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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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情真意切

    “玉儿姐姐来了。”春儿在庭院中接住了玉儿。玉儿顶着一头的绒绒雪片子,被春儿扶着,俩人向屋子走去。

    “姑娘今日如何?”玉儿不顾雪大,问道。

    “姑娘早起来了,她的病好得慢,还不能走,不过,也好许多,现躺在床上,珠儿姐姐上药呢。”春儿蹙着眉头,说道。

    脱了靴,春儿掀开了重重的门帘子。一股子浓浓的膏药味和着室内的热气扑鼻而来,玉儿的鼻翼吸了吸,她的脸沉了沉。

    屋内已经坐了人,郑氏抬头,她挥手喊:“玉儿,来,烤烤火。”

    “李嫂子回来了。”玉儿愁着眉,挤了笑,说道。

    “哎!这不,昨日才回院子。”郑氏终于抓住了一个说话的对象,放了烤火的手,她望着玉儿说道。

    “老家好吗?”玉儿说着话,她已放了头上的雪兜儿,正脱身上黑黝黝的貂毛外套。

    “老样子,没甚好与坏的。”郑氏百无聊奈道,“不过,我也带了些好吃的,你可以尝尝。”

    玉儿好奇:“甚好吃的?”

    郑氏傻傻笑:“我们回来,牵了一羊,可不,我才在厨房忙活,刚把羊宰了,现让厨娘炖着,预备着好好给姑娘补补呢!”说着,抬了手,她低头闻闻,说道:“我这会儿,身上腥味重,在外坐坐呢。”

    这话说得玉儿真心笑了:“嫂子可真是实诚人,李琴师也是。”

    弹弹外套上的雪花,玉儿说道:“李嫂子,你坐会儿,我看看姑娘。”春儿接了玉儿的外套,玉儿绕过幔帐进了内室。

    外面,玉儿身后的丫头被起身的郑氏笑呵呵地拉了过来。

    放了手中的篮子,丫头片子挨着郑氏坐了下来,抬着如雪般的脸,丫头看郑氏身边的菊儿扎针,不时,她也伸手烤烤火。

    室内,药已上完,珠儿正扶子瑜靠软枕。

    见玉儿进了屋,子瑜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又嘶又哑:“玉儿……来了,过来,坐……”

    “姑娘不要说话,养养喉。”玉儿心疼道,赶紧过来挨着子瑜坐了下来。

    珠儿笑了:“玉儿姐姐守时,说了今儿来,这外面是大雪,她仍旧来了,也不怕姑娘心疼。”

    玉儿微微一叹:“姑娘还不能下地,玉儿睡不着,自然就过来了。”她站起来,给珠儿搭了一把手,子瑜终于靠在软枕上坐好了。

    见珠儿手伸了出去,显然是预备着推窗,玉儿吃惊地喊道:“珠儿,别开窗,冷!姑娘的高热才下去,还是小心一些好。”

    珠儿回眸,却说:“姑娘说,这药味重,室内气浊,每日换药,姑娘都叫开开,透透气,好些。”

    终于

    ,陈旧的窗扇被珠儿斜了一丝缝,外面的冷气进了屋,暖和的室内有了一丝凉爽干净之气。

    “是吗?”玉儿爱惜的眼看向子瑜。

    子瑜含笑的眼看着玉儿,她的脸色既瘦削也苍白,看得玉儿的眼里有了珠子在滚动。

    摆摆手,子瑜哑着声气说话:“别伤心,慢慢恢复,会好起来……”

    “姑娘,不要说话,玉儿不伤心……”话虽如此,可玉儿的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外面,炭火旁,菊儿本就话少,她仔细扎针;小丫头没伴儿,傍着菊儿肩,她细细学针线;春儿收拾了子瑜换下的药味很浓的衣裙,她去后房洗衣;地上,勤劳的郑氏没办法闲坐,她拾了刺绣,也扎针,爱唠叨的她不时看看菊儿,还望望内室。

    吞了多次口水,内室的话也递了出来,放了手上的刺绣,耐不住寂寞的郑氏喊道:“玉儿,这次,可把我吓一跳!”

    玉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她喊:“李嫂子,你那味儿早没了,进屋坐会儿,陪姑娘说说话。”

    郑氏巴不得进屋,放了针线,撑撑手,动作麻利的她爬起来,群福一荡,她就进了内室。

    见玉儿正盼着她过来,郑氏惊奇道:“玉儿不知,我昨日一回来,赵勇就说了姑娘的事,我可是被吓得差点倒地!”摸着玉儿手,挨着榻边坐了下来,她指着子瑜说话:“我过来看了,我家夫君也过来瞧了瞧,都心疼的不得了。”

    “李嫂子,我也一样。”玉儿的泪又在眼里转悠。

    珠儿松气儿说话:“玉儿姐姐来了,嫂子也回来了,我可松一口气儿了。”

    玉儿摸着珠儿手,心疼道:“珠儿,你最辛苦,姑娘就靠你了。”

    “对,对,对,珠儿最操劳,来,珠儿坐会儿。”郑氏也拉着珠儿手说道。

    珠儿笑了:“你们可别这么说,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子瑜的眼看着珠儿,她眼中有了感动:“珠儿……”

    才喊“珠儿”俩字,珠儿已经在摆手,她慌了:“姑娘,不要说话,太医说了,要好好养着,不然,会坏嗓子。”

    郑氏也劝:“姑娘,少说两句,听我们说话好了。”

    玉儿已经在掉泪。

    郑氏抹抹眼,她唏嘘劝道:“玉儿别哭,你伤心,姑娘也会伤心,对姑娘不好。”

    “是,玉儿明白。”玉儿揩揩眼应声道。

    珠儿笑笑:“李嫂子,你回来可真好,如今,我又多了人手,又有人陪着姑娘说话,姑娘会好得快些。”

    郑氏也笑:“当然,姑娘也就我们几个人,我们不帮姑娘,谁帮呢?”

    玉儿看着子瑜默默点头。

    “姑娘的腿今日动了吗?”抹了脸,玉儿问道。

    珠儿的眉愁了愁,“今天还没动。”

    子瑜摇手,“才上药,坐会儿,再下地走走……”

    这话一说,玉儿的泪又流了出来。

    擦了眼中泪,玉儿抬眼看看四周,她还歪着脖子好好瞧了瞧,问道:“莫措姑娘呢?兰儿呢?”

    “兰儿跟着莫措姑娘出门了。”珠儿看了子瑜一眼,说道,“她俩带着汤圆,霍祁跟着,去神庙许愿了。”

    雪风吹了进来,子瑜开始抹眼。

    郑氏说话:“瞧瞧,姑娘又开始掉泪了。”

    见子瑜双手合十,虔诚低头祷告,室内没了语声,安静了下来。

    珠儿搓搓手,安慰道:“姑娘不要忧心,霍祁过去看了,说了,公子现恢复得很好,姑娘不要自责担忧。”

    珠儿的眼瞅瞅玉儿,玉儿说话:“姑娘放宽心,玉儿听说,卫大将军管着冠军侯府,冠军侯还有太医令亲自看诊,他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好,他好了就会过来看姑娘,姑娘将惜自个儿,不要到时候,冠军侯伤好了,姑娘还卧床。”

    子瑜继续默默许愿,她没搭玉儿的话。

    见子瑜闭眼不说话,玉儿喊了珠儿:“瑾说这灯笼花草最治喉疾,他找人收了收,我带来了,珠儿,你收着,每日熬熬,让姑娘喝点,兴许,姑娘的喉会好得快点。”

    “哎!”珠儿脆脆道。

    很快,勤快的珠儿就去了外面,她端了热腾腾的茶来,除了子瑜,她一一送了。

    郑氏问:“姑娘不喝点?”

    珠儿摇头,“姑娘喝药。”

    郑氏默默了。

    细细地看了看直着身子还在祷告的子瑜,郑氏叹息:“姑娘也要好好补补身子,我才走月余,姑娘就大病,我看姑娘好像又瘦了一圈儿。”

    这话一说,本好好的气氛被打破。玉儿和珠儿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她俩都抹眼,辛亏子瑜在干她的事,她的心在去病处,她不见玉儿她们的眼泪。

    抹了泪,珠儿悄声说:“姑娘身子弱,这大病过来,身子更弱,现每日都炖了肉骨汤,细细煨着,不过,太医说了,这补的东西须慢慢来,急不得。”

    珠儿的话才完,她就见子瑜缓缓放了手,子瑜久闭的眼也徐徐睁了。手快的珠儿扶着子瑜又靠在了枕上。

    子瑜的头才挨着枕,她就望空喃喃:“我……我的罪责最大,这是赎罪。”声音虽哑,可情真意切。

    “姑娘不要如此说话,”玉儿红着眼说道,“这不怨姑娘。”

    “是……是我的错,我不该咒他……”子瑜幽幽说道,她的眼又红

    了。

    珠儿回头看玉儿,她使了眼色,还说安慰的话:“是,姑娘,你日日都祈愿,天上神明听得见,他们保佑公子,公子肯定好得也快。”

    郑氏和玉儿也应声:“对,姑娘许了愿,当有效,姑娘不要忧心。”

    子瑜默默地看着窗外雪花飞,她的泪水暗暗聚集,不见滴落,已闻泣声。

    室外,飘来琴姑声音:“珠儿,你家姑娘今日如何?”

    珠儿隔着窗户喊:“好着!”说完,珠儿已经走了出去。

    庭院门口,琴姑捂着一头的雪,她好好地出了一口气儿,热气遇到冰凉的雪花,如魅影般飞散了,琴姑说话:“那就好,我就不进屋了,你好好顾着姑娘。”

    说着,琴姑朝外走,边走边嘀咕:“傻子,终于知错了!还傻不傻?还倔不倔?还乱不乱说话?”她自言自语,摇着她的金钗走进了飞雪世界里。

    室内,子瑜困着的腿终于动了动,她轻轻捶了捶,脸上有了龇牙咧嘴的疼。

    玉儿站了起来,她喊:“珠儿,珠儿,姑娘想动动。”

    郑氏喊:“不要喊珠儿,她累,咱俩扶着,让姑娘站站,动动。”

    “等着,等着……”珠儿已经进了屋,她张开双手阻止道,“慢点,我们一起,让姑娘在屋内站站。”

    “好!”郑氏和玉儿异口同声说道,她俩一边一个,都等珠儿行动。

    珠儿的手一动,厚厚的被掀开了。

    被下浓浓的药味重重地扑鼻而来,呛得郑氏咳喘起来,她挥挥手,说道:“难怪,姑娘说开窗,这味道如此浓烈,姑娘这伤……”她摇头,脸色暗了。

    玉儿已经在抿唇,显然心在疼。

    珠儿的脸色倒很冷静,不见任何变化,只是,她的手摸到了子瑜的腿。顺腿摸摸,珠儿的手使使力,她抱着子瑜的腿下了地。

    子瑜的手搭在了玉儿和郑氏的肩上,缓缓的,她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玉儿使力,郑氏扶腰,子瑜的脚移了一寸又一寸。

    “小心!”珠儿喊。

    “珠儿,不用担心,”玉儿喊道,抬头,她鼓励子瑜:“姑娘,走两步,无事。”

    扶着玉儿和郑氏,子瑜拖着步子走了走,又停了停。这一走一停,子瑜疼得累,玉儿她们却发热。试着额头的汗,玉儿看郑氏,郑氏看珠儿,珠儿又将窗推了推。

    室外的雪风一溜儿地进了屋,吹得玉儿的发丝根根舞,玉儿慌了,她大喊:“珠儿,关窗,这风大!”

    珠儿手快,她赶紧关窗。

    子瑜的心在腿上,她全神贯注地挪腿,不见风大。

    子瑜的身子靠在了玉儿身上

    ,咬咬牙,玉儿的眼看了过去。郑氏的眼当然接住了玉儿的眼光,俩人又使力,子瑜的腿又动了动。子瑜的步子很小,可她这一动,三人比子瑜还紧张。

    终于,子瑜累了,心累的她又坐回了榻上。

    郑氏、玉儿,还有珠儿,三人一额头的汗,人人都挥袖试汗。

    困难地挪挪腿,子瑜心疼:“你们……你们去洗个脸,凉快凉快……”

    “姑娘,你少说话,养养喉。”郑氏心疼道,“我们不用姑娘操心。”

    珠儿心细,她又牵了被,将窗推了推,见室内灼热空气冷了冷,她才又关了窗,她还试了试子瑜额头,温温的,无事,她才挨着子瑜坐了下来,终于,她有了休息的空隙。

    屋内,按耐不住的郑氏抹了额头的汗,她开始问新的话题:“冠军侯遇刺,刺客是谁?”

    珠儿摇头,“不知道。”

    郑氏大张了嘴,闪闪眼皮子,她不信地问:“霍祁不是跟着冠军侯吗,他也不知道?”她讶异。

    珠儿心里在骂霍祁,可她巴巴的眼看着郑氏,委屈道:“我问过霍祁,可他死活不说,还说,女子不该管这些事。”

    玉儿看看郑氏,她也张大了嘴,“这些事不该知道?”她怪异的眼看珠儿,“这冠军侯被刺,如此大事,居然不知道刺客是谁?官府不管吗?冠军侯可是朝中大人。”

    珠儿为难了,她咕哝霍祁:“可他不说,还说,我就一女子,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

    玉儿和郑氏都看着子瑜了,她俩不信,霍祁在子瑜面前也不说实话。

    子瑜嘶哑着声气,既后悔又无奈地说道:“我……我也问过,他不说。连莫措问,他也没说。”

    “那,霍连呢?”郑氏是好奇鬼,此刻的她不关心子瑜的喉,她就想知道答案,是呀!如此轰动的一件案子居然有头无尾,她的好奇心更浓。

    “霍连?”珠儿摇头,无奈道,“莫措问他,他说他和我们在一起,他什么都不知道。”

    见子瑜点头确证,郑氏如坠云雾间,这是什么事?她看着同样迷惑的玉儿糊糊涂涂地摇头。

    半信半疑间,郑氏的头偏了偏,她问子瑜:“你说,会是谁?”

    子瑜痛苦地摇头,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泪,她嘶哑声气哭:“不知道,我……我……我不该咒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