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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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呼天呛地

    室内,陈夫人半躺在榻床上,她的头上顶着一张帕子。

    “看看,病了吧。”陈掌摇头说道。

    “去病醒了,妾身……妾身……我放心了。”陈夫人微眯着眼睛,咳咳吐吐地说道。

    陈掌疼惜:“你呀!不年轻了,还是悠着点,去病有一院的太医看着,他府中照看的人也多,你该放心。”

    虽如此说话,可陈掌还是问道:“太医如何说话?”

    “太医令说了,去病醒了,危急就去了大半,现按时喝药,躺着慢慢恢复……”陈夫人掉泪说话,好不容易说完了话,就是一阵咳喘声袭来,她抬手试帕掩嘴。

    “夫人,您的药好了。”一婢女躬身过来回话。

    “端来,我喝。”陈夫人喊道,说着,她动了动身子,陈掌过来搭了一把手。

    陈夫人终究不放心,她说道:“我忘了,卫青送我回来的时候,我没去见芷若,也不知芷若知不知去病已脱离危境。”

    她拉住陈掌的手,咳喘一声就说:“你……你派个人去瞧瞧,说说,让芷若安心,不要焦虑去病的事。”

    陈掌叹气:“你省省吧!已经倒下了还在操心!”放了陈夫人的手,他站了起来。

    端药的婢女已经将碗送了过来。

    皱眉看着黑漆漆的药,陈夫人一仰脖子就大口喝了。

    陈掌说话:“卫青就在府上,你还担心?他不知道派人安慰芷若,还要你这么远派人去说话?你呀!”他摇头。

    踱着方步,他继续说:“我昨日在宫里就听赵总管说了,去病已经脱离险境,陛下甚是欣慰,赵总管恭贺我,说陛下心中皇后很重。”

    看着放碗的陈夫人,他的眼一亮,说道:“他还说,去病在陛下心中更重!”

    说着,他笑了:“赵总管给我递了一个眼色,他说,这去病倒床后,陛下日日宿椒房殿,他宽心皇后,不让皇后伤心。你听听,你还有何担忧的?”

    陈夫人擦嘴,她得意地说话:“皇帝宽心皇后,那是皇后的福分,帝后和和睦睦,此乃天大的好事,妾身要恭贺皇后。”

    不过,想到那夜的事,她有了忧心:“皇后不喜那女子,可那夜你也见了,皇后没有劝阻皇帝,皇帝终究免了贱人……贱人的死罪……”

    这死罪一说,陈夫人的咳嗽声声来袭,咳得陈掌皱了眉头,他小心地过去拍陈夫人的后背,“你呀!不用如此急,当时那样,你让皇后如何劝?”

    “当时,陛下怒,我的话一完,只要皇后稍稍说一句话,皇帝……皇帝……”陈夫人后悔涟涟,泪珠滚滚。

    陈掌站了起来,他细细端量,许久,等到陈夫人

    的哭声小了,他说话:“那夜,皇后也旁敲侧击地说了话,她的性子,她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劝陛下。”

    停停,陈掌慨叹:“不过,陛下……陛下不愧为天子,他犹豫之后,他还是听了卫青的建言。”

    “看看!看看!你也帮着贱人说话。”陈夫人恨恨的眼看了过来。

    陈掌赔着小心说话:“你又在胡说,我这么可能帮她说话?你是夫人,我就是帮去病说话,也要先看看你的意思。”

    陈夫人瞅了陈掌一眼,算是了了这句话,她抹了抹眼。

    陈掌吞吞吐吐又说:“陛下之所以没处那女子的极刑,当是顾及去病的感受,他不想去病难过。”

    陈夫人哭了:“可……谁顾及我的感受?”她的咳嗽声又起。

    陈夫人一边咳喘,一边怄气:“那贱人如此辱没我,去病还替她说话,皇帝……皇帝免了贱人斩刑,皇后也不劝。”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了皇后的一些动作,她不解:“皇后?皇后那夜有些奇怪。”不过,卫青的话瞬间就蹿到了她的脑门子上。

    想起卫青的话,陈夫人气得猛然咳喘,她差点吐血,她有了气。靠在软枕上,她的眼里还有了恨意。

    陈掌的眼看了过去。

    “你还在恨?”陈掌问,“那乐伎?”他叹:“你就不要再说此事了,连陛下都免了她的罪,如今,去病醒了,她更不会被追刑责了。”

    这话说得陈夫人嚎啕,她的咳喘声更是阵阵悲怆。

    陈掌竖了眉头,他又劝:“不过,看这情形,她无法和芷若比,就是去病再顾惜,陛下也不喜她。”

    “可,那小子说娶了她……”这才是陈夫人最最痛心之事,她恨气的泪挂在了脸上。

    陈掌开始摇步走,他踌躇:“按理说,去病娶她也正常……不过,那女子发了咒语,去病无法娶……”

    陈夫人的脸色从恨变成了放心,她拧着眉头看了陈掌一眼,她恨恨:“他当然不能娶!”

    陈夫人才说断然的话,她的脸上就有了不放心,她实实在在地担心。

    “你不知道,是那贱人喊醒去病。”陈夫人很苦痛地说了这句话,她恨恨的眼里居然有了泪。

    陈掌愣在了原地,“陛下不是不准她见去病吗?”他的眼甚是吃惊,他附身榻上,问道:“她进了府,她照顾去病?”

    陈掌当然惊讶,天子之言,一言九鼎,皇帝居然改了口?他不信,可也信,他可是万般吃惊,不过,他的眼底也有点点喜。

    陈掌吃惊,陈夫人可是万般苦痛,咬着苦痛的唇,她不得不说她不愿启齿的事。

    她将霍祁回

    府,卫青入宫,子瑜进府的事都说了。她可是边说边哭,她没了和子瑜斗时的狠辣劲,此时的她就一妇人在伤心自己的儿子被不良女子拐走了。

    说到子瑜廊下换衣,她深深不耻:“你说,一女子不避嫌,当着那么多的男子更衣成何体统?她……她……她就是娼妇……”

    说到娼妇,想到长安的大人们和贵妇们不知会如何背后议论,陈夫人的脸色恨如海。

    陈掌不信:“她真如此?”这可是偌大一个惊叹调。

    陈夫人捶胸,一拳一拳的恨气拳头恨恨地捶向陈夫人胸前,好像那里是子瑜的身。

    “千真万确!”她哭:“她如此不良,怎是去病的人?”

    陈夫人的哭声怨天恨地,她咬牙切齿:“我都羞得差点钻地缝!”

    陈掌可是惊骇不已:“她如此作为,去病还会要她?”他开始转眼眸。

    “去病,去病,他就一傻小子……他被妖冶迷惑……”陈夫人捂嘴痛哭。

    陈掌的脸上有了忧色。

    陈夫人沉浸在子瑜给她新添的羞愧里,她不见子瑜的坎坷,她听到的是子瑜的放浪史,还有子瑜咒去病的恶毒话,她痛心疾首:

    “贱人就是贱人,她没妇德!她勾引男人,她不求去病好,她就盼去病灾!只要……只要她不高兴,她就咒去病。”

    想到子瑜的咒语,想到她日日咒去病,陈夫人痛心疾首:“她是不良之人,她……她……她不配去病……”

    陈掌可是沉着脸看陈夫人痛哭。

    陈夫人伤心地捶被:“我的儿,如此富贵,是将军,还是侯爷,她却这般待他!她挨千刀也不为过,可去病……”

    说到去病,陈夫人的泪更多,“他鬼迷心窍,他被贱人咒,应了刺,他躺在那里受苦,可贱人毫发未损……”

    陈夫人当然看不见子瑜的苦,更看不见子瑜的痛,还有子瑜的悔,以及子瑜的悲……

    她呼天呛地哭喊:“贱人鲜廉寡耻!她就是娼妇!去病……去病被她迷住了,可惜去病,他不见芷若的好……我的儿呀……”

    哭到“我的儿”,陈夫人的哭声更大,惹得室内的婢女们人人都擦眼,都替去病惋惜。

    陈掌叹息,他深沉的眼看向陈夫人,他移了步子,缓缓地在室内移步走。

    “去病知此事吗?”陈掌问道。

    陈夫人摇头,“他那会儿昏睡,他不知。”她的眼一亮,说道:“要不,我将贱人换衣之事说给去病听,也许他会转念头。”

    陈掌摇头,“妇人见识!”

    陈夫人不乐的眼看了过去。

    “你想想,去病才醒,正是养病期间,你

    的话一说,他怒,会如何?难道你希望去病再出事?”

    这话惊得陈夫人的头眩晕,她抬手摸额头。

    “皇后知道此事吗?”陈掌又问。

    “皇后?”陈夫人擦眼说话,她喘息一声,“我……我还没见皇后。不过……不过,见了皇后,我会说。”

    陈掌微微思量,他道:“去病脱离危境,看来都是那乐伎的功劳;皇后和陛下好,陛下日日去椒房殿,也是去病的缘由,如今,皇后心情正好,你如此时候说这个不妥。”

    陈夫人很是不解:“去病不说,有理,可皇后不说?皇后本就厌恶贱人,有何不妥?”

    “你就一直肠子,怎知这些事?”陈掌抚抚须子,他沉沉地说道。

    “卫青那夜说的话,你忘了?你还不明白,他和去病一条心。那女子换衣之事,想来,卫青不会说。那夜,陛下发了话,不许乐伎见去病,结果,卫青连夜进了宫,乐伎当夜就服侍去病,你还不知皇后的看法?”

    陈夫人摇头,她糊涂:“卫青说了话,皇帝听了,仅此而已,和皇后有甚关系?”

    陈掌歪了歪身子,他躬身看向陈夫人,他的眼里露出了洞察一切的谋略颜色。

    “卫青以他自己为例让陛下免了乐伎死罪,难道,皇后不顾及卫青的话?赵总管不是说了吗?陛下日日宿椒房殿,卫青深夜进宫,难道皇后就没听到卫青的话,就不知道卫青的意思?陛下为何改了天子一言?难道,仅仅是卫青的话?”

    这一说,陈夫人目瞪口呆了!她不服:“皇后也和卫青一样?她认了贱人?”陈夫人的泪又流了下来,她不甘:“我不信!”

    “也许不是这样,不过,皇后会因为陛下,还有卫青的态度而改变她的看法。还有,皇后不知那女子的作为,她也会顾及去病的想法。”陈掌又踱了两步。

    “那,该怎么办?看着贱人缠着去病?”陈夫人满脸满眼的痛恨。

    “你选个时日,进宫看看皇后的态度再说。”陈掌走过来,他挨着陈夫人坐了下来,“乐伎的言行暂不要说出去,你选个好时辰,好好说说,作用肯定不一样。”

    “甚时候是好的时候?”陈夫人还是不清楚。

    陈掌叹气:“你就不好好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

    陈夫人往空冥想,她的眼瞬间亮了,“你是说——”

    陈掌点头,“知道就好,不过,芷若那里,你也不要说,说出去了,难免人多口杂,到时候成效不好,还有,你令芷若不要虑及乐伎之事。”

    “为何?”陈夫人担忧:“去病已被贱人迷住,他……他……”陈夫人说不出口了。

    “芷若听了难免郁气,对肚子里的孩儿不好。”陈掌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点忧,“芷若本就是心细之人,你要好好把握分寸。”

    此刻,陈夫人可是服服帖帖地看着自家男人了,她细细听吩咐。

    陈掌阴郁的眼看陈夫人,他沉沉的声音说道:

    “陛下虽免了那乐伎的死罪,可她终究咒了去病,她的妇德妇言很不好,她犯的可是死罪!她会成为去病之妻?一旦去病知道她的作为,去病还会喜她?”陈掌疑惑地摇了摇头。

    陈夫人试泪,她就怕这问题,她自己的儿子她知道,她嘟哝:“这去病……去病倔起来非得按他的意志办,我……我……我根本就做不了他的主。”

    见夫人顽固担忧,陈掌将话挑明:

    “你想想,就是去病继续喜那女子,去病如何让她成为妻?他说他在大漠娶了那女子,谁人会礼待之?她咒了去病,他能大婚娶她?众人肯干?去病就是一意孤行,众亲友必然不会答应,你肯定不答应,他当然无法大婚娶她!”

    这话说得陈夫人的泪终于止住了。

    陈掌缓缓道:“如今,芷若有孕,当以孩儿为重,去病也很看重此事,你让她好好保胎就行……”

    话未尽,室外却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老爷,夫人,皇后来了!”有丫头声音隔窗在慌乱地喊话。

    陈夫人身子一弹就坐直了,手一掀,她下了榻。这动作快了点,她头昏目眩,她差点倒地,好在,陈掌拉住了她。

    扶着陈夫人,陈掌快步出房,夫妻俩急急忙忙地出府迎接卫皇后……

    (本章完)