捏捏拳头,再放放手,她不知这手该搁何处,结果,摊开手一看,一手的汗。

    见子瑜忐忐忑忑样,去病好笑:“我舅父人很好,他不会说你的不是。舅母是天子之姐,乃平阳公主,她要讲究些,但你也不用如此紧张。”

    他这一家子都是皇亲国戚,这亲戚可不好见,子瑜的心又紧了紧,他们真不会说自己?或者,他们会怎样说自己?不见忧愁远去,子瑜心更忧。

    “我……我不紧张。”说着违心的话,磕磕绊绊的子瑜无法释怀。突然间,她觉得好笑,自己为何就如此胆小呢?他

    不是说了吗,不用担心。子瑜问她自己,这是你吗?抬眼,柔情的她看到了悠闲闭眼的去病,他如此整定,自己为何要慌乱?她自问自答,关心则乱,谁叫自己在乎他呢?

    进了卫府,跟着去病大步走,才还安定的子瑜又有了疑惑。疑神疑鬼的她只觉着府中之人都像看西洋镜儿似地看着她。这感觉是好还是坏,子瑜自个儿不清楚。

    红着一张绚丽的脸,子瑜低了头,心中一乱,她的眸子全是慌慌色,一片模糊样儿,踏脚行步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东南西北在何方,高屋漆门好像全是一个样,她无法找进出的方向。

    握着子瑜的手,去病不慌也不乱,镇定的他扯着子瑜往里走。子瑜头晃悠悠,人也晃荡荡,惊慌慌的她被去病拖着走进了卫府偏厅。

    卫府早有准备,偏厅内,卫青和公主高坐,下首,去病的三个表弟也规规矩矩等着见人。

    扯扯呆呆木木的子瑜,去病伏地叩首,朗声道:“去病带草原结发之妻向氏子瑜给舅母、舅父请安。”

    结发之妻?恍然间,呆滞地跟着去病跪地行大礼的子瑜醒了,慌乱中,她跟着喊舅母、舅父,也给长辈请安。大礼完毕,去病转了方向,子瑜也动了动腿。去病给三个表弟行了平辈礼,子瑜也跟着做动作,喊表弟好。

    这去病带人来,卫青一家都看地上的人,人人脸色均不同。见俩人礼毕,浅浅而笑的公主看座,去病和子瑜同席坐了下来。

    这挨着去病一坐,子瑜抬手抚了抚波涛起伏的胸,按按胸,她的眼抬了抬。虽紧张,可她也想看看去病的亲人。放眼过去,她看到了卫青。

    卫青也就四十不到,修了浅浅的胡须,慈眉善眼,一点不像带兵之人。子瑜讶异,卫青更像父王,祥和慈爱,是大将军?正疑问,卫青的眼看了过来,和子瑜的眼碰了碰,这一碰,子瑜的心稳当了,因为,父王慈爱的眼色就在卫青脸上,她有了温暖的感觉。

    正安稳地感受着家的爱,却不料,盯看卫青的子瑜就看到,卫青才还柔和地看她的眼转了方向,她看到卫青看去病的眼变了色,卫青的眼已变严厉,子瑜暗暗点了头,是大将军,也是舅父。

    移了眼,子瑜看到了公主,眼色一重,她有了不同的感觉。公主一身贵气,浑身上下透着皇家的天然傲意,子瑜叹,公主不是容易亲近的人。

    眼光徐徐过,子瑜看到了去病的三个表弟,年轻的他们都很傲慢地看着子瑜,子瑜赶紧低了眉。

    “众人都说去病心爱之人乃匈奴人,怎么听着像是汉人?”公主笑看去病和子瑜,啧啧道,才说完,公主话锋一变,她暗暗调侃加践踏

    地说了话:“这姑娘实在是美得紧,去病眼光还真不错,我看陛下宫中也无此尤物。”

    公主傲慢如剑的眼光肆无忌惮地上下砍子瑜,砍得才抬眼的子瑜有了卑意,谁叫她是公主呢?公主是天上的仙,自己也就是地底的草了!子瑜叹。接了公主的眼光,子瑜的脸有了冰冰的感觉,唉!这眼光,自己是不是随时随地会被她这犀利的剑砍成末,碎掉?这感觉让子瑜有了怯意,哎!她不喜自己,她低了头。

    这公主不屑的眼,卫青看得一清二楚,咳嗽两声,和颜悦色地看着两人,他谆谆嘱咐去病:“既是你草原结发之妻,你就好好待人家。”

    这话一说,公主抬眼瞅了瞅卫青,脸不变色的她抬袖抿了口茶。地上的子瑜,头虽低着,可她的脸色温暖如春了。

    卫青顿顿,吹吹茶盏,他慢吞吞问去病:“见了人,你准备怎办?”

    “当大婚,补个礼!”去病毫无遮拦地回道。

    卫青微微怔了怔,瞟了子瑜一眼,他的眼盯去病,“陛下应了?”

    去病暗了眼,“去病来日会带子瑜见陛下,请旨为子瑜正名。”

    “如此才妥,”卫青松口气,“陛下没应,不能胡来。”

    “谢舅父指点。”才暗了眼色的去病,这一刻,他立马就拉着低头的子瑜一起向卫青再叩一头。

    放心的卫青松了眼色,严厉褪去,慈爱绕了眉,若有所思的他慢慢喝茶。

    “你这心爱之人今日可是很温顺,很害羞。”公主撇撇嘴,不见卫青脸色,也不管卫青的话,她瞧着子瑜不转眼,淡淡地说道,她指责之意有那么一点点。

    这一来二去的话说的都是子瑜,子瑜一直就是羞怯怯,完全没了以前的决断无畏劲儿。下首的卫伉傲气地瞟了眼色过来,斜睨着眼看着去病和子瑜,子瑜这气短的低头样惹得他傲气的脸上加了色,新增不屑和不耻。不过,傲气的他也看到子瑜抬了头。

    只见,子瑜飞红的脸上,一双明亮亮的眸子正灵动地转了转。

    去病正要搭话做个解释,子瑜甜美声音已出了口:“回舅母话,子瑜老家是巴地,后来才到了草原,因此,说是匈奴人也对。”这话答得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惹得去病回首看了看子瑜,他笑了。

    这见了人,听了音,去病也在身旁,卫青的话也中听,子瑜的慌乱劲儿渐渐安定,镇定重回她身上,她回答的话也妥帖贴,脸色渐渐平静的她不再怯怯慌。

    卫伉的眼可是高高在上,轻蔑的他插了一嘴:“在坊间装了两年,竟是为了他!石岩子,食言人!”抬了眼,他又鄙夷地看着去病。这眼色看去病,去病对抗

    的眼也看了过来,卫伉冷哼哼,去病青着脸紧闭了唇。

    “你给我闭嘴!”卫青阴沉了脸,吼了卫伉。

    卫伉撇撇嘴,移了眼,不再言语。去病的眼也放了卫伉,他看卫青,还有公主。

    雍容华贵的公主,低了眉,看着去病,居高临下的她暖了脸色,也软了话语,不过,她说出的话还是在教训去病:“听你舅父说,你就要出征了。陛下一直喜爱你,现也到了你为陛下分忧的时候。如今,你也有喜爱之人,今后,你要多多为他人谋划,知道吗?”

    “去病听舅母教诲。”去病低了低头,老老实实地回了话。

    公主笑了,她“啧啧”称奇道:“去病心中有了人,嘴也甜了,人也老实了。”微笑着抬袖抿了一口茶,转转眼眸,她看着子瑜,仪态大方的她挥挥宽袖,继续问道:“听说,你在坊间一直就丑容,直到那日与去病谋面,你俩才相见?”

    “禀公主,子瑜到长安来就是找去病,因容颜惹祸就丑了容,直到见了去病后才恢复了容貌。”不再慌乱的子瑜从从容容地答了话。抬首的她却看到卫伉又抬出了一张鄙夷脸,子瑜明显地看到卫伉还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卫伉的这个样让子瑜的脸也正了容,她又小心起来,低了头,她等着公主再问话。

    今日这场景,气氛很不一般,卫伉,还有公主的样都让去病多看了看,默默地看在眼里,他不说话,懒懒地喝干了手中的茶,他重重地放了茶盏,闷着。

    “果真是匈奴人,直言直语的,没一丝遮掩。”公主的话很平常,可她微带不屑的眼瞟了瞟子瑜,继续说道,“听卫伉说,你的琴音很不错,”抬袖抿口茶,她悠悠道,“想来,能入乐坊当然不错。”眼光一晃,她瞥了去病一眼,只见,去病抬手就摸上了子瑜的手。

    这里,卫伉已接嘴高声道:“就是!以前我还经常到乐坊听音,专捡她的音听。”他轻蔑的眼带着一缕笑看子瑜,那笑味道很浓,浓得上坐的公主也笑了笑。

    “你带着子瑜,去见见你母亲吧!”眼见公主又要说些令人难堪的话,摇头的卫青下了逐客令。

    坦荡荡地看了看高坐的人,拉着子瑜,去病坦坦然地拜别卫青及家人。

    等去病离去,矮着音调,卫青埋怨公主:“你怎当着去病面,提乐坊之事?”严厉地看着卫伉,他沉沉一吼:“你又跟着起什么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眉眼一转,公主的眼里有了气,她气恨恨地说道:“去病很是傲气,廷议中,你都没出言,他就将你抛在一边!自己带军出征?真是初生牛犊就不怕虎了!我就打打他的气焰?让他多听听

    你的。”

    “母亲说得有理,表哥无礼,那女子也无礼,还‘去病、去病’地喊,没礼法,难怪出咒语!”不屑地甩甩华丽大袖,卫伉又接一嘴。

    卫青恨恨的眼看卫伉,暗沉之音一吼:“你知道甚?她是匈奴人,原本如此!大人说话,不要插嘴!”难得卫青发火,卫伉低了傲气的头,也哑了声。

    严厉地训了卫伉,卫青转了眼,柔和地看着公主,说道:“去病能独立出征是好事,替陛下分忧,也让我松一口气,你不应气恨他。他独立带军出击,没有后援,很凶险,你这长辈应该祝福他。”这柔和的话音里,微微的责备意,公主听得出来。

    “好,好,好!我不难为他。”柔情地看着卫青,公主笑道,“不过,你不是答应你姐姐,不参加去病大婚礼吗?你就不怕陛下心疼去病,应了去病所请?到时候,去病请你,你真不去?”

    卫青的眼暗了,叹道:“陛下不会答应去病所请。”

    公主惊讶了:“去病中刀,陛下虽气,可因为去病,他免了乐伎死罪,还让乐伎进府服侍去病,上次,陛下就说,去病之妻等去病好了再说,如今,去病伤好了,即将西去,他会不答应?你为何如此断言?”

    卫青沉沉应道:“这个答案在卫伉处,卫伉应该知道。”

    莫名其妙的卫伉抬了头,他一脸的懵样,公主也疑惑,她不解地看卫伉,还有卫青。

    “父亲,乐伎的事,伉怎知?还有,陛下心思,伉更不知!”卫伉一脸的无知,回道。

    卫青微微摇头,他看公主,说道:“你过俩日进宫,问问皇后就知晓了。”公主笑了:“你也打哑谜?”

    卫青抚须,他的脸又暗沉了,说道:“这样子,虽让姐姐心安,却让去病难办。”

    远处,马车上,去病安慰子瑜:“这公主乃皇室,难免傲气,你不必计较。”

    靠在去病怀里,子瑜有了叹怀:“她有资格如此说话,我不会和她计较。”抬眼,仰脸的她问道,“你表弟的话也不大好听,你是不是有啥事得罪了他?”

    去病哼哼一声:“我得罪他?”傲气一笑:“就是得罪了他,也无所谓!”

    子瑜埋怨了:“这可是你的亲人,你还是不要太霸道了,免得他们说你。”

    “说我?”去病又哼哼,“他们想说就说去,我管不了!”嘻嘻一笑,他低了头,“我就管你,只要你不说我就成。”那大嘴下移,子瑜转了脸,去病大手一动,子瑜的脸回来了,这亲热之举又成定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